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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吃秋刀魚?

當手扶梯漸漸脫離捷運地下的冷空氣,迎面而來的街道空氣有些濕悶,濕度預言著等等將有一陣雨。

他拎著包,難得經過手搖店時還沒收攤。門口已經排起一串人龍,那些花俏的旗幟上印著一顆大大的芒果。

中午吃飯時,辦公室同事也說什麼要去買四倍愛文芒果冰沙的秒殺飲品,還只能現場排隊購買。幾個女同事興奮的打開蓋子挖芒果吃,甜膩的芒果氣味侵略性的瀰漫整間辦公室。


夏天來臨,熱呼呼的食物也準備退場了。

他想起前幾天與老闆討論是否加賣些夏天的料理。

老闆卻不這麼想,他認為關東煮不是冬天的專屬,而是一種主食,無論在何種時節,都能有最適切的吃法。

「就算是在夏夜揮汗吃著高麗菜捲,也會覺得很清爽。」老闆說。

難得老闆如此堅持,他只好退一步建議:「你可以賣一些夏天限定的產品,像是涼麵之類的。」

老闆臉上露出「好麻煩」的表情,抓抓最近剛剃好的小平頭,回:「讓我想想。」

第二天晚上,「涼麵新上市」的紅色紙條貼在牆面上。


邊想邊快手地打死肌膚上的小黑蚊,一邊轉進熟悉的巷口,一盞醒目的紅燈籠在街尾懸掛。欲雨的空氣粘膩,他踏進掛著「準備中」的店門,工業用扇適時迎面吹拂,暫時消了暑,他呼出一口氣,擦拭額上冒出的汗。

那人在陳列食材,看到他來,反射性露出溫暖的微笑。

「嗨,你來了。」

「嗯,來了。」

他走向吧台最角落的那個位置,放下包包,先繞到吧台後仔細地洗完手,很順理成章地一起幫忙擺放食材。拖地擦桌,打點準備中的店面。

他用紅色粉筆把鮭魚卵烤飯糰的魚卵畫得圓潤飽滿,再把黑板搬出戶外。下雨前夕的濕悶氣氛,開始出現幾隻大水蟻飛過,他即時緊閉店門,打開冷氣。

晚上十點整,一切就緒。老闆說:「差不多了。」

他接收到指令,抱持著慎重的心情點亮紅燈籠,小坐關東煮開張。


他窩在老位置,一邊喝著自己挑的精釀啤酒,一邊看著吧台後的那個小平頭。小坐關東煮的生意不因夏天與疫情而減淡,反而因為東西好吃、價格實惠,在城市的宵夜美食中小有名氣。

老闆說得對,這麼熱的天氣,還是有很多人掛念關東煮這類暖食熱湯。甚至吃涼麵時切點魚豆腐與竹輪,加上啤酒更是絕配。

他懷疑有些圈內人蒞臨是因為老闆太有魅力的關係。索性像門神一樣常駐吧台角落位置,時而用眼神冷冷掃射客人。

「你已經用眼神把人給吃乾抹淨了。」煞風景的聲音響起。他連頭的懶得抬,回:「妳的位置已經被坐走了。」

老闆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回過頭一臉抱歉:「抱歉啊莉娜,今天剛好客滿,還是妳等會兒再過來?」

常客莉娜嘟著嘴,視線瞄到他座位旁,其實還有一個小位置,被他用包包佔據。

她見獵心喜,用閃閃發亮的眼神望著他:「哈扣葛格~」

「不要。」一秒斷然拒絕。「會很擠。」

「小氣!」莉娜轉向老闆,企圖跟老闆求救,「老闆你看他啦~」

老闆無奈的笑笑,一臉「我也拿他沒辦法」聳肩。

莉娜嘟著嘴改外帶,氣嘟嘟的揚長而去。

幫老闆收拾桌面時,老闆看著他,欲言又止。而他也回以直球對決的凝視,僅僅視線交織的瞬間,卻是彼此知悉要說什麼。

老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唉」了一聲。那聲「唉」軟軟的包容他的跋扈任性,是專屬於他的寵愛。

他會忍不住勾起嘴角,看那濃密的眉毛微微皺起,還有被汗水浸濕的鬢角。


某個下過雨的夜晚,成群大水蟻大軍毫不客氣的侵襲整個世界。趨光性迫使它們本能撲向有光之處,一團白花花的大水蟻在燈下徘徊。生命堪比小強頑固,紛紛掉落的小翅膀簡直讓人噁心(而且沒有翅膀的它們很像蛆),一想到那蠕動的姿態,心裡就渾身發癢。

它們通常在大雨落下前,在濕熱的空氣中離開巢穴尋找配偶,找到配偶後,鑽入鬆軟或潮濕的木頭築巢,開始繁衍下一代白蟻啃食傢俱。


他衝進店裡,狠狠關上門阻隔大水蟻群,抖落身上的小翅膀,一身狼狽。

接著他發現吧台那個他專屬的老位置,已經有人坐上。

環視店內位置,並沒有客滿。

今天氣氛有點異樣。

那個坐在他位置上的人——穿著綠底印花襯衫,戴著紳士帽,帽簷邊緣落下淡粉色的柔軟捲髮,襯衫袖口反摺刻意露出勻稱的手臂肌肉線條。

他感覺好像大水蟻薄薄的翅膀還掉在肌膚上,渾身不痛快。

嘖,花蝴蝶。

花蝴蝶正跟著老闆聊天,笑得花枝亂綻,顯然是老闆的熟人。

然而他開始感覺到不對勁,是老闆發現他進門,難掩一瞬閃過的尷尬表情。

他真正覺得超不對勁,是已入座的莉娜回過頭,看到他,露出「幹挫屎」的神情。

老闆開口:「嗨,你來了。」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語氣有點高亢,跟平日不同。

他沉著臉坐到莉娜旁邊的空位。

莉娜明顯坐立難安,像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花蝴蝶沒感覺到空氣中幽微的變化,逕自興致高昂地說著:「我以為你新店會叫做龍門客棧咧!」

老闆回:「為什麼?」

花蝴蝶拍腿大笑:「因為他們都叫你楊過啊,你該不會忘了吧?」

他瞬間懂了,這就是老闆那號稱「小龍女」的前男友。


花蝴蝶......不,是小龍女,笑嘻嘻地拿起空杯,喊著:「你這邊挑的啤酒我好喜歡噢,我可以再喝一瓶嗎?」

他指向冰箱下層,貼著「預定勿取」的精釀啤酒。

「那是我的酒。」一句話像小李飛刀般射過來。語氣之冰冷,讓現場的人都抖了一下。小龍女回頭,只見一名全身黑衣的男子冷冷盯著他看,周身散發生人勿近的黑色氣焰,敵意之強烈,稱之為死神氣場全開也不為過。

花蝴蝶一時間有點困惑,但走跳江湖多年,他下意識堆起笑容,朝黑衣男子揮手:「嗨~」

男子無視小龍女的招呼,冷冷的說:「楊過跟小龍女是《神雕俠侶》的主角,他們住在絕情谷,跟龍門客棧一點關係都沒有,有常識的人都知道。」

「哈哈哈哈是我搞錯了~」小龍女呵呵笑:「但我記得,小龍女跳下絕情谷後,楊過也跳下去跟她相會了耶~」

但小龍女的眼睛沒有笑意。看樣子,也明白眼前人是誰了。

夏天悶熱的空氣,彷彿稍微動靜都能擦出爆裂的火光。

「早知道改外帶......」被夾在中間的莉娜小小聲地說。


他與小龍女、老闆三人的位置關係恰巧呈三角形。這三方對峙的微妙陣形,唯獨他冷冷聽著另外兩端,小龍女與老闆聊那些他聽不懂也無從插入的話題。

他按耐住想把關東煮湯潑向那人的情緒。

哈扣,你是成熟的大人。

戀情還沒開花結果,可別先進了警局。

老闆問小龍女:「你那位呢?」

小龍女翻了個白眼:「別再說了,他喜歡去中山那間無聊的bar,那裡就像里民中心,一點都不好玩。」

小龍女微笑:「我好懷念你半夜幫我煮的陽春麵。」小龍女邊說邊支著頭,一截白皙的肩膀線條從過大的衣領內露出,眼神嫵媚凝視老闆。

他的胃因為這句話開始翻攪,噁心。

老闆拿起抹布擦拭著檯面,也是淡淡的笑:「你以前不吃宵夜的。」這句話又讓他的心痛了一下。

坐在這兩人之間,真不好受。

小龍女假意哭著:「跟你分手後,我都沒好東西可吃了,嗚嗚嗚~」

「而且因為健身的關係,我現在只能吃水煮雞胸肉跟青菜,好難吃噢~」

「健身啊,那就沒辦法了。」

小龍女忽然抬起晶亮的眼神,旁若無人的盯著老闆,接著意味深長的舔舔嘴唇,「所以,偶爾偷吃外食特別開心呢~」

差一點點,要不是一旁的莉娜壓住他的手,他差一點點就要過失殺人入獄了。

自以為是小龍女,原來是來求偶的大水蟻。

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你開心個屁。」他霍地站起身,直視小龍女:「你跟他分手後,丟下所有東西一聲不響跟人跑,現在還好意思回來話家常?臉皮比鈦合金還硬!」

小龍女沒有被他嚇著,反而上下打量著他:「你哪位?」

等不及老闆回應,他自掀底牌:「他的新對象。」

一旁看好戲的莉娜正想大喊「雞排要切不要辣」,忽然想起這邊是賣關東煮的。於是邊咬魚板邊在旁看。

老闆一臉為難,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就是因為什麼都沒有,反而讓小龍女的氣焰更旺盛。

面對眼前這位一身黑衣穿得像圍事一樣的男子(還一臉殺氣),小龍女挑釁的回:「不管怎樣,我跟他之間的事,輪不著你插嘴。」

「我知道你們在一起很久,朋友都叫你們神雕俠侶,你自稱小龍女。」

小龍女聽見久違的稱號,可樂了,燦笑著:「對呀~」

「但我認為他不是楊過。」他冷冷的接續:「他是屠龍騎士。」


黑暗的會議室中,他盯著唯一的光源——螢幕上的提案,導演正口沫橫飛的跟客戶講解分鏡腳本,聲音卻從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在腦中停留。

就連會議室燈光一亮,他也完全沒感覺。

「這方面的美術陳設盡量follow品牌色系,再請代理商這邊也一起check一下。KV也麻煩了,這次製作物比較多也比較趕。」

「交給我們家哈扣大大沒問題!」

「他有在聽嗎?」

感覺到有人在小力的推自己手臂,他才猛然回過神,跩著酷臉點頭:「我有聽到。」

眼前號稱尖酸難搞的客戶大媽皺起眉頭,像是對他的態度不滿,正要開口說什麼時,一旁有個聲音即時插嘴:「今天拍攝會議很高興跟各位有個共識,會議上要調整的地方,會後我跟導演調整後,最快明天寄出,任何問題歡迎即時反應喔!」

他轉過頭,是個生面孔,但卻是個洋溢著開朗樂觀氣息的男子,健康小麥膚色與兩側推平的俐落短髮很適合他,年紀感覺跟他差不多,卻保有活力充沛的少年感。

客戶大媽顯然很喜歡這人,哼了一聲:「小林,我們今年的預算就賭這把了喔!」

「當然,一定全力以赴!」

年紀輕輕就能搞定那個老巫婆,真不簡單

「幸好有小林救場!要不然哈扣你又要黑掉了。」客戶離開後,文案夥伴秋秋毫不留情吐槽。

對,我就爛。他面無表情準備離開。

「沒事,都在同一條船上嘛~」小林熱情對他打招呼:「嗨,上次我卡到別的會議所以沒來,久仰哈扣大大的美術功力,希望這次拍片合作愉快,我是製片。」小林對他合十權充握手。

很好,這人沒有硬要握手,他現在只想跟所有人保持社交距離。

「怎麼稱呼?」

「叫我小林就好,也可以叫我Yen。」

他朝對方點點頭。默默觀察起對方,嗯,雷達響了。接著發現對方無名指戴著戒指,果然啊,這種顏值與感覺都不錯的傢伙,基本上都被訂走了。他再次確認自己的難搞,活該孤家寡人。


那天他在店裡大喊「屠龍騎士」後,現場陷入一片沈默。

然後老闆說:「你醉了嗎?」

他瞬間就後悔了,同時心裡一片冰涼。

後悔的是自己怎麼會用這麼中二的方式跟對方嗆聲?還不如尻歪對方臉上的山根,至少比較甘願。

冰冷的是第一次看見老闆明顯的不悅,讓原本憤怒的火爆迅速降溫。

不是聽不出,老闆對自己下逐客令。新對象與老相好之間,老闆顯然還對後者念念不忘。

他應該要理解,畢竟是一段長達六年的光陰,不是說斷就斷。

他應該要體諒,愛上對方的深情,就要接受這樣的深情曾用在別人身上。

當小龍女說:「我好懷念你半夜幫我煮的陽春麵。」那瞬間,他清醒地發現,自己與老闆之間還有一大段鴻溝要跨越。

空氣中泥土的腥味竄入鼻尖,望向窗外,梅雨季的大雨傾盆而下,窗面起了霧,城市燈火模糊暈開。

想起喜歡上這個人的時候,信誓旦旦說要住進對方的心裡面。想起幫忙對方清空前任雜物,對方握著他的手指著心臟,說這裡留了一個位置。

然而那裡還有別人住過的痕跡,老闆還保有逐客的權利。

以為是小龍女,後來發現是大水蟻。

但其實,他才是大水蟻,用盡全力在那人身邊繞行,抖落僅存的翅膀,卻被無視的踐踏過去。


他關閉訊息提醒,不敢點開那個紅色數字逐漸累積的app。每天把自己關在公司裡加班,

就算沒事也要聽音樂畫插畫作品。每當同事關切怎麼還在加班,他便回以「公司的冷氣不用白不用」。文案秋秋覺得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但他知道自己的死神氣場黯淡幾個色階,全無昔日死神氣勢。

不過逃避了一個禮拜,實在太想念對方而投降了。


他遠遠就看到店門前的黃燈下放著好幾個水盆,許多大水蟻屍體飄浮在上,只怪趨光的本能,把它們推入死亡陷阱。

推開門就對上老闆的眼神,老闆隨即回:「喔,你來了。」

今天客人不多,但老闆跟他打過招呼後始終沈默,他感覺老闆的視線完全鎖死在料理台上,沒有分毫移動,更別提交談了。

如果我不開口問,你也不會想解釋了。他想。

看向冰箱,他存放的精釀啤酒少了一瓶,心情一沉,想必是給那個賤人喝了。

但不能生氣,這些酒本就是他甘願與老闆分享,老闆想請誰喝就請誰喝。

他拿出一瓶酒,才剛開瓶,一只酒杯遞上。

他看向老闆,老闆迴避視線,回到料理台繼續盯著平底鍋瞧。

今天的精釀啤酒,喝起來特別苦。

舌尖的口味蔓延整個口腔,有什麼在心裡一直下沉著。他有些害怕那種不可控的墜落,急躁的率先開口:「你還會想著他嗎?」

看到老闆的表情的時候,他再度後悔了。本來十足十的贏家把握,他卻問出了輸家的恐懼。

「我不想騙你,說沒有是不可能的。」

老闆此刻的表情有點哀傷,他低下頭不敢再看。

笨蛋,笨蛋,笨蛋。


忽然眼前被端上一盤煎好的秋刀魚。

老闆說:「吃吃看。」

腦中一片空白。


他望著表皮金黃亮澤的秋刀魚,一時有些出神。

有些訝異老闆不用烤的方式處理,也不是像自助餐那樣大火煎炸,而是採用家常菜作法,花上時間用小火慢慢油煎。加入一點點油讓銀皮金黃微焦,完美不破的完整魚皮,散發著鹹香海味。煎出的魚油香潤無比,秋刀魚的單薄遂有了層次。

他不帶思索的拿起筷子,開始細細的拆解這尾秋刀魚。每當他吃秋刀魚,自有一套神聖不可擾亂的節奏。

他會傾注身心去品嚐這一尾魚,沒有人能打擾此刻的自己。

拿著筷子沿著側邊劃開魚身,連皮品嚐魚背那一塊焦脆的魚皮與瘦肉,接著咀嚼苦苦的魚肝。最後從靠近魚尾的部位挾起乾香的肉,沾一點魚油搭配。

擠上少許酸溜的檸檬汁,又是另一種風味上的提鮮,讓秋刀魚更明亮飽滿。

油脂的甜潤、魚肉的濃厚、檸檬的酸香,最後是他最鍾愛的內臟的苦,耐人尋味的搭配,交織出豐厚的滋味。

直到他把最後一點魚肉與內臟都吃乾抹淨,還會吮一口筷子尾端上的餘味,輕輕放下筷子,宛若儀式結束。

抬起眼,發現老闆帶著笑意在看他。原來剛剛專注的凝視,是為了煎出完美的秋刀魚。多一分或少一分,都會讓這美妙滋味出現破綻。

老闆笑著問:「好吃嗎?」

他困窘的回:「好吃。」

「因為現在不是當季,所以只能用冷凍的充數,抱歉。」

「沒事,真的很好吃。」

老闆收走盤子,對他說:「你喜歡用煎的吧?」

「嗯,煎的魚皮比較香脆。」

「你喜歡吃秋刀魚內臟吧?」

「嗯。雖然很多人不喜歡內臟的苦,但其實越嚼越回甘。」

「沒錯。你是除了我之外,最懂得吃秋刀魚的人。」老闆看著他說:「如果你想吃,只要我有魚,隨時可以煎給你吃,只給你吃。」

那是老闆對他說過最迷人的情話之一。

內心裡僵持很久的東西,忽然就被老闆那句話給軟化了,連日來的委屈與苦悶都軟軟的化成暖流,慢慢充盈內心。

他知道那尾煎秋刀魚是個溫柔的道歉,用那麼多時間與心力,細細煎一尾完美的魚,他想不出有比這更好的方式說對不起。

那條煎魚也是個溫柔的邀請,關於從今以後的關係,可能是有點苦的開始,但絕對能感受到最真誠的甜潤交替,越嚼越香。


後來,他再也沒看見小龍女。

倒是再遇到莉娜時,莉娜一臉無言的碎念:「哈扣桑,你那天真的太衝動了,那個老闆的前男友啊——」

「他要來就來,要走就走,我不在乎。」哈扣冷哼了聲。

莉娜翻了個大白眼:「欸,我是要說,小龍女那天是來送喜帖的啦!他要跟男友結婚了!」

他望向老闆,老闆一臉無奈的笑,像是在說「誰叫你先亂發神經」。

他沉吟片刻,拍桌:「才剛分手不到一年就跟別人結婚,什麼小龍女,根本是小賤人!還敢來送帖啊!」

莉娜打個大呵欠。

沒有任何大水蟻亂七八糟的蚊蟲干擾,他心無旁騖、津津有味吃著老闆為自己準備的香煎秋刀魚,配上一口精釀啤酒。

秋刀魚內臟很苦正好,而梅雨季才剛開始,在苦甘交錯的舌尖,為濕淋淋的時節開場。


尋常的夜晚十點鐘,無論是剛下班或是準備要上班,經過城區某個熱鬧的街角,一盞亮眼的紅燈籠為疲憊飢餓的腸胃引路。

食客循光抵達人氣宵夜店小坐關東煮,會先看到門口的黑板上,那知名的每日菜單插畫圖像,不知從何時開始,栩栩如生的插畫下多了一行小字,寫著:本店不歡迎賤人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