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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店裡又來了一隻野貓——一隻有著白色爪子的黑貓。

外頭雷雨交加，剛踏進店內，就看到牠蜷縮在門口的台子上，靜靜地躲雨，目光淡漠卻又帶著幾分熟悉的審視感，像是在打量這間店，亦或是——打量我。

「欸？店長，這隻黑貓是你帶來的嗎？」

「不是喔，我來之前，牠就已經在這了。」

芯瑩隨著我進店，很快就注意到了縮在角落的黑貓。牠似乎察覺到我們的對話，懶懶地撇了我們一眼，然後不急不徐地踏進店內，絲毫沒有猶豫，彷彿這裡原本就屬於牠。

「怎麼辦啊？我們已經有一隻小條了，這樣牠們會不會打起來？」

「小條的脾氣那麼好，被客人騷擾也從來不生氣，只要這隻黑貓不去搶牠的位置，應該就沒事吧⋯⋯」

我們走上二樓的吧台，正巧看見黑貓輕巧地躍上桌面，選了一個熟悉的位置窩著，剛好在欣欣的對面。牠的神態太自然了，像是已經在這裡待了很久。

太棒了，現在我的鎮店之貓變成了兩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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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與欣欣完全不同。

牠幾乎不發出聲音，也不親近人。唯一能聽見牠開口的時候，大多是對著客人哈氣，脾氣極差，高傲得像個王。

「店長，你們這隻新來的貓怎麼那麼不可愛啊？不給摸、不給抱，連餵牠吃東西，牠都不領情欸？」

「喔，不好意思，我也不清楚，可能牠比較習慣自己一個吧。」

自從黑貓來了，這類的抱怨幾乎天天都能從不同客人口中聽見。但說真的，這些話跟我說也沒用啊，我又不是牠的主人，我只是給這隻淋濕的小東西提供了一個避雨的地方罷了。

黑貓顯然被客人逗煩了，尾巴不耐煩地甩了兩下，隨後便縱身跳上酒櫃的高處，沒入陰影之中。只能勉強看見牠那雙白色的爪子，懸掛在櫃子邊緣，彷彿一點也不屑於與我們交流。

「抱歉，可能要請你們去找另一隻貓玩了，看來牠暫時是不會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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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店裡只剩下我或芯瑩的時候，黑貓才會開始走動。這時我們會倒些牛奶，放給欣欣和牠，起初還擔心牠不會吃，畢竟牠從不接受客人給的零食，遇上太過熱情的人甚至會毫不留情地賞對方幾拳，個性倔強到極點。

可是，牠似乎也沒出去覓食。

芯瑩擔心牠餓著，每次準備欣欣的飯菜時，總會順手準備一份給黑貓，還特地買了一個專屬的飯碗，放在吧台上牠喜歡的位置。

但奇怪的是，每次飯菜擺上去，黑貓總是看一眼就走。芯瑩從來沒見過牠吃飯的樣子，也沒能讓牠放下戒心。

然而，在我面前，牠卻吃得很好。

每次我幫黑貓準備的食物，隔天總會消失。起初我們還以為是欣欣偷吃的，直到某天夜裡，店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心血來潮倒了一碗牛奶，黑貓聽見聲音，從酒櫃上跳了下來，默默看了我一眼，隨後低頭喝了起來。

「奇、奇景啊⋯⋯」

這畫面太過稀有，我立刻拍了一張照片。不得不說，當牠的鼻子沾上牛奶時，確實可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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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照片傳給芯瑩，讓她羨慕得不行。為了逗她，我還故意把照片設成了手機桌布。

「既然牠這麼喜歡店長你，那你幫牠取個名字嘛！」

芯瑩不甘心黑貓對我比較親近，賭氣地想讓我來替牠取名。

「不用啦，大家想叫牠什麼就叫什麼，隨意就好。」

「可是大家怎麼叫，牠都沒反應啊。說不定牠會喜歡你取的名字！」

「對啊，店長，你取一個試試看嘛！」

芯瑩帶著客人一起鬧了起來。老實說，我對牠的名字沒什麼興趣，反正牠看起來也不是會久待的貓。牠終究會離開，帶不走任何稱呼，那麼叫什麼都無所謂吧。

「嗯，那就叫『黑貓』吧。」

「⋯⋯。」

「店長，貓咪會難過的。」

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充滿無奈，而我只是露出標準笑容。

「怎麼會，說不定牠很喜歡啊。『黑貓』，過來！」

我開玩笑地向櫃子上的黑貓招了招手。牠慵懶地睜開眼睛，不出意料地毫無反應。

「看吧，所以不是人的問題，是牠不懂大家的關心啦，對吧『黑貓』？」

沒想到，黑貓竟從酒櫃上跳下，緩緩走到我面前。

「⋯⋯。」

「我就說吧！！！！店長，牠真的只聽你的啦！！你確定要叫牠『黑貓』嗎？？」

「⋯⋯對，就『黑貓』。」

下一秒，黑貓揮了爪子，狠狠賞了我一拳，還帶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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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依舊不親近人，但開始會在我睡覺時躺在身邊，尤其是下雨的夜晚。

牠仍然不愛撒嬌，卻會在店裡只剩下我時，悄悄蹭過來，把肚子露給我看，放鬆地打著盹。我不知道這對牠而言是好是壞。

直到某天清晨，我無意間摸到了牠肚子上的一道傷疤。

指尖觸及傷痕的瞬間，一股突如其來的憤怒猛然湧上心頭。無能為力的怒火燒灼著我的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扼住一般。我想知道，到底是誰讓牠變成這樣，牠又經歷了什麼，才會帶著這樣的痕跡出現在這裡，卻又無法開口質問任何人。

黑貓只是靜靜地躺著，毫不在意。我嘆了口氣，手指輕輕撫過那條傷疤，終究沒說什麼。

指尖輕撫過那道傷疤，憤怒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種說不清的無奈。這道傷口不只是牠的，也像是屬於我的。我們就像雨夜裡的旅人，短暫地停駐於彼此的世界，卻終究沒有能夠攜手同行的理由。

很深，很長，像是某場戰爭留下的證明。

那一瞬間，我才驚覺——

我給了牠名字，而牠以性命回應。

在我的身邊，牠不害怕死亡。

我低頭看著睡得安穩的黑貓，提醒自己，牠只是一隻野貓。

而我，也不過是一隻野狗。

嘖，真是麻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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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晨醒來，黑貓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的碗，他的零食，他生活過的一切足跡全都不見了，我打開手機，桌布也回歸到預設，再怎麼翻都找不到當時黑貓喝牛奶的照片。

「店長、店長！你聽的到嗎？」

「喔！抱歉抱歉，剛睡醒有點恍惚，怎麼了嗎？」

「沒有啦，想說是不是你耳朵、呃，塞住了之類的⋯⋯跟你打招呼而已啦，我來上班了。」

「喔，好。」

我看著芯瑩走向酒櫃補存貨，視線不自覺的往上面確認，它那白色的腳掌是否還懸掛在那。

「芯瑩，那個⋯⋯你有看見黑貓嗎？」

「黑貓？你說小條嗎？他不是就在老位置嗎？」

「不是欣⋯⋯好吧，沒事沒事，當我沒問。」

「店長你真的沒事嗎？你看起來氣色不太好耶。」

「沒事啦，我⋯⋯我可能只是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啦。」

一個晚上的夢就像持續了十幾年，黑貓的樣子太過清晰，我不能確定我到底醒了沒。

我揉了揉雙眼，夢境最後不愉快的情緒還沒完全退去，但我已經聽見客人上樓的腳步聲，再次睜眼時，便會看見那熟悉的黑色身影。

現在，我要回到現實了。

「阿狗，我來喝酒了。」

「嗨廠長，今天想喝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