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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丸國永的現世遠征<續一完>


  清晨的風吹拂過面龐,早春尚帶著寒冷的氣息,雖不能稱作舒爽,讓徹夜未眠者暫且提振精神卻也恰如其分。
  他靜靜地回想著過往,卻不太能回憶起這場戰鬥,到底經過了多少個年頭。
  無數個四季輪轉,春夏秋冬之於他們已了無新意。如同身為鋼鐵之刃時,任由時間流淌、毫無波瀾持續地望著日夜交替,蟲鳴與寂靜無異的那些日子。
  和平的年代,早應放下會令他連心鐵都為之顫動的、無論是無關黑白的戰爭、意料之外的經歷,亦或是啼笑皆非的際遇、以及無可奈何的結局。化身為精神意義上的守城之刃,在沒有盡頭的祈願中靜靜沉眠。
  本該是如此的。
  鶴丸國永睜開眼,懷抱著刀坐臥在主臥房的窗台上,陽光穿透輕薄的紗簾輕輕灑落室內,將他的影子拖的老長。
  自從來到這裡之後的每一天,他都是如此迎接早晨,無論他們的主人如何誘勸,他也不打算更改自己駐守的地點。
  在得知一切真相與明瞭任務的本質後,他們沒有一刃會繼續抱持過往近乎盲目的信念,以難能可貴的人身之姿毫無防備的躺倒在被褥之中。
  他們笑容天真也曾如花朵盛開的春天一般浪漫又燦爛,直到這個本丸唯一的主人被迫捲入歷史之流成為扭曲的存在。
  鶴丸國永望向背對著朝陽將自己埋進棉被裡蜷成一團、意識仍在夢境中沉浮的現主,淺淺的光斑在那雙金瞳底部流動。
  那是曾經差點失去的他的分靈同位體,同時也是他這個分靈唯一宣示忠誠的主人。
  然而身為刀劍,隨主人心意而動即是應盡之忠誠,無論過往晦暗、無論前方凶險,危害他主便將之斬殺。
  他們不過是重複回到本質相同的歷史裡、不斷輪迴罷了。

  叩叩兩聲,門扉敲擊和開啟的動靜打斷鶴丸國永的凝視,燭台切光忠一身輕便的運動衣風格走進房內,一眼看到還坐在窗台上的鶴丸,先是點個頭輕輕打聲招呼,便轉向走到床邊。
  床上的人尚未清醒,只在感受到床墊向下壓陷時哼唧出聲,隨即將自己蜷的更小一團。
  燭台切光忠無奈的嘆口氣,他們的主人明明也曾經是與他們相同的存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靈體在人類的軀殼裡待太久,偷懶嗜睡的習性倒是愈發明顯。
  這樣缺乏鍛鍊可不行啊。燭台切光忠伸手抓住被對方緊緊裹在身上的被單,一呼一吸之間就把人連同被單整個扯飛到半空中!
  「!!???」跟著被單一起被拋在半空中的人類驚嚇的睜大眼睛,還來不及為感受到的地心引力驚聲尖叫,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了。
  「早安,主上。」燭台切光忠充滿紳士又溫柔的聲音透過雄厚的胸膛傳遞了過來,人類的大腦在開機與當機之間呈現網頁loading旋轉符號轉啊轉啊轉,就在他決定乾脆眼睛一閉以不變應萬變的時候,燭台切光忠的微笑迅速在他眼前放大──
  「不行喔主上,再不起床,現在的狀態會被鶴桑拍照上傳回『您的』本丸喔。」
  被他們敬為主人的鶴丸國永分靈同位體,擁有異色黑髮、現名為國永的審神者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被燭台切光忠以極其曖昧與屈辱的公主抱圈在懷裡。
  「放心好了光坊,從你踏進房間開始我就在錄影了。」鶴丸舉著手機,用食指和中指將對準他們主上的鏡頭焦距拉近放大,露出被充分愉悅到的笑容,「一成不便的日常果然還是需要點驚喜啊。」
  「這種、這種的……」審神者國永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漲紅,腦袋過於混亂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同時也端著早膳走進房間的太鼓鐘貞宗。
  「主上早安!小貞我今天也用心的準備了豐盛的早餐喔!」
  「才不需要──啊!」
  框啷一聲巨響,房內的三人一回頭就看到太鼓鐘貞宗備受打擊的站在原地,杯盤連同食物砸了滿地狼藉。
  「不需要……是不要我們了嗎……」太鼓鐘貞宗喃喃說著,隨即紅了眼眶,眼淚像珍珠一顆一顆落下來,啪噠啪噠的把雙手都打溼了。
  「咦、欸、不是,貞坊、什麼意思──」
  「啊啊、主你把貞坊惹哭了──」
  「蛤!?」
  燭台切光忠識相的放下國永,讓每天都要吵上一兩回合的鳥類們去旁邊打嘴砲擂台,轉身安慰起太鼓鐘貞宗。
  「沒事的小貞,鶴桑他們只是在鬥嘴而已,」燭台切光忠蹲下身,掏出手帕輕輕的為太鼓鐘貞宗擦拭淚水,接著面朝國永的方向緩緩轉過去,「何況他也不會想再次被我們四個圍堵追殺到差點來不及穿褲子。」
  「我說的沒錯吧,國永?」
  正在跟鶴丸額頭抵著額頭、雙手十指交扣使盡吃奶的力氣互相推擠的國永身形一僵,同時感受到氛圍不妙的鶴丸隨即放開雙手,燭台切光忠生氣起來可是很不妙的,他沒有拿豆腐往刀尖上撞的癖好。
  國永深深地看了眼燭台切光忠,表情複雜的嘆了口氣。
  「……我的褲子還是有好好穿上的。」
  都已經幾年過去了,這群傢伙們的PTSD依然不時對他露出鋒芒,明晃晃的威嚇、簡直不把他審神者的威嚴放在眼裡。雖然好像也從來沒有過那種東西。
  這叫什麼?性騷擾?還是情勒?
  「光忠說的沒錯喔,貞宗。」國永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沉穩可靠一些,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用"原本的主人"的方式喚他們的名,「我是不可能再拋下你們的,不只是你們,本丸的大家也是。」
  「所以我們現在才會站在這裡,這個時代。」鶴丸接著說道。
  「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一起回去,我們的本丸。」
  無聲的用手背揉著哭紅的雙眼,太鼓鐘貞宗被後面聽到動靜走進來的大俱利伽羅抱進懷裡安慰著。
  太鼓鐘貞宗的不安、燭台切光忠的憤怒、鶴丸國永的嘲諷、以及比過往任何時候都還要溫柔的大俱利伽囉,都與印象中的他們大相逕庭。
  國永曾經不只一次怨恨過如此對待他們的時之政府,會變成現在這樣,要說他們是罪魁禍首也不無道理。
  然而如果打從最一開始,他就沒有因為練度不足出征時戰鬥失利、導致後續一系列的事件發展,就永遠不會讓這些老面孔們露出這樣的表情。
  ──是我的錯。
  國永看著伊達組的四振,愧疚與挫敗沉積在心底,像塊石頭重重的壓著。每當他意識到的時候,石頭就會像烙鐵一樣,愈發燒灼著他的靈魂。
  ……如果那時候就㡭斤扌卓石卒──
  「不可以。」
  大俱利伽羅猛的扯住他的手腕,用固執到會讓人發笑的那雙金眸,直直的望進他的眼底。
  如同過往一般。
  啊啊,是的,每一個大俱利伽羅都是這樣子的。不管哪一個。
  國永遮住雙眼,昂首想要發出笑聲,卻也只能從喉嚨勉強擠出幾個氣音。
  好想念、好想回去。但是不能回去,也回不去。
  想要拋下一切的心情、與不能就這麼算了的執著,互相擠壓著排山倒海的向他襲來。
  這時突然感到有誰朝他後背輕輕拍了一下,放下遮擋視線的手掌,他看到身旁的鶴丸將看著其他人的目光,緩緩地轉向他。
  沒有責怪、沒有憤怒,但包含著只有同位體的他能理解的情緒,靜靜的看著他。
  在伊達四振的注目下,國永長長呼了口氣,重新端正好身形,挺直了腰桿。才想說些什麼,肚子卻不識時務的發出一連串的鳴叫聲。
  接著同樣的聲音也從他身後的同位體方向竄了出來。
  「……」
  「嗚啊……氣氛破壞者。」
  「你自己不也是嘛!」
  眼看兩隻鳥類又要開始嘰嘰喳喳,其他三振互相交換視線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太鼓鐘貞宗抹了一把臉,主動向前跨了一步拉住國永。
  「早餐還吃嗎?」
  鶴丸與國永對視一眼,露出淺淺的微笑,異口同聲道。
  『這不是當然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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