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奇幻水都(上)】

海底就像一個可視的異世界，與其他異世界不同的是，我們看著他們的同時，他們或許也在看著我們。

——不會的，魚類幾乎沒有視力。
——……赤葦有時候真的很沒情調！

-赤葦×木葉
-雙向暗戀
-雙視角

【水都/赤葦】

他生活的海底世界來了一隻人魚。

—

赤葦京治做了一個夢，夢裡他是個超大的貝殼。

有一天，他所在的海域來了一隻人魚。

這隻人魚的頭髮是淺金色的，耳朵的位子是薄薄的魚鰭，眼睛有些狹長上挑，嘴邊總是掛著一絲笑意，上半身的身形削瘦，線條卻很好看。尾巴是很淺的綠色，如果換成雙腿的話絕對顯得修長而漂亮。

許是生平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魚的關係，哪怕只是在夢裡，赤葦還是很仔細的描繪了那隻人魚的樣貌，並試圖將他記下來——當然他也是生平第一次當一隻活生生的貝殼。

人魚帶來的水流化作水波拂過赤葦貝殼裡的身軀。

很快的赤葦就發現，在他的記憶裡總覺得自己似乎見過這個人，不，應該說魚？只是在這夢裡的世界，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剛開始的時候這隻人魚很喜歡在他的身邊游來游去，高興的時候碰碰他，不高興的時候也碰碰他。用手、用尾巴都有，要不是他的身形不足以撼動赤葦龐大的貝殼家，赤葦懷疑自己會被這隻喜好表現分明的人魚帶走。

他們互相保持著對彼此的新奇、興趣，直到有一次不小心被碰到殼裡的肉。那次以後，赤葦便恨不得人魚每次來的時候將所有觸腳都收回殼裡，並緊閉自己巨大的貝殼。

即便如此，那被觸摸的感覺卻甩脫不去，總在黑暗的殼裡不停想起，人魚的手上帶著薄薄的蹼，除那以外的手指修長，指甲尖銳，每次都帶著小心翼翼的伸手，試圖觸摸赤葦。

剛開始的時候他似乎有些顧慮，當時赤葦實則也是好奇的，好奇他是不是真的會觸碰到他。

一人魚一貝殼，都在互相試探。

但當真的碰觸到之後，除了感到人魚的手滑滑的，似乎表面帶著些許黏液，還有一股癢到靈魂的深處的戰慄。

碰到的下一瞬間，貝殼幾乎要直接關上，卻在最後一秒堪堪停住，人魚察覺什麼，小心翼翼的移開手，貝殼才“碰”的一聲關上。

直到陷入黑暗，那種直達靈魂的感覺也沒有離去，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赤葦內心不太自在的想，他還沒有那麼肆無忌憚的被誰這麼赤裸的碰過——沒錯，那種感覺就是赤裸的——然而他現在不太能自由行動，因為他此刻只是一個不知道為何生了思想的貝殼。

他的外殼沒有什麼特點，硬要說的話，他只是比所有其他貝殼要白，殼的表面還是光滑的。他覺得自己的身上肯定可以照出這隻人魚的樣子——說到這個，那人魚有著非常漂亮的淺色眼睛，看著赤葦的時候總是充滿了驚奇。

我應該不奇怪，不過就是大一點的貝殼而已吧。赤葦心想。

那次不小心的接觸以後，那隻人魚仍一天天的來回巡視著赤葦所在之處，一開始時，他會間隔幾天來一次，後來便幾乎天天來。

有的時候什麼事情也不做，就趴在赤葦面前，每當那時赤葦便會悄悄推開一個縫，看到外面整條魚趴著的人魚。

人魚長長的魚尾翹起，在身後晃啊晃的，水流帶起的波動總一波一波的通過那個偷開的縫，輕拂過赤葦，水波因為波動規律而頗為舒服。

幾次以後，赤葦莫名覺得人魚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直到有一天，人魚又來了，目標明確，整隻人魚朝赤葦撲來，然而當那雙帶著蹼的手無限接近赤葦時，下一秒，赤葦醒了。


“鈴鈴鈴——鈴鈴——”

伸手按掉床邊的鬧鐘，赤葦撓了撓睡到炸毛的黑髮，接著按著腦門，試圖仔細回想夢境裡發生的事情，那些事情在一秒前明明清晰得彷彿親身經歷，無數個秒數過後的現在，卻像是沙漏裡的沙一樣，直到最後，他只記得自己是個大貝殼，而對於那個神奇的人魚，就只有那頭飄逸的金髮和漂亮的淺色眸子和他學校的一個前輩十分類似之外，其他的細節長相什麼的，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所以他為什麼在自己的夢裡是一顆貝殼？赤葦捂著臉，前傾一把將頭埋在被窩裡。

房門忽然被打開：「京治？起來了嗎？起來了就下來吃早餐哦。」

赤葦“蹭”的從被窩坐起來，嚴肅道：「好的媽媽。」

頭頂睡出來的呆毛還在招搖。

赤葦媽媽對他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旁邊，赤葦下意識順著手看向床邊的鏡子——呆毛順著他的動作晃——接著馬上翻身下床衝到自己房裡的盥洗室。

「早餐是吐司夾火腿哦！」赤葦媽媽喊道。

房間門應聲關上。

真是個一言難盡的早晨。赤葦嘴裡咬著牙刷，試圖“制伏”頭頂呆毛的時候，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面無表情的想著，還是貝殼的時候自己也和現在一樣嗎？

不不不，那不是就只有一顆頭了嗎？

這個夢也導致他上學的路上見到那位“相似”的前輩時，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一時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嗨嗨——赤葦？早啊，難得見你這個表情呢！」木葉在轉角見到赤葦的時候便快步上前，伸手在赤葦面前揮了揮，還笑著湊近他。

除了頭髮，眼睛也很像。赤葦出神想著，下意識順著前輩的話語回道：「什麼表情？」

「就是呆呆的臉啊，像現在這樣。」木葉將眼神放空了一下，又轉過來對著赤葦笑。

赤葦看著木葉的笑，忍不住也對他稍微勾了勾唇角，張口就道：「因為昨天晚上夢到了木葉前輩。」

抱著反正也沒人會知道他到底夢到什麼的想法，突然想知道前輩對這件事情會怎麼看。也許有些惡劣，但是內心湧起的那股期待與希望卻無法忽視。

對面，原本想嘲笑素來穩重的後輩，反而被一句話嗆住的木葉猛地咳了兩聲。

「木葉前輩在夢裡很可愛。」赤葦繼續道。

此時此刻，夢境帶來的失真感正在逐漸遠去，眼前的人更加清晰起來。

「……我並不想知道自己在你夢裡是什麼形象。」金髮前輩張口幾次，說不出別的話，最終有些無力道，「話說難道不是很帥的人魚嗎？」

沒說漂亮都是因為求生欲旺盛了。但總歸是好的。赤葦在心裡想著，這種話現在卻不能說。他只是對於這樣的答案稍微失望了一下，很快又安慰自己，來日方長。

從自己發現喜歡上木葉前輩開始，不就做好了長期奮戰的準備了嗎？

因為木葉是什麼樣的人啊？木葉是可以和喜歡自己的女孩成為朋友的存在。

至少現在，赤葦不想要他們只是朋友。

【眼裡/木葉】

喜歡著喜歡著……

—

快到校門口的時候，剛剛還帶著淺笑的後輩已經恢復面無表情，兩人正討論著排球部的事，突然一聲“木葉——！赤葦——！”傳來，一轉頭，木兔正從他們對向的馬路舉著雙手衝過來，木葉被嚇得直接竄到赤葦背後。

「喂喂，木葉！你為什麼躲我？」木兔馬上抗議，看上去想上前把木葉揪出來。

木葉的手還抓著赤葦制服袖子的一角，在木兔稍微靠近的時候又往旁邊避了些，冒出一個腦袋，臉上做鬼臉，「不是我想躲你，你跑那麼快做什麼？」

「你們在前面啊！」

……好像很有道理。

「看你那樣跑過來就想躲啊。」小聲吐槽一句後，木葉才一副若無其事的從赤葦身後走出來，並走到木兔身邊。

三年級班級區和二年級有點距離，所以他當然是跟木兔一起去教室。

「但我又不會撞到你！」木兔還在說。

「好啦，下次不會躲了！」木葉低喊了聲，想到還沒跟後輩告別，抬頭就看到赤葦盯著他們，一動不動。

他似乎看著兩人有一陣了。

「赤葦掰掰？」木葉伸手試探的在他眼前揮了揮。

赤葦這才眨了眨眼睛朝他點頭。

只是木葉道別完轉身才沒走幾步，就又被赤葦叫住。

「木葉前輩！」

木葉轉身對他拋去困惑的眼神，木兔在旁邊催著“快打鐘了”，被木葉側頭哄了一句，「只是稍微等一下。」

赤葦道：「上次，你說的教練要給我的資料，我和你一起去班上拿可以嗎？」

木葉皺眉想了想，印象裡彷彿確實有這個東西存在沒錯，但那個東西不是很急，他放學之後拿去排球部給赤葦其實也一樣。

他對著赤葦陷入思索，直到木兔實在等不下去的伸手把他拉走，邊拉邊和赤葦說：「赤葦你下節下課再來好了！」

「抱歉，你下節課再來……」話說到一半，木葉微瞪眼睛“哇”了聲，整個人被木兔拖著走，只好姿勢詭異的扭頭和赤葦揮揮手，都來不及看後輩臉上的表情，便轉身跟上木兔的腳步：「喂木兔，別拉了，我自己走。」

「你跟赤葦磨磨唧唧的時候我可以多抄幾行……作業。」

木兔在木葉陡然變得危險的視線下勉強含糊出了作業兩個字。

「我就知道，你才不會急著上課！」

「哎呀話不是那麼說啊，那個作業第一堂課要交，我太晚去會借不到。」木兔伸手比劃一下那個老師的特別習冊是什麼樣子。

其實會自己準備教案的老師還挺用心的，就是作業難度升級許多，時間都花在排球上的他根本不會。

「受不了你……」木葉開始翻起包，然後抽出那本習冊，「我第二節課要用，記得拿來還我。」

「哦哦哦謝啦木葉！哈哈哈，我還以為你們班還沒上到那裡，所以一開始才沒找你借的！」

木兔開心的接過，剛好自己的班到了，和木葉說了掰掰後開心的蹦進去，木葉則站在隔壁自己班門口低頭嘆了口氣。

「嘆什麼氣啊——」

「是啊嘆什麼氣——」

一抬頭，小見和猿杙一左一右站在門口，彷彿門神。

木葉背著包邁著長腿踩進教室，「早上的英文隨堂考是第八課的單字吧？」

小見原本要出聲陶侃一大早就老人嘆氣的隊友，一聽這話，語氣一轉，詠歎道：「你此刻邁著的是英雄的步伐啊！」

「就是說一個單字都沒背的意思。我們。」猿杙乖巧誠實的微笑道，並一字一句的補充。

木葉：「……」


經歷了水深火熱的第一節英文課，下課的時候木葉直接倚在門口滑手機，邊等赤葦、邊偷望隔壁班奮筆疾書的木兔。

一下課就衝去廁所，回來時正好從他們班前面路過的白福，一見他在班級門口，便跑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雙手背在身後和他搭話。

「秋你在等誰嗎？」

「等赤葦啊，他想和我拿這個。」木葉挑眉朝她揮了揮手裡的資料袋。

「欸——這樣啊。說起來，你最近跟赤葦怎麼樣啊？」白福欸了聲，先是了然的點頭，接著對他瞇著眼笑，小小聲道，「我感覺你們好像哪裡有些奇怪——」

木葉有一瞬間的神情緊張，探頭探腦看看周圍的人，發現沒人注意在門口的他們，於是呼了口氣，摸摸柔順的頭髮，看著白福道，「沒有、沒有哪裡怪怪的……吧？」

仔細想想，確實沒有……？

「嗯嗯。」白福食指托著下巴點了點，眼睛一轉，「你看啊，赤葦呢，到排球部總是第一個找你。」

「那是因為妳總是把社團紀錄簿丟給我，讓我拿給他。」木葉試圖提醒白福。

「還有啊，中間休息的時候，總是第一個給你遞水。」

「那是因為教練最近總是排到我和他練。」

「那他會在你嘴饞的時候塞給你糖果怎麼解釋？」

「這是他還我之前給他的餅乾。」木葉認真的說，還補充，「我那天真的就是順手給他，沒想到他一直記得，赤葦真是好孩子啊！」

白福收起所有表情，眼神毫無波動的盯著木葉。

木葉：「……我不知道啊，雖然我現在對他可能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前輩，但也只能算是關係比較好吧？」

即便那些木葉前輩、木葉前輩的稱呼，接連著從赤葦嘴裡說出來的情況總是沒辦法習慣，卻又期望再聽到。

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只能是他木葉秋紀的問題了吧？

想到這裡，木葉頓時感到有口難言。

白福歪頭，露出同情的表情，墊腳摸了摸木葉的髮頂，一臉“好吧好吧，姐姐給你安慰”的表情，木葉內心好笑的配合低頭給她摸。

說實在的，當初被白福猜中自己心裡的想法時，他還以為就要暴露了，沒想到最後會是這個情況。

還記得白福當時說過一句話：有些人喜歡著喜歡著，就眼裡全是他了。

而木葉秋紀的眼裡全是赤葦京治。

*

赤葦剛到木葉班級門口的時候，就看到木葉倚在門口和白福聊天，聊一聊突然低頭讓白福給他拍了拍腦袋，兩人之間表現出來的默契自不必說，他不自覺攥緊了手一瞬。

木葉直起身的時候眼角餘光發現那個身影，笑著舉起手裡的東西對他揮了揮，「啊，赤葦，我在等你呢，你要的這個，給你。順便和社團紀錄簿放一起了。」

白福悄悄伸手戳了戳木葉，在他回頭的時候舉手和他擺了擺，「我先走啦，部活見！」

木葉也和她擺了擺手，才從半倚著的門框上直起身，微微抬頭看向這個後輩。

其實赤葦一年級的時候他們幾乎是等高的，而現在，只是一年的時間他就要抬頭看著這個後輩了。

除了身高以外，他成長的速度也讓人望塵莫及。

這或許才是阻礙著他的最大原因吧。

赤葦乖乖地伸手接過東西，那東西用個厚實的牛皮紙裝著，他覺得教練絕對不會有這個閒心將那些散的東西裝好，會這樣做的只有這個細心的前輩而已。

「袋子怎麼了嗎？」木葉看赤葦好像盯著袋子，主動開口解釋，「因為上次多買，所以我家剛好有，就裝上去了。你應該不會不要袋子吧？」

「沒有，袋子很好。」人也很好。

後面那句話赤葦沒有說出來，他只是收好袋子，平靜的看著木葉，彷彿在等他下一步指示。

現在距離上課還有點時間，木葉還要等著木兔把習冊拿來還給他，兩人沉默的對視一會，木葉乾脆拉著赤葦繼續撿著話題閒聊。在這個點上，木葉花的心力確實比起面對白福時來的多。

聊著聊著，赤葦有意無意說起有關女生的話題，像是他在路過木葉的班級，總是會看到他和班上的女孩們聊天，那麼他有喜歡的類型嗎？

他說得好像不太在意這個話題的樣子。木葉心底有些微微的刺痛感，但忽略這個，他打著哈哈的說沒有，並同樣若無其事的反問了赤葦。

「我比較好奇木葉前輩會喜歡的是什麼樣的人？」赤葦那雙黑色眼睛盯著木葉，慢悠悠道。小心的藏起眼裡的專注。

有的時候木葉在面對赤葦的時候總是失了幾分防心，也許這是赤葦刻意造成的結果。

在赤葦這麼問出這個問題後，他幾乎沒有停頓的對赤葦說出了安靜、冷靜、總是在別人需要他的時候特別可靠、不需要的時候也是排在首位會想倚靠的對象等幾個特點。

倒豆子般說到一半，正當木葉即將意識到什麼的時候，又被赤葦插話說了一句，「那木葉前輩，覺得自己會想和什麼類型的人在一起呢？」喜歡和想，是兩種不一樣的情況。

木葉於是毫無防備、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那種能聽我一直說話也不嫌我煩的人，可以在他面前不用一直笑著也很自在的人。」

說完，木葉心裡一下子有些慌亂。他認為這個答案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於是瞪著赤葦，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赤葦你、」是不是在套話？

「啊，被木葉前輩發現了呢，不好意思，那我先回教室了。」說完開溜。

根本一點歉意都沒有啊！而且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赤葦是在逃避嗎？自己是不是不應該說出那麼多？

木葉心慌了一下，又垂頭喪氣了一會，木兔才拿著習冊出現在隔壁教室的門口。

「木葉你還站在門口等我啊！」

「我、」木葉張了張口，看著赤葦離開的方向，洩氣道：「也不是只等你一個人。」

「不然你還等誰呢？快上課啦。」

木葉轉頭看著什麼都不懂的木兔，忽然覺得既羨慕又嫉妒，可能是羨慕他可以專心的寄心排球，又嫉妒他不會有這方面的煩惱，但這個程度他還不會朝木兔撒氣，他只是在接過習冊時道：「算了沒事。對了，你怎麼現在才好？」

木兔搔了搔頭髮，「哦哦，因為他題目長的都很像，我剛剛抄太快太急，結果不小心抄錯頁，下課的時候就花了點時間改回來，嘿嘿。」

木葉：「……」

【貝殼/赤葦】

也許我不是貝殼，他才是。
因為這傢伙的心裡有著最堅硬的殼。

—

有些夢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說是預知夢一般的存在，如果是那樣的話，赤葦京治希望那隻可能帶走他的人魚是木葉秋紀。

不過這種希望很多時候只是妄想，既不會有看到曙光的機會，也不會有願望實現的一天。

原本他是這麼想的。

夏季IH之後，眾望所歸得了優勝的梟谷幾人，由小見帶頭提出了前往水族館慶祝的計劃。

即便是這個時候的鷲尾，也不會說出他們應該要繼續練習，爭取春高二連冠這樣的話，因此這個小小的放鬆行程，全票通過並且敲定在下週末。

這次的部活結束以後，赤葦一如既往平靜的寫著社團記錄簿。文書部分的事情他通常會幫著經理們一起處理，當然他不會忘記社團紀錄簿每次都是從木葉的手中拿到這件事。

寫著寫著，今天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先離開的木葉走過來靠在他的身邊，整個人像是沒有骨頭一般的掛在他的身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從背後看著他書寫。

木葉離開球場沖澡過後的香氣直衝赤葦鼻息，他下意識的微微屏住，又忍不住貪婪而緩慢的放鬆呼吸，寫字的手因此頓了頓，才繼續寫下去，並試圖做出不受影響的樣子道：「木葉前輩，其實意外的挺輕的。」

木葉被赤葦這麼說，一抽一抽的笑著，抵著赤葦肩膀的下巴還是沒移走。只是稍微減輕了一些力道。

「你其實是在說反話吧？」木葉道，說話的氣息輕輕拂在赤葦的臉頰上，語調很柔和，帶著一點笑意，「我全身的重量就放在你身上了哦？」

赤葦大概有一瞬錯覺，只有一瞬，以為木葉是在說“我全身心都放在你身上”，但不用下一秒就知道這全部都是自己的妄想。

就像他會花0.2秒的時間，思考現在轉頭的話，是不是就能出其不意的吻到木葉前輩呢？

只可惜移開重心以後，木葉很快的就站直身，並拉了椅子來坐到赤葦的桌子旁。

他也不看赤葦，就看著他正書寫的本子，安靜一陣子後，赤葦先忍不住側頭看他一眼。

只見那個彷彿沒骨頭的金髮前輩繼續趴在桌子上，散發著懶洋洋的氣息，瞇著狹長的眼睛瞥一眼看過來的赤葦：「社團紀錄簿以前都是白福在寫的，她怎麼現在都交給你了？副隊長現在每次都不能跟前輩們一起走路回家，孤孤單單的好可憐啊。」

「副隊長現在有重要的隊員陪著，一點都不覺得可憐哦。」

赤葦不假思索的道，過了一會沒得到回應，抬頭起來看，那人枕著手瞇著眼睛，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迴避他的話。

又來了，每當他感覺能前進一步的時候，木葉總會又後退好幾步。

而每當他又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時，他偏偏能做出留下來陪自己的行為。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們兩人之間明顯的更進一步呢？

「赤葦啊……」趴著的木葉突然道。

赤葦眨了眨眼睛：「什麼事？木葉前輩。」

「也沒什麼。」木葉又喃喃的嘟囔道，聲音有些壓低，像是沒什麼自信，又像在自言自語，「我以後還這樣留下來陪你可以嗎？」

赤葦一下握緊手裡的筆默念著又來了，卻只是慢慢的、默默的深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道：「當然可以。木葉前輩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唔，我覺得我們也可以把社團紀錄簿丟回給白福，這樣你就可以早……」走、

赤葦下意識駁回：「不用！現在……這樣就很好。」

除了部活的時間，他們已經幾乎沒有時間像這樣獨處，他不敢一直去找木葉，不敢透露太多足以讓人察覺的訊息。

他總忙著計算今天他們又做了多少你來我往的試探？又有多少曖昧、有多少真心、有多少猜忌和互相思量？

這個人很會在說出讓他無法克己的話後又突然縮回去，就像他在自己班門口說出喜歡的類型之後，什麼也不說的自動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而現在又悄悄拉近。

就好像又在觀望，小動物一般小心翼翼的觀察、偷偷摸摸的試探，以為沒有人會發現他那瞬間的動搖。

只是那瞬間就差點讓人忍不住捅破那個形同沒有的窗紙。

然而赤葦不敢這麼做，他萬分害怕。

害怕這個世界上的巧合有那麼多，如果他遇到的這個巧合，就是木葉喜歡的那個人只是一個和他性格類似的女孩子，他覺得自己可能會瘋掉。

可怕的是以木葉在女孩間吃得開的那種程度，這件事情並不是全無可能。

赤葦看著趴在他面前玩筆的人，低頭結束今天的社團日誌。


這天以後木葉就像他說的那樣，幾乎每天都留下來陪赤葦。

他們兩人一起走路回家，隨意聊著學校的事，赤葦總是錯覺這是距離拉近，可以更進一步的象徵，但木葉一如既往，平日裡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他忍不住一想再想，想到木葉在自己班級門口，很隨意的對著他說出屬於赤葦京治的所有特點，包括他知道與他所不知道的部分。說著這些的時候，微微抬頭盯著他的淺色雙眼，被他套話，不自覺說出想要在一起的類型時，那佯怒的神情。

然後他不止一次的想著——如果木葉前輩喜歡的人是我就好了。


前往水族館前一天的回家路上，赤葦又一次重提了他那天做的夢，這一次他詳細說了那隻人魚，說人魚不停的對他進行觀望，而那隻人魚不知道他也正觀望著他。

「說不定那隻人魚只是等貝殼表現出什麼？」

「一個貝殼能表現什麼？」赤葦忍不住握緊書包的背帶。語氣有些不穩。

倘若只是一個表現就會將人魚嚇跑，還可能永遠看不到人魚，為什麼要做這麼得不償失的事情？

木葉看著赤葦的表情，張了張嘴，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半晌後卻只吐出一句，「嗯，說的也對，貝殼帶著殼的時候原本就不會動啊。」

那瞬間赤葦感覺到了一股焦躁、煩悶的心情在胸膛裡翻湧，這突如其來的灼燒感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不禁撫了撫胸口。

「如果木葉前輩是那個人魚，這時候會怎麼做？」

「你還沒放棄這個假設？」木葉朝他笑了笑，瞇著的眼睛狹長上脁，眼尾帶了點勾。現實裡他也許不是像人魚，要說的話他應該像是狐狸那樣的生物，「嗯——我大概也會看著吧。像是“哇，這個貝殼真漂亮，好好看啊，但是他待在那邊就好了，這樣子就很漂亮了。”」

木葉做出驚喜的表情看著赤葦，赤葦突然覺得夢裡的人魚一瞬間清晰起來，似乎真的就是同一張臉。

木葉繼續說，他伸手開始比劃，像在描述一個天馬行空的故事，「貝殼很漂亮，因為害怕有人窺視，又忍不住待在貝殼旁邊，所以天天都來，來的時候都要檢查一下周圍有沒有人，嗯……但是我不會做出看一個貝殼一整天的事情啊？」木葉突然歪了歪頭。

「假設。」赤葦插話道。

他太想知道了，與其說是貝殼，不如說他現在已經代入了自己。

「也許會很害怕被發現，如果被別人發現了，他就不能只屬於我了——我是說按照這個思路的話，」木葉突然著重強調，並說明情況，「照你說的那樣，“這個貝殼很重要，人魚天天去看。”」

「是的，沒錯。」赤葦點頭，「不過這個夢裡的貝殼是有思想的，我是那個貝殼。」

木葉呆了呆， 似乎現在才意識到那貝殼還代表赤葦，所以他現在是在暗示什麼嗎？他在問木葉對他的感覺是什麼？

赤葦緊盯著木葉的表情，看他呆了呆又恢復，接著扶著他的肩膀彎腰大笑，「你是、你在自己的夢裡，只是貝殼，行動困難，居然還可以說的那麼理所當然——你在自己夢裡的地位也太低了吧！」

某人茫然孤立，不懂笑點在哪裡。

「水底世界無奇不有——」木葉攤手，然後蹦到了赤葦前面，對他比了個打電話的動作，「你確定自己不是神奇海螺之類的才會吸引那隻人魚嗎？」

赤葦：「……」

木葉：「開玩笑的啦。」

「以我們的身份角色設定，在明天的夢裡，你也可以是一顆排球，他在觀察及研究這種陸地上的東西，」木葉開始發散思維，「直到你研究好了，說不定你也可以體會到排球的感受。」

不過排球能有除了被打以外的什麼感受？木葉的思路卡了一下。

今天看來也是沒辦法得到答案了。赤葦歎了口氣，放棄抵抗，順著木葉的話說下去，「謝謝你替他想那麼多。」

「嗯，不用謝，你還想知道人魚的什麼事嗎？各種其他假設？」

「沒有了，已經大概知道了。」

木葉眨了眨眼睛，然後那雙眼睛又瞇起來，熟悉的笑意回到那雙淺色的眸裡，「知道就好啦！」

雖然他也不知道他剛剛到底回了什麼鬼東西，因為他還在緊張著赤葦剛剛那即將越界的試探動作，他大概沒有哪一天像今天一樣使盡渾身解數來粉飾太平。

他們最後在公車站上了各自的公車分開，這晚分開後，下次見面就是在約好的水族館。

截至今日，互相觀望的動作還在持續。


而當天晚上，赤葦又一次夢到了那個水都。

-tbc

對不起我實在，打不完😇
分個上篇下篇，看看今晚能不能繼續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