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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淪

　　花鈴抬起頭，雨和泥土潮濕的氣味充斥空氣，她現在正在山洞中躲雨。
　　這已經是她和九十九丸一起離開江戶後的第二個月了，九十九丸為了運用稀人的力量進行修行，常會進入深山中。
　　山中的天氣不穩，碰到下雨是常有的事。
　　雖然九十九丸已經事先叮囑過花鈴，在他確認周圍徹底「安全」前，別離開山洞，但花鈴還是有點不安，因為九十九丸已經離開兩個時辰，他很少離開花鈴如此長的時間。
　　「九十九丸。」
　　花鈴無意識的唸著戀人的名字，她發現自己比想像中還要思念他
　　經過短暫的猶豫，她簡單寫了幾句留言，決定離開去找九十九丸。
　　一直等待，不符合她的個性。

　　跟著九十九丸離去的方向，花鈴踏入雨幕中，雖然裹著外衣，但寒涼的溫度還是漸漸滲入皮膚，微涼的雨水從她的髮梢滴下，腳下濕滑，但她卻不自覺的加快腳步。
　　天色陰沉，花鈴難以判斷時間，她甚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入夜的。
　　「九十九丸，你在哪裡？」花鈴焦急的喊著，因此，花鈴沒注意到腳邊，當她踩空滑落山坡時，她連呼救聲都來不及發出。
　　「－－唔！」花鈴只能勉強護著頭，枝葉擦過臉頰和身體，她胡亂的抓著樹枝，直到抓到一根粗壯的樹幹後，她才勉強停下，身體各處傳來火辣辣的痛，該慶幸都是擦傷，她還能自由行動嗎？
　　「好了！沒事的、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花鈴抹了把臉，擦去臉頰上的擦傷和雨水，她拍拍臉頰，強行打起精神。
　　要是九十九丸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絕對會自責不已吧，不能讓他擔心。
　　這時，花鈴發現自己踩到某種黏膩的液體，那是不同於水的濃稠觸感。
　　「 咦？」花鈴蹲下身，手指緩緩浸入液體中，輕觸後抬起手，指尖上傳來鐵鏽的味道，那是血的腥味，但比那更濃郁的，是猶如白檀香般繚繞的馥郁芬芳。
　　脊背瞬間竄上毛骨悚然的感覺，與此而來的，還有安全感，那是獨屬於九十九丸的香氣。
　　血跡伴隨著破碎的血肉，在林間形成一條晦暗的道路。
　　花鈴全身僵硬，作為生物的本能敲響警鐘，讓她明白絕對不能往前。
　　「這氣味好可怕……」
　　血混著雨水形成血潭，波紋晃盪，微弱的反光映照出花鈴的臉，恐懼讓她冷顫，瞳孔收縮。
　　可是啊……只要循著這些血，就能找到九十九丸了吧？
　　「他就在這前面，我必須過去才行。」花鈴顫抖著呼出一口氣，用沾血的手攢緊胸口。
　　這抹紅就是花鈴前進的道標，她扶著樹木勉強站起身，毫不猶豫地循著檀香前行。

　　花鈴撥開樹叢，終於在樹林中的一塊空地看到九十九丸。
　　九十九丸低垂著頭，如鴉的頭髮早已被水浸濕，瀏海垂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九十九丸拔出的刀上染著血，刃尖還有著血緩緩滑落。
　　在他的腳邊還有著如黑霧一樣的淡淡瘴氣，他的周身躺著好幾個身上染血的男人。
　　「九十九丸！」即使眼前的畫面充滿異常，在意識到前，花鈴已經大喊著九十九丸的名字朝他跑了過去，
　　「咦！小姐！」聽到聲音的九十九丸立刻反應過來，詫異、驚訝、欣喜出現在他的臉上。
　　「小姐妳怎麼會在這……不對！花鈴！過來！」九十九丸突然往前踏步，像是看到花鈴身後有什麼東西在，他瞬間拉過花鈴的手腕，近乎粗暴的把她拉到自己懷裡。
　　「欸？」花鈴直接撞進九十九丸懷裡，冰涼的水氣和檀香包裹著她。
　　花鈴還沒反應過來，九十九丸已經單手將她抱起，她只能反射性地緊抱他的脖頸。
　　「花鈴，閉上眼睛，稍微忍耐一下，直到我放妳下來前，都別睜開。」耳邊九十九丸的聲音逐漸變得壓抑且低沉。
　　殺氣從九十九丸散發出來，和瘴氣一起刺痛著花鈴的皮膚。
　　「好。」花鈴立刻點頭，同時把頭埋在九十九丸的頸窩間。
　　在九十九丸的面前出現數個稀人，陰紅的眼睛瞪著花鈴。
　　「把她交出來，祭品還不夠。」
　　「給我們、人類，美味的人！」
　　「……好吃，我、我要、給我！」
　　刺耳沙啞的聲音重疊，伴隨著強烈的渴望。
　　雖然看不到，花鈴還是發出壓抑的細小尖叫。
　　花鈴清楚感覺到九十九丸抱著她的手臂力道加重，兩人貼得更近。
　　檀香更濃，直到嗆人的程度，花鈴屏住呼吸。

　　「她是我的花鈴，也只能是我的。」
　　「她是我、我們……最重要的小姐，你們別想碰她。」九十九丸蹬著稀人，淒厲的殺氣讓人畏懼，陰沉扭曲的情感湧出。
　　九十九丸抱著花鈴，蹬地主動衝入稀人中，為避免稀人的瘴氣影響到花鈴，他選擇速戰速決。
　　刀光劃出鋒利的弧線，果決乾脆的割斷稀人的咽喉、刺穿胸膛，徹底貫穿頭部。
　　「啊啊！為什麼？你們明明和我們一……」稀人刺耳的尖叫聲響徹森林，最後他們的身影潰散，不留一絲痕跡，就像從未存在，九十九丸身上的瘴氣也逐漸消失。

　　確認徹底安全後，九十九丸輕輕放下花鈴。
　　他抵著花鈴的額頭安慰她，兩人額頭相抵，呼吸交纏。
　　因為淋雨，花鈴的體溫也很低，只有兩人接觸的地方傳來溫暖的感覺。
　　「已經沒事了，小姐。」
　　花鈴睜開眼睛，九十九丸紺桔梗色的眼睛沉靜地看著她，雖然眼底還殘留著殺氣的餘韻，但已經不足以讓她感到刺痛。
　　九十九丸輕撫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對不起，讓小姐擔心了吧？」
　　「我應該早點回去才對，但這裡必須徹底清理乾淨，我不能讓小姐碰到危險。」
　　「但我竟然讓小姐似乎在找我的路上受傷了。」九十九丸苦笑了一下，他帶繭的指腹小心的撫摸著花鈴的臉頰，避開她臉上的傷口。
　　「下次，我會更快處理好。」

　　九十九丸抱著花鈴，說起他在林中看到的事。
　　躺在地上的男人試圖舉行召喚稀人的儀式，半吊子的儀式喚來的來訪神，也只會是異端而已。
　　稀人把目標轉向召喚者，慌亂的男人們甚至想要攻擊九十九丸增加祭品，當然，他們選錯對手了。
　　九十九丸鋒利的刀將他們送去常夜。
　　花鈴不敢詢問九十九丸說的他們，是單純指稀人，還是也包含人類。
　　「我只要有九十九丸在身邊就好，就算碰到危險也沒關係。」花鈴握著九十九丸的手。
　　「我不想再和你分開了。」花鈴的聲音發抖。
　　「我也是，小姐。」
　　「我答應妳，會永遠陪著妳。」九十九丸低聲允諾，俯身輕輕吻她的唇，和她手指交纏。

　　「唔……九十九丸……」唇上的涼意奪去花鈴的思考。
　　就這樣放棄思考，一定會很輕鬆吧，花鈴模模糊糊的想著。
　　就算，眼前的九十九丸，不再是單純的九十九丸也一樣。
　　連九十九丸自己都沒察覺，他說出口的是「我們」而不是我。
就算如此，九十九丸的態度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柔。

　　乾脆就這樣，沉淪於此吧。
　　他們只有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