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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任憑雨水打在身上,幻想煙雨朦朧就此隔絕世界。他走來,連一個擁抱也沒有,只是默默站在身後,撐著傘的手卻在暮色升起後仍未放下。

  你轉身時看見他總是沉著的眼裡抹上哀戚,綠色染了墨,映著你哭紅的雙眼。他沒有開口,最後伸手摸了摸你的頭。

  他說在老闆過世後國內紛擾,你應該出國讀書,連帶避避風頭,公事公辦的語氣。你知道不該依舊辯駁,抓著他的衣領哽咽,聲音在空蕩的庭園迴響,「連你也不要我嗎?」

  他用冰冷的指節阻止你開口,崩塌的情緒讓你撥開他後伸出掌,朝他臉頰揮時他沒有躲避。

  傘落了地,雨水傾盆而下,他寬大的擁抱屏蔽一切。你聽見震耳欲聾的心跳和沙啞的聲音,他總是如此篤定。

  我是你的,小姐。語氣沒有一絲旖旎,純粹陳述事實。

  他扶著你的肩拉開距離,被水濕透的黑髮貼著前額,一邊臉頰微微紅腫。你開始憎惡他眼底的綠,彷彿牆邊安分的藤蔓,從來都是克制地生長卻不知不覺將你纏繞。

  他什麼都懂,你是他唯一的盲點。

  離開那天,他不同以往反而穿得輕便。年齡差異沒有在他臉上顯現,他對著你露出連日以來難得的笑容,彷彿與初識的畫面重疊。

  你躲在父親身後窺探組織新一批籌碼,男人一身西裝熨得妥貼,你探頭打量,只覺得他看起來很兇,並無好感,然後他視線掃過,你不自覺屏住呼吸。

  你從未看過那麼綠的眼睛,彷彿廣袤的草原能蘊含一切,又空洞的讓人心慌。你移開眼,深怕多一秒就會陷落一分,卻同時啟唇:「我要他。」

  餘光瞥見他瞳孔隱隱收縮,你走向前,張開雙臂時他難得地不知所措,最後在父親准許下抱起你。你閃躲視線手卻緊緊扒著他的上衣,他摟住柔軟的小生物,笑著說了「嗨」。

  你發現綠色是會融化的色彩,在他笑的時候緩緩流動,隱約閃爍,又如同流星轉瞬即逝。你逐漸成長,從他的腳到腰,如今只要微仰就能對視,他陪伴你同時成為了你宇宙的大部分,直至今日終於面臨分別。

  「不要死。」你試著以命令的語氣說,口氣有些生澀因為你從不如此。他沉默著展開雙臂,輕輕環住你,前幾天那種厭惡的感覺再度湧上,你卻反手將他緊緊抱住。

  他低聲說:「你也是,小姐。」你墊起腳尖,捧住他的臉吻了下去,尚未嚐到滋味就分開。你抓了行李朝海關奔跑,恍惚中好像看見他的黑髮裡竟然有幾縷白,你們已經過了這麼久。

  你討厭無法自控的自己,但面對他就是如此,你從開始就無法抗拒。

  你們一直以文字聯繫,除了那天的事避而不談,你會跟他說哪堂課的考試很困難、哪位同學交了新男友,他極少提及組織的事,大多在說附近又開了什麼好吃的甜點店,你應該會喜歡。

  你們都沒有全部坦承,例如你沒有說過在街上看見黑髮時你總會駐足,回頭卻從不是綠色的雙眼。你其實是膽小鬼,但不想離開他並非因為害怕孤獨。

  到了畢業典禮前你總算習慣一切,他卻突然說要出現,還強調不需要接送,於是你們多年後的相遇發生在人聲紛擾的會場。他不似以前低調,捧著一大束玫瑰,身著成套的西裝像是王子朝你走來,你拉住他的手朝人群相反的方向奔跑。

  你們停下腳步時他竟喘了一陣才消停,你忍不住笑出聲,他將玫瑰塞到你懷中順帶擋住視線說了:「畢業快樂。」

  「就這樣嗎?」你反問,放下花束後迎來他不再隱藏的視線,碧綠的眼盈滿千言萬語,你只讀懂了溫柔。

  他說:「跟我走吧。」

  他沒有稱呼你為小姐。你在答覆前抱住他,這次他主動扶著你枕後,親吻的時候依舊克制,你感覺在做夢。

  你撥開他散落的黑髮,他微笑著看著,你望進他雙眼裡確認。

  裡面一直有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