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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出】冬和困獸【R18】(上)

壹、


那年冬天的轟焦凍，死，而復生。

§

寒風呼嘯著穿過針葉林，為樹添上冰霜，同時也一點一點地帶走年僅七歲的轟焦凍身上的體溫，儘管他已經孑然一身，全身上下也只剩下那已經在危險邊緣的溫度了，冬天仍然殘酷的打算將他洗劫殆盡。
死，會死。腦袋裡只剩這個訊息。轟想起自己在被父親扔在時值嚴冬的深山荒郊前，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個月，試著在這裡活下來吧，焦凍。」
父親只說了這句話，就離開了。
很冷，真的很冷。然而，轟焦凍已經分不清，是身體更冷，還是心靈。

這個時節是不可能有果實的，轟這兩天以來都只靠咬碎冰凍的小草充飢，他不願意去殺害任何一隻在冬眠的動物，尤其是在這個時代，人類和動物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無論動物還是人類，都是生命，轟焦凍又怎麼下得了手？
可是，好餓、好冷……轟焦凍在本能和理智間遊蕩。這才過了兩天，怎麼就撐不下去了？擁有一頭異色髮的男孩想著。
但是儘管他不想服輸，卻更不願意破壞自己的原則。轟焦凍在雪地裡走著，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睡意。

不如，就睡一下吧。
才剛這麼想完，男孩就這麼倒了下去。

§

「哇，今天比昨天還要冷啊……」
綠谷出久穿著厚厚的兒童棉襖，肩上背著個大簍子，大簍子裡面裝滿了枯枝，枯枝上還有積雪。他撐著根手杖，在開始下起雪的空氣中步履蹣跚。
突然，小小的綠谷在雪地裡看到了個隆起的雪堆。他走近一看，發現雪沒有完全蓋住雪下的東西，於是有些好奇的撥開物體上的積雪──
「……天！」
撥開雪後，綠谷猛然發現在雪下的不是什麼其他東西，而是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小男孩。
「你沒事吧！喂！醒醒！」
見異色髮男孩沒有回應，綠谷嚇壞了，也不管滿簍子的枯枝了，直接把大簍子往雪地裡一丟，就奮力把男孩扶扛了起來，往家的方向移動。
儘管舉步維艱，但是綠谷仍然努力地邁出步伐，
「加油……就快到了……加油啊！」
綠谷心裡認真地為肩上人加油打氣，真心地希望他平安無恙。

§

轟焦凍吃力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擔心的綠眸。
「你醒了！太好了！」
「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需要什麼儘管告訴我──」
綠谷激動地對著神智尚未清明的轟叨叨不休，接著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
「──對了，得趕快和媽媽說你醒了……」

「等等，」
轟努力的發出聲音，
「我怎麼了？我在哪裡？」
綠谷聞言折了回來，語氣中透著關切，
「你暈倒了，媽媽說你好像都沒有好好吃東西……」
「沒事的，在我們家，你很安全。」
轟焦凍愣了楞，隨後掙扎地想起身，
「我得回到森林裡……怎麼能輸給……那傢伙……」
「你不能起來！你需要休息……沒事的，沒事的……」
綠谷見到轟焦凍激動的樣子，便抱住了異色髮男孩。他只知道眼前的人看起來心情很不好，而母親總是在自己很糟糕的時候用擁抱溫暖自己，於是綠谷也想抱抱轟。
轟焦凍原本還想掙脫來自綠谷的擁抱，但是下一秒卻走了神：好像，好久沒有這樣被人抱著了……


貳、

高中教室裡吵成一團，偶爾會有動物的嚎叫聲出現。轟焦凍坐在位子上，看著窗外的藍天，不禁想起自己七歲時，最辛苦的那一個月。
在那千鈞一髮之際，自己被一個名為綠谷出久的孩子救了。
而那個救命恩人，現在還是自己的同班同學。
轟將自己的目光從窗外移動到室內，亂哄哄的教室裡，綠谷正在和三兩朋友們聊著天。但是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其他同學都是獸人，只有綠谷是普通到不行的，人類。
綠谷是人類。

在這個時代裡，人類的基因發生了變化，是可以變身成為獸人以增強自己的力量的。至於是甚麼動物，人類會在青春期時覺醒，依據其性格及身體能力發展出該動物的特徵。越是優越的人，將會有越強大的動物靈魂降臨到他的身上。
因此轟的家人在他七歲那年將他至於荒郊野外，其目的便是增強他的身體能力，將他訓練成無堅不摧的完人。

但是，仍然有約百分之十的人，即使到了青春期仍不會覺醒。那麼他們注定就只是個人類。
綠谷就是其中一人。

「綠谷君，關於獸化，還是沒有任何進展嗎？」
同儕關心地問著綠谷，而綠谷的眼神黯淡了幾分，卻仍笑著回答，
「是啊……真可惜。」
「綠谷君明明那麼努力的……」
「沒、沒事的！」綠谷連忙打起精神說道，
「我想只是時間還沒到，總有一天，一定會出現的！」

眼角餘光看到不遠的轟正看著自己，綠谷便又對著赤白髮少年燦爛的一笑。
燦爛的笑容乍看下完美無缺，但是只有轟焦凍知道那抹笑的苦澀有多厚重。

在被綠谷救起的那天，他和躺在自己身邊的綠髮男孩聊了整個晚上。綠谷告訴了轟哪裡有小溪，只要打破了冰凍的河面，應該就可以捕到魚，還有哪裡有野莓和小橘子，哪裡有要小心別碰上的熊……
以及，自己有多嚮往成為一名獸人。
「當獅子該有多好！以後如果班上有同學被欺負，我只要一吼就可以把壞人趕走了！」
「狼也很帥氣！牠們那麼霸氣，那麼好看！」
「當兔子也不錯，牠們的尾巴好可愛，眼睛還可變成紅色的！」
「當綿羊也……」
當時轟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心情也跟著綠谷一起飛揚著，不禁也期待起自己長大以後的樣子。儘管在那之後他們再也沒見過面，綠谷如陽光般溫暖的話語也時常在往後的歲月裡照亮自己的心靈。
為了以後的自己，現在努力一點也沒有關係，不要放棄……這些，是一位素昧平生的小男生告訴自己的。
但是到了高中，他們那奇蹟似的重逢彷彿正諷刺著當年那名綠髮男孩的決心。
綠谷出久命中注定，是名普通人類。
有時轟焦凍走經空蕩蕩的教室，會聽見裡面傳來細碎且壓抑的哭聲，他悄悄地探頭一看，就會看見綠谷在角落嗚咽著；有時他在操場上會看到慢跑著鍛鍊自己的綠谷，兩個小時候去看，他仍在跑；有時他會經過綠谷和朋友聊天的地方，當他的朋友抱怨著當獸人有哪些不便時，綠谷始終都只是沉默著，眼裡有著濃得化不開的苦澀。

轟很在意綠谷，他一直思索著，身為曾經被幫助過的人，自己在這時卻無能為力。
「可惡。」小聲地低吼一句。不行，有些話要趕緊說。
轟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走向綠谷所在的地方，直接打斷了綠谷和朋友的對話，
「綠谷，」轟用拇指指了指身後的教室門，
「和我來一下。」
「好、好啊，正好下一節是體育課……」
綠谷和朋友說了失陪後，就和轟走出了教室。

§

他們前往更衣室，準備換上體育服。
兩人沉默著一起走出教室，轟注意到綠谷眼底的那抹暗沉終於明顯了起來。沉默了半晌，轟開口說道，
「很不甘心吧，綠谷。」
「……果然，甚麼都瞞不過轟君啊。」
「不是因為我和你從小就認識嗎？我對你更熟悉一點。」
他們在下條走廊拐了個彎，下樓梯。
「說到小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實現我從小到現在的願望，」
綠谷嘆了口氣，「我不想只當個受獸人保護的普通人類。」
轟看著綠骨的目光柔和了幾分，
「我不會像一般人說『你一定可以的』的那種話，因為那畢竟是未知數，不是所有努力都會有好結果。」
「但是有件事是肯定的，」
轟拉住綠谷的手，綠谷在前方回過頭來，兩人四目相交，
「至少以後的你，會感謝你曾那麼努力過。你的堅定，甚至幫助了許多獸人。」
綠谷的眼睛逐漸透出光亮，
「幫助過獸人？什麼意思？」
「比如說，我。忘了嗎？」
綠谷聞言，愣了愣，然後笑了起來，
「不會忘的，因為有那天，我才能認識轟君。這麼一想，上天對我還是很好的。」
轟也淡淡地笑了，說道，
「上天對我們都很好。」


參、

他們走進了更衣室，兩人自鐵櫃拿出衣服後就直接開始換衣服。
綠谷出久一邊脫去身上的衣服，一邊偷偷看著身邊的轟，轟焦凍精實的肌肉讓他艷羨不已，儘管自己身上也有，線條卻沒有轟的明顯俐落。
說起來，轟的身上有股好好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