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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泉X山鳥毛 共棲之巢05

濃妝艷抹的女人看著跟店裡氛圍格格不入的他倆,用塗了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戳了戳長義的臉頰,薄嗔怎麼能帶這麼小的孩子來這裡,和那幾個少年恣意調笑。

長義巧妙躲過女人更進一步的碰觸,像是深諳這種「見世面」般跟人聊了起來,那幾個少年覺得自己獲准知道長義好孩子外表下不為人知的一面、得到長義的認可並拉近了關係,一起做壞事的刺激感讓他們發出惱人的哄笑,甚至跟長義勾肩搭背表示親暱。

似乎把這一切算在他頭上,遷怒的長義趁所有人沒看到時狠狠擰了南泉一把,自知不聽勸的自己理虧,南泉也只能讓對方撒氣。

妓院的負責人認出幾個少年的身分,帶著諂笑向他們介紹今晚活動的重頭戲。
不知何時舞台上的鳥身女郎換成了另一個唱著歌的女人,那是個極高且美麗的女性,赤裸的雪白身體有著木質的粗糙紋理,碧綠的髮間長著碩大的曼陀羅花跟葉子,散發令人眩暈的香氣。
淫猥下流的歌詞催動情慾、奇異的香味產生致幻和麻醉作用,一瞬間整個妓院安靜了下來,緊接著是肉慾橫流的場面,鄰近舞台的尋歡客跟妓女們如野獸般不顧旁人地交媾,放蕩的呻吟跟吼叫幾乎掩蓋了歌聲。

那個南泉很喜歡的貓尾少年懷裡依偎了一個洋娃娃般可愛的女孩子,正打算往舞台走去。南泉忍不住拉住對方,換來少年疑惑的眼神。

「小貓也想要這個玩具?」他捏了捏那女孩的胸乳,換來討好的嬌吟,「要不一起來吧?很好玩的!」
「不、我不是……這樣做真的好嗎?她們跟我們一樣,怎麼會是玩具……」

南泉收緊了手掌的力道,突然覺得一直被自己視為同類的少年很陌生,他抓不住那個自己熟識的對方。

「都是妖化的同伴不是嗎?我跟你、還有她們一樣都……」

聽到這裡,少年受不了似的笑了笑,眼神像看不懂事的笨孩子,甚至親暱地摸了摸南泉的髮頂。

「怎麼可能跟這些玩具一樣?你可是一文字本家的孩子,我們才是同類。」
「可是------」如果撇去這層身分,他還是他們口中的同類嗎?
「好啦,我要過去玩了。想加入的時候再過來找我吧。」

握在掌心的手被輕易抽開,留在原地的南泉看了看空無一物的手掌,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南泉知道,帶他來這裡的少年們是出於好意……出於把他看成是「同類」,但這種好意讓他覺得不舒服。
------他以為是同類的一群人覺得自己有權力去支配另一群同類,並且告訴南泉,他也有權力做這種事。
他想要的不是這種認同。

原以為他們是看見了「他」本身才與自己交友的,結果他們看到的究竟是什麼呢?

善意是真實的、溫柔也是真實的。
卻讓南泉覺得非常苦澀。

「清醒了嗎?」長義冷冷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抱歉……你都說不想過來了,還硬把你帶來這裡。」
「用不著道歉。的確有遷就你的部分,但做出這個決定的是我,可怪不了任何人。」雖然他還是有遷怒就是了,「這邊味道太噁心了,要回家嗎?」
「嗯,我想回家……想回到頭兒身邊。」

最後是長義帶著南泉在不得罪任何人的情況下從宴會全身而退的,發揮做表面功夫的本領,說自己通知了愛玩的哥哥派司機過來接人,絕對不會驚動家長。
知道這種共犯結構維繫的友誼在少年間很受用,長義完全不擔心他們提前離開會造成什麼影響。

啊,不過經此一事南泉再笨也會疏遠那些人才是,這麼說來好像也不用把面具戴得那麼嚴實嘛,白費力氣了這是……

安排交通工具的管家似乎不想讓有長船家徽的車出入那種地方,來接他們的是一般家用的小轎車,途中才換成南泉熟悉的車款,司機轉達了管家的口信,說這件事一定會稟報家主,惹來長義嘖的一聲,順帶踢了踢低頭不語的友人。

「怎麼,這樣就承受不住?被嬌養得太天真連這種不帶惡意的『不正確』都無法承受,只能說活該了。」

終究在那個空間待太久,感官比他靈敏的南泉受到催情氣味影響,臉泛潮紅瑟縮在窗邊,夾緊大腿免得更失態的模樣暴露人前。
淺而急促的呼吸惹得長義煩躁又擔憂,扯下自己的披風讓對方遮擋下半身,似乎是為了轉移南泉的注意力,長義破天荒說起自己的事。

「雖然有著長船的姓氏,但我其實跟本家關係很遠,屬於另一個人丁興旺的大族。據說因為出生的第一聲啼哭震懾進犯古宅的山姥,我被寄予厚望養到了七歲,但後來知道同一時間在那間古宅降生的孩子不只我一個,為了誰可以繼承當家賜予的山姥切這個名號兩邊長輩就鬧了起來,那時可是牽連了大半個家系。
期間發生的破事就別提了,總之我被送回其實不太熟的長船家,那個同樣被大人們拿來爭權奪利的孩子則去了堀川家……嘛,現在想來還是有點不甘就是。」

看著聽故事聽到入迷的南泉,長義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你有試過被全然否定價值,只能抓著連是不是屬於自己都不知道的稱號走下去的慘況嗎?跟那時的我不同,無論怎樣那個把你保護成笨蛋的人都會承認你,這點挫折而已給我打起精神!」
「唔喵……你個性很差也是因為被山姥詛咒嗎?」
「司機停車!就讓這個沒禮貌的笨蛋用走的回一文字家吧!」長義怒道。

◇◇◇

坐在客廳等候自家孩子歸來,山鳥毛不自覺看了下手錶,時針跟分針在十二這個數字上重疊,接著又往前走了一段。
納悶原本要在友人家過夜的南泉怎麼會臨時改變主意、還是由長船家的孩子代為轉達這個消息,他婉拒了管家要他盡早歇息的規勸,默默在沙發上等待著。

第一次到朋友家過夜的南泉顯得很雀躍,幾天前就看到他整理著為數不多的行李,日曆上還有特別標記的星形記號,縱然山鳥毛對那幾個半大的少年不像對長船家的孩子那般喜愛,依舊答應了南泉的央求。

是吵架了嗎?他站起身來回踱步,沒多久引擎聲由遠而近來到門口,不等僕從應門山鳥毛就自己轉開門把,下一秒瘦小的身影直接往他撲抱過來。
黃色的腦袋埋在他懷裡蹭動,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卻沒有抬頭跟他對望的意願。

「歡迎回家。」想想,他回擁了南泉,什麼也不過問。
「……嗯,我回來了。」

藏不住心事的孩子拉著他往沙發一坐,自顧自地說今天過得很開心,只是自己沒在外頭住過晚上就開始想家了,結果看不過去的長義載他回來,讓山鳥毛等門很不好意思云云。

明明表情像是要哭出來、自始至終沒有跟他對到眼睛,甚至連長船家的孩子都因為過於拙劣的謊言不給面子發出嗤笑,南泉還是盡可能裝作沒事的樣子。
聽到南泉說自己玩累了想先一步回房休息,山鳥毛點了點頭,目送少年衝上樓的身影,輕輕皺起眉。
將目光轉向長船家的孩子,對方像早知道自己會被留下來質詢般,依舊坐在客位沒有告離的打算。

「長義君,雖然我算你的長輩,但總歸不是長船家的人,因此接下來的詢問沒有強制性,你可以選擇不回答。」失去平日裡遮住眼睛的墨鏡,男人熾紅的眼睛望向少年,多了點不自覺的威懾,「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今晚發生什麼事嗎?」
「當然沒問題……不如說如果不給個交待您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吧?」

跟南泉同樣稚嫩的臉龐出現不符合年紀的嘲謔,今晚的破事讓長義沒了在長者面前裝乖的興致,簡短交代自己跟南泉是怎麼被騙去娼館的經過。
聽到最後,男人按住深鎖的眉頭,卻不像因為他們出入那種地方而發怒的樣子。

「抱歉讓你們遭遇如此不愉快的經驗,同時也謝謝你把南泉帶回來。」
「您不用道歉,怎麼說都是那群紈絝子弟犯蠢惹出來的。再說,我早猜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會難過的只有南泉而已。」

「這很常見,甚至在某些人眼裡還算是風流韻事。若不是長船跟一文字家風嚴謹,只怕這種事會更早發生……所以您不必露出歉疚的表情。」
「不是這個問題。」面對長義早熟到接近漠然的態度,山鳥毛只覺更加不悅。

他不希望這種事被視為理所當然,因為疏忽,這樣的惡事污了孩子們的心靈,他讓自己的孩子、長船家的孩子受到了傷害,怎麼說都是該自責的。

「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將山鳥毛的糾結視作育雛心態過度旺盛的表現,這樣的成人過去並沒有出現在他的人生當中。
不是說長船家的人惡待他,但比起長船他更重視的是「山姥切」這個名號,也就有意無意跟現在的家人保持距離。

會因為這種小事真心覺得孩子受到傷害的長輩,對長義而言非常陌生,山鳥毛的眼神溫柔到讓他不自在,幾乎產生想逃的衝動,而他也真的該離開了。

「長義君。」

他正打算起身,一文字的家主卻來到他面前。
男人蹲下來將他攬在懷裡、讓他靠上自己肩窩,不到幾秒便放開了。

「再次謝謝你。還有,辛苦你了。」
「沒什麼。」

像是希望把氣氛弄得好些,山鳥毛笑說雖然長義總對南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卻願意替他護著待人處事生澀的南泉,這點讓他很是意外,結果這句話換來長義期期艾艾的辯駁,早沒了平日裡的能言善道。

「也不是討厭他。」只不過看到跟自己同歲的傢伙被保護太好,稍微有點不爽而已。
他在心裡補充了句,並跟山鳥毛拉開距離。

很少跟人這樣親暱,有些尷尬卻也不算討厭,長義迴避男人的視線,逕自走向外頭等候許久的轎車。

……總算,明白那傢伙為什麼會長成那副傻樣了。

支著臉頰望向窗外,回想男人的觸碰跟懷裡沉穩好聞的古龍水香氣,長義忍不住搖下車窗,讓晚風吹散臉上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