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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不完美的斷臂維納斯著迷吧。

*

他偶爾抽菸,有時喝酒。

踩在醫學規定的安全底線上,砂金在內心不健康的時候,幹這些不健康的事。

夾菸的樣子像是已經抽了十幾年,能活生生把肺抽得劇烈作痛的那種。

順帶一提,砂金一般不讓誰進他的屋子。他可不是每時每刻都能放空思維,享受私人時光的,沒必要放無關人事進來徒增麻煩。

貓兒狗兒例外,那些無辜的眼神總能捻熄責怪的心思,僵持的終點是只能草草地將誤入歧途的小東西們流放門外。

那個灰毛大貓就是這樣踩著他的屋頂,在被驟雨追上之前,從忘記關閉的閣樓窗戶靈巧地鑽了進來。

風衣外套掃過窗沿,不沾染半粒灰塵。

雙腳踏實地著地,聲音卻比棉絮從無風的空中墜落還要安靜。

而他離純潔無瑕這個詞的距離,是一灘抹在面頰上的血。

砂金猜那一大片紅色不屬於他。

「抱歉,用這種方式來拜訪你。嗯……」語速微頓,編排初次登門拜訪的合宜修辭,「請問有毛巾嗎?」

穹揚起笑容。

砂金不是第一次見到他。

那個學生模樣,總是在假日經過他家門口的少年。

如同被消散的煙霧吸引般,那怕不曾相識,他也會好奇地打量在窗戶邊抽菸的金髮男人。察覺到視線,砂金放下菸,視線從遠方孤雲回到了地上。

天鵝灰髮色的孩子一如既往,笑著朝他揮手,說了句「早上好」,砂金笑了笑,回了一句意思相同,但經過了少許習慣性修潤的問安。

「洗衣籃在浴室門口,濕衣服丟那裡就行。我的衣服你大概也能穿。」

手上沒來得及燃起的菸被熱毛巾取代,敷到了穹彈性極好的臉龐上。

果真是個年輕的孩子。砂金低頭,看血跡消失在擦拭的動作裡。

「謝謝,」他蹭了幾下毛巾的熱度,「我叫穹,怎麼稱呼?」

「砂金。」

或許是錯覺吧,砂金覺得外面那片鉛色的雲,似乎不似以往那樣地重了。

*

打從窗外時不時會出現一位訪客後,砂金便對如何擇定穹的種族一事舉棋不定。

那對狡黠的眼,跟超脫常理,任意攀爬梁柱的性子,與隨興的貓正相稱。

可那副在午夜溜進他的被褥,互相依偎,談論一切奇想的熱情,又顯得與狗近似。

如果歸類為編織異種基因的「奇美拉」,那倒不失為是個方便的解釋。

但除去這些不談,穹究竟是做什麼的?

前幾天,他看到那幫自稱星核獵手的團體又跟當地不知道哪個勢力起衝突。

穹臉上又沾著不知是誰的血,一棍棒撂倒背後的混混,視野餘光一看到他,就興高采烈地跟他打招呼。

那時,他以為穹是打手。

又過了些日子,在駕車出差的路上,遠遠地就望見了他。這次穹沒有注意到砂金,他忙著跟其他的聊天對象攀談。

紅色長髮的優雅女人,戴著眼鏡的中年男性,兩個與穹同年紀的同伴,一個神色淡漠,一個活潑好動。

砂金猜到那些人就是穹時常提起的「參加志願活動」的朋友們。

不知為何,他總認為穹看上去笑得比見到他還高興。

砂金生來就聰明,也一直都明白一件事。

穹從來不是他的寵物。他當然能去別人家裡,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對頂樓那扇狹小窗戶以外的那抹灰色一無所知。

那天,砂金回家後,倚著窗台,抽了幾根菸,開了小半瓶酒。

*

砂金終究還是想明白了穹出現在窗邊的規律。

他決定大膽驗證,時間就訂在受試者路過他門口的時候。

「來了?」砂金把菸盒放回茶几,「看來,就如我所想。你既不是貓,也不是狗。」

「你是用菸草跟酒精召喚的使魔。沒想到,神秘的翻窗先生竟然是來勸我戒掉不良嗜好的,真是好心啊。」

砂金替越過窗底的穹整理風衣領口,隨口表達了些微的不滿。

「菸酒有害健康啊。我說不定能幫你找到新興趣呢?」

穹裝作沒聽明白,傻乎乎地笑道。

「你一看到我,就不抽菸了。對你來講,我比菸更重要?」他感到一種勝利的愉悅,語氣也歡快了幾分,「我說砂總,你這提拔下屬的速度還不錯啊,跟你混久了,都有點想跳槽啦。」

「哦,贏過幾包菸就滿足了,你的野心就只有這樣?」

咚。咚。

砂金最近總能聽到這彷如踏在木板上的沉悶聲音。

穹的腳步聲向來是安靜地來到他身旁的,他自己也不是個會製造噪音的人。

那這又是誰發出的轟鳴?

「你非得要我說清楚嗎……」穹難得害臊一回,話都有些接不下去,「如果你要給我升到更高的位置,我想……我會答應下來吧。」

咚。咚。

他好像懂了。

「就這麼定吧。你已經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咚。咚。

——原來是有個小傢伙,在他空空如也的地盤上敲敲打打,給自己造了個窩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