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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伊 - Li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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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了一天的勞動，夕陽悄悄從煙紅色的雲邊滑落，沈默把萬里長空讓給皎月。
伊得揮別了殷勤上前想為自己解披換裝的侍從管家，輕手輕腳的推開了餐廳的門。

本來今天應該是跟玖夜約好的相處日。
雖然艾斯特一直堅持應該取名為炮炮日，伊得不用細想就直接否決了他這個奇怪的取名，他從未把眷屬當成單純洩慾或供給魔力的工具，安排好跟不同眷屬交流的日子也不盡然只是在床上渡過。
可以的話，伊得想參與他們的生活、多了解他們的日常，他是真切的想跟大家成為可以托付彼此的夥伴，而不單單是貪戀肉體的關係。

被王家魔法廳那群聒噪的法師糾纏得回來的時間已經比預期的晚了很久，伊得小心地推開餐廳的大門，探頭探腦的往裡望去。
門內只有一個灑掃的女僕在清潔，聽到聲響女僕回頭給了魔法師大人一個笑容，用食指往上方比了一個手勢便點點頭繼續做事去了。

伊得跑到樓上的空間，在自己的房間跟狐妖的房間逛了一圈，並未看見那個紫髮男人的身影。
一路順著眷屬區域的走道往前尋找，終於在一處自己不曾踏足的房門前聽到那個思念了一整天的聲音。

「想不到你比想像中有悟性呢，小狼狗。」
「哈哈小狐妖你未免太小看本大爺了，這種東西根本……」

想要敲門的手猶豫再三，終究是沒有叩響那扇門。
伊得不知道自己在懼怕、或者說在猶豫什麼，但就是在那一個瞬間，他不想敲開那扇薄門。
站在門後傾聽了一段時間後，伊得放輕腳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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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月高掛，身披絢麗藤色衣袍的男人在床沿俯身，伸出手輕柔的覆上了那張熟睡後顯得特別乖巧的臉蛋，唇間逸出了一絲輕嘆，還是抱住了蜷縮在被褥裡的軀體。
即使是隔著一層柔軟蓬鬆的錦被，懷裡擁抱過多次的身軀依然以不容忽視的姿態把熱度傳遞到狐妖的皮膚之上，就好像當日在森林裡遇見一樣，明明是弱小不堪一擊的凡人肉軀，卻比身邊其他的生命都要惹眼，即便多不滿意對方的入侵，他卻還是如同冬日之陽一般滲透攻陷你。

妖怪們的身體畢竟是化形而來，外表模仿得再像，身體卻仍然不會像人類一般散發出恆定的暖意，不禁有點貪戀這份暖意。
這邊的氣候只要入夜就會變得寒冷，哪怕是仲夏夜也是微涼微涼的，大妖怪把人跟被子一併圈入懷中，鼻間充斥著熟悉的、有如乾燥麥子般清爽的氣息。
分不清到底是魔力的味道還是這個人類的體香，大狐狸只知道自己隔三差五跨越整個森林，尋的就是這一刻的寧靜。

懷裡的青年睡著的時候非常安靜，不會再用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抱怨或頂嘴，又乖又軟地在自己的雙臂之間；偶爾窗外的冷風穿過還會用那個毛茸茸的腦袋埋到自己的胸前，好像幼崽一樣依賴著自己。

大妖怪有點明暸為何老朋友明明每次看見這小子都皺著一張臉嫌煩，卻又從來不會甩開他，還會手把手耐心的教會他生存的技能。

當這小鬼全心依賴你的時候，那雙棕色的眼瞳裡面只有你一個人，那個滋味的確令他們貪戀不已。

不過玖夜是不會讓這小鬼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思的。
他就喜歡追著這小鬼挑刺，看他跳腳生氣地辯駁的模樣。
那麼多個眷屬，他就只會對著自己露出這般姿態，這個感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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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鳥鳴嗶嗶作響，把仍然沈醉在反攻大魔王狐狸夢境中的伊得吵醒了。
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伊得還吐槽為什麼到了異世界還會有鬧鐘打擾睡眠，直到某天墨菲拎著那隻嗶嗶叫的罪魁禍首進門交給廚師，伊得只能滿頭黑線地在餐桌上跟熱辣嫩香的鳥仔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才接受了世上真的有生物可以發出跟古早鬧鐘一樣的叫聲還意外地好吃的現實。

伸了個懶腰，感覺昨天在王家魔法廳正襟危坐了大半天而痠軟無比的身體舒坦了很多，伊得只當是自己多日鍛鍊加強了體質所致。
今天是伊得可以一個人四處活動的休息日，他先是去了餐廳用餐，餐點很好，除了可爾坐在旁邊一臉為難眼泛淚光地吃了一盤賣相慘烈的食物之外，今天是一個好開始。

聽說這陣子布儡一直跟著八雲學習廚藝，難得地沒有一個勁的纏著伊得去城裡玩，伊得也樂得清閑的在宅邸裡到處晃悠。

已經好多天沒有看到玖夜了。
伊得趴在裝潢精美的陽台邊，正好看見了那個思念已久的身影走進了大宅。
他歡快地往通往樓下大廳的樓道急步跑去，卻又在快要接近樓梯的時候故意放慢腳步，打算假裝成偶遇的樣子去撞那個把自己晾了好幾天的壞心狐狸。
結果等他下樓拐了個彎卻發現那個人壓根就不是來找自己的。

攝手攝腳地尾隨在高大男人身後，只見對方腳步一轉，走進了廚房。
對於此行的目的地有點疑惑，不過並不妨礙伊得繼續偷窺狐狸到底要幹什麼，熟練地在廚房的大門邊探出頭，正要細看的時候臉上突然被一雙大手矇住。

大概對方也看得出來自己是偷偷來的，對方用氣音在腦後問︰猜~猜~我是誰？
布儡自身是用魔力認知別人的，可是這個單純得像孩子的男人卻很喜歡玩這個遊戲，明明自己稍稍感應一下就輕易會知道答案的遊戲。
把對方的手掌拉下來，無暇去顧及對方順勢把整個身體重量壓到自己身上的舉動，伊得整個心思都是玖夜來這兒幹什麼的念頭。

「達令有什麼煩惱的事嗎？」亂翹的頭髮被布儡用手指細細的撫順，聽到問話的伊得轉過頭看著提問的布儡，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問。
「達令早上沒有專心吃飯哦！你盯著旁邊小可爾的餐盤的時間都比你進食的時間要長，餐桌上達令發呆的時間大概有三分之二？」

伊得被布儡的話驚得一征，自己真的有發呆這麼久嗎…？
熟練的打哈哈想要把這個話題掀過不提，卻被布儡接下來直擊重點的話震得沒話可說。
「達令～是不是昨天沒看到玖夜所以不高興？」
「我昨晚一直跟在達令後面，達令都沒看到我。可是我都看見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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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是怎麼離開廚房，躲到書庫來的過程伊得已經不太記得清了。
聽到布儡說———偷看對方一舉一動、因為看不見對方而心煩氣躁、對方跟其他人相處就不開心、常常發呆，這些舉動都在書上說有心上人的表現…的時候，伊得的心跳驀地亂了一拍。

心上人…？

自問對所有眷屬都是一視同仁，大家都是他喜歡的好夥伴，伊得從來沒有想過更深入的問題。

在他從小到大的認知裡，都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人。
他對身邊所有的人都是差不多的好、差不多的在意，正是因為什麼人都是差不多的，所以伊得一直都覺得在現實世界的自己不曾擁有什麼，也不曾被擁有。
到了卡萊因大陸之後，終於有了家、有了會等自己一起回家的人；有可以一起戰鬥、有必須要完成的使命。
他以為這個就已經是人生的勝利了。
看起來自己以前所盼望的事情都有了結果，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到底夥伴、朋友以上的地方是什麼。

想不明白的伊得一個人鎖在書庫裡，這裡也沒有可以為他解惑的書。
他煩惱的問題不論跟哪個眷屬講都怪怪的。

刻意放輕動作卻仍是響起了細微的喀嗒關門聲，玖夜嘖了一聲便踱步到書庫最深處的書架子後方。

「喲，小少爺躲在這裡冥想魔法的奧秘是嗎？你那個榆木腦袋確定能悟出什麼新想法嗎？」伸出手點了點那個蹲坐在地上的青年額頭，用熟悉的語調調侃著對方。

沒有收到回應，正要走到一旁去放下手中的身事，長袴下擺卻被拽住。
「你要去哪？說得這麼歡你倒是教教我啊。老是被你說笨我都感覺腦袋真的要退化了…」抬頭回嘴的青年碰巧瞥見了男人另一隻手捧著的小瓷杯，身子一動伸手就要搶。
玖夜把手往後一收，伊得半跪在地上的身體幾乎是用一個投懷送抱的姿勢摟住男人。

「哦呀哦呀，小少爺就這麼飢渴是嗎？直接就撲上來要侍奉我。」玖夜臉上揚起了一個愉悅的笑容，伊得的臉正正對著他的胯部，難免忍不住，惡趣味的用下身蹭了蹭伊得的臉。

緩了緩因為蹲太久而酥酥麻麻的腿從地上起身，伊得拉過一側的椅子假裝不在意的隨便取過一本書就看了起來。

他才沒有在意那個看起來像什麼甜品的杯子。
沒有。

在心裡暗暗說服自己，可當真的轉身去看某人的時候視線還是一直往那個被放在桌上的小瓷杯上飄。

玖夜抱臂坐在另一側，一邊拿著煙斗吞雲吐霧一邊看著小鬼一直偷瞄欲言又止的模樣，臉上紋風不動的，心裡面早就樂開了花。

終究還是伊得先認輸，指著那個小瓷杯問玖夜那是什麼鬼。

玖夜變戲法似的把手上的煙斗一抖，變成了一隻小調羹遞給伊得。
別過頭用兩指把小杯子推到伊得面前，玖夜用有點生硬的語氣道︰
「無聊打發時間做的小東西，咳。蠻新奇的。」

杯子裡是嫩黃色的果凍體，用調羹輕輕拍打就會蕩漾出療癒的波浪。
好玩的拍打了幾下，看見那隻戴著半掌手套的手作勢要把杯子拿開，伊得連忙把瓷杯抓在手心，試探著挖了一口。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野營輪流做飯的時候這狐狸搞出了什麼地獄料理…

做好會被奇怪味道攻擊的心理準備，卻未料布丁入口微甜，雖然口感有點太水，放進嘴中的時候很快就會變成漾著淡淡蛋香的流體，可是認真評價的話，卻是正常的水平。

細細品味著口腔中殘餘的甜味，好像一刻鐘前煩惱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叼著金色小調羹有點意外的看了看那個男人，伊得嘴角微勾，故意地說︰
「一般般啦，你真的沒有廚藝天賦欸玖夜。」

男人挑了挑眉，一把搶過小杯子就要往書庫外走去，伊得趕忙追上前抱著玖夜的腰，軟磨硬泡的把布丁拿了回來。

「實在是做得太一般了，懲罰你跟我一起吃完它！」

最後那幾口布丁是在兩個人的嘴巴裡共同吃完的。

看著伊得笑得跟偷了腥的貓似的臉，玖夜用力的捏著他的臉頰往兩邊扯，自己也嘴角微勾漂亮的笑了。

小騙子，明明喜歡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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