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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虫の彼


*職英勝和大學生出
*OOC屬於我




在無數次的夢境裡,出久總是捧著即將燃燒殆盡的線香花火,低垂著頭看不見表情。背後是無止無盡延伸的漆黑大海,他站在海與砂的邊界,輪廓閃爍著海市蜃樓的光暈。搖曳的影子、瘦小的肩膀和滿是傷疤的雙手,看似隨時都會被吞沒在夾縫中,勝己卻從來不覺得那乍看渺小的身影脆弱。
小勝。出久的聲音幾乎要消失在空氣裡,語氣仍很堅定。
「小勝,」他說:「我已經決定了。」
出久從小就固執己見,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曾回頭。勝己只能眼睜睜看他轉過身,踩著沙子、頂著海風往海的方向走。海水淹過腳踝和腿和腰直到胸口,僅有隱隱約約白色的輪廓能辨識他的存在。
盛夏出生的他明明更適合蔚藍色的大海,卻甘願棲息在黎明與暗夜交界處,用全身照亮黑與白的界線。

*

校園中庭搭建的臨時醫護站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和鐵鏽味,對職業英雄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場景,但這裡是普通的國立大學,與危險、犧牲毫無關聯的普通大學。
勝己一路上遇到不少驚魂未定的教職員和學生,結結巴巴地詢問敵人是否已經被擊退。在他不耐煩地開口前,身旁的霍克斯便先一步安撫他們「已經沒事了喔」,然後用手肘推勝己一下,示意他收斂一點。
「不是說了嗎?綠谷同學沒有大礙,別一副要大開殺戒的臉。」
「我天生這張臉。」
反射性頂嘴後,勝己立刻不自在地別過視線。英雄應該是帶給人們信心與安心的存在,菜鳥更應該銘記於心。所幸霍克斯沒有要追究的意思,拍拍他的肩膀便岔開話題,望向不遠處半坍塌的教學大樓。
「看來上次交給他的道具派上用場了。」
狼藉的瓦礫堆還殘存些許煙硝味,與曾經的那場大戰相比還不到觸目驚心的程度,可前提條件完全不同。公安在幾個月前便掌握到敵人的動向,目標很明確就是兩年前那場大戰的英雄們,目的是無聊的復仇,只是直到今天才明白目標究竟是誰。
柿子挑軟的吃,敵人再蠢也要知道選擇失去個性的綠谷出久當作標的。
公安的沙盤推演的確有派上用場,災害縮減至最小,受傷人數比預期還要少也沒有任何人犧牲,勝己心中鬱結卻絲毫沒有減輕。並不是出自對出久的不信任,更不是為了阻止出久採取行動——正因為勝己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性格,才對無法提前完成的那項計畫產生挫敗感。如果能早點將出久帶回「這邊」的世界,是不是就能減少他身上不必要的傷了?
「Dynamight,別操之過急。」
「⋯⋯我知道。」
「發目小姐這次做的道具很適合他,能得知這點也算是不錯的收穫了。」
為避免打草驚蛇,敵人盯上英雄的事只有公安與少部分英雄知情。出久雖然是大戰的重要參與人之一,現在的他並非職業英雄,只是個持有臨時英雄證照的普通大學生,按照規定無法將細節透露給他。
這點倒是難不倒霍克斯,他也是那項計畫的協力人。畢竟要開發一套給無個性英雄使用的套裝,除了歐爾麥特之外算是史無前例了。申請手續已經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足以媲美軍火的火力,是否可以交給獨立的個體而非國家機構,與國安問題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勝己和曾經的A班同學做不到的事,都是由霍克斯出馬從中斡旋。
霍克斯以測試為由,替出久申請幾項無個性也能使用的道具,不僅能達到護身目的,還能順便測驗發目製作的實驗性道具是否能在實戰派上用場。當然,轉交給出久時,只輕描淡寫地說是發目的實驗需要有人協助,至於使用的時機點,就由出久自行判斷。
無論有沒有個性,眼前出現需要出手相助的人,出久都無法坐視不管,霍克斯的做法是於法於理上都能被接受的折衷案。勝己心知肚明,焦躁感仍揮之不去。
「你真的很喜歡綠谷同學,對吧。」
「⋯⋯蛤?」
突如其來的感想,讓勝己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走在前方的霍克斯笑出聲,晃晃手中的手機。
「申請計畫是你提的,資金統籌是你負責的,聽到學校遇襲第一時間趕過來的也是你。不愧是兒時玩伴,感情真好。」
「跟那個無關。」
「是嗎?我可不會為我不喜歡的人做到這個地步。高中還沒畢業時就有這等行動力,連那個歐爾麥特都為你折服了喔。」
勝己很清楚說出這些話的霍克斯毫無惡意,也沒有言外之意。他握緊右手拳頭,腦海中浮現的仍然是狼狽地跌坐在地上、微微顫抖的少年。
「⋯⋯我沒有那個資格。」
霍克斯詫異地看向他,見他欲言又止便善解人意地沒有追問,只是彎起眼睛微微一笑。
「你也挺不容易的。」

*

敵人闖入校園的一瞬間,地板、窗戶玻璃和造景盆栽全都被他所發出的超聲波震碎。在超常社會中,人們從小被教導遇到緊急狀態時該怎麼應對,學校也有辦過逃生演習。儘管如此,面對敵人毫不留情的攻擊,學生和教職員們仍是爭先恐後地四處奔逃。
學校的警報聲響起時,出久已經迅速撥通報警電話,學校附近就有英雄事務所,相信很快就會英雄趕到現場。只有臨時證照的無個性學生不需要挺身而出,老實按照演習時的逃生路線避難就好。他原本真的是這麼想的。
然而在看到在推擠中不慎跌倒的學生,被即將逼近的敵人嚇得動彈不得時,出久的身體在思考前還是擅自動起來了。
靈活的身軀穿越慌亂的人群,跳躍到半空中,他毫不猶豫掄起背包往敵人的方向用力一甩,裝滿教科書的沉重書包不偏不倚地砸中對方的腦袋。出久落地後立刻扭身抬腿,再補上一記扎扎實實的重踢。
莫名吃了兩發突襲的敵人怒吼一聲,跌跌撞撞地往後倒去。但是出久非常清楚,在沒有OFA的狀況下,自己的攻擊無法造成傷害,頂多只能拖延時間。
「快站起來!」
他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學生朝避難方向跑去,但對方似乎扭傷了腳踝,移動的速度十分緩慢,而後方的敵人已經重振旗鼓追了上來。
「——、——!!!」
超聲波瞬間震碎了地板,出久的耳膜幾乎要破裂,被他拉著的學生更是直接暈過去。
「⋯⋯!」
出久咬牙忍住耳鳴引起的暈眩與頭痛,將失去意識的學生擋在身後,雙眼緊盯著敵人的動作,左手則悄悄摸進外套的口袋——裡面有公安轉交給他的輔助道具。本以為逐漸恢復和平的社會也許不會派上用場了,沒料到才剛開學沒幾個月就發生這種事。
他按下道具開關,在心中向未雨綢繆的霍克斯道謝。

就結果而言,事件非常順利地落幕了。
在出久將敵人擊倒的同時,收到通報的英雄和警察也趕到現場。入侵校園的敵人似乎不只一名,除了使用超音波個性的敵人之外,學校的另外兩側也遭到襲擊。幸好英雄們的應變十分迅速,前後不到二十分鐘,敵人已經被鎮壓完畢。
暈倒的學生在被校醫緊急治療後並無大礙,沒多久便清醒了。他握著出久的手止不住地發抖,嘴裡不斷說著謝謝、我還以為完蛋了、真的謝謝你。出久坐在他的床邊,用方才救援時稍微擦傷的雙手反握回去。
距離那場大戰已過去兩年,才過去兩年。這個世界似乎改變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變。一切正在逐漸朝好的方向前進,但舊傷仍然留下烙印。人們在遇到非日常的緊急狀況時,仍會拼命朝救命鋼索伸出手祈求幫助。
這個世界依然需要英雄。但是——

「不是要責怪你的意思,看見你挺身而出我們都很感動,可是——」
「這麼危險的場面應該交給職業英雄,你沒有必要犯險啊。」

要成為讓人信賴的英雄,始終沒有想像中容易。
面對師長們半是欣慰半是擔憂的責備,出久試圖辯解什麼,卻心知肚明他們說的全是正確的。現在的綠谷出久只是綠谷出久,不是英雄Deku。
他微微彎下腰,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我下次會注意的。」
師長們苦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抬起頭來。
「非常謝謝你救了同學,但是你的手也受傷了吧?」
「擦傷而已。」
「我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希望你也能體諒校方期望每個學生都能平安。」
「⋯⋯」
「綠谷同學,恕我們直言⋯⋯」
他們露出難以啟齒的表情,似乎正在猶豫該不該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出久的雙眼裡風平浪靜,他靜靜地等待沒有催促。其實他心裡有數了,眼前的大人們的表情與當年母親看見自己受傷時的反應非常相似。所以無論接下來對方說出什麼話,他都可以理解也能坦然接受。
「你已經沒有個性了。我想你應該也能明白,現在的你也是需要被保護的存在。」
「⋯⋯」
無個性的他沒有應負的「職責」。那麼,這份總是擅自鼓譟著想成為他人力量的情緒,究竟該如何壓抑?
緊握的拳頭裡,從升上高中後總是修剪得乾乾淨淨的指甲,不知不覺深深陷入長滿厚繭的掌心。那是十分微小的刺痛,微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比起他內心那點微不足道又不堪的掙扎,至少事件已經結束,校園遭到破壞但是沒有人犧牲,敵人被順利拘捕。這樣就很好了。所以沒有關係,沒有關係的。畢竟,綠谷出久是⋯⋯

「喂。」

冰冷的手忽然被人從身後握住。
那是他從小到大再熟悉不過的溫度。

「出久。」

他緩緩回過頭,看見靜靜燃燒的火焰。
他身穿英雄裝的青梅竹馬握緊他毫無防備的手,往他的方向用力一扯,毫不猶豫地牽著出久的手,往反方向大步向前走,留下一眾錯愕的師長們。
斜陽的金色光芒落在那人身上,出久酸澀的雙眼眨也不眨地望著他從小看到大的背影。他總是橫行霸道地站在出久面前,帶著絢爛又耀眼的火焰,點燃出久的憧憬。

「出久。」爆豪勝己說:「來我這邊。」

不容置喙的語氣彷彿在告訴他,綠谷出久仍舊屬於「這邊」的世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