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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多久沒有看過少年了呢?
  二十年?三十年?
  自從那個像心魔一樣的幻覺不再出現後,他再也沒有看過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也會做出這麼荒唐的事情來,他像發了瘋一樣,拼命地找和少年相似的人,他們不需要習武,他們只需要乖乖地待在屋裡,坐在畫桌前練話就足夠了,他甚至會把毒藥摻進吃食裡,那些反抗的、怎麼樣也學不像地就殺了。
  諷刺的是,最後將刀子成功插進他心窩的,是他覺得最像的那一個--
  胸口流出的鮮血越來越多,明明身體逐漸冰冷、視線越發渙散,但是眼前的幻覺卻更加清晰起來。
  --但,好像……
  一點也不像,看來他記憶中的少年,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有了偏差,那些人根本不像,半分也不。  
  還是那個幻覺嗎?
  那個總在自己耳邊冷嘲熱諷的幻覺今天居然難得這麼安分。
  他沒有穿著那身單薄的白衣,而是少年生前最喜歡的那一套黑衣,他跪坐在自己頭前,灰藍色的眼睛裡似乎隱隱流露著落寞。
  「如果是我……」
  眼前的少年開口說道。
  --不像。
  那些人的聲音。
  「如果是我,即便你永遠消失,我的眼裡、心裡,都只會有你,永遠,都只有你一個。」
  少年的語調沒有甚麼起伏,宛若嘆息一般,既低落,又無力。
  「--你呢?」
  他?
  他當然也和少年一樣了,他的眼裡當然只有少年了。
  只是似乎和少年所說的,不太一樣。
  「師兄,我不想死。」
  少年抬頭環視屋內周遭。
  「你看,這麼多年了,這些東西都還在這裡,我卻只能看著,甚麼都做不了,摸不到、帶不走……」
  那些都是少年踏入江湖後蒐集來的東西,還有自己畫的畫,他都保存得很好,就算是那些替代品,也半分碰不得。
  「我特別恨你,特別、特別恨‥…」少年低頭,摸上他的臉。
  特別奇怪,以前幻覺摸上來的時候,都沒有實感的,可是--很溫暖,少年的手,特別暖和。
  「那些江湖名士--啊,不對,就我那些結拜的金蘭,哪一個、有哪一個跟我一個樣,這輩子待在屋子裡出不去、動不得……」
  少年一直很期待,在俠客島上時,他每天都坐在海邊,嚮往著要離開島上,要去看他口中說的江湖,是他沒有好護著少年。
  「青--」
  「--呵,君老。」少年忽然喊道,說完,他又笑了。「真的好難聽啊,我的師兄哪裡都好,就是名字取得差,願君長青,甚麼鬼,好土。」
  少年從來不願意喊他的名字,他總嫌棄自己的名字老土,他也嫌棄自己的名字也取得差。
  「以後,再幫我取個好聽點的吧,師兄--」
  
  江南一處大院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名少年站在遠處,神色淡漠的看著燒得坍方的屋院。
  他的雙手還帶著水,溼透的袖口隱隱能見幾點暈開的血漬。
  湛藍色的眼睛染上火光,左眼角下的淚痣為他的眉眼間添上風情。
  少年微微勾起嘴角,轉身離去,除了眼睛,那神態,就宛如許久之前,住在那座屋院內的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