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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特也失蹤了?!』姜鎬童當然不會花時間講什麼disappearance,只是撥電話給金希澈,告訴他:出事了!金希澈這輩子都沒聽過這個老匯兌商用這麼緊張、兇狠的語氣說話(李家老太太鬧出那點事時都沒有)幾乎也就在同時,金鐘雲匆匆走進會議室,你這個弟弟看著你說,曹圭賢進了安全屋。 金希澈搶過金鐘雲手上的單子,上頭除了標出曹圭賢使用的安全屋編號,也標出這忙內敲出的聯繫代碼是:受傷、需要支援、但可以等。到底是什麼事?你呢,大概沒機會看見吧,金希澈咬著牙問姜鎬童,「也」失蹤是怎麼回事?還有誰失蹤了? 『還有誰?李壽根!』 姜鎬童的一字一句都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不知道哪裡來的野路子瘋狗!讓老子逮著了,非得捏斷他全身的骨頭!金希澈呢,聽見連這個前輩都被惹翻(所以壽根哥也不見了?他問)便帶著金鐘雲去找金厲旭。這個比較大的忙內正在定位你的手機訊號位置,不過,如果你人在那裡,就會提前告訴他:不用了,沒有用的。 弟弟們可以用手機定位找到你,別人當然也可以。所以在下定決心逃亡時,你立刻就把手機扔到馬路上,看著一輛卡車輾過去、然後是更多車輾過去。接著你轉身走進某條小巷子,從另一頭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女裝。 (巷子裡有幾家女裝店,你挑了幾件單品換上,走出巷子的時候,頭上甚至多了一頂帽子。) (接下來、你才跳上公車,去首爾站。) * 好啦,回去看看金希澈的狀況。你不知道的是:金厲旭確實是找到你拋出手機的位置,這個忙內很冷靜地告訴立刻要走出門的那位哥說,不用去,正洙哥不在那裡。 他在那裡。金希澈走回來,手指簡直是要戳上螢幕上的那個亮點,我要把那傢伙帶回來!金希澈說,這不是他的手機在這裡的意思嗎?他人就在那附近吧? 「這個訊號停在那裡超過一小時了。」金厲旭還是很冷靜。你要是看到他能夠好好做出這樣的判斷,應該會摸摸他的頭吧;「正洙哥不會在這種狀況下待在那裡一個小時,又沒有任何聯繫。」 「哥」崔始源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了,啊,這時候你總是會想,這個弟弟總能在這種時候很快地出現;「厲旭說得對。正洙哥的手機在那裡,或者是因為他把手機扔了。」 這個做弟弟的已經很了解你了。他看了一下腕錶,很快地說,正洙哥應該會去首爾站那邊的安全屋吧?他才把這句話說完,金厲旭眼前的電腦螢幕就跳出一個訊息,意思是首爾的安全屋被啟動,但是啟動安全屋的人沒有待在那裡。 「是正洙哥。」金厲旭還是很冷靜,看著安全屋回傳的資訊,「放在那邊的錢、衣服跟證件被拿走了,正洙哥說他安全,要去別的地方。」 只有這個安全屋放了逃亡用的物件。但如果沒有待在安全屋裡,就是判斷這樣不能解決問題吧?崔始源抱著手說,如果正洙哥沒講他要去哪裡,就是他認定我們知道了,他不好辦事。 太對了--你要是在現場,應該會一邊拍手叫好,一邊開始想,崔始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懂你的?事實上,也不只是你。他把這句話說完,就把手放在金厲旭的肩膀上。我去接圭賢吧,在金厲旭拍開那隻手之前,崔始源就說。 你搭上KTX的時候--哎,你會這樣說吧?根本不需要擔心,崔始源就是可以完美地執行哥哥們的指令,譬如說,把曹圭賢安全帶回修車廠。 壞消息是,曹圭賢的確是受傷了,槍傷;好消息是,子彈只削掉他肩上的一塊肉,很痛,但沒有生命危險。是那個老傢伙!曹圭賢一回到修車廠,就一邊嚷嚷著,一邊對金厲旭告狀。他說了一個名字,在場所有人都皺起眉頭。 那是現任檢察總長的名字。這就是你得先跑,但又不能明說要去哪裡的理由了;這事情,其他人是切割不開的,但如果你把火帶在身上跑,那種大人物,至少不會立刻對修車廠下手。 但你知道,金希澈肯定會做點什麼。 這就是你後來才知道的事了。 你們那一行--總之,只要沾點邊的,很快就都知道,聖水洞那裡出了點事,忙內傷得不輕、瘋特不知道去了哪裡。 你跟忙內出狀況的事,其實早就有謠傳。你失蹤,有的人也很快就收到消息。要是沒有瘋特(也是有人這麼盤算著)要從聖水洞那裡撈點地盤什麼的,應該就容易得多吧? 哎,你要是知道這些人的天真啊,你大概會嘆一口氣說,連我都對付不了,怎麼可能對付得了那些傢伙啦? 你後來聽說了,金鐘雲第二天就出門去,大一點的幫派都被他登門拜訪。我哥,他很簡潔地說,出了點事。 『你們攪和進來,讓他掉一根寒毛……我都跟你們沒完。』金鐘雲這種耍流氓的樣子,你已經很久不曾見到了。低沉的嗓音,聽起來彷彿很冷靜,但都在說一些不像話的事。 『我崽子們掉一根寒毛,我也跟你們沒完。』 是瘋了嗎!?知道姜鎬童最近脾性不好,金鐘雲去「拜訪」的這些幫派,或者是去找申醫院的院長抱怨;又或者,是找那兩位小老闆裡,比較好說話的那個講兩句。找我也沒用,這個時常代表朴正洙的小老闆,是約得出來,也願意喝酒。但說話呢,就是變得很簡潔。 「正洙哥失蹤了,現在是希澈哥在管事。」 不但他這麼說,就連申醫院的申院長,也是沒什麼好聲氣地說,金希澈管事,你能夠指望那個瘋崽子幹點什麼正經的? 『為什麼不是你管事?』當然也有人這麼問。畢竟,這麼許多年來,你已經很少親自為什麼事出面,大多數人見到的都是李赫宰或李東海。李赫宰呢,則像是等了這個問題很久了,他咧開一個大大的笑,那種你看見,就知道這崽子要鬧事的笑。 「總得讓你們見識一下啊,那些哥瘋起來是什麼樣子。」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吃金鐘雲那套。朴正洙失蹤,關其他人什麼事啦?但金鐘雲要是出現,手下跟著的就是他那群玩命的崽子;聖水洞好多年來都不曾露過獠牙,但這一回,金鐘雲一出現,大多就扛著他早年時常把玩的那把削短型雷明頓870。大是有任何人要是敢說個「不」,就要立刻轟掉幾個人的氣魄。 瘋崽子!幾個大哥的咒罵立刻傳開,你當然是沒有聽到的--你忙得很。 光是在大邱弄一個棲身之地,就花掉你幾天時間。說到底,你們的據點從來都不包括大邱--而且,這裡的人,到底誰可信?說真的,你心底根本一點把握也沒有。 但就算是這樣,你還是得先在這裡待下來。 畢竟,如果你們根本就不在大邱活動,當然也不會有人立刻猜到你去了哪裡。沒有朋友在這裡,當然也沒有線索找你。你用從首爾帶來的衣服與錢,把自己變成一個規規矩矩的上班族,找到一個價格不上不下的旅館。 你check in之後,拎著簡單的行李進了自己的房間。確認過房間沒有問題後,你才把塞在後腰的槍拿出來,先藏在枕頭底下;然後你才一下子癱坐在床上。 (你的下一步是要睡一覺。好好睡一覺。) (總得完全冷靜下來之後--你一邊這麼想,一邊又突然坐起身。) (你得打個電話。) 貳、Robin's Nest 你用旅館的電話撥外線出去,等了幾秒,切進一段錄音。Robin's Nest您好,甜美的女聲甜美地說,諮詢請按一、案件查詢請按二、款項問題請按三……你很快地按下某個人的出生年,這是這一層語音系統沒有的選項。 『我是沈昌珉。』電話很快被接通,電話那一頭的人,是你很熟悉的。 「昌珉啊」你喊了Robin's Nest的老闆一聲,「是我。」 * Robin's Nest,老闆沈昌珉,他哥鄭允浩。其實你跟鄭允浩熟一點,畢竟是交過手的。 (幾個案子--當然是你們幹的啦,但沒有證據、或當事人不願意聲張,鄭允浩能拿你們怎麼樣?) 沈昌珉,你相對沒那麼熟,不過也認識的。厲旭交往過的對象,之前幫厲旭找他的老師。你這幾天有空時,總在想誰最適合幫你傳話。這幾個圈子,點頭之交多的是。對方如果要查,這個人肯定不在靠前的順位上。 『--英俊哥嗎?』一聽見沈昌珉這麼說,你就知道鄭允浩在場。『去哪裡啦?之前要找英俊哥喝兩杯,嫂子都說也不知道去哪裡了,氣呼呼的,我都不敢多說兩句。』 「我在大邱。」你知道沈昌珉的意思,便很快地說,「你跟希澈說一聲,我躲個幾天,就會回去首爾。但我回去的事不要曝光。」 『哎,這我可不能保證,嫂子那脾氣你知道的。』你聽見鄭允浩在問是誰,沈昌珉笑著說,一個客人,要我幫點忙。 『會死人的啊,哥,嫂子那脾氣,會弄死幾個人的。』 ……啊啊,你瞬間有些頭疼起來;現在是希澈在管事?(你原先以為這傢伙會讓赫宰來帶頭)我的英俊哥啊,你聽見沈昌珉還在笑,我們嫂子可難應付吧? 知道了,你說。對方很棘手,我回到首爾再跟希澈聯繫。 『要快點。』沈昌珉笑著說。我出去抽根菸,你聽見鄭允浩的說話聲,又隔了一會兒,你才聽見沈昌珉壓低了聲音說,鐘雲哥也出手了,首爾亂得很。大家都說聖水洞得罪政府的大人物,允浩哥也跟我問過消息。 鐘雲也……你聽著就有點頭疼。掛上電話,你只得往床上一倒。才開始要煩惱起來,你就聽見客房裡的電話響了,你瞬間坐起身、伸手去拿放在枕頭下的槍。 你當然不會知道啦--至少在這通電話響起來前,你還不知道。 你不知道鄭允浩說是要去抽菸,也真的是去抽菸;只是一邊抽菸,一邊就要他的警察朋友查打來他老弟這裡的這通電話。哥查這個做什麼?電話那一頭是鄭允浩的後輩,對於使用國家力量找你這件事來說,多少是有一些忌諱的。哎,問那麼多幹嗎?鄭允浩不打算解釋,當然也順利拿到電話號碼(但也太快了吧?你一邊也在想這個問題)。 住旅館得登記,你用的是本名,박정수。偽造證件的問題太多,你寧可不用;再說啦,「朴正洙」這個名字本來就沒幾個人知道,寫成拼音就更不容易辨識。只是你怎麼樣都沒想到,鄭允浩居然就堂而皇之地用你的本名,找到你, 「你怎麼知道去昌珉那邊會有線索?」你自然是懊惱的。你想了幾天才想出來的辦法,居然被這個前刑警破解。鄭允浩笑著說,這個嘛,刑警的直覺。 『小特哥太精明了,肯定不會直接聯繫希澈哥那邊。鎬童哥那裡,壽根哥也是關係人,哥也不會找那邊說話,』 裁縫師傅呢?鄭允浩說他也想過,但李赫宰才跟裁縫師傅們一起幹過一樁買賣,這個喊著他哥、卻一度想逮到他的傢伙說,其實他下一趟就要過去那裡晃一晃,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所以,你深吸一口氣,你問鄭允浩,所以這麼大費周章的找你,是為什麼? 你很清楚--鄭允浩早就不是警察了。 這傢伙啊,畢竟是交過手的,你很知道這個人。很聰明,也很有手腕。雖然你們盡量把每個案子都做得不落痕跡,但總是有些蛛絲馬跡會飄到鄭允浩手上。 也因此,你與他,當然見過幾次。你也很快地判斷,這傢伙要是出人頭地、那你、你跟你的弟弟們,還有金希澈,大概都會碰到一些麻煩。 但好在大韓民國並不是能夠讓鄭允浩出人頭地的國家。雖然這樣想是有些不厚道,但當你聽說鄭允浩在一次出勤時受重傷,幾乎是被沈昌珉逼著辭職時(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呢?你那時對沈昌珉的印象,就是一個崇拜他哥的小孩,完全想像不出沈昌珉能做出這些事)幾乎要額手稱慶。你早就聽說了,沈昌珉的偵探社本來生意就不錯,鄭允浩出院後,基本上無所事事,偶爾在偵探社兼差。 「你打工的地方換了嗎?換去幫檢察廳跑腿嗎?」 你刻意用上帶著嘲諷意味的語氣問。鄭允浩卻像是無聲地笑了,哎,正洙哥,他喊了一聲,你想盡快回首爾吧? 這時,你突然想起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孩子們要與誰交往,要找誰約會,其實你是不管的;厲旭曾與昌珉約會過,這件事你知道,但你當作不知道。厲旭與昌珉後來分手這件事,你也知道,但你還是當作不知道。 當然啦──你也找金鐘雲問過這件事。金鐘雲就是聳聳肩,昌珉人不錯,這個弟弟說,但是他哥嘛,獨特你知道的吧。 鄭允浩?你皺著眉頭,一邊想,那傢伙雖然討厭,但如果是沈昌珉,其實也還好。我像是那種會因為鄭允浩的事說什麼話的哥嗎?你忍不住問金鐘雲。這個弟弟呢,則是用一種看笨蛋的眼神看你。 『跟你無關,獨特。』這個弟弟這麼說。『那兩個人的問題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然是怎麼樣?你本來想問,但是金鐘雲的表情逼著你吞下更多問題。但你現在想懂了,自家那個比較大的忙內吧,其實個性拗得很。沈昌珉心中或許是有厲旭的,但也有其他人。 哥覺得呢?你聽著鄭允浩帶著笑意的嗓音,其實比較想磨牙。 * 不過你不知道的是──你跟鄭允浩的這通電話,其實講得有點久,但沈昌珉沒發覺。 因為沈昌珉看著鄭允浩去抽菸,就撥了一通電話給厲旭。 「怎麼樣?」 『允浩哥出去講了兩通電話,一通打到首爾警察廳,一通打到大邱的一個旅館。小特哥用他的本名check in了。』 是啦。你跟鄭允浩都不會想到,沈昌珉從來都沒有對他的這個哥真正放下心。所以小特哥在大邱嗎?你的這個忙內緊接著問,允浩哥有他的想法吧?他為什麼不告訴你? 沈昌珉不會告訴厲旭、也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是,要是鄭允浩能夠好好的,不要做一些危險的事,他其實就安心了。但他太明白,就算他的允浩哥總算是聽他的話,辭掉警察的工作,也一定還是私底下做一些危險的事。沈昌珉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咬著唇,停了一會兒才說,幫我跟神童哥說謝謝,軟體跟監聽的費用已經匯過去了。 『昌珉』金厲旭,你的這個弟弟,停了一下,又嘆一口氣。『你不說是不行的,允浩哥把你當弟弟的話,你就是他保護的對象。』 既然是鄭允浩要保護的人,當然那些危險的事,就都不需要知道了。沈昌珉原來還要說些什麼,但螢幕上的監視系統提醒他,鄭允浩終於抽完菸,於是只好說一些「回頭再聊允浩哥要進來了」之類的話,然後掛上電話。 「今晚吃什麼?」還叼著一根沒點著的菸,鄭允浩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語氣仍是輕快的。「燉雞吧?我想吃。」沒等沈昌珉說話,這個人就自顧自地說。 「好啊,回去我們去一下超市。」沈昌珉也還是笑得很純良。哥不要抽那麼多菸啊,這個偵探社老闆說,一邊關掉螢幕上的監視畫面,很傷身體的,沈昌珉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還盯著螢幕看。 不過,這一份竊聽資料--當然立刻就被送到會議室去啦。你常用的那個會議室。你沒跑到大邱去的時候,不論發生什麼事,你幾乎都坐在桌邊,一邊看著白板、或手上的資料,一邊想著要怎麼辦。 而與你總是偏身坐在桌邊不同,金希澈乾脆整個人盤腿坐在桌上。你的弟弟們三三兩兩,金厲旭正在等金希澈聽完錄音(曹圭賢還有其他工作得處理)。你的那一位皺著眉頭聽完鄭允浩的幾段對話,就轉頭對李赫宰與李東海說,你們兩個安排一下,想個辦法把正洙弄回來。 當然,不是大張旗鼓把人接回來,是看有沒有什麼辦法、拐個彎,把人祕密弄回首爾。崔始源用手肘戳了一下申東熙;申東熙搖搖頭。 正洙哥要回來了,呼! 哎,沒那麼快。 這兩個兄弟一邊比手畫腳,一邊看著李赫宰搖搖頭說,我們的人最好都不要去大邱。允浩哥要去找特哥吧?這個小老闆抱著手臂說,反正我們知道特哥在哪裡了,而且昌珉那邊有線索可以追,我覺得先恢復跟正洙哥的聯繫就好。 「盯住我們的人太多了……人家還點名要我們把忙內交出去。相較之下,正洙哥可能還比較安全,而且允浩哥要去找他的話……」 沈昌珉不知道的事,他們其實或多或少都有聽說。只是誰也不敢透漏給沈昌珉,就連金厲旭也不例外。其實你也知道一點內情,可能還比弟弟們、比你的那一位都知道得多一點。 但其實啊,你待在大邱,知道鄭允浩很快會找個理由到這裡來,你只覺得額角隱隱有些發脹。等一下就真的會痛起來了,你知道。 叁、men 不過,聯繫上熟人,還是給了你一些方便。經過加密的手機很快就送到你的手上,電話接通的時候,你知道金希澈終於鬆一口氣。 『呀,你快回來吧!』把一些事情交代完(忙內們,你對李赫宰這麼說,一步都不准出去。你跟始源看著他們)弟弟們總算是很識相地退出會議室。要到這個時候,你才聽得見這個人,藏都藏不住的疲憊。 『孩子們的老媽一個就夠了。』 「老爸偶爾下廚房也不錯吧?」 哎。待在大邱幾天,其實你也是擔心的。但就是聽見這個人的聲音,有些安心了,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不過,還有一些人的情況,其實連你也不清楚。 就像忙內們吧--雖說事件的起源是曹圭賢的鑑定,但這十年來,你們每次出手都做得乾淨俐落,就算對方是檢察廳的大人物,也暫時沒辦法在檯面上拿你們怎麼樣。 所以,兩個忙內多少有些覺得哥哥們反應過度。 畢竟,李赫宰與崔始源雖然平時嘻嘻哈哈,在這個時候被交代要看著弟弟們,倒是沒打什麼折扣。曹圭賢,對,又是他,覺得李東海比較沒那麼難對付,偶爾也會說一些「不用到哪裡哥哥們都跟著吧」之類的話。 (你不知道的是,曹圭賢倒不是為他自己說的。) (崔始源待在他們附近的時候,他可以感覺到金厲旭的浮躁。) (但偏偏崔始源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但你知道也沒用。因為金厲旭只想掩蓋自己的心思,說都說不清楚的,如果你在、而且金厲旭願意的話,你會聽見他這麼抱怨吧。而你呢,大概會忍住不追問,弄不清楚的,到底是他對誰的心思? * 通過電話後,你又在大邱待了幾天。 畢竟是連絡上了,金希澈挖空了心思,總之是給你送了錢、武器、設備,甚至應你的要求、準備好那幅贗品的贗品。為了避免還是被監聽,這幾天內,你們雖說又通過電話,但金希澈沒有問你計畫。你們甚至是用一種很隱晦的說法確認了,讓金鐘雲去接你。 --畢竟認識李赫宰與李東海的人實在太多。再說了,這兩個崽子的專業比較是帶著孩子們去現場、與談生意;要找個人一路陪你回首爾,能保護你是最要緊的。原先吧,金希澈還擔心,萬一金鐘雲被認出來怎麼辦?這個弟弟卻是扯著嘴角笑說,認出來就認出來。就算是警察崽子,要招惹到他頭上,也最好掂掂自己的斤兩。 也對,你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雖說金鐘雲最近是招搖了點,但見得著他的人本來就不多。加上手下一幫孩子跟著,手裡又有大批軍火,說是一個金鐘雲跟著,真的動上手,對方面對的可是一個小型武裝部隊。你的腦袋一轉,很快就改了策略。我會帶著筒子上路,你對金希澈說。 金希澈知道你的意思。你說的筒子,聽起來像是那幅給你惹麻煩的仿品;但你實際上說的是金厲旭趕著做出來的贗品。贗品的贗品,你光是想都覺得有趣;金希澈卻是有點憂鬱地,哎,擔心你呢,這個人說,你還在想給誰惹麻煩? 「都挨打了,怎麼能不還手?」 你訂下的規矩就是這樣。不管是不是你們經手的物件,都不一定非得讓忙內們看過。鑑價師、鑑定師,滿地都是的。我們忙內也不是閒著沒事幹,人家沒開口講話,不是推不了,最好就推掉--你說些這些話的時候,眼睛甚至還看著帳本。 但偏偏聖水洞的兩個忙內也挺出名。很多案子,哥哥們就擋掉了;但李壽根與崔始源手上有幾個客人,是一定得賣面子,而且只信得過這兩個忙內。呀,就是哥慣出來的--李赫宰早就說過啦,當著誰都能臭著臉說『假東西』,那些老東西才這麼咬著不放的。 也不能說忙內們一點都沒變成熟(你也幫著辯解過幾句;但你也疑心,李赫宰根本就覺得很得意吧?)不過,那兩個小孩要說什麼,你們當哥的,其實從來也拿捏不住。對你來說,這些鑑定、鑑價的工作,說穿了就是賺沒幾毛錢,但麻煩一籮筐。這一回可不就是這麼回事?金希澈一邊說,挨打得反擊沒錯,但這種案子總是出狀況,這次還不知道得怎麼收拾吧? 你呢,則停頓了一下。你想到李壽根,也想到鄭允浩似乎另有所圖。這一回很棘手,弄得不好,修車廠或許整個被抄掉。一邊想你就聽見金希澈說,會惹麻煩的東西都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忙內們現在整天在喊無聊,不過連李東海都會盯著他們,應該不會惹出新的麻煩吧。 應該吧。你嘆一口氣,知道新的麻煩正在等你。 (你聽見金希澈喊住經過他身邊的金鐘雲,我很久沒上教堂了,你聽見金鐘雲說。語氣實在太過歡快,以至於你幾乎可以想見,這個弟弟咧開嘴笑的樣子。) 而金鐘雲是個很講究效率的人。當天晚上,你就收到他的通知,說是要跟你約在大邱的車站。你沒問他要怎麼做,你只是又挑了一套上班族穿的衣服,把頭髮剪短、染黑。拎著的公事包裡當然放了槍。你把畫筒背在身上的時候,當然想過這樣是不是低調得太刻意了?但當你看見金鐘雲,你馬上就知道,自己還是多心了。 「我帶了人手來。」 你這個弟弟出現的時候,身上背著一個吉他盒。好吧,你知道他最近在學彈吉他(說是當作修養)但眼下這個情況,你也知道,吉他盒裡肯定是些真正的好東西。你喜歡的TRG,太大了,我帶了短一點的來。你一邊聽著金鐘雲說話,一邊很難不注意到車站旁的一小群高中生,打打鬧鬧的,像是要去校外教學。好啦,吵吵鬧鬧的孩子們當然不會引起你的注意(那可不就是你的日常?)你會留意到是因為,那群孩子實在面熟得很。 「那邊都是?」 「帶出來鍛鍊一下。」 你這個弟弟只是平靜地。你沒再往那裡看過去,但你知道,那群看起來像是高中生的孩子們手邊,是幾個看似普通的行李袋。看看那群老王八蛋還能搞什麼鬼,你看著金鐘雲咧開嘴,敢再搞鬼,我把他們就全轟回老家去。 * 不過,事情的發展,該不該說超出你的預期呢? 你搭上火車回首爾的那一天,警察就去了修車廠,說是線報密告有犯罪事證。你沒看見的是,兩個忙內坐在二樓,四條腿在那邊晃啊晃的,一邊交換手裡的洋芋片吃。金希澈一邊打電話給律師(這傢伙早就預備好了!)李赫宰與李東海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申東熙則是被從他的辦公室趕出來,只好跟忙內們坐在一起。蜂蜜口味的洋芋片?搜查的警官們都聽見他滿是嫌棄地,那種東西可以吃嗎!? 哎C,你當然沒聽見啦,在場的警官什麼都沒搜到,又看著二樓的三個人活像在看戲;出來應對的金希澈呢,擺明要找碴的樣子,只好摸摸鼻子準備收隊。才下了指令,電話就打來了,這位警官接起電話後,點點頭,便掛上電話。鄭允浩是你什麼人?這位警官問,金希澈看了這警官,兩片薄唇間吐出兩個字:熟人。 兩個忙內加上一個申東熙,看著金希澈又跟警官說了幾句話後,居然就跟著這警官走了,便互看一眼;別擔心,金希澈的訊息下一秒就傳到群組裡,我去晃一晃。 在那個當下,你沒能第一時間聽見忙內罵了一聲髒話;要晃去哪裡?!忙內原先要撥電話給金希澈,卻又被申東熙攔住。叫赫宰回來,看到情況超出預期,這個做哥的盯著門口說,還有始源。 (說是這麼說,但過了幾分鐘,申東熙還是吐出一口氣,哎,希澈哥沒事的,晚上沒消息,我們再看看怎麼辦。) (兩個忙內面面相覷,想的應該是要讓你知道,但又不知道該不該讓你知道。) * 差不多的時候,你正與金鐘雲一起搭上火車。這時,你們已經交換過彼此手上的情報,但該怎麼做呢?你與金鐘雲,在這時,其實還沒取得共識。 「那一位的目標是青瓦臺。」上了火車後,你才知道,除了高中生外,金鐘雲帶來的另一撥人則分散開來,男男女女都有:你們兩個就坐在孩子們中間,對方總不可能在火車上動手,金鐘雲說話的樣子很悠閒--你要是還沒打算回去,他說,這段車程有四、五個小時,你看要交代什麼事,我順便帶話回去給希峰。 「我知道是那個老傢伙,所以才跟圭賢去一趟。圭賢一看就知道是厲旭做的;那兩邊應該是有什麼想法,一察覺東西可能不對,就說要留我們做客。」 「圭賢直接跟你說東西有問題?他直接說東西是厲旭做的?」金厲旭的作品,無疑就是最上等的贗品。但當著對方的面那麼說,幾乎就是直說了東西不是真的。如果是金厲旭親自去,可能就撇撇嘴,李壽根一看就會接過話,總之得保全人家的面子。於是所以,你嘆了一口氣,告訴金鐘雲,他畢竟在現場,不可能真讓忙內在那個當下實話實說。怎麼樣?他問曹圭賢這句話的時候,悄悄做了一個手勢。曹圭賢看了看物件,一樣是撇撇嘴(好吧)便告訴他,六五%。 畢竟去的不是比較年長的那個忙內,看著最年長的哥哥顯然有些戒備,曹圭賢便用比較像人話的方式說,東西有問題。提到六五這個數字,總之就是東西出自他的好兄弟之手。金厲旭,金六五。拿這種諧音當暗語是有點傻氣,但你當哥的一聽就懂。李壽根坐在旁邊,看著你們這兩個兄弟的表情,趕緊搶過話來說,東西肯定是好東西啦,我找個大師來出證明,總長的事情我李壽根一定辦得妥妥的! --對方也不是傻瓜。看著曹圭賢既不繼續說話也不表態,便笑著說,哎,哪裡的大師比聖水洞的先生可靠啦?我出門前會長交代過我了,如果曹先生有什麼不好說的,不如回宅邸敘一敘。會長的藏畫很多,要是有機會,拜託曹先生看一看,當然也是美事一樁。 說的話很客氣,但守在外頭的保鑣立刻就進屋也是事實。檢察總長的人馬立刻當場被壓制,李壽根見狀--很少有人知道,這個舊貨商其實身手十分不錯--便立刻逮住離他最近的代理人。你們做什麼?!這位老牌的舊貨商大喝一聲,一邊對你說,小特,把東西拿起來! 交易的地點是會長選的,但舊貨商手下的孩子,當然仍安排全程錄影存證。誰要擺一個局,在那個當下看不出來;但若是之後要坐下來談,物件與錄影缺一不可。你很快地接手那幅畫,很快地卸下畫框。李壽根逮著代理人斷後,短暫脫身後,你們在幾秒內便說好了,三個人朝三個不同的方向走。忙內去安全屋,你與李壽根離開首爾。那東西不在你身上吧?要到這個時候,金鐘雲才看著那個畫筒,一邊開口問你。 「在壽根哥那裡。」你說。原來讓金厲旭趕著做出來第二幅贗品(你交代這個忙內,記得做一個可以區隔的記號)是要放在身上,萬一被逮到還可以含糊其詞一番,總之替李壽根爭取一點時間。但反覆考慮過幾回,你還是決定招搖一點,給兩邊的大人物多添一點麻煩。 「你決定接下來怎麼做了?」金鐘雲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哎C,你聽見這個弟弟罵,希峰搞什麼鬼?怎麼了?你看著窗外的風景問,然後聽見金鐘雲告訴你,警察去過修車廠了,李赫宰與李東海被交代出去避一避,該挪走的東西都挪走了。照理來說不該有什麼問題,申東熙卻傳來訊息,說是金希澈跟著警察走了,自己跟著走的。 (在你沒看見的地方,鄭允浩則是剛掛上電話。) (這通電話是他在陽台上打的,他叼著一根菸,告訴金希澈,要這個老朋友跟著警察走;他正巧知道他們清江別墅的所在地。警察這頭搜不著,那頭肯定能有點收獲吧?) (鄭允浩並不擔心這通電話被沈昌珉聽見,因為有人替他拖住沈昌珉。) (掛上電話後,他深深吸進一口菸,然後吐出來。) 肆、Hallelujah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金希澈正在被逮著問話。問話的警察年紀不大,一個娃娃臉看起來挺可愛。有內線情報顯示你是國際盜竊集團的主謀,娃娃臉板著臉說,我們從你的通訊紀錄找到一些東西,你要不要考慮爭取一下,到時候少關幾年? --笑話。如果是你在場的話,應該會這麼說吧?這些警察是怎麼回事啦?就算是主謀,也是你啊,怎麼會是這個連帳都看不好的傢伙啦?金希澈也心知肚明,會這樣說,表示警察根本就還在狀況外。跟我的律師談吧,小崽子。金希澈簡直是輕蔑地,一邊拿手機看了一下時間。 「老子跟警察崽子沒話說。」 「那我們就只好依法行事了。」 小警察努力地撐著氣場;他當然不會看見,金希澈拿著手機傳訊息,是讓律師晚點進來。 「呀,先不管什麼依不依法行事的。」有一個崔始源在打理,警察摸不著門路、根本不可能找到什麼真正能對他們怎麼樣的證據。再加上兩個忙內在技術上的各種協助,大家都知道--找聖水洞辦事是貴一點,但人家貴得有道理。朴正洙的帳本子上,連高階警官都被安排得妥妥當當。有一個姜鎬童幫他,什麼錢都乾乾淨淨的,像是鄭允浩那種正直到有點傻氣的警察,當然不可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話是這樣講。但小警察下一句話便是,你認識允浩哥?他剛剛打來提供一條線報,我們派人去搜了。搜?即使是你在場,也應該會愣一下。 「你認識崔始源吧?」這個小警察說。「允浩哥提供的線報很確實,我們已經拿到搜索票,也派人去搜索他的辦公室。」 什麼都不會搜到。你跟金希澈都心知肚明,崔始源那麼精細的一個人,肯定都把敏感的東西藏得好好的;但這件事要是曝光,難免會為崔家惹上麻煩。鄭允浩雖說人比較直,沒他那個弟弟滿肚子壞水的,但金希澈也知道,去搜崔始源的辦公室,目的在施壓、要是真能找到什麼--對這警察崽子來說,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橫財吧?可以期待,但不用抱太大希望。 「騷擾一個老實生意人,你們也真夠好意思的。」 往椅背上一靠,你的那一位拿起手機,輸入要律師進來處理事情的訊息。他往後一靠,好看的嘴角(當然是對你來說)往上一挑。 「李警官是吧?」你的這一位,再度把手機扔回桌上。「我沒話跟你講了,你跟我律師談吧。」 * 不過,就算是這樣,你還是沒在電視新聞上看到消息。 沒有從清江那裡找出什麼的消息,也沒有崔家的少爺,崔始源的辦公室被搜索的消息;那邊的大人物去找馬始道歉了,金希澈只簡短地說,那傢伙也不是好惹的。 那‧傢‧伙。你知道他說的是崔始源,當然啦,你也知道,那個個子高大、卻總是讓你們揉圓搓扁的弟弟,在外有他強悍的一面。找了誰?你問,金希澈又簡短地給你一個名字,是你熟悉的姜鎬童。 是允浩搞的鬼,你聽見金希澈說,鎬童哥出面彈壓住昌珉,事情就解決大半。你聽著這麼一個解釋,並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也是因為講電話的關係吧?因此也沒看見金希澈的欲言又止。 姜鎬童是打了幾個電話給幾個人(包括沈昌珉)沒錯。但真正、呃,讓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是金厲旭撥了電話給沈昌珉。 就在會議室裡。金厲旭撥通沈昌珉的電話後,就開了擴音。喂喂?他們當哥哥的都聽見了沈昌珉輕快的回應,接著才是他們的忙內,冷漠卻又嚴厲地問,你哥在搞什麼? 『什麼搞什麼?允浩哥怎麼了?』 「--我開了擴音。你哥打電話去給警察,叫警察帶希澈哥走,又去搜索我們在清江的別墅,跟始源哥的辦公室。」 『允浩哥?他哪來的這些資源?』 從輕快變成凝重。曹圭賢在一邊聽著,忍不住說,昌珉應該不知道吧?你要是在那裡,應該會覺得這忙內啊--好在申東熙立刻讓他閉著嘴,允浩,這個弟弟無聲地說,又比了一個處理掉的手勢。 「你問我我問誰?你去搞定你哥。不然我們朋友都不用做了。」 說完話就掛上電話。金厲旭抬頭看著幾個哥哥說,昌珉應該是真的不知道。 「始源說沒事,他拿廣告跟報社談,對方就把報導抽起來了。」 講了老半天電話的李赫宰這時才加入談話。鎬童哥找了國會議員跟廣播通信的人……李赫宰笑著說,哎,鎬童哥真的認識那麼多人啊? 「有錢有勢嘛,搬錢哪裡離得開鎬童哥。」金希澈幾句話做了結論,又轉頭去問金厲旭,有辦法套到允浩的說法嗎?昌珉應該會處理吧? 如果是你在場,就會撇撇嘴,覺得這問題問得真是傻了。 金希澈是不問這些事的,但你知道,沈昌珉雖說是跟忙內們都交往過,但那崽子啊,心底只有一個人,只會有一個人。鄭允浩,你會把這個名字說出來,你會提醒金希澈,沈昌珉怎麼樣都不會讓鄭允浩回去做警察。 「我……昌珉的訊息。」金厲旭很快地讀了一下,「他說他會去找允浩哥談。不會再讓允浩哥給我們添麻煩。」 不可能。如果你在,就會這麼說:沈昌珉或許擋得了鄭允浩幾天,但肯定不是很長的時間。原因很簡單,因為沈昌珉太在意鄭允浩,在意到,根本不可能真正阻止他的那位哥--雖然他也不可能讓鄭允浩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 那你這裡呢?你要怎麼辦? 你--其實一開始就不認為鄭允浩會是太大的問題。哎,金希澈是誰呢?真說要拉幫結派的,那傢伙認識的人比你還多啦。比起太有原則的鄭允浩,金希澈真正要做點什麼,其實容易得多。 但是鄭允浩出手了。為什麼?你總有個不祥的預感,但光是預感沒用,所以你決定先把事情處理好。你讓金鐘雲跟著你,打算直接與檢察總長、以及那位會長談。不管怎麼樣,能用錢擺平就最好。金鐘雲跟著你,要是談崩了,還可以全身而退。 (當然啦,你當然知道,有個風險叫做,金鐘雲把對方幹掉。) (但事態不至於惡化到那個程度--你想。說穿了,那幅畫就是錢。畫是假的,兩邊都對對方有疑慮。鎬童哥找個中間人,意思就是強行把這個事情解決掉,最多不過你們找一幅價值差不多的珍品,讓雙方都可以繼續進行交易。) 但是,事情總有個但是。 鄭允浩確實沒法子把搜索的事情鬧大,但殺掉幾個人還是辦得到的。 大韓民國的檢察總長就在你眼前被狙擊手狙殺。金鐘雲立刻緊繃起來,直接拉著你避開窗口。但你知道,對方的目標不是你。 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是不讓這個事情結束。再說了,總長被殺,政治上的籌碼就得重新擺放。你什麼證據都沒有,但你知道,這肯定是鄭允浩幹的。你想到金希澈被逼著去一趟警局,你想到崔始源的辦公室被搜索。還有直接撥到旅館找你的電話。 「走!」這些枝枝節節的小事則與金鐘雲無關。對金鐘雲來說,眼前沒什麼比把你安全帶走更重要。姜鎬童扯著李壽根避開掃射(那位會長也知機得恨,立刻找到掩護)接過孩子們丟過來的Super 90,你這個弟弟朝著窗外狠狠放了幾槍,硬是殺出一條路,把你推進金希澈安排來的RV車裡--已經被金鐘雲與申東熙改造成一輛小戰車啦--你拿出手機,看見李壽根傳來的訊息,會長順利脫身。你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有沒有傷亡?你聽見金鐘雲在確認孩子們的情況,同時發訊息回修車廠;申東熙要你從地下道走,金鐘雲拍了一下開車的孩子,交代他「去備用屋之前記得換車,我們分兩台車回去」,又轉過頭看你。 「誰幹的?」金鐘雲是太了解你了,他知道,你不可能對眼前這個情況一點想法都沒有。而且吧,你幾乎是要嘆氣的,看著金鐘雲確認你們安全脫身後,就開始張牙舞爪起來。 「西八,老子不剁了他!獨特,你知道是誰吧!?」 ……當然啦。你知道的,幾個孩子負傷,再加上這沒完沒了的攪和,金鐘雲原來就不是個有耐性的人,剛才沒發脾氣,只是勉強捺下。現在知道該去醫院的去了醫院,修車廠那裡也準備好了,在等你們回去,金鐘雲一股氣沒地方發,只好轉過來拷問你(哎)。 「你又惹到誰?!」 天地良心--……你只好開始說自己的想法。你一點證據都沒有,至少現在沒有。但看著蛛絲馬跡,大概或許應該八九不離十,你說,是鄭允浩吧。 所有的人都希望眼前這個事件可以船過水無痕,總長就好好去選舉,看能不能入主青瓦臺;會長這次的壓注,也關係到自家手上幾百億的生意。偏偏吧,有個人希望繼續亂下去,讓這些濃血瘡疤的,一次在國民面前爆開、讓所有人的都聞到,那種被掩藏太久的惡臭。 「允浩?」金鐘雲愣了一下。「昌珉不是說會看住他?」 「算了吧。」你聽見自己說,那兩個傢伙,小事沈昌珉拿主意,大事還是得聽鄭允浩的……而且,只要不是回去當警察,鄭允浩想做的什麼事,沈昌珉最後不是全力支持的? 「……」金鐘雲被你說服。不,這根本不是需要說服的事,鄭允浩與沈昌珉就是這樣的關係。誰不知道鄭允浩就是沈昌珉唯一在乎的人;即便鄭允浩其實一點也不知道這回事。 「你的意思是沈昌珉與鄭允浩勾結?」 「我的意思是」你嘆著氣說。啊啊,你都想起來了,金鐘雲是個多麼不解風情的人。「沈昌珉願意為鄭允浩做任何事。就跟那傢伙對你是一樣的。」 你看見金鐘雲皺起眉頭。好啦,你知道,這個弟弟當然是不以為然的。不過說真的,你一邊想,不要懂比較好。你太知道沈昌珉過得很辛苦,擔心他哥很辛苦、保著他哥很辛苦,現在呢,還得因為他哥,選擇與全世界作對。 「我們回去吧。」你摸摸金鐘雲的腦袋。金鐘雲只是甩甩腦袋(說是頭髮花了很多錢做的)就要你先休息。你聽他的。 你知道的。下次眼睛睜開,你就到家了。 伍、not justice 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某個烤腸店,沈昌珉走進店裡,也沒有管姨母攔他,便逕自走到最裡面的一個小包廂;姨母只能看著他把門拉開、七八個人一起轉頭看他。包廂裡煙霧繚繞的,鄭允浩就坐在靠中間的位置,轉頭看他的這個弟弟。 「我今晚會回去睡覺。」 叼著一根菸,鄭允浩瞇著眼,其實正端著一杯酒。沈昌珉掃視一眼席間,雖然來的人都沒穿制服,但這個偵探社老闆當然認識裡頭大多數人,這裡一屋子警察,他扯著嘴角,冷笑一聲。 「你現在就跟我回去。」 「我們正在吃飯。」幾乎是有些為難的語氣,席間的幾個大哥知道鄭允浩什麼都沒在怕,就是這個弟弟,可以扯著他發脾氣,也不會被他捶一頓。哎,一個高瘦個子的哥喊了沈昌珉一聲,一邊笑著說,就是吃個飯,等一下就把他送回去。 「他不能喝--這我們知道。」 「……瘋狐那件事,是你們誰找人去幹的?」 瞇著眼睛,沈昌珉環視眾人,一邊壓著嗓門,逼出他憋了一晚上的話;靠在門邊的李洪基立刻探出頭,確認沒有閒雜人等聽見這句話。哥!他喊了一聲沈昌珉,後者卻是捶了一下門,瞪著轉過頭去的鄭允浩。 「我哥都搞成這樣了,你們能不能放過他?!」 「你先回去,回頭我再跟你說。」幾乎是有些煩躁的,鄭允浩沒有回過頭,只是揮揮手。沈昌珉乾脆上前一步,一腳把那張餐桌踢到牆邊,酒瓶滾了一地,酒杯也打翻了好幾個。席上雖說有幾個警官,確實脾氣也爆,但就是被其他知道內情的人攔住。 「我今天非把你帶回去不可。」 「允浩,你先跟昌珉回去。」 一開始就開口的瘦高個說,身邊略矮一些的警官接過話,也沒談什麼,他說,可能昌珉有要緊事找你,你先回去看看是什麼狀況。什麼狀況都沒有,鄭允浩悶著氣,吐出來。 「他不是小孩子了,別管他,等一下就回去了,我們講我們的。」 話是這麼講--但幾個大哥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沈昌珉乾脆不再開口,而是拔出腰側的克拉克,直接往天花板開槍,一發、兩發。鄭允浩一下子跳起來,奪下沈昌珉手裡的槍。姨母匆匆忙忙跑過來說,怎麼回事?怎麼了?老天爺啊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你在幹什麼?!」 「哥要不要跟我回去?」 幾個當哥的開始聯繫自己的後輩,畢竟是槍聲啊,烤腸店的其他客人也騷動起來。姨母快速地安排警官們從後門或側門離開,沈昌珉也被鄭允浩拉走。你車子停在哪裡?沈昌珉聽見鄭允浩問他。幾乎有一瞬間,他甚至是在想,不如讓這個哥被拉去哪個警局待幾天好了,連他一起抓去也可以。 (不過你知道的,如果你在那裡,你一定會嗤之以鼻說,鄭允浩怎麼可能會讓這種事發生。) (鄭允浩是什麼都沒發覺沒錯,一點都沒察覺沈昌珉的心思;你對金希澈說過,沈昌珉的問題就是太小心,你的那一位則是撇撇嘴,意思是,沈昌珉什麼都不說,那一位怎麼會知道啦?) * 不過,總而言之,你在那一天回到修車廠後,就被忙內們帶走,塞進休息室,說是要讓你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在那之前,誰都不可以吵你,包括金希澈。 但你們可都是幹盜賊這一行的。金希澈雖然很久不去現場了,但等到你沖完澡、走出浴室,看見這傢伙躺在你的床上,說真的,你也並不意外。哎,都還好嗎?你裸著上身,髮稍都還滴著水。金希澈可不管那麼多,就是跳下床,吻住你。 「我要是現在跟你做那件事,圭賢一定會殺了我。」 這傢伙簡直是呻吟著說,厲旭會把我念到得吃藥。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金希澈有在怕忙內?你笑著問他,結果那傢伙哭喪著臉說,有。 「你都不知道,你剛剛回來的時候,厲旭都快哭出來了。」 「我怎麼聽說我不在的時候,你讓鐘雲去外頭耍流氓啦?」 個頭比較大的那個忙內在門外敲敲門,然後說,十分鐘喔;你看著金希澈嘆一口氣,本來想開開玩笑,卻又看著這傢伙把你上上下下打量一回,才說約會晚一點吧,臭崽子們可是認真的。你覺得自己其實沒什麼,沒到上床都有問題的程度,偏偏吧,這回是金厲旭在門外說,希澈哥我有事找你。 嘖。 「十分鐘!」你聽見金希澈對外頭喊,然後回頭看你,十分鐘足夠做什麼?你本來想取笑金希澈,卻在這個時候,被他捧著臉,狠狠地吻了一口。 你們--彼此回應,你的舌尖繞著他的舌尖打轉、接著是糾纏。呀,大家都是成熟的男人了,你忍不住想,忙內崽子們總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你們吧?做個一次再睡覺不是更好嗎?你都感覺到金希澈在摸你的屁股了! 「希澈哥--」 到底能有多掃興!你原先想發一頓脾氣,結果卻發現,金希澈還真的要結束這個吻。哎,你低聲吼出來,讓他們去鬧,我們做我們的!(這傢伙的手都還在你的屁股上!)等在外頭的金厲旭卻說,我們先跟希澈哥開會,哥休息好還要討論很多事。 對了,鄭允浩,你一下子覺得頭痛起來(什麼都不想做啦)金希澈也只好親親你的嘴唇,然後罵罵咧咧地走出去,意思就是神童赫宰馬始都在,為什麼非得要他去不可啦? 但你已經在想之後的事了。所以允浩想幹嘛?你忍不住開始動腦。然後又是忙內們敲門,哥先睡一會兒,是曹圭賢的聲音,睡好趕快出來。 你只好嘆一口氣。 你吞了一顆藥,亂七八糟地睡了一覺,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你夢到剛跟金希澈交往的那個時候,你也夢到逃亡時的事。還有一些以前約會的記憶被翻出來,一覺睡起來,你的大腦比睡前還累。 身體倒是被安撫住了。 你又沖了一個澡,換件衣服;走出休息室的時候,你看見看帳的桌子上擺了一盤三明治、與一瓶可樂。是要開會開多久?你嘟嘟囔囔地把涼掉了的三明治吃完,把可樂喝掉,當你走進會議室,金希澈已經快要跟金鐘雲吵起來了。 「他們在幹嘛?」你轉頭去問崔始源,這個弟弟聳聳肩,說是金鐘雲認為總而言之得去找鄭允浩,把你被算計這筆帳要回來;金希澈認為這肯定不會是你的考量,鄭允浩後頭一定還有人撐著他。 「我先撂倒鄭允浩,之後誰還帶這個頭?」 「你就知道沈昌珉不會找我們算帳?」 「連他都幹掉啊!連獨特都敢算計,老子還不把這些西八混蛋都幹翻!」 啊、也是。你的頭腦開始運轉起來,你被狙擊這件事,確實得要討回來。但是要怎麼討回來?直接把偵探社轟掉也可以,反正吧,你想,鄭允浩的就是沈昌珉的,沈昌珉的就是鄭允浩的,要找其中一個算帳,另一個肯定也會黏上來。既然是這樣嘛,你突然覺得,不如讓金鐘雲帶著孩子們去追殺那兩兄弟幾個月,應該會很痛快吧。 「鄭允浩跟那些警察崽子搞在一起,你就知道他們不會幫鄭允浩忙?」 你聽見金希澈說。啊,允浩哥的幾個前輩跟後輩,似乎是要串連在一起幹點什麼事,崔始源說,哥你被狙擊的事,聽說就是那些人弄出來的。 「我?」你簡直是要笑出聲,「才不是,他們是要幹掉總長跟會長吧?」 「聽說允浩哥很不高興。」崔始源慢悠悠地說,「本來他們打算連哥都幹掉,最好連鎬童哥都幹掉,這樣就會亂一場--但允浩哥好像不知道。」 聖水洞的瘋狐如果被幹掉,金鐘雲肯定會大開殺戒;或許,金希澈都會跟著一起發瘋。而如果幹掉姜鎬童,地下匯兌也會陷入混亂,這就是他們要的,崔始源扯了一下嘴角說,我們跟昌珉也會翻臉。 「什麼了不起的理想要幹這些事?」你是真的笑出聲了,「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改變國家嗎?」 「允浩哥想的跟我們不一樣嘛。」 眼前的兩個姓金的傢伙,已經開會開到快要打起來。李東海笑嘻嘻地湊在最前面看,李赫宰則一臉想勸,但要介入金希澈與金鐘雲的戰爭嗎?申東熙則一邊要李赫宰別擔心,小特哥都回來了嘛,這傢伙乾脆地把麻煩甩過來。而兩個姓金的,也同時轉過頭看他。 「獨特!」 「正洙!」 所以,怎麼辦呢?你嘆了一口氣,只得看看這個傢伙、又看看那個傢伙。 * 而你看不到的地方--沈昌珉正坐在門前,手裡拿著手機。 這個住所位在十四樓,只有一個出入口。沈昌珉坐在門口,手裡拿著手機,意思就是不讓他哥出門了。鄭允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沈昌珉也不理會,就是一邊傳遞訊息,一邊腦子裡飛快地轉。 傳訊息給你們的忙內,大的那個,金厲旭,先是抱歉,自己的哥做了那樣的事;然後說,已經把人逮回身邊了,看管著,應該不會再惹麻煩了。 『你哥可是鄭允浩』那位是回了訊息,『你關得住他多久?』 『我打算帶他離開韓國。』沈昌珉傳給金厲旭的訊息,很快就送到你手上。 『我沒想他幹什麼大事,我只想要他好好活著。』 『我說過了,不會再給你添麻煩。』 你嘆一口氣,把手機還給金厲旭。曹圭賢在一旁忍不住說,昌珉去查出來了,允浩哥不是找幾個人而已,是拉了一大堆警察崽子,說是要幹大事。 幹大事?大事關你什麼事啦?你一邊揉著眉心。金希澈去打電話了,崔始源皺著眉頭說,允浩真的拉了一大群警察?是昌珉說的?他們要幹嘛,政變嗎?你聽到那兩個字,直覺地想說,這個弟弟想太多了。 但你又想到總長被狙殺時的那個瞬間。你想到了,誰能夠抓準總長外出的時間,警備人員的配置,那麼滴水不漏的?你才想著要說點什麼,金希澈就湊過來說,姜鎬童來了電話,幾個老傢伙決定,要處理鄭允浩。 「他們那些老傢伙」金希澈點了一下,除了姜鎬童外,李壽根居然也沒有反對。幾個已經投資總長的企業主,總長陣營的成員,當然都想要把這個小小的體制內團夥連根拔起。「覺得太不像樣,光天化日之下有反叛的警察狙殺檢察高層,說出去這能聽嗎?」 能不能聽都不關你的事。你站在桌前,一邊聽金希澈又開始與金鐘雲爭執(我就說那傢伙有人撐著吧!)一下子想了幾十種可能;崔始源則拿起擺在桌上的手機,看一眼,轉頭問金厲旭,昌珉真的能把他哥帶到國外去嗎? 「我也覺得昌珉最後會幫著他哥對付我們。」崔始源抱著手臂說,一邊皺眉頭。「我們家族也因為這次的事情有損失……我父親的意思是,他同意鎬童哥的做法。」 ……啊,崔家的家長也說話了嗎?真是……要把日子過得這麼多彩多姿,還不如讓你跟金希澈剛剛就做點該做的事啦。你嘆了一口氣,看著金厲旭冷著臉接了一通電話,隨即變了臉色。 陸、hyeong 電話是用沈昌珉的電話撥出的,打電話的人卻不是沈昌珉。 你看著金厲旭很快地調整過情緒,然後用一種很冷淡地聲音說「關我什麼事」的時候,你就知道出事了。你看著金厲旭討要紙筆,然後寫下「警察把允浩哥弄走了,也把昌珉帶走了,對方用昌珉的手機打給我」的字句。這動作太快了,你知道這代表什麼,你只覺得頭疼起來。 「是洪基。」 掛掉電話後,這個年紀比較大的忙內顯然是被惹毛了--說是知道鎬童哥他們想做什麼,叫我們不要輕取妄動,特別是始源哥。金厲旭皺著眉頭說,昌珉被他們帶走了。 「什麼叫做昌珉被他們帶走了?」這句話是金希澈問的。 「說是為了不讓昌珉礙事。」 說是弟弟,但要鬧事的時候,也可以拿著槍到餐廳裡去;一屋子的警察,居然就這樣被一個小鬼唬住。礙事。當時沒去餐廳、在家裡陪女兒的某位高階警官說,這個小傢伙太礙事了,不能殺掉的話,先抓起來。好好勸勸他。 「失陪一下。」崔始源立刻就拿著手機起身,一看就知道是要回報崔家的家長。你撐著頭,只覺得這些人啊,真是好日子過膩啦。世道亂七八糟的,也是上頭那些大人物的事。當警察的當盜賊的,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了。你的意思是,乾脆就趁這個時候抽身。兩個姓金的這時反而意見一致。你被追殺的帳呢?會跟你睡覺的那個很不爽。鄭允浩覺得我會放過他嗎?把你帶回來的那個,更不爽。 「之後事情鬧起來,誰還會記得我被怎麼樣的事嗎?」你簡直是哭笑不得的。金希澈卻說,這種帳不算,人家還以為瘋狐膽子變小了;金鐘雲就是不耐煩的,這次老子非得揍鄭允浩一頓,他說。 「我們也損失耶。」曹圭賢在這個時候湊進來說,那個鑑定的案子沒人付錢。金厲旭也板著臉說,安全屋的物資都要補充了,有些還得換掉。如果鄭允浩那邊沒人付錢,就只好扣哥哥們、與曹圭賢的零用錢了。 (呀--一聽到要扣零用錢,曹圭賢就有點想翻臉。李赫宰也為難得很,但就是拿眼看你,意思是要你說說話。) (說什麼啊,你就是覺得這些崽子真是想多了。金厲旭連他都算在內啦,誰聽見他吭一聲嗎?) 「而且,始源哥在、再加上我們跟鎬童哥有那麼多往來,我們不用講話就已經選邊站了。」年紀比較長的那個忙內,說話總是比較實際、而且實在。你心底也有數,鄭允浩那幫子人要是沒成功也就算了,要是成功了,就是改朝換代。你、你們熟稔的那些老大哥倒台,情況只會更混亂。 挺有意思,申東熙這時突然笑起來,這樣我們就變成壞人了吧?這個弟弟笑呵呵地說,進步派的阻撓,站在革命維新的對面。如果是連續劇的話,我們大概就是惡人的爪牙啦。你呢,只是笑著嘆一口氣,沒說話。 那種救國的大事,你從來都沒想過。你從來沒有餘裕去想,畢竟光是活下去就已經很費力;眼下好日子過了還沒好多年,你可是珍惜得很。 而在這個時候,金希澈走過來,然後一把拉住你。好啦,這傢伙沒好聲氣地說,會開完了吧?總可以讓我們約會了吧?李東海一聽就樂了,說是當然要約會啦,要在這裡約會嗎? 「現在能出去外頭找地方睡嗎?當然是在這裡。」你就是理直氣壯的。金希澈愣了一下(雖說是這傢伙先鬧起來的)臉立刻紅了,連白皙的頸項都在拚命表示這個人的害羞。呀!你聽到那一位喊了一聲,卻是直接把人拉到眼前、總之就是親吻。不只是BOBO,還是後頭很多事得辦那種。 「去查沈昌珉被帶到哪裡去了,看可不可以把他弄出來。」好不容易親完--你穩了穩氣息才開口。金希澈畢竟跟你處得久了,略一想想,便皺著眉頭說,昌珉臭崽子去幫他哥就慘了。所以啦,你說,趁他還想阻止允浩前,把他弄出來。 (你自己帶著孩子們去辦最好,你知道。) (但這個時候,你其實滿腦子只想跟金希澈,嗯,約會一下。) (這時,你忍不住想,要是沈昌珉早點去告白,或許鄭允浩就沒心思弄這些大事啦。) * 「昌珉怎麼樣都會幫他哥的。」 說是約會,其實就是做愛。你逃亡了這麼一陣子--剛才也嗯、就是,荒唐了點(咳)。你趴在床上,其實有點動彈不得。金希澈沖了澡出來,一邊說話,總之是把你拉起床。 「哎呀不然能怎麼辦?人家二十年的兄弟,怎麼可能去幫別人啦?」 你一邊讓熱水沖過還很敏感的皮膚,一邊慢條斯理地。辦這些事的老大哥都是老經驗,老經驗說的不是手法,而是知曉人性。沈昌珉怎麼可能是幾句話就會被說服的?你一邊在水柱下嘟嘟囔囔。就是把人帶走吧,但讓他看著他哥一步一步往前走,那孩子就會自己跟上。 「你說什麼?」 「我說,沈昌珉跟鄭允浩上床就沒事了。」 你知道的,沈昌珉與你們的兩個忙內都交往過。你是沒好意思管,畢竟你在他們這個年紀,玩得比他們還兇(再說了,如果只是上床,沈昌珉確實是個好對象)。但你總是想,沈昌珉那個小崽子,老是招惹忙內們做什麼啦?都把人綁在身邊了,那張嘴就是撬不開。 「上不上床有差嗎?」金希澈打開浴室門,說是要看看你的腰還好嗎;你乾脆地反手拍下那隻爪子,這邊隔音沒那麼好,你沒好聲氣地說,外頭聽得到。 「……做事不牢靠的臭崽子。」嘟嘟囔囔。怎麼辦?你聽見金希澈問,幾個老頭子可能這下子連沈昌珉都幹掉。你就是把蓮蓬頭的水開到最大,喊出來的聲音,你自己都聽得不太清楚。 「你剛剛說什麼?」 「我在會議上不是說了嗎?把昌珉弄出來。」 你嘆了一口氣。吐出嘴裡的水,其實心知肚明該怎麼做。 當初就是鄭允浩拉起一大幫子人,所以沈昌珉做的事也很簡單,就是把他哥這根主心骨抽掉。看準了鄭允浩再度因公負傷,沈昌珉總之是將這哥拉回自己身邊看管。那些想幹點什麼的人,說穿了--也就是學沈昌珉。把鄭允浩拉回正義的陣營,再控制住沈昌珉。王八蛋,你心裡想,真他媽王八蛋。把沈昌珉困在那種地方,然後讓鄭允浩鬧個天下大亂嗎? 結果你剛洗完澡走出來,就看到金希澈坐在床上,只管瞪著電視看。你連什麼事都懶得問,斗大的標題寫著啦--總統遭遇槍擊。主播反反覆覆地說,還好只有一點擦傷,嚴厲譴責暴力行為。這時候的你,雖說是鬆鬆垮垮地穿著浴袍,但你們兩個人都已經沒有再幹點什麼事的興致。我去叫孩子們,金希澈嘆了一口氣說,看看怎麼樣把昌珉弄出來。 畢竟是大事,連已經離開修車場的崔始源都回到壓根還沒收拾的會議室。李赫宰拉著申東熙,已經在研究一張建築物結構圖。找到人了?你聽見金希澈問。我家裡的消息,答話的還是崔始源,皺著眉頭;才剛要說什麼,手裡的電話便又響了。金鐘雲帶著兩個忙內盤點手上的資源,赫宰的意思是他跟東海去一趟光州,這個弟弟轉頭對你說,我帶點人手跟他們去。 「昌珉在光州?」 「允浩的地盤就在光州。」申東熙抽空接話,「始源說他家裡的消息,昌珉應該是在光州,光州警察廳。」 「我們去過警察局偷人嗎?」這是李東海,多少有些興奮。 「那叫脅持。」這是李赫宰,撇撇嘴。 「我們只幹小偷的勾當」申東熙嚴肅地重申。你坐到桌上,心裡忍不住想,哎,去偷警察局啊。 「昌珉留在那邊的時間越久,就越可能被允浩說服。」 崔始源很快地做了總結。你點點頭,差不多的話你也說過了,金希澈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說,昌珉如果決定幫他哥,那確實一定得想辦法把人帶走。這個很少直接決定策略的傢伙想了想,敲敲桌子說: 「一個鄭允浩就很麻煩了……加上昌珉更麻煩。赫宰這樣人手不夠,東熙跟馬始都去光州,厲旭去準備一個房間,實在不行,我們招待昌珉一陣子。」 你沒插話。忙內湊上桌子來,問你鄭允浩追殺來了呢?怎麼半?哎,你就是想捏忙內的臉。鄭允浩來了又怎麼樣?你笑著說。 「你怕你跟昌珉約會的事被他發現啊?」 「允浩哥早就知道了。」 忙內嘟嘟囔囔的。你呢,則已經想好了。雖然對國家社會很抱歉,但鄭允浩找來了,就只好兩個都打包送去清江的別墅,讓忙內們在那裡看著。革命當然是需要火花啦,鄭允浩就是那個火花。你的打算,則是要扮演電影裡的反派,掐滅革命的所有可能。 (不然真的不用約會啦。) (你還在煩惱自己的戀愛,金鐘雲才突然回神過來說,我呢?我不用去嗎?) * 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鄭允浩正端著餐盤,站在光州警察廳的一個辦公室前。你認識的鄭允浩很少這麼緊張,站在門前想了又想,又深呼吸幾次,才敲門說,昌珉,我是允浩。 說完這句話後,門內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音。鄭允浩拿出鑰匙開門,看見沈昌珉就坐在桌前,沒有開燈。 鄭允浩把餐盤放到桌上,又走到門邊打開燈、把門關上。這個當哥的走到沈昌珉面前坐下,把餐盤往前推。 「吃飯。洪基說你兩天沒吃飯了。」 「我不餓。」 語氣很冷靜,也很平淡。如果是你的話,大概會讓其他人進來勸。但鄭允浩就是憂慮地,怎麼可能不餓?多少吃一點。 「事情辦完我就帶你回去,以後都聽你的。」 「哥現在就可以聽我的。我們現在就回去。」 沈昌珉抬起眼,看著鄭允浩,眼眶紅紅的。 「哥,跟我回去。」 「我們不要再管這些事了。」 如果是你的話,你就會對沈昌珉說,不要勸了,不如威脅鄭允浩吧。 把刀子抵在脖子上之類的。 因為,鄭允浩怎麼可能是沈昌珉勸得了的啦? 鄭允浩最後把餐點留在那個房間裡,自己走出來。在另一個房間裡,李洪基是早就等在那裡了。他盯著螢幕看,說出一句你一點都不意外的話。 「哥為什麼不乾脆等我們把事情都辦好了,再去找昌珉哥談?」 「我會說服昌珉。」 鄭允浩只簡短地說。哎,你要是看了就會想幫鄭允浩說話,一開始他就沒想把沈昌珉扯進來。偏偏吧,就是有人自作聰明。把鄭允浩弄走還不夠,連沈昌珉都帶上。原先沈昌珉只知道個大概,現在可就知道了,整個反叛行動,甚至是連一個警察廳都牽涉其中。 如此一來,允浩肯定非得把沈昌珉帶在身邊才能安心。 本來就是玩命的事,誰知道沈昌珉是不是會為了保命,把鄭允浩給賣了--你或鄭允浩,都不會把這種話當真。你的那些弟弟也是。 但其他人呢?譬如說,站在鄭允浩身後那些人呢? * 當然啦,弟弟這種生物,不只是鄭允浩有;剛剛提過了,你也有弟弟,你有一堆弟弟。 有些人根本不相信鄭允浩。我們是小偷耶,這個弟弟振振有詞地;也有的人覺得沈昌珉不可靠,那傢伙喜歡他哥的事,只有他哥不知道啊,這個弟弟發著牢騷說,道義算什麼啊,比得上那種偷偷喜歡十幾年的感情嗎?也有的弟弟哼哼地,說昌珉不是那樣的人。 『他會幫允浩哥啊,但不會害我們吧?』 『那我問你』接著,弟弟們之間的荒唐問答就開始了。『如果生意出狀況,救厲旭跟救小特哥之間只能選一個,你覺得你會選誰?』 『……不是,我什麼要做這種莫名其妙的選擇啊?』 被問的曹圭賢幾乎要發脾氣。李赫宰咧開嘴笑,沒敢去招惹金厲旭,而是拿手肘去戳崔始源。你呢?李赫宰問。崔始源睜大了眼,看看你,又看看金厲旭。 『哥哪需要我救啊,而且還有希澈哥吧?不要弄到最後是我被救。』 崔始源一貫油滑地逃出這個泥淖,然後立刻說,昌珉當然不是那樣的人,但萬一他得選擇呢?這個弟弟抱著手臂說,昌珉一定會幫允浩,那傢伙當朋友不錯,當敵人就太麻煩了。 這是一定的。但你的思緒一邊盤算著之後會發生什麼事,一邊也有一部份其實停在上一句話--『還有希澈哥吧?』你忍不住拿眼去看金希澈。那傢伙呢,則正扯住金鐘雲說話。弄點大傢伙,你聽見金希澈說,正洙可是回來了, 『給你弄個戰車好不好?』這是金鐘雲,沒什麼好聲氣的。 『真的可以弄到戰車?』這是金希澈,顯然是當真了。 另一頭,曹圭賢沒有要放過崔始源,總之是接著李赫宰的話、一邊逮著這哥問,萬一希澈哥趕不上呢?萬一希澈哥被綁起來了呢?(呀!曹圭賢!)崔始源就是瞇著眼笑說,哎,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 『鎬童哥他們正在查,警察那邊有多少人攪和進去。』 攪和進去,你知道這是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其實就是在查鄭允浩的同黨。崔始源說的很隨意,並不想讓你知道情勢兇險。金希澈當然是注意到了,還想著要轉移你的注意力。你嘆出一口氣。 --那些都是稍早時發生的事。就在會議室裡,你很快地做出決定,意思是自己不去光州了,讓李赫宰帶著孩子們去。我呢?金鐘雲就是委屈的,你轉過頭看這個弟弟,你得陪我去找鎬童哥啊,你嘆著氣說,還是你要留下來陪希澈? 『我為什麼要看家?我不能陪你去嗎?!』 『呀!這次誰帶獨特殺回來的?』齜牙咧嘴的,『出什麼事,你難道能拿著槍對準鎬童哥、還是壽根哥嗎?』 『我待在這裡等就好。』你還沒說話呢,金厲旭就皺著眉頭說,『圭賢回清江。』你知道為什麼,清江的別墅是兩個忙內打造出來的,跟個堡壘沒什麼兩樣,當然比修車廠這裡安全。 『為什麼不是厲旭回去啊?』忙內可真是不開心了,『不然你回去,不然我們都待在這裡!』 吵了一輪,鬧得你頭都得痛起來,然後你才一揮手說,厲旭回清江看著,有狀況我們都撤回去。你一說話,曹圭賢就閉上嘴,然後偷偷拿眼看厲旭。 『圭賢留下來幫希澈。』 好啦。留在首爾的人,除了金鐘雲外沒有一個開心。啊,曹圭賢應該也開心,不過你看見了,他努力地板著臉,假裝自己沒那麼愉快。散會後,金希澈說他得找你談談,你要他等一等。 (你得親親他,承諾你們晚上會睡在一起,那傢伙才願意先去找金鐘雲講一些他們兩個都覺得很重要的事。) 你趁著弟弟們還吵成一團,一個人跑到修車場門外待著。你有點懷念香菸的味道--那種深吸一口汙濁,然後吐出一口氣,把整個肺裡的憂鬱都一起拉扯出去的快感。但不可能啦,你知道,尤其是一罐可樂被放在你身邊的時候。 「厲旭?」你側過頭,看著這個體格小一點,年紀大一點的忙內,一邊也替自己開了一瓶可樂;這裡,你拍拍身邊的地,看著這個忙內哼哼的,然後坐到你身邊。 「不開心?」 「大家都在這裡的時候我回清江。」是不開心,聽這口氣,你想。「哥不信任我吧?還是不放心我?」 「當然不是這樣啦。」你也開了可樂,當然知道這個忙內多少有些沮喪。李赫宰與李東海一起去了光州,崔始源與申東熙都跟去幫忙,這件事你一點意見都沒有。留在首爾的孩子,你親自決定誰留在安全的地方,也親自決定誰陪你去與虎謀皮。 「那邊是我們最後的基地。」你側過頭,對著這個忙內說,溫和地。「你們兩個都跟昌珉交往過吧?你只是想找個人陪著過幾天,圭賢才真的動感情--對嗎?」 「昌珉人不壞。」金厲旭說得不鹹不淡。是啦,你想,自己沒看錯,這個忙內就是哼哼地,「但他喜歡的還是允浩哥。圭賢都說自己知道,但之後一定會傷心。」 「你赫宰哥不是帶了人去光州嗎?」你拿起可樂,喝了一口。心裡盤算的是,還是得要這個稍微年長一點的忙內,才能做這件事啊。「如果他們能把昌珉帶回來,我打算送他去清江。你替哥看好他。」 「允浩哥找來的話呢?」立刻知道這哥想的是什麼,金厲旭雖說還是哼哼的,但總算是聽起來沒那麼不開心。「我可以拿槍打他嗎?」 「你看著辦。」 如果鄭允浩真的找到清江去--那當然是天羅地網等著他。朴正洙的意思就是,大抵來說,曹圭賢就是那個唯一會心軟的,只好帶在身邊。金厲旭帶著哥哥們,或者就能用沈昌珉當餌,把鄭允浩逮起來。 「清江都交給我們厲旭了。」把可樂罐子湊過去,這個忙內就是嫌棄地看了一眼這位哥--哎,朴正洙搖了一下罐子,金厲旭才不情不願地拿自己的可樂碰一碰,「允浩哥如果找來,我就逮住他。事情就可以結束了吧?」 啊,是啊,你是這麼說的,心底卻不真的這麼想。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一聲,你拿出來看了一眼,然後站起身。 柒、Voyná i mir 而在你沒看到的地方--沈昌珉其實已經下定決心,自己怎麼樣都要把那哥帶離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事。這個下定決心包括,他就算是把自己餓死,都要逼鄭允浩從這裡離開。 鄭允浩試過陪他一起餓,也試過逼著他吃飯;打營養針、灌食這類手段,其他人也都試過,但一則沈昌珉執拗起來,就算是已經餓得都沒什麼力氣,也還是能把靠近他身邊的人踹開。一則,鄭允浩也根本下不了狠手。 「醫生說再不吃東西真的不行……建議用鎮靜劑讓昌珉哥睡一下,他會想辦法。」李洪基說這句話的時候,鄭允浩正隔著問訊用的兩面窗看著沈昌珉。如果是你,應該早就用這個辦法啦,管那些臭崽子要發多大的脾氣,鄭允浩卻是猶豫再三、一點也不見平時的果斷。 「給我半小時。」但確實是連醫師都警告了,鄭允浩也只好抓了一包菸,緊接著就往外走。李洪基是看著鄭允浩走出門外、又走出建築物外,才撥了一通電話,讓其他人牽制住鄭允浩。 要是你的話--哎,你會說,講這些有什麼意思呢?因為李洪基已經走出這一頭的房間,然後站在關著沈昌珉的那個房間前。這時候,你則正掛著眼鏡、看著李赫宰寫來的訊息。李赫宰說,他們就選這在一天動手。 * 接下來的這件事,則發生在李赫宰發動行動前幾個小時。 李洪基打了一通電話,讓人替他叫了一份豬肉湯飯;鄭允浩回到這一層樓的時候,一個年輕的警察正好替李洪基把這份湯飯送進沈昌珉在的那個房間。鄭允浩快步走上前,心裡擔心的是李洪基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推開房門,卻是看見沈昌珉正在喝豬肉湯。 「太久沒吃東西的人,一下子吃太刺激的食物也不行。」李洪基這時正坐在沈昌珉的正對面,一邊抬頭看鄭允浩,一邊露出可愛的笑容。昌珉哥說他肚子餓了,這個做弟弟的一邊站起身,一邊轉頭對沈昌珉說,昌珉哥也有話要對允浩哥說吧?我先去樓下。有事情打手機給我。 鄭允浩當然只想追上去問剛剛發生什麼事了--他就是下去抽根菸,被人抓著問了幾句話,沈昌珉居然就吃飯了;自己的弟弟有多固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會選擇妥協,肯定是李洪基做了什麼。 「肚子餓了就吃飯,這需要洪基做什麼嗎?」這個弟弟卻只是淡淡地。吃到一半,就在他面前,把垃圾桶拿到腳邊,把剛才吃下去的湯飯都吐出來。鄭允浩心底發急,卻只能走上前,一邊輕拍沈昌珉的背,好半天才說,這邊的事你別管了。 要是你知道這件事啊--你大概也只能嘆著氣說,怎麼可能啦?誰不知道,鄭允浩的弟弟,沈昌珉,聰明又膽大。開著一個小小的偵探社,替花得起錢的人找被認為已經找不著的人,就算收費天價、看著客人挑案子做,卻總還是有做不完的生意。偏偏吧,你嘆著氣說過幾次的,沈昌珉唯一的軟肋,偏偏就是鄭允浩。 『昌珉去幫允浩,只是遲早的事。』這句話也是你說過的。雖然大家都知道,沈昌珉最討厭的就是警察,但偏偏他哥就是警察。金希澈也講過這事,昌珉啊,你的那一位說,他討厭警察是一個結果。不是因為允浩,警察關他什麼事啊? 這件事,當然也不只是你與金希澈知道。李洪基也很清楚。所以幾十分鐘前,在這個房間裡,他只對沈昌珉說了兩件事。 『上頭的人已經知道允浩哥的事了,檢察總長的事情鬧得太大,那邊的人認為允浩哥是帶頭的,已經發話要除掉允浩哥。』 『已經有人想脫身,讓允浩哥自己扛責任。如果昌珉哥也不管了,就真的沒人站在允浩哥這一邊了。』 允浩哥不可能脫身,這個菁英警官又補了一句話,昌珉哥還記得吧?允浩哥當初為什麼差點死掉,為什麼哥要帶允浩哥走,要允浩哥不要再當警察。 這件事呢,別說你,幾個弟弟其實也心裡有數。這個菁英警官接著說,允浩哥現在回來了,這件事根本瞞不住。昌珉哥如果這次真的不管允浩哥,允浩哥真的能相信的,到底有誰? 你知道,即使在這樣的狀況下,沈昌珉也不會說一些,他不是還有你們這些人嗎?諸如此類的話。警察的世界是個小社會,每個人身後都是千絲萬縷的關係。自家的哥當過警察,沈昌珉已經很清楚,就算真的想做點什麼,也可能因為太多原因而寸步難行,甚至只能選擇獨善其身。鄭允浩知道這些事,他也不會怪責這些同志。而沈昌珉呢,就只能忿忿的。 『我會幫允浩哥。』那是鄭允浩還沒辭職時,沈昌珉對金厲旭說過的話。趴在枕頭上抽菸的沈昌珉幾乎是咬著牙說,金厲旭則嫌棄地從床上站起身(這孩子討厭菸味,你記得)你這麼喜歡他,你們的這個忙內啊,要傷害一個人的時候,嘴上簡直沒分寸可言。 『你怎麼不跟他講你喜歡他,站到他身邊去?』 這件事是曹圭賢告訴你的。你當然也問了,所以昌珉怎麼說,曹圭賢就是聳聳肩。厲旭沒說,這個個頭比較大的忙內說,當然不會告訴你,金厲旭聊起這件事的時候,他還抱怨過,為什麼做那件事的時候還要提其他男人啦? 但你知道,沈昌珉不會對鄭允浩提自己的感情。一個字都不會提。你也經歷過的,有些人是你知道你開了口,可能就會再也留不住,就寧願什麼都不要說。所以當李赫宰告訴你,監視警局的孩子看見沈昌珉自己走出那處警局,讓鄭允浩陪著,逕自上了鄭允浩的車,去了鄭允浩的住所,而且完全沒有要反抗的樣子。李赫宰說,要變更計畫,哎,這個弟弟在電話的那一頭說,這下子可好,一定得把昌珉逮起來了。 『一個允浩哥就夠麻煩了,還得加上一個昌珉。』李赫宰的聲音沒別的,就是發煩。 你也是。 * 不過,就在今天稍晚,你會從金希澈那裡聽見更棘手的消息。 這傢伙啊──被姜鎬童找去了;很難得,跟他一起外出的人是崔始源。小特不要來,姜鎬童在電話裡交代,他是帶頭的,不來還能留點商量餘地。這個老大哥難得壓抑著脾性,一字一句地交代。你們也不要多說話,當場不要做任何承諾。 『哥,是跟什麼人開會?這麼慎重的,對方是青瓦台啊。』 金希澈其實是想套話,也沒指望真的能套成。姜鎬童沒吭聲,是李壽根接過話,希澈啊,這哥笑著說,不帶一點笑意的。要是哥跟你說,就是青瓦台,你要怎麼辦? 『──是因為總統被人咻、了吧。』一邊比出一個槍擊的手勢。要裝傻是不行的,畢竟那傢伙的消息比你更靈通;是啦,李壽根吐出一口氣,事情鬧到這樣,已經不是這一派或那一派的事情了。這已經是派閥共同的敵人,所以他們這個世界,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你們那裡,李壽根又多問了一句,沒人跑去支持允浩吧? 『我們是做生意的,business,那種偉大的理想沒有我們的事。』金希澈聳聳肩。哎,他說,正洙會很頭疼的,我們一定要淌這個渾水嗎?損失的錢跟貨都算了,我們不要了。 ──他還沒問過你。但他知道,你會用一種牙齒痛得不行的表情同意這件事。金額很大,金希澈當然很清楚,這不是一筆小損失,但比起攪和進這種麻煩事,花錢簡直是最小的代價。姜鎬童的聲音在電話的那一頭響起來,你們家有人跟昌珉睡過吧?你們那邊有人找得到昌珉嗎? 『小特也找不到他嗎?我聽說他去找允浩了。』 國家力量的威力。金希澈是這麼說的,而且皺著眉頭對你說,是不是暫時都撤出首爾避避風頭?生意都先停下來。就算昌珉肯幫忙,允浩他們那些人想對付的東西太麻煩了。你聽見他這麼問,想都沒想就搖搖頭。躲出去,人家還覺得我們同情允浩。你嘆一口氣說,這件事得選邊站,始源也說了吧?金希澈就是一臉為難地,可是幫政府的人做事,這個傢伙吐出一口氣說,傳出去能聽嗎? 『颱風來的時候,說是政府蓋的狗窩,大家也得躲進去吧。』 姜鎬童那麼老練的老江湖都被逼著得去見人,你們當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大家演戲要演得真一點,你撐著下巴,一邊想。應付了事看起來也要像是下了狠手,允浩的事情他倆兄弟自己去處理。我們就是做生意而已,你一邊說,一邊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你去還是鐘雲去? 『赫宰跟東海不就在光州嗎?讓他們跑一趟。』你的這個人會親你一下。你剛剛說的時候,他就想好了。 『讓他們按原來想的做。鬧大一點,首爾這邊暫時讓鐘雲出面。就說昌珉吃掉我們的貨好了。』 * 聖水洞的貨被搞,是偵探社的沈昌珉幹的──這個傳言很快就傳得沸沸揚揚。原來眾人還半信半疑,但先是兩個小老闆帶了人、直接襲擊警察局想帶走沈昌珉未果;金鐘雲則隨即在首爾發難,與沈昌珉稍微交好的,都被逮著拷問一頓。連書店、咖啡廳的兩位老闆都被警告:沈昌珉拿走的東西不交出來,敢跟他合作的、收留他的,就是與聖水洞對著幹。書店的櫃台乾脆被散彈槍轟出一個大洞,只要找到沈昌珉,金鐘雲只丟下一句話,我再賠一個給哥。 意思是,沈昌珉不出面,就算是這麼資深、與他們交好的前輩也別想好好過日子。往昔會找上門要姜鎬童主持公道的,也只得閉上嘴。那兄弟倆連總統都下手,你撐著下巴,聽著金希澈講電話。是啦,到底想什麼,鎬童哥都扛不住,我們當然就聽命行事啦。 接下來要怎麼辦?你應該要想這件事。但你畢竟是個男人,看著那傢伙脖子上的痕跡,難免就有點心猿意馬的。這麼煩的時候,你想,就特別想幹些亂七八糟的事。要不是那兩個人鬧出這麼大一場風波,你忍不住要嘆一口氣--你們肯定就是兩個人回清江過幾天。還不用像現在這樣,你想著得去哪個汽車旅館、避開被弟弟們盯著的尷尬。 「大家果然都還在觀望。」講完電話後,金希澈轉頭對你說。你隨意地嗯了一聲,金希澈是什麼人?挑了一下眉,當然聽出你的心猿意馬。呀,他踢了你一腳說,正事得辦一辦吧?接下來呢? 「去找昌珉啊。」你是早就想好了,也早就派人出去;金希澈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這幾天都沒看見自家個頭小一點,年紀大一點的忙內。 「你讓厲旭去找他?」 「昌珉去找允浩的時候,應該沒有想到事情會超出他的預期。有些東西他應該還沒收拾掉。」 當然不會讓忙內自己去--找東西是哥哥們的事,金厲旭要做的,就是坐在他從前總是挑揀著窩在上頭、等沈昌珉空出時間的沙發上,你大概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沈昌珉打開燈時,金厲旭會撐著下巴對他說,所以你去找允浩哥了吧?你去他身邊了吧。 而在那個當下,沈昌珉自然是狼狽的。 你讓金厲旭去這一趟,他的哥哥們、還有曹圭賢,當然是各種不放心;但是金厲旭的脾氣是那個樣子,他說願意去,當然也就只好讓他去,就是跟在大樓底下看著的人,總之是抱怨為什麼不能跟著一起上樓。但抱怨歸抱怨,曹圭賢也還是只好跟在RV車裡,一臉擔心地看著偵探社所在的大樓。 「……我沒有那麼多選擇。」 鄭允浩當然也讓人事先過來看過,確認偵探社沒被入侵;但沈昌珉是太熟知你們了,警察躲著你們都聞得出來,更何況是大張旗鼓地來蒐查啦?沈昌珉不讓李洪基帶著人跟進屋子裡,其實也是心底有數,最可能坐在這裡等他回來的,肯定會是比曹圭賢更難對付的傢伙。 「小特哥果然派你來。」 「正洙哥才不管這麼細的事。」撇撇嘴,金厲旭坐起身,一臉正經八百的。「圭賢來會心軟,所以是我來。」 是啦。圭賢啊,你也對金厲旭說,或許看著沈昌珉的為難,他就覺得,算了,想想其他辦法吧。但是金厲旭就會看著沈昌珉的眼睛說,反正你也不是真的贊成允浩哥做那些事,你跟我回去,他肯定就放棄了。 「允浩哥沒你做不到那些事。」 「沒有我,允浩哥一樣能做到他想做的事。」 該死的信仰。金厲旭總之不開心,因為他原先的盤算是,他打不過沈昌珉,但帶去的孩子們湊一湊,總之可以制服這一位吧?只是你與金厲旭都失算了,沈昌珉根本沒有要抵抗的意思。哎,這個人笑著說,只是溫柔的。 「我不能跟厲旭走。」 「為什麼?」 「我想待在允浩哥身邊。」簡單、且堅定地說。厲旭啊,沈昌珉俯下身,忍不出伸出手,輕輕地蹭著眼前這個人,柔軟的耳殼。 「你看這個。」另一隻手取出手機,解鎖畫面。沈昌珉撥通了視訊電話,讓金厲旭看見螢幕上的鄭允浩。厲旭,螢幕上的鄭允浩也笑著喊他,好久不見。我剛剛跟圭賢聊過了,想找你們去我那裡喝酒。 明明已經是深夜了--曹圭賢待著的RV車旁邊,停著至少七八台警車。沒有鳴笛、沒有亮燈,只有鄭允浩站在車外,一雙狐狸眼笑瞇了,一點都不像是在威脅人。允浩哥,好好地打了招呼,金厲旭也笑著說,當然好啊,但小特哥很囉唆的,這麼晚還去打擾,我會被念一頓吧。 「不過被念就被念吧,允浩哥的酒,我是一定要去喝的。圭賢呢?小特哥應該會盯他比較緊吧。」 「利特哥太客氣了,說是你們那兒還有門禁。」我剛剛還找孩子們呢,原來在昌珉那邊嗎?聖水洞的狐狸不瘋的時候,對付起來、怎麼說呢,就是挺麻煩。沈昌珉看著鄭允浩,確認了他哥沒真的要留人,才舒緩了眉眼,笑著說,找一天來我這裡吧,利特哥與希澈哥也來,喝醉了睡我這裡也沒關係。 --我們本來在樓下看著,曹圭賢後來是這麼說的,但鄭允浩偏偏就直接找上來,敲著車窗,笑著對他說,圭賢啊,你來找昌珉嗎? 怎麼會沒人發現允浩?你忍不住問申東熙。不是說那傢伙留在光州嗎?不是沒發現,申東熙看著螢幕上的影像,皺著眉頭;追蹤鄭允浩的下落,是透過侵入警方的監視器系統進行的,這個弟弟一邊比對螢幕上的數據,一邊說,對方也入侵……不對,對方直接放假的影像替換,申東熙停了一下、然後說,他們一開始就知道我們在找什麼。 允浩真的會輸嗎?申東熙皺著眉頭說,看起來認同他的人不少,派去昌珉公寓那邊的警車,有一半是首爾這裡的。你看著他開始查車牌、查那些辨識得出來的臉孔,過了有十幾分鐘吧,這個弟弟才終於回過頭看你說,我們要不要也放一點籌碼過去?厲旭、圭賢跟昌珉的關係不錯,他這次也沒為難圭賢,或許我們就先跟他講和看看。 他說的,其實就是你在想的事;後來你又聽說了,曹圭賢對著金厲旭抱怨,你跟鄭允浩,就是兩個狐狸在那裡算計來算計去的,我們可是人類啊!曹圭賢的意思是,要論心眼,你跟鄭允浩,活生生就是兩個篩子。 你當然是不以為然的(誰是狐狸啦?)但你也很清楚。你與鄭允浩,都在猜對方的下一步是什麼。你跟他,都還有更大的勢力得考慮;你反反覆覆地想申東熙提出的建議,想好了又推翻、想好了又推翻的。連被親的時候,都恍惚有點走神。怎麼了?金希澈是知道狀況的,也大概猜得出來你有事在煩。又是允浩的事情?他一邊改親你的耳殼,一邊問。 「你覺得允浩會成功嗎?」 「不會。」 乾脆俐落的。你的這個人,其實也很知道你需要什麼。很多人認同、有很多同伴,這確實會對你造成一些壓力,想著是不是該兩邊押寶。我去跟鎬童哥談過了,金希澈抱著你說,他們一點機會都沒有,之後一定是大清洗。 「連檢察總長都下手,那些大人物都會想自己是不是下一個。我們沒什麼選擇。」簡直是嘆著氣說。啊,允浩真的是好人,你聽著金希澈長吁短嘆的,但就是沒辦法站到好人那邊去。 「這樣我們就真的變成反派了。」你幾乎是苦笑的,「還不是那種體面的反派,只是阻擋改革的邪惡勢力的小嘍囉。」 「這都是business。」發音怪怪的英文,但總之就是知道你難在哪裡。「而且,你當初就跟我說過了,你有很多孩子要養。」 所以鄭允浩並沒有真的拿你、或者是拿金希澈怎麼樣。那一天,就算是他逮住了曹圭賢,最後也還是讓兩個忙內一起帶著孩子們撤回來;那意思就是,就算你們兩個這麼互相算計的,鄭允浩也很清楚,你們不是他真正的敵人。 連忙內都說了--雖說鄭允浩笑著出現在車子旁邊時,他直覺認為自己完蛋了,這個哥卻只是站在車門邊,看著沈昌珉拿著行李,與金厲旭一起下樓。看著他們兩個一臉大難臨頭的表情,鄭允浩就是笑著說,替我跟利特哥問好。好什麼啦?你忍不住要皺著臉抱怨,金希澈卻在你旁邊說,也不算什麼好事都沒發生,昌珉至少可以走到允浩身邊啦。 你嘖了一聲。 捌、La Dame aux camélias 你把李赫宰叫回來;這個弟弟有些不情願,意思是,昌珉就算已經決定要幫鄭允浩,但現在動手還不算太晚。你的這個弟弟說,那兩個兄弟總之很難對付,但眼下那兩個人才從首爾回到光州、資源也還沒整合。他跟李東海是早就到光州的,在這個時間點動手,應該還能算一個比較好的時機。 你沒打算講道理,只是告訴李赫宰,把李東海與孩子們都帶回修車廠這裡。講這通電話的時候,你靠在會議桌邊、申東熙坐在你身邊。聽到李赫宰掛上電話,這個弟弟就是搖搖頭。 「赫宰應該很不想撤回來。」 「這不是他想不想的問題。」 自從你們的規模穩定下來、各種生意都陸續上軌道後,其實你已經很少去管小事。大點的事,孩子們看著能應付,你也很乾脆地撂開手。有時候你賺的那點小錢(譬如說,把已經沒那麼喜歡的槍拿去賣)你的那一位都有點嫌棄地說,幹嘛這麼辛苦,為了一點小生意在那裡忙來忙去的?你就是撇撇嘴,就當作是打發時間啦,不然孩子們的事情,我還去插手嗎?你說是這麼說、事實上也是這麼想。 於是當這一回,你非得要李赫宰按你的意思做,孩子們很難說不驚訝。申東熙其實就是要幫李赫宰說話的意思,但你輕敲了一下會議桌。 「允浩太從容了。他是很小心的人,這時候應該要隱蔽行蹤……但他跑來首爾,還跑去昌珉住的地方。他們的關係大家都知道,那些大老闆肯定會派人去盯偵探社。但是為什麼允浩還是去了,昌珉也沒阻止他?」 這幾天,你就是反反覆覆地去想這一連串事件的細節。你甚至把忙內們找來問,又打電話給李東海;你信任李赫宰,但是有些事,你會想聽聽看李東海的說法。光州的氣氛很奇怪,這個平常不大發表意見的弟弟告訴你,允浩哥回來這裡了,感覺大家都很緊張。 『聽說首爾派人過來,要代理光州這邊的警察廳長官。但好像不太順利。』 中央政府派人來,哪有什麼不順利的理由?兩個小老闆都認為,是支持鄭允浩的人在與首爾派的人對抗。李赫宰的想法是,當然是趁對方手忙腳亂的時候幹點事、把局面翻過來!李東海並不反對,哥,但他就是有些猶豫地,對著電話那頭的朴正洙說,不過,要對抗首爾空降過來的人,應該很困難吧?你挑了挑眉,知道這樣說話的重點,都在即將出現的但書。 『我昨天聽孩子們說,光州派還是放棄了。聽說首爾派已經可以派發公文了。』 我是這麼想,這個弟弟說話的時候,李赫宰正坐在他的身邊。他們沒有開車,而是搭KTX。都開車回去就太惹眼了,李赫宰是這麼說的,再說了,車牌車籍就是最好的搜尋線索。相較之下,打散了搭KTX還安全些,至少應變的空間夠大。你聽李赫宰提這件事時,其實也是贊同的。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吧。 就算是在電話的這一頭,你都可以聽見電話那一頭的騷動。老天爺啊!你聽見一個女性乘客的喊聲,李東海有些愣愣地,繼續把話說完: 『但就這樣放棄,太不像允浩哥了。』 * 電視台很快地插播快報。火車站發生爆炸事件,光州的幾個警察局都被佔領;警察廳應該也被佔領了,你一手拿著電話,一手看著電視機。你們的狀況怎麼樣?你一邊說、一邊問李東海。 『孩子們看起來沒事,本來就有說過如果發生狀況,就分頭搭車回去。』 ──不開車還是對的,李東海一邊對李赫宰說。我們分開走,你只聽見李赫宰的這句話,電話的訊號就斷了。再撥過去,就直接進了語音信箱。金希澈走進來,皺著眉頭看電視。青瓦臺收到訊息了,他手裡拿著手機,一邊告訴你,允浩他們幹的。青瓦臺把消息壓下來了,但我覺得…… 你其實本來已經轉過頭聽金希澈說話。但電視台的動靜很快地便轉移你的注意力,電視訊號被切斷,換上鄭允浩的臉。申東熙包包抓了就衝出會議室,你知道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修車廠這邊的電子通信問題。金希澈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他看了一眼,是昌珉,你的這個人對你說,你對他點點頭。 他按下通話鍵,又按下擴音。昌珉啊,你聽著金希澈用他一貫帶點誇張的語氣說,哎,你跟允浩可真是幹了大事了。 『小特哥在,對嗎?』電話的那一頭,沈昌珉的語氣還是帶著點笑意的。你應了一聲,怎麼知道我在?你側過身,笑著對手機那一頭的沈昌珉說,怎麼啦?要我幫什麼忙嗎? 『這種時候,希澈哥一定待在小特哥身邊嘛。』就跟你對允浩嗎?這句話你並沒有問出口,只是繼續聽沈昌珉說,『也不好意思麻煩小特哥。不過我聽說赫宰哥與東海哥都在我們這裡,既然是這樣,我覺得還是拜託赫宰哥他們就好。』 ──但是赫宰哥一向很客氣,沈昌珉的語氣還是那麼真摯的,你聽著他說,現在外頭很亂,允浩哥會請人去接兩位哥。呀!你在說什麼啊?!金希澈一下子坐不住了,就要破口大罵起來。你也知道,沈昌珉只是委婉地告知,人落到他們手上,只是時間問題。你拉住金希澈,深吸一口氣,腦子裡轉過幾圈。 「我不可能幫你們。赫宰在你們那邊,就是吃你們那邊的飯,他也不可能幫你們做什麼。」 你心平氣和地對沈昌珉說。你想過了,沈昌珉肯定有一個底限。那個底限不太可能是你們站過去──考慮到崔始源與姜鎬童的立場,就知道不可能:所以會是什麼呢?你看著金希澈,這個人看著你,搖搖頭。 我們只能站在鎬童哥那邊。 赫宰他們怎麼辦? 哎。聯絡到人沒?我去看看。 金希澈打了一個手勢,就離開會議室去找申東熙。你坐在桌上,聽著沈昌珉說,允浩哥也吃得很多,赫宰哥與東海哥來了也沒問題。這傢伙啊,你一邊磨著牙,聽得出電話那一頭的沈昌珉,語氣裡甚至是帶著笑意的。 『首爾還好嗎?不過再怎麼樣,應該不至於亂到清江那邊去吧。小特哥不打算去那邊避避風頭嗎?』 ……所以,意思是要他們哪邊都不幫?金希澈很快地衝上樓,你抬頭看著他走進會議室,搖搖頭。還沒找到人,金希澈是這個意思。電話那一頭的沈昌珉已經悠悠地繼續說,聽說車站那邊很多人在用手機,可能一些設備也比較負擔不過來吧。找到赫宰哥與東海哥後,我會趕快聯繫小特哥的。 「乾脆我過去好了。你別管那兩個臭崽子,那麼大個人的,總不會迷路吧。」 你做什麼?!一聽到金希澈這麼說,你就是瞪大了眼。你知道金希澈的意思是,反正就是要個人質,他去應該也行;你是肯定不能去的,但是要把人換回來(如果真的有必要)那就是他去。電話那頭的沈昌珉停頓了一下,才乾笑說,希澈哥我招待不來。 『允浩哥會很歡迎,但是我覺得還是不要比較好。』 這就行了!你瞪著金希澈,意思是要他收斂一點,不要再惹事;這傢伙卻是不依不饒地,還想與沈昌珉談條件。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電話的那一頭像是突然沸騰起來。抱歉,沈昌珉簡短地打過招呼,就掩蓋住話筒,像是在問發生什麼事了。你們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才聽見電話那一頭的沈昌珉,用一種克制過的開朗語氣說,我們找到東海哥了。 『小特哥不要太擔心,我們會照顧好東海哥。』 「──等等。」你在沈昌珉掛掉電話前,總算是喊住這個弟弟輩的。昌珉啊,你喊了他一聲,金希澈則看著你。 「你記得你說過,你會阻止允浩嗎?你說要把允浩帶回去好好過日子,不再讓他介入這些事。我到現在還是覺得,你那時的顧慮有道理。」 你盡量趕著讓沈昌珉聽見你要說什麼,你知道,沈昌珉其實對什麼理想啊抱負的一點興趣都沒有;現在被牽涉進去,也只是為了鄭允浩。你抬眼看著金希澈,看著那傢伙拿了你的手機,一邊打電話給李赫宰。李赫宰沒接電話,那傢伙用口型對你說。電話那一頭的沈昌珉則是沉默了一下,小特哥說的我都懂,他的語氣仍是那麼平靜的。 『但事情都做了,我也只能幫允浩哥。』 我們不會傷害東海哥,沈昌珉還記得重申自己的原則,小特哥不如趁著這個時候,帶著孩子們到清江的別墅去避一避。呀,你真的認為允浩會成功嗎?!這時,金希澈終於忍不住喊出聲,沈昌珉確實是聽見了,那不重要,丟下這麼一句話,訊號便斷了。 「東海真的被逮到了嗎?」你轉頭去問金希澈。這個人就是嘖了一聲說,聯絡不上人。兩個臭崽子都聯繫不上。 「加上一個昌珉,事情就變複雜了。」 「是變得難對付了吧。」 拿下警察廳,那應該是鄭允浩的想法;但是乾脆地對車站下手,就肯定是沈昌珉的主意。也在這個時候,申東熙端著筆電跑上樓,找到李東海了!這個當哥的氣喘吁吁地,一邊指著螢幕。那是車站被攻擊後的監視器影像,李東海看起來是與李赫宰走散了,但仍從容地要從車站脫身。偏偏他走到一半便停下腳步。他幹嘛?金希澈皺著眉頭發話。申東熙則指著一個人影說,允浩在這裡。 「赫宰往另外一個方向走,沒碰到允浩。但是李東海被逮住了。」 影像裡的李東海沒有掙扎──你鬆了一口氣。那種狀況下碰到鄭允浩,確實是沒什麼好掙扎。打是打不過,那裡又是鄭允浩的地盤,在他眼皮子底下跑、大概也跑不了。金希澈還在打電話,一邊嘟嘟囔囔地說,哎,赫宰要是知道李東海被逮住,肯定是會自投羅網的。 「反正逮住他們一個,就等於逮住他們兩個。」確認狀況以後,申東熙反而不再那麼焦慮。允浩應該就是困住他們,這個弟弟說,但是我們的立場就尷尬了。要把他們弄回來,應該沒那麼容易。 「不是,反正李東海放在那邊,允浩也不會對他怎麼樣吧?」 金希澈是這麼說的──哎,崽子們是他們養起來的,他怎麼會不知道啦?如果能夠拚一拚,譬如說,去車站逮人的是沈昌珉,李東海怎麼樣都會試著逃走。但要是鄭允浩,金希澈很清楚,李東海在這個時候肯定不會逞強。如果不是有立即的危險,不如就放棄吧。 只是啊。 「我盡快找到赫宰,讓他先回來。」 「我覺得──赫宰應該已經去找東海了。」看著金希澈沒死心、還在想辦法聯繫李赫宰,你只覺得頭疼起來。啊,這一個、兩個的臭小子!你就是忿忿的;金希澈當然不會傻到問你,為什麼就這麼篤定李赫宰會去找李東海。他還在打電話,只是覺得好歹得試一試吧? (如果還來得及,他只好對你說,先把人叫回來。) (但你們都記得的,綁架事件後,李赫宰說過,他不會再放著李東海一個人。) * 你們後來聽說了。李東海被帶走的消息傳出去以後,李赫宰就自己找了個被佔領的警察局走進去。你們,認識鄭允浩吧?李赫宰總之沒有個人質的樣子,他就是揮揮手指說,去找鄭允浩或沈昌珉來。跟他們講,銀赫來了。 當然啦──鄭允浩身邊的同伴也有提議要拿這兩個崽子的人身安全來威脅你們的;剁一根手指還好吧?或者是打一頓拍照之類的。沈昌珉拿眼看他哥,鄭允浩則是捻熄了手上的菸、一邊說,把他們關起來就行了,看牢點。 『銀赫在這裡是因為李東海在這裡。』 你們要是掉以輕心,鄭允浩是這麼交代的,這兩個傢伙轉眼就跑了。那可是大韓民國最難對付的盜竊集團,沈昌珉補上一句話說,他們的哥比你們想的還麻煩。牽制住就行了,不要弄到瘋特翻臉。 這些評價,你當然是聽不到的。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你只好自己出面與那些大人物周旋。金希澈站在你身邊,你們照例玩起黑臉白臉的把戲。非得選邊站不可,但又要保住崽子們。你有時頭疼得厲害,連金希澈都不想見。他呢,也就是摸摸鼻子,一個人蹲在大門口,想辦法約人、或者乾脆開了手遊玩。一邊玩著,這是你後來才聽說的,忙內就跟著蹲過去了。 『幹嘛?』忙內轉述的時候,你完全可以想像到金希澈的表情。一臉發煩、只想自己一個人待著。忙內呢,則是忙完一陣了,剛好出來透透風。看著金希澈都快拿菸出來抽了,沒話找話的,提起了李赫宰與李東海的事。 『赫宰應該可以脫身吧?』 『那是你哥,怎麼老是叫他赫宰?他脫什麼身啊,李東海被逮住了不是嗎。』 『我也覺得赫宰肯定會跟過去。那哥跟正洙哥呢?』 『我跟正洙什麼?』 金希澈一臉莫名所以,而你呢,如果你在場,肯定一下子就知道忙內想問什麼了。如果是哥被逮住啊,曹圭賢一說出口,也覺得有點不妙;本來已經想起身逃跑了,但總之是被金希澈拍了一下腦袋,說什麼東西啊,據說金希澈板著臉,卻是對曹圭賢說,無論發生什麼,你們正洙哥都不會做那種傻事。 『你們排第一,媽媽與姊姊排第二,接下來才是我。懂了吧?』 真的嗎?忙內其實就是想問你,是不是真的金希澈只能排在第三位。你呢,只好一邊笑,一邊打迷糊仗,把這個話題混過去。 因為你知道,對金希澈來說,你就是他最重要的人。 對你來說,除了崽子們與家人外,最重要的是金希澈。 這件事啊,是這個人這十幾年來反反覆覆都在說的。把彼此當做最重要的人,那是崽子們的特權。所以李赫宰可以為了李東海掉頭,朴正洙卻不會為了金希澈自投羅網。那有什麼關係?忙內哼哼地說,希澈哥是在耍帥吧?什麼「我自己一個人也沒關係」,正洙哥怎麼可能扔下他啊。 還真是不好說。不過,聽忙內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是在眼下這個事件的兩、三年後。在那個時候的你,只是一邊聽,一邊笑。 哎,其實不是沒想過,只是你知道,這事情可不能說。 他與金希澈,是真的在那個時候,想過要丟下彼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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