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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月時節的祭典漫遊


*此文的時間點為2024/08/19開始
*建議先閱覽過巴哈姆特小屋的刀亂日常及噗浪的私設本丸相關重點置頂串,比較好理解
*文內脈絡跟骰噗相關的整理也會同步整理噗浪串內



待我結束那邊長達四天的夜貓排班,回到這世界的山中隱僻木屋時,已經是早上九點出頭了。
仔細算來是「神隱」第七天了,我依舊無法想明白,他到底是怎麼在我穿梭過來於這世界——也就是所謂的登入——所內建的現身地點暗自更改、甚至固定座標至深藏山林的此處,而非其餘審神者習以為常的專用本丸內部。
「歡迎回來,小孫女。」
注視著佇立面前身穿暗青色棉質浴衣,並且發現我的蹤影得漾開溫柔笑靨的付喪神。老實講,偶爾腦海深處仍難掩疑惑的思想泡泡,漂浮著「學會這麼多旁門左道又莫名其妙妖術的對方究竟是什麼成精的大妖怪」之類的念頭。
「真失禮哪,爺爺之前也解惑過囉,爺爺只是活較久的老刀罷了。」
嗯——嗯——真的只是這樣嗎?可是我也很少聽說過別世界的本丸刀士身懷眾多我至今為止目睹過的奇怪法術,甚至自家的刀士們也從未有使用這些宛若魔術更能稱作為奇幻魔法的傳聞,應該是只有身為妖怪一類的種族才學得會吧?
……慢著,我根本沒有講出口啊。
歐吉桑你又又又偷讀我心思!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語迴盪在彼此存在的和風居室,霎那間臉龐也傳遞著火辣辣的拉扯感令我不禁喊疼。
「姆!尼做傻啦?」雙頰受到左右扯動的因素使得喉嚨爆發而出的怒斥頓時口齒不清,委屈又憤怒的目光直瞪著那雙細瞇的青藍湖面搭襯皎潔黃月之眸。反觀對方的情緒猶如我的抗議而增添心頭笑意,待他鬆開挾持臉頰的手指之際,空氣再度飄響著充滿玩心的男性音色。
「小孫女的心思這麼好懂,即使爺爺不用讀心術也能一眼望穿呢。」
「我明明想得很複雜,為啥你還能精準猜到我的心中所問而答話啊?」
「唔呼呼,代表爺孫倆心有靈犀一點通呀。」
——這個人是在工三小,我怎麼從沒讀懂你的神奇邏輯過。
但為了避免接下來往往都是由對方奪得勝機的唇槍舌戰,傻眼至極的我決定還是將這句話吞回腹內,節省後續的精神與體力。
辯論這種東西,我對上他的戰績不曾塗銷令自己憤慨無比的零勝、劃下能夠光宗耀祖的數字一。


「嗯——看來小孫女還是不太明白身為夫家的爺爺呢。」拉回有些神遊的意識,才慢半拍撞見對方抬舉左掌輕掩語調飛揚的櫻粉唇形,眼瞼則故作憂傷得嘀咕道:
「只好在出遠門散心之前,爺孫倆以各種意義最能增加身心交流的肌膚相親來促進彼此的靈魂共鳴了,讓孫女加深對爺爺的認識也是頗好的方向嘛。」
媽呀,這是什麼光天化日下的性騷擾發言!現在才幾點就如此沒羞恥心得講出道德淪喪的無節操宣言。
決定速速逃離這位不只腦筋有異常,彷彿宇宙黑洞色心腸令我想退避三舍的預備犯罪軍,總之當下至少該保持曾經在學校的精神科課堂教導過的交戰守則——面對疑似出現肢體行為的患者時,保持一個手臂長的安全距離!
轉身準備百米衝刺的瞬間,右腕像是被對方早先預料得捉住並且朝我的後方施力,身軀立刻被不會疼痛卻掙脫不了的結實上臂而動彈不得,碧藍肩髮的頭頂也傳來撒嬌意味的磨蹭,耳畔同步接收到一副捉弄成功的喜悅音調。
「爺爺逗妳的嘛,信以為真啦?」
「噫——你這個黑亮亮夜光光黑洞鬼畜工口大變態愉悅犯!天曉得你是說真的還假的、快放開人家!」
左側的聽覺器官無預警地以極近距離傳入幽柔甜膩的嗓音,甚至隱約接收到耳垂被溫熱之物舔舐的神經訊息令身軀不寒而慄。
「呵呵呵,此時孫女羞紅的面容和待在爺爺懷裡扭捏蹭動的肌膚接觸……會讓爺爺把持不住而付諸行動耶。」
「歐吉桑你這個變態!色狼!色老頭……啊不對,你本來就至少過千歲,而且本體還是刀刃……所以是色老刀!走開、離人家遠點!」
「噗哧、噗哈哈哈,這是為爺爺量身訂做的愛稱嗎?可是爺爺更想聽孫女的櫻桃小嘴語帶嫵媚、柔情蜜意得呼喚『夫君』哪。」
救命喔,這什麼禮崩樂壞,聖人泣於九泉的無恥發言!全身都雞皮疙瘩啦——
「工口大變態!快放開人家後別再靠近自己!」
「哈哈哈哈哈——好啦,爺爺逗妳玩罷了。據說保持神祕感的男性具有相當的魅力,因此爺爺得隨時讓孫女感到怦然心動呢。」
「你努力的方向根本是讓我的心臟天天往驚嚇航道大幅邁進!還有這是誰告訴你的啊?是不是玩乙女遊戲走火入魔的髭切又對你教授歪曲的詭異資訊?」
「哪有,爺爺才捨不得嚇壞可愛的小孫女,會感到心疼的。不過……唔呼呼,比起受怕驚嚇,爺爺本身更、喜、愛妳被撥動情弦所致的歡愉淚水哦。」
老天啊,為什麼歐吉桑的性格思想如此工口下流無節操?是我這個世界的初位三日月宗近出產錯誤嗎?不對,同名同種的小明跟梅月,甚至是以前曾現形過的其餘同源體也沒有走歪成這樣啊!更遑論在我的認知裡不曾聽聞過別家本丸有類似歐吉桑的言行舉止之人。
「如此極具特色的爺爺碩果僅存,只屬於小孫女一人呀,呵呵。」
「可不可以往治癒人心的和善溫暖大天使改進啊……你完全是相反的極致欸,我都要懷疑你的腹黑等級是不是早就變成黑洞程度的王者了。」
「說起來,九年前尚未入住本丸、以精神體身分加入聚會的爺爺曾和孫女及妳的審神者朋友們在交誼廳談論這話題呢——爺爺當時回覆過『離頂端還有一段距離直到有小三日月後』、『這樣就算暗墮嗎?那爺爺變成暗墮時可是會更黑喔』……啊哈,如今都符合了呢,所以爺爺稱作是黑洞之頂也合情合理。」
「為什麼這種芝麻小事的閒聊你都記得啦,夭壽喔!」
儘管想伸手摀住血管沸騰的面容,礙於被喜形於色的對方束縛關係而無法如願,只能緊咬著下唇試圖壓抑不由自主地顫動、故作凶狠的視線投射於身旁從容微笑的騷擾慣犯。
「追根究柢,你的羞恥心到底找回來了沒?」
「哈哈哈哈——先前也問過囉,找到了但只有砂礫般的大小。」使盡全身殘存的體力而投射的鋒利眼神只見旁人視若無睹,反倒是將側臉湊過來磨蹭,並且眉開眼笑得持續不知羞恥的言語攻勢。
「果然是小孫女的健忘本性呢,會讓爺爺想多多幫妳溫習關於爺孫倆一點一滴的相處回憶耶,尤其是纏綿悱惻的美好時光……意下如何?妻、子、大、人。」
語畢,纏繞上半身的肢體更貼近對方令彼此的間距不再有任何空隙,手足無措的意識僅僅是一晃眼便獲取到從鼻尖傳遞著輕吻的觸覺情報,以及視網膜映照出飽含情愫的藍底黃月之眸。
假想的理智線終究抵禦不住被接二連三的雙重挑逗攻勢而產生中斷。


「哇啊啊啊啊啊——你真的是徹頭徹尾的色老刀、超級H的大變態!黑洞鬼畜工口色狼愉悅犯!大清早的到底發什麼神經得瘋狂騷擾!立刻離開人家——」
「哈哈哈哈,看見孫女被爺爺撩撥而嬌羞的姿態永遠不會膩呀。不過還是先準備用膳吧,療癒爺爺的心愛孫女能量目前補充完畢。」
「這又什麼奇葩能量跟新名詞啊!」


*  *


待他總算願意鬆手且從廚房拾取一碗散發熱煙的地瓜粥和搭配的幾樣小菜在褐色長形端盤、擺放到作為餐桌用途的圓狀茶几,我則面露不解得看向擺明只有一人用量的餐點。
「歐吉桑,你不一起吃嗎?話說今天你準備得好清淡養生喔。」
「爺爺稍早前吃過了。」
凝視左側的同居者抬舉掌心,溫和緩慢得搓揉我因氣溫高而紮成馬尾的海藍髮絲。「而且妳近日感到身體不適,特別是腹部附近,加上妳前晚的夜貓班有著涼的現象,吃點促進食慾又好消化的料理比較好。」
啊,著涼這點確實……雖然我覺得是上班期間空調好像開太強的關係啦,導致昨天開始不時流鼻水、喉嚨內部有痰液沾黏卻難以咳出的感冒徵兆。至於腹部的部分,大概是天氣熱而容易吃到什麼腐壞食物而動不動想跑廁所吧,即使效果不彰。
「噢,原來如此。」
右手握住餐盤內的金屬湯匙,紛紛舀起純白陶碗的清粥及碟盤上受烹煮的翡翠菜色,送入嘴裡進行細嚼慢嚥的動作——直到身側的付喪神再度吭聲道:
「掐指一算,也差不多是妳月事來臨了,因此這三日的休假爺爺會好好替妳調養身子。」
「噗咳!」差點被軟爛熟透的地瓜卡住氣管的我趕緊放下湯匙、摀住口腔以免食物無心噴往桌面,同時催動薄弱的體力企圖讓地瓜塊從輸送氧氣的管道向上排除。注意到我的異狀,他便伸手敲拍自己的背脊來協助。
等到我順利解決被食物噎死的困境,我才甩動左掌駁回對方的臆測。
「應該還沒啦,下班前上過廁所也沒有,更何況上個月的日子已經是二十號 之後了,所以沒提早這麼多天吧。」
他泰然自若得沉默一笑,隨後示意自己繼續用餐。


吃完早餐且清洗碗盤後,抽取紙巾擦拭著淋濕掌心的我頓時感受到腹部傳來明顯的不適感,看來我的胃結腸反射意外挺強的?
「先去趟浴室吧,想要順勢洗澡也無妨哦。」
肩膀被後方的男性碰觸使我轉頭瞥了眼,「可以嗎?今天不是預定要出遠門?」
「嗯,畢竟要以妳的身心狀況為優先考量,爺爺這次的時間安排寬鬆許多,妳不用感到擔憂。」
既然籌定計畫的主辦人都開口坦承,我還是別婉拒這番心意吧。思索片刻後點頭當作答覆,我朝寢室附設的浴室移動步伐。


——二十分鐘後。
只拿貼身衣物入室的自己此時站立在衛生間的門口,無比詫異的目光筆直得聚焦於雙臂擺在身後、露出勝劵在握的男性,眼簾捕捉到對方微微傾斜那副笑容滿面的臉龐,令長度到腰間的靛藍秀髮隨之飄揚。
「爺爺說中了吧?」
「……歐吉桑,你怎麼預料的?莫非你是神機妙算劉O溫的轉世嗎?」
「噗哈哈哈——才不是。」撞見他伸展右手示意自己接近,摸不透對方任何行動邏輯的我只好踩踏裸足得向前到約兩步之遙。
大半裸露在早晨空氣的身子忽然被透氣舒適的青藍色布料披覆及保暖,定睛一瞧,是今年六月底和他出門時,在當地的海灘商店購買穿上的雪花圖案浴衣。
比起我思索著「這件衣服不是收在本丸臥室的衣櫃裡嗎」這種芝麻小事,對方則笑盈盈地接道:
「身為稱職的夫家,會細心洞察各種徵兆和線索也是理所當然……」話語戛然而止,待我的注意力從藉由對方之手協助穿起我不熟練的日式服裝而挪到斷後的字尾,導致滿腹問號得仰頭之際——熟稔面容霎那間縮近彼此的目距,嘴唇也立即被溫熱的柔軟之物貼合、甚至是承受到小力啃咬的疼痛感竄通呆滯的腦海。


不曉得經過多久,悠悠鬆口的對方先是舔舐銀絲交纏的上唇,爾後瞇起狡詰氣息的眼瞼,口吻歡快得注視著內心難以計量今早究竟被嚇傻幾次的自己。
「嗯哼,自然也包括……『體內觀察』囉,唔呼呼呼。」
「——!」


「天啊你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現在才早上幾點、根本化身成色慾本人了!救命、太可怕了——我我我、我要離你至少十公尺的距離!」
「哈哈哈哈,逗妳的、逗妳的,情不自禁地就想對愛妻調情嘛,妳若待在爺爺牽繫不到的距離反而會讓爺爺焦躁不安的。」
「你今天好反常、太反常了、這到底是今天第幾句不懂羞恥這兩個字義的話了!雞皮疙瘩掉滿地!」
「因為小孫女的反應總是惹得爺爺十分愉快……哎呀,別掙扎逃脫哪,爺爺還在幫妳穿好衣服,出門在外得該穿著體面才行呢。」
「哦,難道說……其實是以浴衣半掩大片肌膚的嫵媚身影,誘惑爺爺在遠行前來個肌膚相親嗎?即使是月事期間,爺爺依舊樂意唷,更何況也並非初次體驗了。」
「唔咕……沒有,並沒有,真的沒有,你快停止這種腦洞大開的大膽想法!人家站好就是了……拜託你整裝速度快一點……」
「好、好,呵呵呵——」


*  *


站在仿造本丸構造的房屋門口,穿上青藍布料的浴衣搭襯著柔黃色綁帶、當時一同購入的銀色塑膠涼鞋——眼睜睜目睹對方揹上青玉色的側背包,另一手則牽住我的左手宛如怕我走丟似的。
今天的陽光受到綿延雲層遮掩,卻不改氣溫依然高到只想待在室內吹冷氣的事實。
瞄了幾眼遠處無窮無盡的山林景色,我的心緒不免憶起第一次「神隱」時被他出門郊遊、自身嘗試走回本丸卻多次迷路的情景。該說有地主帶路的關係才能安然無恙得走到山腳嗎?
「那麼,出發吧!」
「喔、喔。」
「啊咧?小孫女沒什麼精神耶。」
「也不想想是哪個工口變態色老刀害的,一大早就讓我的心靈血條蕩然無存。」
「哈哈哈哈——確實是妳的夫君造成呢。要揹妳下山嗎?」
「沒關係,我自己走,你的步調放慢點就好。」
「明白了,若體力不支的話要告訴爺爺,千萬別勉強哦。」


原本以為山腳離類似本丸的建築物會很遠,不曉得是地主帶路,抑或是距離便是這麼短——差不多走了半小時的體感時間後抵達一根木頭插在堅硬的土壤,墨黑的粗大字體清楚標示為「厚樫山」的字樣,路標旁是電影裡時常可見的田間小徑。
緊接著襲來的景象讓我不再是初時乍到的驚愕,取而代之啞口無言的吐嘈念想——問我為什麼?那就是眼前停了一台藍白色調、活生生明擺著警用車輛的存在啊!
這是什麼既視感,該不會司機也是當年那位檢非違使的太刀先生吧?
我感覺只要自己還有接觸歐吉桑的一天,無論是他的個性、人脈,甚至是他自學的怪異法術,他周遭的一切總是具有讓我迷惑的本能。
「充滿神秘感的男性頗具魅力,不是嗎?」
「首先你要確定是神秘感,不是可疑感欸,喂。」
「啊哈哈,甚善甚善——」好喔,他又刻意裝傻帶過這話題了。
隨後放開聯繫的歐吉桑以紳士風度地替我打開後座的藍白車門,我一如往昔地探入身軀坐落,移動至最左側的米色坐墊時付喪神跟著坐入車內。
視線不禁飄遊映照出後照鏡的方位,鏡中反射的司機身分像是對我睽違多年的打招呼般,再次頭也不回地朝我亮出大拇指。
「……」
右掌心摀住眼簾的我果斷放棄思考,一大早的突發狀況和伴隨著生理期的體力消耗讓我決定倚靠在旁人的臂膀小憩片刻。
零碎的思緒隱約聆聽到片段的談話、髮隙受到某種物體撫摸的觸感,也逐漸隨著車內播映的輕音樂陪伴下沉沉睡去。


*  *


昏沉的眼皮緩慢睜開,發現自己不再待在詭異的警車內,而是一台像是公車的交通工具上。朝窗外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奇裝異服的人們和建築物,簡直和我那邊的現代跟古代的日本風混合襲成的街道。
至於民眾不全是普通的人類外表,也有獸人或妖怪的型態。
「嗯,氣色有比稍早前好些了。」耳熟的音色促使我轉往左側,同行者展露微笑之餘伸手替我整理似乎睡太熟而凌亂的頭髮。
——不對,跟當時的記憶影像對照,有什麼地方產生變化。
「歐吉桑。」
茫然得扯動聲帶,我的食指比向他面容的上半部——
「為什麼你要戴著黑色兔子的面具?」


「融入慶典的氣氛呀。」
「慶典?」我眉頭皺起之際感到些微的不對勁,同時掃望四周的乘客,才遲鈍發覺所有人身戴各式各樣的面具,有動物、有妖怪、有能面、有不認識的人物……不侷限傳統常見的妖狐或天狗之類的日式面具,但放眼觀察一會兒還是以狐狸形象居多,顏色跟種類特別多。
「孫女也有戴上唷,是可愛的小白兔。」
「欸?」
聞言的自己下意識摸了摸臉,確實有大概是紙膠材質製成的物體覆蓋著皮膚,甦醒時或許是視野的部分靈活無礙,因此沒有立即反應過來。
「話說回來,我以為日本風情的慶典面具,還是狐狸之類為大宗欸。」
「爺爺討厭狐狸。」瞥見他的眼眸淺瞇,語調沾染不少表露厭惡的壓低音色,爾後彷彿轉移話題般望幾眼窗外的景色。
「總之,抵達預訂的住宿、只有兩人共處一室時才能取下面具,瞭解嗎?」
「瞭解歸瞭解,可是為啥?」
「傻孫女,方才說過的呀,融入現場的氣氛。差不多到站了,下車吧。」


受對方牽握的自己離開疑似公車的交通工具,踏落在鋪造的水泥道路,我便注意到左方的數公里遠處能清晰眺望到廣闊無邊的海平面,彼此身處的位置則是攤販林立、人聲鼎沸的鳥居入口。從四周觀測到無論成年人或孩童,每個過客皆戴著蒙蔽臉容的裝飾品,簡直是參與眼前祭典的必備條件,反倒是服裝打扮就沒有統一規定了,有跟我們相似的浴衣,也有休閒輕便的T恤搭運動褲、我那邊的世界象徵上班族之一的西裝套裝,更有我一時無法形容的奇裝異服。
「這裡在舉辦什麼嗎?」
「畢竟盂蘭盆節剛結束不久嘛,這是漸入尾聲的祭典,正好搭上孫女的連日休假,無論是鬼節時分增強的妖氣或對人類靈力的影響……嗯,多說無益,爺孫倆這兩天就盡情遊玩吧。」
「啊?喔、喔,反正就是來玩的?」
「沒錯,盡情享受、沉浸祭典的喧嘩吧!」


即使現在還是大白天,以太陽位居頭頂正上方的高度判斷大概是中午——不過艷陽高照的氣溫猶如不減祭典的興致,此起彼落的叫賣聲和人群交談的吵雜以四面八方的角度紛擾著耳膜。
話說夏季時節又是最炎熱的中午時段,人潮絡繹不絕的高密度更會提升悶熱潮濕的體感,站在陽光下數分鐘的自己早該熱到流出整身汗水都不為過——出乎預料的是竟然連一滴汗珠都不曾產生,迎面吹拂的涼風夾雜著多種食物的香氣。
昂首觀察晴朗無雲的水色天空,儘管看得不太清楚……有什麼反射著光線的透明物體壟罩著,範圍大到往市區的方向延伸。
這是什麼特殊結界之類嗎?
牽握的手心輕輕拉扯,視野便轉移至身旁彎腰詢問的付喪神,撞見他刻意將分神的自己帶往休息用途的一處石製涼亭。
「天空有什麼吸引妳目光的玩意嗎?」
「好像看到透明的東西覆蓋在天空,但我也不太確定有沒有眼花……這是某種結界嗎?」
「就當作那樣吧,無須在意。」仿造黝黑毛色的兔臉面具後面,藍底黃月眼眸淺瞇一會兒,對方的另一手揉了揉我的臉頰。「會不會餓?還是想玩什麼小遊戲?」
「唔……暫時沒想到,也不怎麼餓。」
「這樣啊,那就見機行事吧。」


難以估計這場祭典究竟用地多廣、攤販數有多少,可能是本丸的數十倍……等等,說不定是數百倍大?要逛完所有路線大概需要從白天晃到入夜得花費十日以上的時光吧。
總之就漫無目的得到處閒逛、體驗異鄉風情吧。


「啊,有棉花糖。」
「想要哪種造型的?」
「呃,我看看,太多了感覺好難挑……」
「歡迎歡迎,慢慢看啊!任何造型應有盡有、架上沒看到的話也能現場捏出來喔!」
「那……想要那個很像……龍貓?右邊倒數第二個的。」
「好唷,謝謝惠顧!你們是父女出遊嗎?感情看上去頗好呢——」
「啊,果然別人看起來是親子互動,也是啦,連我自己也……」
「這位貓又老闆,你這話可就說錯了,我們是爺孫唷。」
「咦?是這樣啊,你的樣貌和聲音頗標緻的,有用什麼法術幻化或保養嗎?」
「但實際上是夫妻同行就是了,哈哈哈。」
「蛤?看似父女,聲稱爺孫,本份是夫婦?蛤?」
「歐吉桑你不要添亂了,老闆的表情都宇宙貓貓化啦!走了、趕緊走了!」
「啊哈哈哈——小判放在桌上囉,老闆,有緣再見。」


「小孫女,想玩拋沙包嗎?」
「丟得中嗎?」
「爺爺幫妳拿棉花糖,妳試試。」
「用這籃的東西命中前面的九宮格就行了吧……嗯?摸起來的觸感毛茸茸卻咕溜咕溜的,這是什麼材質啊?」
「啊,那是來打工的靈毬,它們的身體很柔軟且自癒能力強……以孫女方便理解的電玩遊戲名詞,接近妳常接觸的『史萊姆』,所以不用擔心會物理層面受傷。」
「丟、丟活的妖怪?真的沒問題嗎?這麼……這麼毛茸茸又小巧可愛、治癒我心靈血條的存在……」
「啊哈哈,瞧孫女產生好感的反應,太快被擄獲芳心了,爺爺真的頗操心妳對毛茸茸要素的毫無招架之力……尤其是面對大狐狸或老狐狸的那些傢伙……」
「好吧,還是由爺爺擔任打手吧。喝!」
「哇!歐吉桑好厲害,全數都投中洞口了。」
「呼呼呼,多誇獎些、稱讚幾句,爺爺喜歡聽孫女的表揚。」


途中若走累了,他就會尋覓到偏僻的涼亭或長椅帶領自己前往,愜意得享受一路逛來的食物或小玩具。
或是借助他這副仿造人形的軀體,將生理不適的自己抱到他併攏的大腿處呈現側坐的姿勢使其化作臨時的靠枕,溫暖的掌心則小幅度按摩腹部充當人體暖暖包的存在,直到體力恢復些許才繼續閒蕩。
「倘若想回住處休息的話要告訴爺爺唷,不能因為貪玩而勉強自己,好不好?」
「唔……好……只是徒然覺得一陣悶痛,已經沒事了。」
「嗯嗯,如此可好,怕妳任何事憋在心底的壞習慣又顯現了,爺爺會惱怒又心疼的。」
「姆……我倒是覺得……在歐吉桑的眼裡我根本沒有隱私權這種東西了……」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噢,還有一件我不得不傻眼的事情。
當我想上廁所卻想到手邊並沒有衛生用品更甚是替換衣物而鬱悶——人生地不熟的場所無法迅速確保物資的來源,也不確定周遭隨處可見的獸人或妖怪是否像人類有所謂的生理期衍生的相關用品——聞言的旁人居然從容優雅得自他隨身攜帶的側背包掏取小型面紙和衛生用品遞給自己。
他的真身該不會是多拉O夢吧?那個側背包是百寶袋嗎?
「傻孫女,這些也是提早備好的。快去廁所吧。」
「喔、嗯,說得對。」
但以正常……呃,用這個當參考標準太寬了,不如說,以普通的世俗眼光來看,常識人大多會有禮義廉恥概念的男性有辦法在人來人往的公共流動場所拿出衛生棉這種東西嗎?
「孫女的內褲都拿過了,手裡這個包裝過的小用物根本不算什麼。」
「不要一副心懷榮耀的表情講這種沒節操的發言,給人家看場……慢著,你、你又讀心!」
「啊哈。」
倏然頓悟到同行人的面具為何是挑選黑色毛髮的兔子面具了——確實是象徵內心黑到發亮的凶狠大兔子啊!會施展暗黑無限破的恐怖存在!


*  *


入夜之後的彼此吃飽喝足完才離開依然活力四射的慶典,行步在繁華市街上約五分鐘的路程左彎右拐、踏進一條標榜著各式民宿招牌的人行道,隨後我們邁向一間劃有青藍鬼火搭襯著一盞漂浮的日式古典紙燈籠造型圖案的商家。
首要之務便是張眼觀察店家的裝潢擺設,但是,該怎麼形容呢……像是現代的電子高科技風格跟日本江戶時代的古典韻味混雜而成,有股難以筆墨的詭異美感。
但最讓我驚詫不已的——站在櫃台的店員是名無論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擺明是不是正常人類種族的白蛇頭赤眼珠的男人正在半吐著一截鮮紅的分叉舌尖,目測一百九十公分的對方身穿深黃底白字的訂製背心、溫文有禮得朝我們鞠躬迎接:
「歡迎蒞臨『幽燈所』,請問有事先執行預訂手續嗎?」
「啊,有的有的……」
抱歉,因為我的腦袋受到太多文化方面的強烈衝擊,所以聽不進去那兩人的商業洽談了,只能目瞪口呆地凝視歐吉桑對於眼前這種奇人異士展現熟練多時的社交手腕。


受到店員的口頭引導,攀爬兩層螺旋設計的階梯後,旁人透過掌中一顆散發螢綠光芒的未知圖騰碰觸看似平凡無奇的橡木門扉,眨眼間裡頭傳來開鎖的音色再度令我嘖嘖稱奇。
轉動門把,闖入眼簾的是一間典雅溫馨為導向的客房,入口的右手方是附有能夠靜心泡澡、將大型木製浴缸為主特色的衛浴間;正前方數公尺處有扇面向無際海洋的落地窗以及延伸到可容納兩人座位的陽台;左邊就是客房必備的小冰箱、液晶螢幕、木製桌椅、熱水壺、衣櫃以及一張對自己而言寬敞過度、大約能擠下六個自己的雙人床……嗯?
我眉頭一皺,發現事情走向不太對勁。


眼角抽蓄得瞄往喜笑顏開、彷彿等候我這一刻表現任何反應的幕後主使。「只有一張床?」
「就算有兩張床,爺爺還是會鑽到孫女的床位共枕嘛,乾脆訂一張床的房間更省事。」
「……」
無法較量今日第幾次對身邊友人關於思考邏輯方面的默然無語,果斷關閉吐嘈功能的我伸手解開繫成活結的面具黑繩,擺放在入口左側的小型櫥櫃頂端。確實如他稍早前所言,是模仿白兔的造型呢。
「會安分睡覺?」
「摸揉抱蹭屬於安分範圍的話,爺爺會唷——」
「……噢買尬,我要從何吐嘈。」
比起內心惘然的自己,同步解下面具且擱置櫥櫃上的高大身影倒是喜孜孜地撲抱過來。「不用吐嘈哪,應該說孫女也早已習慣在爺爺的懷裡入睡了。」
「追根溯源,明明是九年前你擅自用精神體的身分天天溜到本丸的房間干擾我睡覺啊喂!當時每天面臨考試爆炸多的學生時期簡直不堪其擾!」
「可是後來漸漸習慣了不是嗎?反而沒有爺爺陪伴的話,孫女容易輾轉難眠的。」
「唔唔……這是什麼本末倒置的歪理……面臨生存而適應的習慣……好可怕……」
「呵呵呵呵——」


盡速地卸除浴衣並晾在打開的衣櫃、進行沖澡洗去整日累積的疲勞後的我換成店家放在衣櫃內供人使用的米色睡袍,貼身衣物的部分則是倚賴對方寄送過來的亮黃行李箱作為替換了,不如說他到底是何時何地籌畫跟託運啊?真是百思不解。
望見坐落在陽台擺放的藤製高背倚的男方朝我招手示意上前,待熱呼呼的身子企圖接近對側的椅子時,卻被搖頭苦笑的天下最美之刃捉住手腕——最後還是強制演變成在對方合併的雙腿入座。
「剛洗完澡在外頭吹夜風會加劇妳的風寒,但待會有精彩的表演在鄰近海面的星空上映,所以由爺爺給妳保暖。」
「呃,姑且先不吐槽怕著涼可以在屋內觀賞這個盲點。」抬頭仰望著我從未摸透心思的靛髮男性。「是什麼表演啊?」
「爺爺也不清楚,更該與妳一起欣賞呢。」那你是從哪邊打聽到有表演秀的消息啊?至少今天走在路上也不曾耳目過。
正當充滿問號的字句即將化為聲音——頃刻間,他將兩手摀住我的雙耳,也拿捏力道得避免產生疼痛。
一道明顯是耳膜受到外力降低音量的爆破聲響徹滿月之夜的雲霄,隨後炸開成繽紛的煙花。
緊接著兩道、三道……愈來愈多眼花繚亂、絢麗多彩的花火點綴著皎潔無暇的月光和滿天星斗,千變萬化的造型讓我的思緒倏然忘卻隻言片語,只想用盡腦容量的記憶體去捕捉異鄉的祭典晚宴。


難掩亢奮得舉高食指往煙火綻放不停的美景,又叫又嚷的自己數次仰望高了三十公分的對方,企圖分享伸向矛頭的猜測對象。
即使耳膜被身後之人遮蓋的緣故,節目開始後的微笑男性未曾張嘴回應自己的口不擇言,但不知為何,有股直覺在心底油然而生——那雙湖面彎月的眼瞳所映照的景色,從未轉移至火樹銀花的夜空。


*  *


當意識悠悠甦醒時,已經是日曬屁股的早上了。
不自主得打起呵欠邊揉動睜不太開的眼眶,才發現自己睡在屋內暖和的被窩,身蓋重量適宜的蠶絲被,左手邊則是……則是……
「睡得可真熟,看來昨天確實累壞了呢。」是單手側臥、口吻一副窺看許久而音色飄揚的歐吉桑!
但這些不算是重點,重點是……是……
眼皮抽蓄得端倪著赤裸裸的胸膛,說不清自己究竟面臨幾次早晨不定時出現的震撼理智場景,臉色一陣紅又一陣黑的我閉眼揉著足以夾死小蟲的額間。「你的睡袍咧?又長腿溜走了喔?」
「咦——昨晚分明是熟睡中的孫女不曉得遇見什麼驕奢淫逸的桃色夢境,努力扯走爺爺的睡袍並嘀咕著想要抱抱跟親吻,所以乾柴烈火的度過了。」眼看裝腔作勢的厚臉皮付喪神逐漸掩嘴且哽咽,儘管如此拙劣的演技以我的判定而言滿分十分只能給兩分的程度,但這傢伙的劇本內容實在喪盡節操得讓漲紅雙頰的自己趕緊確認此時的裝扮。
總之還是好端端的穿著睡袍、貼身衣物也沒有疑似脫落的現象而產生微弱的安心感,很快地又聯想到旁人對於事後整理早已駕輕就熟的習慣,令心底浮現幾抹羞臊及猜測話語的真實性。
捫心自問身體各處的狀態——沒有異樣,好,看來這個捏造的事實他的確是蓄意唬弄、以我的反應為樂,偏偏他以往諸多令我哭笑不得的輝煌事蹟,讓我還是需要斟酌一番。
「孫女既然沒印象的話太傷爺爺的心了,只好現在對清醒且體力充裕的小孫女來複習昨晚的歡愉時刻了。」

——開始疑惑人生為什麼會認識眼前這個糟糕透頂性格的傢伙,更是緊捉身前的潔白被單進行球狀的防衛姿勢。
「噫——你這個黑洞鬼畜工口變態愉悅犯!別過來!你昨天對人家幹什麼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說笑的,說笑的,爺爺有安分睡覺啦,只是天氣熱就索性不穿睡袍罷了。」
「你這個惡劣的早晨玩笑是想要開幾次啦?我的心臟真的會承受不住而爆炸耶!」
「唔呼呼,直到愛妻一日之計在於晨的第一眼,沒欣賞作為夫家的爺爺肉身就渾身難耐的習慣誕生為止。」
「這是什麼讓我毛骨悚然的犯罪公告!你這個色老刀——」


*  *


明明一大早會精神飽滿的繼續遊玩才對,我卻不自覺產生出疲憊感化作數層樓高的海浪、洶湧不絕地撲向名為意識的沙灘了。
盥洗完並換好昨天穿來的那件藍底雪花浴衣——由於得倚賴旁人之手,又再次上演宛如昨日的情景——面紅耳赤的自己多少慶幸著離開住宿的房間後必須配戴面具的因素,加減遮蔽血管沸騰的部分臉頰。
拖拉著亮黃色行李箱的他走向民宿的一樓櫃台且進行退房相關的手續,依然是昨天那位男店員在負責接待,將行李箱交付至店員後他便牽住我的左手得往大門口踏步。
「咦?行李不用帶著離開嗎?」
「有協助托運行囊的服務,想必是顧慮到參與祭典的遊客們得以暢遊無阻吧,所以孫女別擔心。」
身邊的付喪神側頭微笑,邊推開店門口的紙門令夾雜著各式氣味混雜揉和的涼風迎面吹拂,使眼中那頭細直秀麗的及腰靛髮隨之飄舞。


於是兩人回到祭典入口的鳥居,決定改走別的路線體驗不同的攤販和娛樂,若感到飢渴就買食物,看到感興趣的遊戲項目就嘗試,遇到賣藝的表演就駐足欣賞直到滿足,走累了便尋覓無人使用的座椅暫且休息。
他依舊留心關注著我的體力狀況,時不時詢問我是否要由他代步,但大庭廣眾的場合下作為一個成年人還被揹著走……未免太過尷尬了,自然是頻頻回拒。
「說起來,幾乎看得到各種動物或奇怪特徵的人,雖然也有跟我們一樣的普通樣貌……就是沒有長角、獸耳或尾巴之類的普通……這裡不是本丸所在的世界吧?」
「嗯,不是唷,在異鄉觀光才有新鮮感哪。孫女抱持著雲遊四海的心情就可以了,其餘瑣事爺爺會完善解決。」


*  *


當思考能力逐漸開始運轉的我睜開眼睛時,迎接自己的是熟稔的木造天花板和關閉電源的窄長白燈管所形成的風景,頭後方有顆柔軟的棉花枕頭,身上披蓋著防寒用途的灰白毛毯,耳膜也能隱約聽見鄰近庭院的所在地而傳來微弱的蟲鳴鳥叫。
以目前觀察到的情報分析看來……這裡是客廳吧?我們回來了?
記得用完以滋味鹹甜卻恰到好處的炒麵,太陽在中午過後的位置時我因本身的感冒和生理期、早上耗盡心靈血條的甦醒情形和長時間漫步……種種疊加的因素導致體力透支,使坐在長椅的我感到昏昏欲睡,最後好像是靠在歐吉桑的手臂,不可抑制地踏入夢鄉。
使力撐起各個關節發出喀喀作響的身軀,睡眼惺忪的眼簾也才察覺到身上的服飾不再是原先的浴衣,而是睡衣用途的白襯衫,掩人耳目的面具如今不見蹤影。
一陣輕巧的跫音吸引眼球的焦點至通往迴廊的紙門,卸除額外綴飾的靛髮男人發現我的存在後便笑笑湊近,離一步之遙的空處席地而坐。
「妳醒啦,還睏的話可以多睡會兒。」
「歐吉桑,現在幾點?而且我們怎麼回來的?」
「下午兩點多。孫女睡得頗香甜呢,爺爺就抱妳回家囉。」
張望四周,今天依然沒看到其餘刀士或管理員的身影,代表我們還是回到那間山中小屋嗎?


不曉得在想什麼的對方抬高手心,逕自搓揉著睡相差而凌亂的頭頂,更探前身軀得朝鼻尖落下一吻令恍惚的腦袋頓時愕然。
「這趟旅行,玩得開心嗎?」
我為唐突的提問感到若有所思,儘管一路上還是在打打鬧鬧、瘋狂吐嘈對方的神奇邏輯、質疑他的道德方面有多麼禮崩樂壞——我仍不可置否地覺得,旅行的所見所聞不曾浮現過想立即打道回府的排斥念頭,祭典的熱鬧繁華、擦肩而過的路人、珍奇異饌的料理、圓月之夜的煙火饗宴……親身體驗的異鄉風情在腦海形成一張張的照片竄現。
敞開嘴角,我大力點頭作為問題的回覆。
目睹天下最美之刃的眼瞼笑意加深許多,頃刻間陰影再度壟罩自己的面龐——只是這次傳遞溫度的觸感變成了雙唇。


「哼嗯,下次的旅行地點……具有舒緩身心功用的溫泉之類,似乎也不賴呢?爺爺想念跟孫女洗鴛鴦浴的情趣了。」
「欸?還有下次?還有你給我停下剛剛說的恐怖點子,千萬不要實行啊喂。」
「唔呼呼。有想吃點什麼嗎?妳的身子尚未徹底康復,爺爺仍舊會對妳悉心照料、好好調養的。」
「剛睡醒所以不太餓……還是先執行自己訂立的健身日課三十分鐘好了,慢跑一下讓腦袋更清醒。」
「這樣啊,動動身體實屬良計。」
「歐吉桑該不會又又又要待在這裡坐著,陪慢跑的自己一起看影片吧?」
「那是當然囉,放心、放心,爺爺會專注看電腦螢幕。」
「呃……喔……好吧,只會看螢幕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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