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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陌度阡

半架空的猂族前传。

预警:玄魁x少年藐烽云,藐开篇14岁(文中称虚岁15)。虽然一定不会黑玄魁,但对此题材敏感的同好请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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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青灰的天穹下 ,天际浮起一抹苍白,正是地宇漫长黑夜之间短暂的晨光。

草木窸窣,一队兵士在荒野上逡巡。兵士们身着不甚齐整的皮毛护甲,头发染红,头面涂黑,一望可知是异殃猂族之人。黧黑的面色,掩不住他们各个心焦的神情,一日间最宝贵的寻人时刻,也不过这两个时辰,接着便又要黄昏了。

“静。”

当先一个身披杂色皮袍、盘着辫发的男子忽而开口,四周窸窣顿时停止,兵士们一动不动,等着他们的头目号令。男子蹙起眉头,目光如鹰般扫视周遭,不一时便拔足向东南疾步而去。兵士们知他得了线索,便也纷纷紧随其后。

行不到半刻间,转过山路,一处山洞跃然眼前。此时有较灵敏的兵士,也感知到洞内的猂族气息,不禁又惊又喜,加快步子近前,却被领头的男子拦下。

“獠师,咱为何不进入?”兵士不解道。

獠师的眉头似乎皱得更深了。“玄魁必然负伤不轻,此时未必能分辨我们气息,贸然进入,有为其误伤的危险。你们且在外等着。”说罢他便举步走进了荒草齐腰的洞口。

洞中光线昏暗,干枯的岩土气味中混着一丝血腥。獠师手里举着火折子,往血腥气的方向行去,穿过一段狭道,进入内洞,便见一个青年盘着双膝,直挺挺坐在岩壁前。

青年身上战袍还算完整,只是已被染成黑红,胸前的宝珠都被血糊得失了色。他微仰起头望着獠师,战冠上垂下金链,在他昳丽的面上投下黯色的影子。

“玄魁!”獠师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屈膝半跪,双手交叉按着深深起伏的胸口,“万幸你没事。”

“狩天獠,”玄魁抬手示意他起身,却依旧板着脸,“你该镇守大营的,怎么自己来寻我?荒禘可回去了?”

“猂界守平安回营了,有他坐镇,我才能出来。”

听狩天獠此言,玄魁面色才放松下来,长吁了一口气。这场恶战,猂军误中殊界的埋伏,他为猂界守断后,几乎只身挡下半数伏兵,方导致如今状况,而此刻总算值得了。

“吾主,这是……”

狩天獠却未起身,反而望着玄魁,欲言又止。

猂族上下饱受渴血症之困,病症随功力上升而加深,全族武学之极、战神玄魁敇天,病症之重可想而知。受伤失血,更会激化渴血症状,甚或狂暴失控皆有可能,是以他阻止兵士时所说的并非假话。但还有第二个原因:方才他在洞口时,便察觉除玄魁的气息之外,还有一个几乎被吞没的微弱气息。

那气息的来源,眼下就侧躺在玄魁膝上,被一条染血的披风裹着。那人凌乱的黑发间露出半张削尖的脸,双目紧闭。他的衣衫大半被披风掩盖,只见到破烂的衣领,头侧系着细绳,上头穿着些珠饰,又绕到颌下打结,显出他本来戴着发冠,虽然那发冠已经不知何处去了。

看身量和那半张脸,这是个还未长成的少年。

“他救了吾。”

听到这话,狩天獠顿时抬眼望着玄魁,却见他盯着洞口,慢慢地接道:

“本来我内伤沉重,又因敌手的气劲在体内乱窜,无法调息。这孩子似乎凭空冒了出来,先是喂给我血,又施了不知什么秘法,将我体内气劲导出。若没他,或许我已死于经脉暴乱。但为救我,他的功体流失殆尽了。”

狩天獠默然听着,忽而又低头望了望少年:“……我好像见过他。”

玄魁转头看了他一眼,将少年上身转为半仰,用手指轻拨开少年面上的乱发。

“是他没错。”狩天獠笃定道,“三天前这孩子跑到大营,说殊界必然在您行军路上设伏,再不去增援就晚了。但他这样年少,哪有兵士信他?便要撵他走,他吵吵嚷嚷,叫我听到了。我记得他戴着发冠,还有额间这珠玉,吾族少见有打扮如此文雅的。那时我也不信,何况大营兵力也不充裕,若分兵去援吾主,殊界却没设伏,反而趁大营空虚来袭怎么办?我要遣人送他回后方,他说自己能回去,便走了。我派了亲兵去将此事报您,请您定夺,但殊界有备在先,将那队亲兵截杀了。”他垂下了头,“是我太大意了,请吾主降罪。”

“你做得没错。”玄魁摇头道,“看来这孩子根本没回去,反而跑到前线,守在预计殊界将会设伏之地,难怪他能即时找进这山洞来。走吧。”说着他将少年抱进怀里,起身向洞外走去。

守在洞外的兵士们翘首以盼,见到那袭锦鳞衣甲从洞口出现,不禁欢呼起来。但当看清玄魁结霜的面色,和他怀中的少年,刚响起的欢呼又低了下去。

在天光下,披风也掩不住少年衣衫的破烂,他露在披风外的小腿光裸着,上面还有数条血痕。

有的兵士低着头,不敢让战神看到他们面上的犹疑。猂族人皆知,渴血症发作剧烈时,人会趋于狂暴,是以獠师才阻止他们进洞。暂时稳定这种狂暴,有两个途径,其一是获得鲜血,其二则是交合,二者齐备,效力倍增。

玄魁重伤,必然激发渴血,现在看来却已缓解了,而这单弱的少年昏迷着,衣衫破烂,玄魁脸色又这样差……不过祇脉之主仁慈,真发生什么,也是迫不得已罢。



低矮的军床上,少年慢慢睁开了眼。他转了转头,看看周围融融的灯火,目光又回到身前。玄魁正坐在床边的小几前,里衣外随便披了件袍子,手里拿着封信,小几上还放着一沓,想来是军书。

“吾主。”

少年怔了怔,方省过来这是帅帐,自己躺的正是玄魁的床榻,顿觉失礼,连忙挣扎着起身。

“坐着别动。”玄魁说着从马扎上立起来,坐到床边。

这是他第一次细看少年的模样,却又不由得多看了少年的瞳子一眼。少年的脸庞已经擦净,那双眼眼角微挑似桃花,又带着杏核的圆润,瞳中两汪深深的碧潭,却又清澈得一眼见底。

少年闭眼的时候已经十分好看,但睁开眼方让人知道,那十分的好看其实只是三分,余下七分还在那双眼里。

“你叫什么名字?”他终于问道。

少年的喉咙干哑,却听得出依旧是童音:

“祇犽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