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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概是因為懷了雙胞胎的緣故,庵歌姬的孕期雖然只來到六個月,肚子的大小看上去卻像極了八、九個月即將臨盆的大小,又圓又鼓,看起來確實相當驚人。

不過即使挺著這麼鼓脹的孕肚,她的行動卻沒有因此遲緩或者受限太多,加上兩個寶寶十分天使,孕期中除了最初些許的嘔吐感外,在過了所謂的危險期後,她幾乎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甚至還能執行等級較低的任務,那份強韌讓家入硝子見了簡直嘖嘖稱奇。

但更讓她感到嘖嘖稱奇的,是自己那位最強同窗在心愛的妻子懷孕後,所展現出來的態度。

所謂的「一孕傻三年」,一般而言傻的通常是媽媽,但在前輩和同窗這一對夫妻身上,傻的對象卻是爸爸,而且不單單只是傻,以「智障」這樣充滿污辱性的詞彙來形容簡直再適合不過了。

比如今天。

時序來到春暖花開、天氣甚至已經開始轉為熱意明顯的五月天,在孕相逐漸明顯、工作量也跟著銳減之後,表示獨自窩在家中實在相當無聊的前輩來到咒術高專找她閒聊,話題不外乎是近期的懷孕狀況。

隨著兩個小生命逐漸成長,胎動的頻率與程度也逐漸頻繁及劇烈,雖然每次胎動時的感覺都不是很舒服,不過看著肚皮表面的滾動及感受到生命確實地成長茁壯,那種感覺對一個新手母親來說,的確非常奇妙。

初為人母的前輩說得開心,她也聽得相當津津有味,就算從修習過的課程中,她早就已經知道孕婦在懷孕期間會有什麼樣的狀況,但因為述說的人是前輩,當然輕易地就挑起了她的興趣。

不過就在說到一半時,前輩冷不防地打了噴嚏──就她看來,應當是前輩說得太興奮了,搖頭晃腦地導致垂落頰側的碎髮搔到鼻下而產生的、基本上無關痛癢的噴嚏,但就是這麼一個噴嚏,讓似乎察覺到前輩咒力而趕到醫護室的最強咒術師瞬間臉色大變。

接著只見他「啪」地一下扯開身上的運動外套,一個箭步衝上前來到前輩身邊,撲頭蓋臉地把前輩包了個紮紮實實。

「歌姬!你沒事吧?沒事吧!這樣還會不會冷?真是的,出門怎麼穿那麼少呢?要是著涼了怎麼辦?人家那邊有帶大衣,現在就拿過來給你穿!」

家入硝子望著比老媽子還要像老媽子的同窗,及因為反應不及而被包得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頭眨著的前輩,扯了扯唇克制住自己向外擴張的笑意,拿起桌上的馬克杯啜飲了一口咖啡後,悠然地插話道:「前輩沒事,但如果你堅持要拿大衣來給前輩穿就會很有事。懷孕後期可是會越來越怕熱的,所以千萬別試著做蠢事好嗎?悟。」

「你這傢伙搞什麼鬼啊!」被包得可以堪稱密不透風的庵歌姬也發出了怒吼,接著氣急加惱怒地扒著滿臉的外套。一向以捉弄和惹她生氣的五條悟表現出難得手足無措的模樣站在旁邊看著她拉扒著外套,在她終於扯下臉上的外套後,噘起唇露出無辜的模樣,小媳婦般地蹭到妻子身邊。

「歌姬~」

「......做什麼?」

「別那麼愛生氣,生氣對孕婦的身體不好。」

「吵死了!還不都是你害的!」

怒吼著的庵歌姬將拉下來的外套甩到了五條悟臉上去,沒有開啟無下陷的白髮青年接住了外套後,又試圖把它往妻子身上套。「歌姬,你就穿上吧,雖然已經五月了,但是天氣變化還是很大,要是著涼了怎麼辦?懷孕時候的抵抗力可是會比平常差的,而且你還懷了兩個小混蛋!」

「......你兒子知道他們都還沒出生就已經被爸爸叫混蛋了嗎?」

「和人家搶歌姬愛的都是混蛋~」這麼說著的五條悟從後方攬住了庵歌姬,黏黏膩膩地又問道:「歌姬歌姬,就算有孩子,你還是最愛人家了對吧?」

「啊,大概吧。」

「那個大概是什麼意思?!就算有小孩了,人家最愛的還是歌姬喔!可以保證的喔!小鬼們都還沒出生,歌姬你就已經變心了嗎?!」

「你好煩!還有那是你兒子們,別小鬼啊混蛋地亂叫!」

被徹底晾在一邊的家入硝子又閒閒地喝了口咖啡,看著不斷詢問「歌姬你還愛我嗎你是真的愛我嗎你最愛的還是我嗎」的最強咒術師,及一臉應該在孩子出生後才會露出的厭世表情的前輩,不得不感慨自家同窗的精神年齡在前輩懷孕後,下降了簡直不只一個檔次。

孩子都還沒出生就得照顧寶寶,前輩還真是辛苦啊。

她相當不負責任地在心中想著這樣的風涼話。

結果最後,前輩還是披上了五條悟攜帶的那件大衣,一臉死灰及麻木地在最強咒術師淚眼汪汪的目送中,踏著精力耗盡的蹣跚腳步離去。看到這一幕,家入硝子不禁感慨──

前輩,就是因為你太寵那個笨蛋了,才會讓他在妻子的孕期中,徹底傻成了智障啊。

2、

電視上正轉播著埼玉西武獅隊的Live比賽。

現在是九局下半,兩人出局,一好球兩壞球,已經瀕臨滿球數。挺著大肚子的庵歌姬目不轉睛地盯著螢幕,手指緊揪著枕頭,表情既嚴肅又緊張。

五條悟坐在她身邊,表情更加嚴肅地動作著──他正在替自己心愛的妻子按摩雙腿,據說這樣能夠減緩水腫帶來的不適。

雖說懷了雙胞胎,不過未出世的孩子們都非常體恤母親,除了懷孕初期最基本的孕吐外,平常根本沒有其他的孕期反應。

但就算如此,隨著時間進入倒數計時,該有的生理反應還是跟著到來──例如水腫。

雖說已經盡量避免重口味飲食,當然連酒都在確認懷孕後徹底地戒除了,但越是到後期,水腫的情況越是明顯,不至於到必須換穿誇張尺寸的褲子,但基本上的悶脹感還是會有的。

不過這並不太過影響日常,所以庵歌姬沒有將這份不舒坦表現出來,但幾乎把妻子放在心中第一位的五條悟自然注意到了,在上網爬了無數舒緩水腫不適的文章後,替庵歌姬的腿部按摩已經成了他每天的習慣。

──堂堂最強咒術師天天替自己按摩雙腿什麼的,說出去大概很讓人難以置信,但對五條悟而言,相較於懷胎十月的妻子,這點小事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兩好三壞,滿球數。

戰況發展到最膠著的時刻,隨著打者擊出一記又一記的界外球,庵歌姬的心跳也跟著每顆飛出的球一蹦又一蹦地重跳著。

瀰漫球場的緊繃氣氛彷彿穿過螢幕,將庵歌姬籠罩其中。她下意識地屏息,看著投手將裝有止滑粉的粉包扔回腳邊後,抬起頭望向對面的打者。

然後舉手、抬腳、跨步,以身體為軸心帶動手臂甩出,球體離手,在空中劃過一記整場比賽中最優美的圓弧,毫無懸念地落入捕手的手套中。

下一瞬,歡聲雷動。

庵歌姬也無法克制地跟著發出尖叫。

她差點因為太過興奮而一躍而起,不過在跳起的前一刻及時想起丈夫還在腳邊,才不至於發生讓最強被孕婦踢得鼻血狂噴的慘劇。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和丈夫分享喜愛的球隊獲勝的喜悅。

「五條!你看到了嗎!」她激動地指著電視螢幕,對抬頭望著自己的白髮青年說道。「贏了贏了!沒有打到延長賽!在九局下半結束比賽了!」

五條悟微笑地望著自己少見地表現出這麼大情緒起伏的妻子,只覺得此刻的她可愛極了。就在他想著要不要順其自己有些萌動的心情親吻那因為喜悅而透著薄紅的雪色面頰時,無預警地聽到庵歌姬愉快地大喊道:

「很好!為了慶祝西武獅隊獲得勝利,今晚就叫拉麵外送吧!拉麵!耶!」

「哈?!」聽到這句話的白髮青年頓時雪眉倒豎,手上的動作雖然沒有停下,但臉上已經露出了非常不贊同的表情。「歌姬,你現在可是容易水腫的時候喔!怎麼可以吃拉麵呢?太鹹了,你會水腫的!」

「一次而已沒關係啦,這可是西武獅隊能夠晉級的重要勝利耶!」庵歌姬用更加理所當然的話語反駁了他。「重要的勝利當然得好好慶祝,之前醫生也說了不必特別忌口。」

「但是啊歌姬……」

五條悟還想說些什麼,但庵歌姬已經先一步拿起手機,迅速地從聯絡人名單中找出喜愛的拉麵店的電話,按下了撥號圖示。

手機那頭僅響了幾秒後便被迅速接起,老闆爽朗豪邁的聲音也跟著傳來。然而庵歌姬才剛說了要一碗鹽味拉麵,手機便被人無預警地抽走,接著只見她那一臉不滿的丈夫拿過手機後,對著電話那頭就是一通劈裡啪啦:「剛剛的鹽味拉麵取消!取消!要口味最清淡的雞湯拉麵!啊!乾脆不要加鹽巴好了!還有油也不要,筍乾也不要,肉片也不要,都太鹹了!哈?!你說乾脆給我一碗白水配麵?!你這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嗎!」

「……」庵歌姬聽著自家丈夫那令人啞口無言的對話,最後為了阻止他繼續丟臉下去,只好挺著巨大的腹部艱難地撐起身子,踮起腳尖一把奪回自己的手機。

背對著噘著唇還想說些什麼的丈夫,她迅速向點了兩碗雞湯口味的拉麵並告知外送地址後,便果斷地掛斷電話並將之收起,以避免在後方虎視眈眈的白髮青年伺機拿過手機。

阻止未果的五條悟委委屈屈地瞪著一臉淡然的庵歌姬,嘴唇噘得可以吊掛三斤豬肉。

見妻子無動於衷,他哀嚎了一聲後撲到對方腳上,動作看上去非常粗魯,但庵歌姬所感覺到的力道卻相當溫柔。他像條毛蟲似地在妻子腿上蠕動,一邊像是發洩不滿地嘟嚷著:「歌姬你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如果水腫變嚴重了怎麼辦!如果是那樣的話人家要抱你去上班喔!不接受拒絕!哼!」

最後那一聲簡直像是鬧脾氣的小學生,讓庵歌姬差點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

她拍了拍膝上人的頭,感覺到手下的頭顱相當自然地蹭了蹭自己的掌心,不由得莞爾一笑。

──簡直就像是養了隻需要主人不間斷順毛的貓咪。

明明都是要當父親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愛撒嬌呢?

心頭最柔軟的那一塊被深深觸動,她情不自禁地想吻他,但是甫直起上身,卻被隆起的肚子給阻止了動作。

這讓她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但下一刻,原本趴在她腿上的人突然坐直身子,接著徑直地朝她靠了過來。

柔軟的唇瓣壓上她的,濕潤的舌葉撬開她微啟的牙關,探入她口中。

這是一個纏綿卻不含情慾的吻,庵歌姬能從他輕柔的動作中感覺到對她的珍惜。

她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雖然是個越活越稚齡的笨蛋,不過不管怎麼說,都是她深愛的、摯愛的此生唯一。

3、

庵歌姬生產時,五條悟並不在她身邊。

鈴聲大作的那一刻,白髮青年正戲耍著特級咒靈,將之當作小貓小狗似地逗弄著。

他漫不經心地接起電話,卻在聽清了對面傳來的話語時收起了調戲的神色。在通話徹底終止後,他收起手機,臉色已經是一片令人膽顫的漠然與狠戾。

──幾秒後,最強咒術師利用術式所衍生出的瞬間移動能力自現場消失,留下了欲哭無淚的輔助監督,及被失控的「茈」炸掉半座山頭後、從高山變作台地的突變地形。

五條悟利用瞬間移動的能力,毫不留情地揮霍著自己的咒力,不過殘留的一點理智仍讓他避免現身在人群之中而引起騷動。

經過了對他來說幾乎是一個世紀、但實際上僅僅幾分鐘的時間後,他終於抵達了醫院。向櫃檯問清庵歌姬居住的病房位置後,他馬不停蹄地趕往妻子身邊,來到病房門口時,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門。

坐在床上的妻子詫異地轉過頭來。

剛生產完的女子在一頭烏亮黑髮的襯托下,臉色更顯蒼白,但精神看上去還是不錯的。她靠坐在床上,正拿著醫院給予的手冊翻看,看到五條悟進來時相當驚訝,似乎沒想到自家正在執行任務的丈夫會出現在這裡。

「五條,你不是……」問題才剛出口便打住。從對方那少見地顯得紊亂的咒力看來,可以推測出他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咒靈後,便直接利用術式趕來醫院,一向輕佻笑著的臉上失去了過往的從容,對她的在乎與擔憂毫不掩飾地表現在臉上。

庵歌姬眨了眨眼,心底有一絲異樣的情感悄悄流過。

「你沒事吧,歌姬?」迅速闔上門後,五條悟急忙來到床邊,接著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臉左看右看,又試圖拉起她身上的被子查看她的身體狀況──不過當然被庵歌姬給阻止。

「你在做什麼?我很好,別鬧了。」失笑地壓住自己身上的被褥,她拍了拍丈夫還在她身上胡亂撫摸的手,接著示意他看向一邊,眼底也浮現溫婉的笑意。「別胡忙了,先看看孩子們。」

這話一出,五條悟整個人一震,彷彿此刻才意識到什麼似地,表情呈現一片什麼都沒想的空白。好一會後,他深深吐出了口濁氣,並沒有轉身望向身後躺在嬰兒床上呼呼大睡的兒子們,而是伸手將妻子生產完後不再挺著難以行動的巨肚、回歸纖細的身軀摟入懷中。

庵歌姬微愕地瞪大了眼。

因為丈夫將臉埋在她頸間,所以她看不到此刻對方臉上的表情,但從那緊擁自己的雙臂傳來的顫抖感,她似乎可以感受得到這個總是以笑臉掩蓋所有情緒的男人內心再也掩飾不了的動搖。

她斂下眸,抬起手回擁著這個平時是咒術界的天空、然而此時此刻只是自己伴侶的男人。

在一下一下地梳弄著對方柔軟白髮時,她聽到對方以幾不可察的音量,在她頸間輕聲說道──

「歌姬,謝謝你。」

撫著髮絲的指頓了頓,而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動作著。

──庵歌姬心想。

自己這輩子做的事情大多無愧於心,也有許多覺得「有這麼做真是太好了」的決定。而此時此刻,她心中浮現的,是慶幸這一生終究沒有錯過這個一直在身後望著自己的青年伸出的手,是確信自己這輩子做出的、絕對不會後悔的決擇──

亦即,成為了「五條歌姬」。

即使這個丈夫老是因為太過幼稚而讓她覺得頭疼,在她懷孕之後程度更是變本加厲,甚至讓她時不時產生他的心智年齡隨著時間的前進不斷倒退的錯覺。

但不論她的丈夫有多麼地任性與不可理喻,她始終都認為,自己成為「五條歌姬」,是這輩子作下的,最正確的決定。

擁抱著這具在這一刻完全藏不住自己真心的身子,她更加地肯定了這件事。

所以此時此刻,對於五條悟的話語,她能夠回應的,就只有──

「不客氣,五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