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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影空間:
一個無論是友方,抑或敵方,所有人只能秩序地觀看完影像才能離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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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巫謠緩緩睜開眼,灰霧中,他正坐在一張圓桌旁。

轉頭望去,左側是過去在宮廷中,被稱為天籟吟者的他。而右側則是有著獨角與魔紋,血脈覺醒的他。

再更遠些的位置上,還有早期在雪山中,外衣毛絨絨的他,以及身著面色冷峻,一身黑衣的他。

才剛醒來,身披紅衣的吟遊詩人歪了歪頭,緩緩打了個問號。

五個浪巫謠彼此對視,眼中寫滿了茫然與困惑。

“——我就說了吧,阿浪最不會應對這種意外狀況,他根本一句話都不會說!”

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來,所有浪巫謠齊刷刷望向聲音來源處,卻什麼都看不見。

紅衣的吟遊詩人面帶遲疑,試探著問道:“……聆牙?”

“是我!是你最棒的琵琶聆牙!”聆牙聲音愉快上揚,隨後又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阿浪你聽我說,可千萬別被嚇到了……”

“……我討厭這個聲音。”在場最幼小的,身穿毛草大衣的浪巫謠低聲說道。

白衣的宮廷樂師默默點頭,表示贊同。

聆牙大受打擊,語氣瞬間帶上哭腔:“嗚、嗚嗚嗚阿浪,我不是你最愛的琵琶了嗎……”

“哇,哇小裂你別哭啊!”捲殘雲慌亂的聲音隨後傳來。

其餘三位成年浪巫謠瞇起眼睛,表情微妙。

“浪只是還不認識你。”隨後傳來的是殤不患的聲音,他簡單安慰一句後,便切進正題:“浪,你聽著,這裡是邪劍創造的空間。”

五個浪巫謠不管有沒有聽懂,都點了點頭。

“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這把劍現在把你當成目標。”殤不患繼續解釋:“它開辟了個獨立空間,並讓你分裂成各時期的狀態。”

額上長著獨角,身著紅衣的人魔混血一針見血:“我該怎麼做?”

“嗯,出來的方法……”殤不患的聲音聽起來很尷尬,“是讓你們說夠一定的字數。”

五個浪巫謠同時愣住,過了幾秒,他們異口同聲地問道:
““——什麼意思?””

“不,呃,我真的很抱歉。”殤不患似乎用手捂住了臉,聲音悶悶地傳來:“我知道很難為你……但要麻煩你們多說些話了。”

“………………”

邪劍創造出的空間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浪巫謠,浪大俠?”凜雪鴉的聲音慢悠悠地傳來,“你們睡著了嗎?”

“試試看吧,巫謠。”睦天命溫柔的嗓音響起,試圖提起他們的幹勁,“我相信你們可以的!”

嘲風充滿活力的聲音也跟上了:“黃鶯們,加油!我在外面等著你們喔!”

浪巫謠個個面色沈重。

黑衣復仇者將赤色眼曈闔上,聲音低沉:“太麻煩了,我覺得不出去也無所謂。”

白衣樂師盯著桌面,語氣飄忽:“贊同。”

獨角紅衣的人魔混血面色頹喪,索性向前一趴,不再動彈了。

毛絨絨的幼年浪巫謠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他想了想,向面露困擾的紅衣成人版自己提議道:“不然……我們唱幾首歌?”

這方式……紅衣的吟遊詩人抬頭望向虛空,“殤,唱歌算在字數內嗎?”

“嗯……”殤不患似乎搗鼓了什麼東西,一陣細碎聲響後,他語氣愧疚:“抱歉,似乎不算。”

“明白了。”吟遊詩人對幼年的自己搖了搖頭。

“噢……好吧……”幼童失望地塌下雙肩,縮起雙腿,將臉埋在雙膝之間。

“…………”

空間內再次陷入漫長的沉默。

“阿浪,快出來吧——”似乎是看不下去了,聆牙哭天搶地地哀嚎,“沒有琵琶的人生很空虛的——琵琶沒有樂師會寂寞致死的——”

紅衣浪巫謠面露無奈:“但我們出不去啊……”

“說話!多說點話!”捲殘雲為他們加油打氣,“浪大哥們只要隨便聊聊,像是說些八卦或是抱怨生活什麼的,很快就能出來了!”

聆牙放低聲音,悄悄碎念:“但阿浪最不擅長的就是聊天了……”

捲殘雲很不滿:“喂,小裂你到底希不希望浪大哥出來啊?”

“就算你這麼說……”聆牙嘀嘀咕咕。

丹翡制止這兩個吵鬧的男人:“你們別吵了,讓浪先生說話才是重點吧?”

被妻子斥責的捲殘雲顯得有些委屈:“可是浪大哥根本不說話啊……”

“嗯,那我們來提出話題如何?”睦天命提議後,想了想,溫聲問道:“巫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是為什麼會開始唱歌的嗎?”

空間內的樂師們面面相覷。

“唔……”紅衣的吟遊詩人顯得有些糾結,沉吟片刻才開口:“自從有記憶以來,母親便教導了我。她以前負責伴奏,而我隨著音樂歌唱。”

“嗯,母親傾盡了全力。”幼年孩童聲音清脆,“音樂以外,她還教導了我刀法。”

白衣的宮廷樂師輕聲道:“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母親給我的。”

“母親是我最重要的人。”黑衣復仇者那冷凝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所以我……”

“所以你跟著我到了魔界,”阿爾貝盧法語調愉快地上揚,“呵呵呵,真是好孩子。”

聽到這個聲音,黑衣復仇者的臉色瞬間低沉,“阿爾貝盧法……”

長著獨角的人魔混血猛地抬頭,面露憤怒,“你居然也在!”

“唉……”紅衣的吟遊詩人深深地嘆了口氣,“聆牙,讓他閉嘴。”

“得咧!”聆牙充滿活力的應下,“早就想揍這個狠毒的傢伙了!”

阿爾貝盧法輕蔑地嗤笑一聲,“不過區區器靈,能奈我何?”

“啊!我的弦居然打不到他!”聆牙氣急敗壞地大叫:“不患哥哥,快掏出你的魔法捲軸啊!”

“是魔劍捲軸啦……”殤不患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力,“這裡用不了捲軸,而且別因為這種事叫我拿神誨魔械出來啊……”

“神誨魔械不就是應該拿來打魔族嗎!”聆牙更憤怒了,“更何況這混帳甚至比煙槍混帳還要噁心!”

無辜中槍的凜雪鴉語氣委屈:“等等,小聆牙,我什麼都還沒說,為什麼要拿我出來做對比?”

聆牙嗆道:“罵你就罵你了,難道還要選日子嗎!”

在場外一片混亂的時候,獨角紅衣的人魔混血愣了愣,語帶疑惑:“聆牙……會打架?”

黑衣的復仇者聽見外面的對話,有些訝異:“我也第一次知道。”

紅衣吟遊詩人點點頭,解釋道:“聆牙在魔界吸收了很多魔力,後來化為人型了。”

“聆牙……”幼年孩童小心翼翼地問,“那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宮廷樂師面露遲疑,開口問道:“那聲音有名字?不是只有我們能聽到嗎……?”

“是啊,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聆牙只會和我們說話。”紅衣的吟遊詩人笑了笑,“聆牙是我們的琵琶。”

獨角紅衣的人魔混血補充道:“就是母親從宮中帶出的那把琵琶。”

“從宮中帶出?”幼年孩童愣了愣,“母親是宮廷中人嗎?”

黑衣復仇者點頭肯定,“是西幽郡主。”

“原來如此……”白衣的吟遊詩人表情怔怔,“難怪母親一直希望我入宮……”

“什麼——?”場外的嘲風發出了尖銳爆鳴,“我的黃鶯是我的親戚——這是真的嗎?父皇?!”

“難道是……聆莫言的兒子?”幽皇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漠,“呵,真難看,西幽皇室的污點居然真的生下了那個雜種。”

“收回你的話!”獨角紅衣的浪巫謠拍案而起,身旁火花飛竄。

“幽皇就是禍世螟蝗……哼。”黑衣浪巫謠優雅起身,微抬起的手臂雷電環繞,“那又如何。”

一直情緒穩定的紅衣浪巫謠聽見這句,臉色也沉了下來,“惡,就該斬。”

幼年浪巫謠從椅上跳下,“說我雜種無所謂……”

白衣浪巫謠眼神銳利,“但說母親就不行。”

——總之先從這裡出去。

所有浪巫謠默契相視一眼,同時開嗓。

貫け我が声
貫徹我的歌聲
命の証しに
是活著的證明
響け明媚で鋭利な
響徹明晰而銳利
一太刀と変われ
化作一刀揮舞

“啪嚓。”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碎裂。

“等等,浪,唱歌不算在說的話裡面啊!”殤不患慌亂地試圖制止,卻毫無作用,“啊真是的,平常一個浪就夠讓人頭痛了,現在居然五個一起唱起來——!”

“這也沒辦法,誰叫我們碰不到身邊的人呢?”凜雪鴉悠然的聲音傳來,“正因為我們阻止不了禍世螟蝗的發言,才能看到這麼有趣的畫面……”

“掠風竊塵!別在那邊幸災樂禍!”捲殘雲大聲哀嚎,“誰快來想想辦法啊!”

丹翡看著場內,認真評估:“不過,浪先生歌聲中的魔性似乎被結界擋住了?”

描くは三日月
幻化的新月
哀惜の欠片
帶著悲傷的碎片
満ちることなき心
也無法填滿心靈
叫び続ける
不斷嘶喊著
 
“啪嚓,啪嚓,咔嚓。”

“呀——黃鶯——”嘲風發出歡呼,“你有皇室血脈更好!這樣你就能當我的駙馬啦——!”

“這皇女真的沒救了。”聆牙語氣微妙地吐槽,“這是能不能的問題嗎?”

“唔……雖然巫謠清唱也很棒,但是不是加上配樂會更好?”睦天命有些躍躍欲試。

天工詭匠很無奈,“別吧,不要鼓勵他繼續唱下去啊。”

貫け我が声
貫徹我的歌聲
命 尽きるまで
直到生命盡頭
常に優美で不敵な
總是優雅而無懼的
一齣と成れ
化為一場場戲

“咔嚓,吡嚓。”

“不愧是我最自豪的孩子,多麼美妙的嗓音!”阿爾貝盧法的聲音感動得微微顫抖。

“這就是讓嘲風著迷的樂師……哼。”幽皇語氣不悅。

“禍世螟蝗……是吧?”阿爾貝盧法語調平緩下來,“雖然我也想殺了你,但我願意將這機會讓給吾兒。”

“呵,那就讓他試試。”禍世螟蝗高傲回應。

描くは三日月
所描繪的新月
面影は遥か
面容是那般遙遠
もう欠け落ちぬ 魂
不再殞落的靈魂
歌い続ける
歌聲仍會響徹遠方

“啪——硄啷啷啷——”

結界總算支撐不住了,魔音炸開的結界碎裂飛散,眨眼間便消散於空氣中。

五個浪巫謠向場外眾人方向前進。

“黃鶯——”嘲風衝上前,目標明確地撲進白衣樂師懷中,嬌聲道:“當我的駙馬吧?”

被皇女緊緊抱住的宮廷樂師腳步停下,醞釀的怒意被這一撲打斷,“不,我不會當你的駙馬……”

“呃……”幼年孩童望向滿臉困擾的白衣大人版自己,他腳步漸緩,遲疑道:“那個,不用管嗎?”

紅衣的吟遊詩人拉著孩童那幼小的手,堅定向前,“不用,交給他就好。”

額前有角的紅衣樂師和身著黑衣的復仇者皆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好吧……哇啊!”幼年的浪巫謠回過頭,面前卻突然出現一張戴著面具的大臉,他嚇得連退兩步。

“嗚哇,好久沒看見這麼小的阿浪了,好懷念!”裂魔弦滿臉興奮,蹲在幼童面前開始自我介紹,“嗨嗨巫謠,我是你最好的琵琶,以前叫做聆牙——現在的話,喊我小裂就可以啦!”

幼年孩童眨眨碧綠色的大眼睛,從成人版自己的腳後探出頭,“你就是母親的琵琶……小裂?”

裂魔弦用力點頭,“對對,就是我!”

“聆牙,這個我就交給你照顧了。”吟遊詩人將幼童的手交給自己的夥伴。

“沒問題!”裂魔弦爽快應下,將右手變為刀遞上,“阿浪,去吧!打翻那傢伙!”

紅衣浪巫謠點點頭,飛身躍向激戰中的禍世螟蝗。

“浪巫謠,需要我幫忙嗎?”站在一旁的阿爾貝盧法,噙著看戲般的笑意,悠然問道。

紅衣浪巫謠馬上拒絕:“不必,一旁待著。”

睦天命抱箏上前,“巫謠,我們也可以搭把手。”

“不用了。”浪巫謠語氣放軟,搖頭拒絕。

“浪,和你說一聲。”殤不患抬手指向龜裂的天空,提醒道:“結界一刻鐘內便就會消失,你的分身也會回到你身上。”

浪巫謠表情一肅,“知道了,速戰速決。”

他提起吟雷聆牙,正打算加入混戰,卻被白衣的自己拉住手臂。

白衣樂師表情糾結,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差不多就好,那畢竟是嘲風的父親。”

浪巫謠目光轉向拉著白衣樂師衣擺的嘲風,皇女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對著他眨了眨。他又看向禍世螟蝗,只見他既被火燒又被雷劈,顯得十分狼狽。

“……好吧。”嘆了口氣,紅衣的吟遊詩人將手中的刀變化為琵琶,“我來阻止他們。”

指尖撥動琴弦,他輕聲唱起:

人は誰も 孤独なようで
每個人 似乎都是孤獨的
知らず知らずに 縁に導かれ
在不知不覺中被緣分牽引
使命を征く 振り解いても
即使想擺脫 還是會直面命運
流離い踏み外しても 因果の渦へと
即使迷失方向 也會向因果的漩渦前進

歌聲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瞬間止住了戰鬥。

黑衣浪巫謠最先回過神來,赤紅眼曈瞥了眼唱著歌的吟遊詩人,回頭繼續將掌雷劈向敵人。
——不過威力明顯減弱了些。

“巫謠的新歌?”睦天命驚喜掩唇,“好溫柔的曲子!”

“這個巫謠和其他的巫謠真的很不一樣。”殤不患的眉眼舒展開來,“堅定、溫和,他已經不會再動搖了。”

“呼嗯,這個浪巫謠,大概是‘未來’的浪巫謠吧。”凜雪鴉湊過來,毫不見外地混入西幽組的對話,“——以我們的時間來說。”

流れてゆけ 嵐も砕いて
隨波逐流吧 劃破暴風雨
決して止まらぬ 時代を生き抜いて
在這時代奮力活著 不曾停歇
しばし別れ 辿り着くまで
暫時的別離 直到再次重逢
名もなき歴史を束ね 邂逅の海へと
收束那無名的歷史  駛向邂逅之海

禍世螟蝗沒能躲過天雷,但卻在被劈到的瞬間,消失於光芒之中。

於此同時,身旁眾人也陸續化作光芒,飛向天際。

長著獨角的紅衣浪巫謠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微笑的吟遊詩人。

他不解地問:“……你,真的是我嗎?”

黑衣浪巫謠微微瞇起眼睛,語氣低沉:“這是給誰的歌?”

白衣浪巫謠有些動搖,喃喃問道:“我未來會遇見誰?”

幼年浪巫謠用手拉住吟遊詩人的衣擺。

“我未來,會成為你這樣的人嗎……?”孩童低著頭,小聲地問。

紅衣浪巫謠面色溫和,輕聲回應:“你們是我的過去,我是你們的未來。”

紅衣吟遊詩人看見四個自己的身上也散逸出光點,明白這分裂空間即將結束。
也許他們不會記得這些話,或許他們已是另一個時空的自己,但——

“沒有過去的你們,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你們接下來也許還會遇到很多辛苦的事。”

說到這裡,紅衣的吟遊詩人微微勾起嘴角,笑容如赤色鳳凰般燦爛。

“——但,請相信,未來會很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