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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4宿的富岡與後輩》

週末早晨,陽光早早便攀過窗框,灑進鱗瀧一門道場。擦得鋥亮的木地板反射流動的光,像條暖烘烘的長河。木質劍架整齊一列,空氣中飄著皮革與草木的淡香,靜謐而沉穩。

義勇一早就到了。
他習慣性地提早換上道服,正坐冥想,竹劍放在身前,呼吸節奏平順、氣息沉靜,彷彿一汪深沉潭水。

「啊,義勇前輩!」

熟悉的明朗嗓音從門口傳來。義勇睜開眼,那抹日光般溫暖張揚的紅便揉合著晨曦,徑直闖入義勇的視野。

「早啊。」

義勇點點頭,靜靜望著少年進門準備。耳邊是對方絮絮叨叨地分享著弟妹的日常趣事,卻因為習慣,早已不覺煩躁。

竈門炭治郎。鱗瀧一門的關門弟子,是個天賦異稟又認真的孩子,也是和義勇最親近的後輩。炭治郎從小就加入道場,總是跟在他們的屁股後面轉悠,一口一個前輩,卻是這份自然的親近特別引人喜愛。

——他,曾經很喜歡這孩子。

在義勇神遊之際,炭治郎已經著裝完畢,提著自己的竹劍過來,坐下禮貌地行了一禮,眼神閃著光:「今天能跟義勇前輩對練,太開心了!」

義勇微微頷首。
他也對這個後輩印象很好。雖然外向,但並不輕浮。劍道上認真、講禮、有一種很穩定的氣質。鱗瀧師父也常說,炭治郎那孩子的『心』和『鼻子』都比常人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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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劍與竹劍相擊的聲音『啪』地在道場裡迴盪。

「面!」

炭治郎從義勇右面上方打擊,動作乾淨俐落,帶著灼熱氣勢,卻絲毫不躁進;義勇腳步一挪,反手一擋,接著迅速壓低身體向著對方的軀幹進攻,發起一記穩定而果決的斬擊。兩人的竹劍碰撞,擊出浪花般的激盪。

炭治郎後撤半步,呼氣、再攻,「面!」
義勇回擊,「小手!」
攻防節奏迅捷靈活,兩人的呼吸在面具裡起伏,汗水順著頸側流下。

啪!
竹劍再度撞上,清脆的碰撞聲在道場中心迴盪。炭治郎的呼吸一滯,義勇趁勢進攻。手腕微旋、劍鋒一轉,「小手!」直敲對方手腕。

有效得分。

「嗚哇!」

比以往更加沉著的打擊讓炭治郎差點沒握住劍。他連忙退開,調勻呼吸,卻在空氣裡聞到了不太一樣的氣息。

炭治郎又吸了口氣確認。透過頭盔,他的腦海裡自動浮現義勇平時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冷淡、木訥、平靜無波。可今天不同。那股淡淡的氣味,變了。

——是微風吹拂平靜湖面、擾動漣漪、捲起深層潮氣的氣味。混著一點期待、一點雀躍。

義勇持續進攻著,步伐依舊沉穩,但從微小的動作裡可以看出,他不再如同靜水般固守內斂,而是多了幾分被風擾動的流動感與從容。

最終一擊落下,兩人同時後退。炭治郎掀開護面,臉上掛著燦爛笑容。

「義勇前輩!」他喘著氣,眼睛亮晶晶的,「您的打法,好像和以前不一樣欸。」

義勇正好摘下面罩,微汗的頭髮貼在額邊來不及撥開,手上動作卻一愣,低聲說:「……有嗎?」

「嗯!」炭治郎抬頭,雙眼直視義勇,焰紅的瞳帶著真誠的炎,一寸寸燒進義勇的心:「以前義勇前輩防守很嚴謹、節奏很穩,但總是沒什麼溫度,像是和機器過招一樣。」

義勇沒說話。

「可是今天不一樣,感覺裡面多了點『躍動』,就像溪流在春天解凍那樣——啊,就是那種感覺!」

炭治郎手忙腳亂地比劃著。

義勇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竹劍,指節下意識摩挲著那層被汗水滲透的劍柄皮革。

他還記得那天在體育館裡,不死川的怒吼、暴風般不遺餘力的打擊。那時自己一頭霧水地上了場,本想防守到對方消氣為止,卻在他的攻勢之下被迫改變節奏——鮮活、躍動,像是水面被狂風激起了浪。

那傢伙的野性、爆發……雖然完全不規矩,卻讓他久違地想起了遇上對手的刺激。

「……因為最近,遇到了一個打法很有意思的人。」義勇語氣淡淡,句尾不自覺輕輕上揚。

炭治郎神色一下子亮了起來。他開心地拍手,眼裡的光宛如溫暖旭日:「看來前輩遇到好對手了呢!」

義勇微微抬頭,挑眉。

「啊,不對不對!」炭治郎察覺到對方困惑的視線,又連忙慌張揮手,「我的意思是……前輩看起來,好像又在享受劍道這件事了。」

他頓了頓,鼻翼輕輕動了動,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因為,前輩身上有『開心的味道』。」

——開心的味道。

義勇愣在原地。
腦海裡浮現出那人的笑臉。那時他也曾扯著自己的道服衣角,笑著說:「義勇,剛才那場好開心!我們再比一次!」

那天,他實在是太累了,累到兩眼昏花、四肢無力,只能癱在地上大喊自己不打了、撒嬌著要那人陪他一起回家。

……那天,他應該留下來的。

後來,對他來說,每一次比賽、每一次揮劍,都成了一種『義務』——守著規矩、守著禮數、守著過去,僅此而已。

可是那天與實彌對打,夾著風刃的竹劍狠狠砸過來的瞬間,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被逼著『活著』。那是對方毫不留情,讓他必須還手、必須呼吸的存在感。

熟悉到讓他心底的深潭為之沸騰。

「……是啊,」義勇輕聲說,「好久沒這樣期待再打一場了。」

「那真是太好了呢,義勇前輩。」炭治郎看著他那微微放鬆的神情,眼底亮光閃爍。「可以的話下次帶他一起來道場打吧!我也很期待可以和他對練!」

「你會被他罵得很慘的。」

義勇難得地被逗笑了,那笑意在眼底若有似無地浮現,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道場外,陽光正好,樹影斑駁。
義勇的眼神,久違地透出一點光。那種不為了誰,只為『熱愛』而存在的光。

炭治郎看著這一切,欣慰一笑。

——前輩,真的遇上好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