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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巧的推門聲，緊接著是悄然的步伐。側著身閉目養神的阿修羅暗自皺眉。這小子不長記性？但他很快聽出了端倪。從細不可聞的腳步聲判斷，是柔軟的四足交替在踏步前進。
　　白色絨毛球試了幾次才跳上了床榻。阿修羅心情複雜的轉過身，睜眼看到隻異色眸的小白貓，一綠一赤的兩眼倒映出他的模樣。
　　小白貓踩了踩後坐下，不甚熟練的用尾罩住了前肢，討好的咪咪叫著。
　　似乎是覺得，不以與帝釋天相似的樣貌現身，就不會被引發自己嫌惡的情緒。小子不知道的是，光是那翠色的小眼睛就足以勾起阿修羅心中翻江倒海的思念。
　　或許是被上次嚇到，小白貓低低的咪鳴，並沒有試圖接近他。阿修羅盯著這比真正的貓還嬌嫩、好似他一口氣就能吹散的晶瑩生物，伸出手來撫摸小白貓軟絨絨的腦袋。
　　那對雙色的眼立刻蹦出欣喜的精光，貓眼圓滾滾的閃動，像兩粒璀璨的寶石。小白貓配合著動作用貓耳搔癢著阿修羅掌心，滿足的呼嚕，很快地頂著他的手捲起身子睡去。

　　從那刻起，小白貓盡己所能地跟在阿修羅身後，竭力昂頭望著那高聳的背影，費勁邁動四肢、時不時小跑步的追著破壞神黑色的身影。阿修羅沒阻止他，也沒再特別搭理他，知道小白貓追不上也不會放慢腳步。
　　回過神時，倒映不出影子的小白貓已經失去了蹤跡。
　　小子出現後也過了段時間，阿修羅大致也摸清楚了狀況，推測得出發生什麼事。
　　沒刻意去找，但阿修羅最後在自己的骨骸王座前看見了小白貓。小白貓縮著身子，腦袋塌在前伸的兩腳之間，見到他時半閉的眼波光粼粼。
　　阿修羅盤腿坐在小白貓前面。小白貓沒有起身，一雙眼直盯著他，捨不得移開。
　　「維持獸型很累吧？」
　　良久，阿修羅終於主動打破沉默。
　　聞言小白貓掙扎了起來，端坐起身想挺胸，靜靜的喘，像是要用行動表達自己沒事。他發出可愛的喵叫，聲音卻飄渺如煙，比他的真身三片花瓣還要輕盈虛弱。
　　「用獸型接近我，也無法完成你的使命。」
　　小白貓翕動鼻翼，垂下了頭。
　　豆大的眼淚自絕美的貓眼中滲出、滑落。阿修羅不知道該說是感到意外，還是不意外。
　　「不是不會難過？」
　　說著阿修羅額心燃起了紅炎，天眼業火的照射之下小帝釋天被迫恢復人形，疲倦到動彈不得的少年坐得端正，像貓那般優雅，挺起上半身努力與阿修羅對視。
　　「不難過。」小帝釋天幾度蠕動乾燥的嘴唇才能吐出這句話。
　　「都哭了？」還嘴硬。
　　這點也很像啊。
　　「啊。」小帝釋天微微偏過頭，滾滾淚珠打到手上，才意識到自己在掉淚。「真的耶。」他語氣中帶著吃驚，看不出任何演技。
　　「因為沒辦法完成天命？」阿修羅不帶感情的注視著小帝釋天。在他面前，一切謊言與虛假無所遁形。
　　「不知道。」小帝釋天自然的垂淚，隨著眨眼的動作在他臉龐不斷開出剔透的淚花。「我好像辦不到，阿修羅。我沒辦法讓你開心，也跟不上你。」
　　小帝釋天的嗓音染了淚還是脆脆的，同時卻也像弦樂器那般柔和悅耳。突兀的存在。
　　「我怎麼想都想不到辦法，但⋯⋯」小帝釋天的身子搖搖晃晃的，似乎是累得快連坐都坐不住。「我不會再用現在的模樣隨便爬上你的床了。」他吸了吸鼻子。「我想待在你身邊，阿修羅。」
　　深淵中暗無天日。但阿修羅算了算，小帝釋天以貓的型態至少撐了三四天。這小子之前化型頂多兩個時辰，這麼長時間維持根本是在消耗靈魂。
　　「你不是比較喜歡跑來跑去？」
　　「都喜歡。」小帝釋天眨眨眼，淚水成串的落。「喜歡跑來跑去，喜歡阿修羅。」
　　阿修羅不由得抹了把臉。這與帝釋天極為相似的靈魂，終究有著決定性的不同。
　　如今遠在天邊的帝釋天心中掛念的是他與世人。
　　但對眼前的小帝釋天而言，阿修羅就是整個世界。純粹的可怕。
　　「天命什麼的隨便啦。沒有我阿修羅會比較高興的話，就不要有我吧。」
　　「坦率過頭了，你。」
　　「嗯？」
　　小帝釋天還沒反應過來，阿修羅已然起身，大手一撈把小帝釋天軟綿綿的身軀摟進懷裡。一陣天旋地轉後，小帝釋天發現自己被穩穩的收在阿修羅臂膀中裡，立刻破涕為笑。
　　「抱抱！」小帝釋天虛弱但興奮的喊著，像是不曾傷心過。
　　「不是正抱著──」
　　話還沒說完，小帝釋天努力舉起削瘦的手臂摟住了脖子，親暱地貼了上去。
　　「他會好好的，阿修羅也會很快就能再跟他見面，不擔心，不難受。」稚嫩的童音在阿修羅頸窩震動，如幼雛的呢喃，安詳而平穩。
　　「擔心？難受？」阿修羅嗤之以鼻。「瞎猜亂想。」
　　面對阿修羅的語氣兇狠的反駁小帝釋天只是笑嘻嘻的，好像只要能抱著阿修羅天塌下來也無所謂。
　　「我會找到方法讓你開心起來的，阿修羅。」小帝釋天蹭著阿修羅，冰冰的淚水漫過了阿修羅肩膀的曲線。「畢竟我是你的花瓣嗎，嘿嘿。」
　　「先從不哭開始？」
　　「沒有哭！」小帝釋天用阿修羅的袖擺與肩胛的皮膚擦拭起眼睛，惹得阿修羅頸畔跟心頭一陣酥麻的癢。
　　「⋯⋯剛剛的坦率呢？」
　　「阿修羅。」
　　「嗯？」
　　遲遲沒有回音，取而代之的是均勻的呼吸聲。
　　阿修羅也沒料到，元氣大傷的小帝釋天這一睡，就是七天後才醒。出於一種無以名狀的信任，阿修羅知道小帝釋天會醒來，所以並不擔心；因為小子最忌諱的就是他若不快樂。
　　但當阿修羅望著床上不省人事的小東西時還是告誡自己，這跟帝釋天一樣勉強到自我犧牲的個性，得想想法子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