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 Rayaari 卑鄙小人所言不可信 拖著因訓練而疲倦不已的身軀回到房間,此時的她不是受孩子歡迎的龍牙族公主,不是軍人害怕的領袖,也不是母親的乖女兒,她只是納瑪莉,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女生。 明明身上的疲勞早已可以將她帶往遙遠的夢境之中,偏偏一合上雙眼,仍然是浮現了無數次的湖水綠色的矮小身影。雙目從起始的震驚,再慢慢染上仇恨與些微悲傷的顏色。六年了,她那天、那時的表情仍然如此鮮明,像是歷史久遠卻沒有絲毫退色的畫像。 納瑪莉內心很清楚,她一直很想再見到她,再聽一次她的聲音,但她知道自己不配,亦無顏見她。每每合眼,她的模樣便會出現,清晰得可怕。明明深夜之中只有一片寂靜,耳邊卻會傳來她的聲音,化成千萬支冰冷的箭,將入眠的期望化成泡沫,對她的思念與愧疚也混合成夢魘。 細味那日的對話,本應盡是謊言。要將排練萬次的劇目完美上演,不難。母親多次告誡自己,千萬不要亮出底牌,那日自己險些忘記。緊緊合上的唇齒無數次擋住了即將衝上喉嚨的話語,她很想誠實,孩子愉快聊天的背後是她無止盡的拉扯。事隔多年,現在物資豐盛了不少,但納瑪莉仍然許久沒有吃上白飯了。她不敢,吃下白飯似乎真的印證了自己是個滿嘴謊話的卑鄙小人了,可笑的是自己本就卑鄙,卻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糟糕透頂了。一般人大概早已逃避至天涯海角了吧,但她沒有,是她不能。龍牙族內部的千蒼百孔,大人們骯髒不堪的交易,母親苦苦維繫的表面繁華,她不能走,這是她的責任。既然將這個世界弄得四分五裂,至少照顧好她的族人,亦不失為一個贖罪的方式。愈是目睹世界的支離破碎,便愈是憧憬那遙遠美好的神話故事。翻看那些記敘神話的卷軸,那天的記憶亦隨之而來,雖則痛苦但尚有一絲慶幸自己仍然記得,一旦忘記了自己就大概真的變成了外人眼中冷血無情的龍牙族未來領袖。就像繭一般,一層一層將自己包實,最內層的還是那個龍呆子女孩,似乎也在寶石四分五裂的那天起,不曾展現出來,那日所言不全是謊話。 她還好嗎?還活著嗎? 那個吊墜,她還有保留着嗎? 大概不會吧。 在同一片星空之下,另一個十八歲女生正背靠樹一邊啃著菠蘿果乾,一邊仰望着無際夜空歇息着。本應是再也平靜不過的夜晚,卻因篤篤的玩耍而令那金色龍形吊墜自袋中跌出而打破了這份平靜。拉雅並不着急去將其撿起,只是一言不發地瞥著,目光中盡是藐視。 那個吊墜時刻提醒自己,信任帶來的悲劇,責罵著自己輕信他人的愚蠢。拉雅自然恨她,恨她撕裂了整個世界,恨她令自己的父親遭到如此下場,恨她將自己一生對他人的信任在一夜之間揮霍掉。不過這麼多年來,拉雅也沒那麼閒的去恨她,只是希望這混蛋滾出自己的世界。 倘若當初並沒有看向她,沒有邀請她一起吃飯,大概也不會被她騙了。 啃咬著那無味的菠蘿果乾勉強果腹,突然想起自己許久沒有吃上白飯了。說起白飯便又想起那卑鄙小人,好笑,她怎麼會沒白飯吃?她大概也不討厭禮服吧。她大概也不是龍呆子吧。該死的混蛋,自己當時怎麼就對她說的話深信不疑呢?自己真是愚蠢。或許相處得久一些她就會不會動搖了呢?這樣的想法總會在混亂之中難得可以安心下來的時刻出現,起初出現這個想法拉雅也是會認真的思索一番,但想起來的次數實在太多,便索性跳至結論:不會。那日,她所講的、表現出來的,淨是假象。接下來難得的平靜亦被打破,這個想法也被拋諸腦後,不了了之。這一晚,仍然平靜,這樣天真的想法依然困住自己。拉雅合上雙目,低著頭,認真且仔細的想像那時的和平倘若延續下去的景色。與她一同玩樂、聊天所感受到的快樂是真的,但內心知道二人的關係遲早會因為自己的愚蠢以及她的自私破裂,想著倒不如從起點二人已是敵對關係,心也會好受些,也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去討厭她了吧。 身上的疲勞依舊一絲不減,只不過意外的變得一點都不困了。在黑夜之中映照著柴火微光的金色吊墜仍然靜靜的躺在草地上,猶豫良久後還是伸出手將其拾起,稍微將沾上的灰塵擦走,再放入袋中。再順便自袋中取出地圖,憑藉微光確認著明日的路線。 那日她講的,有沒有實話? 大概沒有吧,滿嘴謊言的卑鄙小人。 卑鄙小人所言不可信,但她還是信了那卑鄙小人所說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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