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祕密

　　顧佳妤不怎麼研究星座，但她覺得自己最近大約是遇到同事常說的「水逆」。
先是不小心聽見主管外遇的八卦，再來下班時騎車與人擦撞，好不容易處理完回家，
大樓電梯又故障，她只能拎著晚餐爬上八樓。

　　「怎麼可以這麼衰啊。」總算到家，她也暫時沒了胃口，把晚餐丟在桌上就先
去洗澡。

　　嘩嘩的水聲之中，她聽見門外似乎有一些異常的細響。她關水穿上衣服，抓緊
手機小心翼翼開門探看。

　　水聲，再來是瓷器輕碰的聲音。

　　有這麼張狂的小偷嗎？顧佳妤心底疑惑，卻沒有絲毫鬆懈，深吸一口氣再探頭
向外看。

　　一個男人，一個正聚精會神把塑膠袋裡的餛飩麵倒進瓷碗的男人。

　　那個男人穿著一件卡通圖案的上衣，氣質卻絲毫不顯違和。仔細將麵裝好後，
他抬起頭，正好和顧佳妤對上眼。

　　男人才剛展開略顯稚氣的笑容，就看見她還在滴水的頭髮，皺著眉頭拿起一旁
的吹風機，十分自來熟嘮叨起來，「怎麼頭髮不先吹乾？明天早上又要頭痛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帶到小沙發坐定，頭頂吹風機轟轟作響，吵得她無
法思考。

　　眼前發生的一切太匪夷所思，讓她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卡到陰，才會發生這
種靈異小說裡才會出現的情境。

　　「好了。」男人聲音透著愉快，彷彿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收好吹風機後，將
晚餐和筷子遞給她，「快吃吧，這麼晚才吃飯，小心胃痛。」

　　她現在就很胃痛。

　　顧佳妤接過碗筷，卻沒有吃，只是警惕看向他，「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家？」

　　「我一直在你家啊。」他先回答了第二個問題，看她臉色一變拿起手機要報警，
連忙阻止，「等等，說了你可能不信，我是你的日記本。」

　　她面無表情看著他。

　　「真的，所以我的衣服長這樣，就是你高中用的日記封面。」他指指自己上衣
的圖案，見她還不信，故作神祕說：「你高中每天特地去比較遠的站牌等車，是因
為想遇見暗戀的學長；國中晚回家的時候……」

　　他還沒說完，她就伸手捂住他的嘴，「閉嘴！」

　　他眨眨眼，點頭保證不再說，嘴巴得到自由後，他調皮笑開，「放心，你的祕
密都在我心裡。」

　　不，她一點也不放心。

　　「好，就算你真的是日記本，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她端著碗卻全無胃口，
只覺得心好累。

　　「你先吃，我慢慢說。」他異常堅持，非要看著她吃，才開口解釋，「我也不
知道，雖然有意識很久了，但最近沒了被壓制的感覺，又似乎吸收到力量，就變成
這樣了。」

　　有解釋和沒解釋一樣。面前這男人怎麼看怎麼可疑，她很難用「現在是鬼月」
這理由來說服自己。

　　「好吧，就算這樣，你現在這麼大個人，我這裡看起來像是住得下的樣子嗎？」
她環顧四周，對怎麼安置這麼一個人感到困擾。雖然她為了讓來探望的父母不用舟
車勞頓，租的房子格局是兩房，但面對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她實在不想讓他入住。

　　「不用喔，」他眨眨眼，看起來有些天真，「我可以變回日記本啊。」

　　那拜託你趕快變回去！立刻！馬上！顧佳妤忍住咆哮的衝動，乾笑一聲，
「那你……」

　　「我平常這個樣子，你睡覺的時候變回去，好不好？」他可憐巴巴看著她，眼
神像隻要被拋棄的小奶狗，「我很乖的，可以聽你說心事，還可以幫你做家事，不
會給你添麻煩的，讓我留下來嘛。」

　　不知是那眼神讓她心軟，還是他承諾的內容讓她心動，總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
時，已經下意識點頭了。

　　看著歡快拿著她用過的碗筷去清洗的背影，她突然覺得很不妙，有點明白古代
那些昏君的心情。

　　美色誤國啊！

　　幾乎是從那一夜開始，顧佳妤總會做同一個夢。夢裡面有一團隱隱約約的光霧，
緩慢卻輕巧飄移，最後圍繞在她身邊。

　　說也奇怪，自從開始夢到那一團光霧後，她白天衝動購物的情況少很多。常常
晚上被日記本慫恿得心動不已想大買特買，白天到了公司就會打消這些念頭。為此，
她特意把下單的時機選在上班時，以降低購物欲。

　　一切轉變發生在專案獎金入帳那一天晚上。

　　相同的夢境，不同的是光霧凝出了人形。也許是她太過訝異，於是不小心發現
更驚人的事──她以為的夢境，其實是真實發生的。

　　「你是誰，為什麼出現在我房間？」好不容易才適應了家裡有本成精的日記，
她警惕卻不慌亂，死盯著面前的男人。

　　「我是存摺。」才自我介紹完，他就先道歉，「主人，抱歉，都是因為我能力
不足，才會讓日記本打擾您的生活。」

　　「等等？什麼意思？你解釋清楚。」她心頭一凜，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說法。

　　在存摺的解釋下，她終於有些明白。

　　以他們妖精的制度而言，因為存摺與她的關係最為密切，所以類似於這個家裡
的戶長，管理家中所有可能產生靈識的物品。存摺的妖力強度和她存款的量息息相
關，她最近因為車禍花了一筆修車費，剛好又產生太多負面情緒被日記吸收到，此
消彼長下，才造就日記本的現身。

　　「日記也沒有傷害我，應該沒關係吧？」她雖然有些不安，但日記的性格實在
很難讓人討厭，雖然管得多了點，終究也是為她好。

　　「他從人內心深處祕密幻化而來，最擅長掌控人心。」存摺有些嚴肅指出問題，
「主人和他相處時，應該會發現很難拒絕他的要求。」

　　「那……你會怎麼做？」被說中的顧佳妤更不安了，也有點擔心，比起面前這
個剛認識又一絲不苟的存摺，她還是比較親近那個相處比較久又愛說會笑的日記。

　　「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這樣的力量吧，就只是個怕孤單的孩子。」他微微一笑，
頗有幾分成竹在胸的意味，「我會留力量幫主人抵擋誘惑，您再多陪他幾天吧，等
發薪日那天我就收拾他。」

　　等等，你打算怎麼收拾啊？突然覺得心裡有點慌又有點興奮是怎麼回事？

　　

　　一個月後，因工作忙碌沉寂多年的大手魚仔發表新作〈存摺和日記，偶爾還有我〉，
粉絲歡天喜地，奔相走告。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看到大大發圖！」

　　「新作居然是現代都市妖異！我也想要一隻萌萌的日記！」

　　「我喜歡存摺！好蘇！」

　　「這種明明在少女漫畫是女主要開後宮的設定，怎麼我只想給錢叫這兩隻妖趕快做。」

　　「打錢給存摺補魔，快把日記這個小妖精就地正法啊哈哈哈哈。」

　　「用女主的角度看太有趣了，魚仔把自己代入女主嗎？哈哈哈哈看起來心好累喔，
這設定怎麼會這麼可愛。」

　　……

　　看了粉絲的留言，顧佳妤面無表情抬頭看向因為鬧脾氣被按在牆上的日記，還有好
整以暇壓制對方的存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存摺，要辦事記得滾進客房裡，我不想
長針眼。」

　　「知道了，主人，會收拾乾淨的。」他抱起猶自抗議的日記走向客房，關門前飄出
一句，「晚餐已經做好了，請您創作之餘也要記得吃飯。」

　　「叮嚀她明明就是我的工作！」

　　「你沒空。」

　　隨著門合上的動作，一切聲音也被隔絕，顧佳妤慶幸租房子的時候有確認隔音夠好。

　　天知道當她發薪日趕回家的時候，本來以為會看到一場大戰，沒想到，的確是一場
「大戰」──日記衣衫不整被存摺壓在沙發上。

　　日記當場臉紅到不敢見人，存摺箝制著日記的雙手，還一面和她打招呼。她站在原
地尷尬不已，直接把兩隻妖轟進客房。

　　那天他們到深夜才出房門。

　　一人兩妖經過談話後，確定了日後的相處模式。同時，顧佳妤撿回多年未用的帳號，
將這段奇遇創作成故事。

　　對心有戚戚焉的留言點讚後，她一邊吃著存摺準備的晚餐，一邊構思起下一次要發表的內容。

　　果然比起找個男人在一起，她還是更喜歡看自己欣賞的兩個男人談戀愛。

　　顧佳妤看一眼緊閉的房門，心中不免感嘆。

　　真好，今天又是充滿激情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