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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黑的燈泡繼續盡著自己最後的責任,作為室內唯一的光源、它還想能夠為這孩子提供一點溫暖,不過這顯然是僭越了本份的奢求。
他笑不出來,只是一如既往重複這無意義的深吸、慢吐,深吸、慢吐;他並沒有在緩解焦慮,他甚至沒有感受到任何情緒。
他壞了——孩子這麼思考著自己,他不知道哪一個環節出錯了,他為什麼會對於自己所經歷的一切感到詭異的合理卻又不斷在自責。
明明他才是被砍了兩刀的人,為什麼錯的是他呢。
夏末的深夜仍然帶著些許的悶熱,颱風過境之後總是難免會有一些令人不悅的氣味偷偷潛入窄小的室內,他很想將其浪漫的解釋成是為了提醒他活著、至少是生存的感受,但沒必要用這麼令人不悅的方式。
大概吧,如果他還能去分心思考這些,或許他也不會覺得自己真的壞了。
空調的白噪音持續了幾天,他忘記自己上次無夢的、好好的睡著是什麼時候了,太遠了,也太不切實際了。
他只記得逐漸加深到已經比眼睛還大的黑眼圈、發紫的唇、如同刀削般凹陷的臉頰讓他愈發排斥出門或是與人交際。
挺可憐的不是嗎。
這一切的不合理會繼續發生,他早有設想,但沒有人問過他在想什麼,也是、人們會預期他能處理好,畢竟一直以來的他都是表現的從容不迫,像是從來就不需要他人擔心那樣。
那肯定是他的錯吧,不肯示弱才導致他人錯過了拯救的時機,怎麼想都不會是那些人刻意忽視了所有的暗示甚至明言吧,怎麼可能呢,哈。
所以他只剩書寫,寫給誰看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孩子期待被發現,孩子害怕被發現。
他不能是個人,否則就辜負了人的信任。

我清楚的認知到自己仍然處在解離的狀態裡頭,我想我還是會繼續用第三人稱來觀測「我」——如果真的有這種東西存在的話。
我必須公正、我必須理性、我必須寬容。
無處不在的審視與要求都持續的鞭策著我,但畢竟是我自己選擇要扮演這種角色的,我怎能有任何怨言呢。
對於活著這件事情的麻木感可能還在刺激著我的各處神經吧,讓我短暫忘了自己吃了放了好幾個小時、完全冷掉的丼飯,我甚至沒有覺得哪裡吃起來不好——但我本來就比較喜歡硬飯,哈、怪人。
我想死,這是必然的事情,無論有沒有發生這些事情,我都會想死。
甚至會有很多人跑過來問我怎麼還不去死,就好像我去死是一件眾望所歸的事情一樣。
其實感覺蠻妙的,我想可能所有的人類都會有一種想要被關注的病態感吧,即便是以這種毀滅自我的型態,我覺得我也不例外。
我想我是平等的恨著所有人的,恨著他們的不作為,恨著他們的利用,恨著沒有人理解我。
但誰在乎呢,連我都不在乎了,我在妄想什麼。

我猜我在期待一個盛大的葬禮,即便我很清楚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無論從情理上來思考或是實際的執行面來說,太不現實了。
但臨終前說說幹話什麼的我覺得我還是可以去試試看的吧。
我好想看看我死掉之後到底有多少人會如釋重負,覺得他們這一輩子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惡行再被揭露,有多少我曾經幫助過的孩子總算能安然入睡,因為他們對外宣揚的成果終於不再有機會被戳破其實都是建立在他人所為之上,那些人的嘴臉或許可以當作我的白包,我想辦一場所有人都會笑出來的葬禮。

我能夠理解為什麼所有人都沈默了,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我瘋了,所有人——當然也包含我自己。
人理所當然會想要逃走,因為很明顯、處理「我」太麻煩了,沒有人有責任,沒有人有義務,沒有人。
所以我想放棄自己也是合理的,反正沒有機會好轉,那我在歹戲拖棚什麼呢,場地租借費太貴了。
我嘗試過消耗別人的情緒來讓自己好受一點,但看起來這並沒有很成功,至少我沒有被接住,所以算了吧。

現在說沒有要譴責任何人可能看起來都有點太過牽強,我想這大概也是為什麼我在過往始終排斥使用社群平台、甚至公開個人的帳號提供給他人閱覽的原因之一。
這些東西太私密,對我來說,我可能只是想要找個地方能放關於我情緒的出口,只是一直以來,人無法直視這些內容。
所以對不起,錯的是我,能放過我了嗎,我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