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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美人魚


「今天的主題是海洋？」三月兔看著身旁湛藍的空氣，還有不知道在空中相互追逐的水母與烏龜，忍不住問道。
「正確來說是美人魚喔～」瘋帽子搖了搖食指，露出一臉高深莫測的模樣，三月兔已經看習慣她這個樣子了，聽完以後倒也沒什麼反應。
只不過三月兔東張西望之後，又回頭問：「美人魚呢？」
「別緊張～主角總要壓軸登場，他們只是有點害羞啦。」
三月兔被瘋帽子壓回了原本的座位上坐好，她連著椅子一起漂浮在空中，就像真的在水裡一樣。

不久後，三月兔就聽見了一道歌聲，像迷霧也像鎂光燈。在海上遮蔽視線而無法航行，讓船隻觸礁沉沒，葬身深海樂園；也在人類聽不見的頻率中，高歌洋流的神聖、頌歎海神奇蹟的造物。
很可惜他們都不是人類，也都稱不上是人類，因此他們聽見了迷霧之聲，也看見了耀眼的聚光燈。
那是來自遠方的客人，也不知道瘋帽子哪來那麼多朋友。明明是被時間遺棄的罪人，卻活得比任何時間還自由，這或許就是她的罪名吧。

在外面世界的神話中，美人魚總有許多汙名。誤人迷航的妖怪，或是歌聲尖銳刺耳，這些罵名在人們的不理解之下成為口耳相傳的謠言，而謠言總會在歷史的見證下成為真實，所以更多的種族都會前往人類看不見的地方生活。
就她所知，美人魚正是其中一種。

就和他們一樣，因為不由分說的理由，日復一日待在時間埋沒的茶會中，即使在外面成為流傳在孩子之間的童話，也不會改變他們留在這裡的事實。
這裡的時間不會動，外面進來的人，時間也會因此而停止。這個世界上公平的，不會有人先跑。

「好久不見。」瘋帽子就像一般人跟朋友打招呼的方式一樣，先口頭問候，然後給予一個擁抱。
但是三月兔知道這不是什麼正常現象，畢竟美人魚的習俗與她們不同，或許擁抱對他們而言，已經如同人類所說的擦槍走火了。
理所當然的，美人魚也抱了三月兔，愛麗絲此時又不知道跑去哪裡睡覺了，不過這個世界並不是真的充滿海水，所以不用擔心睡到一半溺水的問題。

「歡迎，我的朋友，歡迎來到我的秘密基地，與冰山一同沉睡的時間安息之地。」瘋帽子開心地在原地轉了數圈，最後雙腳併攏直挺挺地站在美人魚面前。右手誇張地在空中畫了半圈，最後停在胸口，人也跟著彎了下去。這是她歡迎朋友的方式，只不過她的朋友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離經叛道，沒有太大的反應，該說真不愧是能夠成為她朋友的人嗎？
三月兔感嘆著美人魚的淡定，隨即想到自己似乎也是已經習慣這個日常的其中一員，頓時間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是自己有本事，還是自己居然在這個瘋子的摧殘下也習慣了。

「冰山早就醒了，剩你的時間還在沉睡呢。」美人魚這麼說著，而瘋帽子笑笑地在原地繼續轉圈，三月兔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了，卻說不上來。
「沉睡的時間總有一天會醒來，只是並非現在而已。」瘋帽子如此回道，轉圈的腳步最後停在了珊瑚礁的頂端。
「世界輪迴運轉，誕生之後便開始走向毀滅，我只不過是將時間埋葬在與世界同進退的未來而已。」瘋帽子腳下的珊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化，三月兔感覺空氣好像變得溫暖了起來。
珊瑚礁慢慢地崩毀，而瘋帽子早已跳到另一叢珊瑚礁之上。
而美人魚撿起地上的珊瑚屍骸，看著珊瑚在自己眼前化成灰隨風飄遠，回答道：「不，你並沒有這麼做，你只是在自己埋葬在那個未來而已，時間是被你遺棄的過去。」
「搭啦啦啦啦～天上的怪獸吞食了黑夜與白天；吧啦啦啦啦～明天是黏糊糊的一碗巫婆湯；嘩啦啦啦啦～把日月星辰燉進大鐵鍋。吃掉啦！吃掉啦！」瘋帽子一邊唱著沒有人聽得懂的歌蹦蹦跳跳遠去，美人魚沒有跟著離開，只是坐在三月兔對面的椅子，舉起茶杯聞了聞。
「這壺茶的名字叫做琥珀喔。」三月兔介紹著，她相當喜歡這壺茶，帶著柳橙的香氣，又夾帶著烏龍的韻味，可以說是茶會中相對正常的東西了。
「你是她的朋友嗎？」美人魚問道。三月兔頓了頓，這個問題的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朋友嗎？朋友的定義是什麼呢？如果用時間來衡量這段情誼的話，或許他們只是陌生人吧。時間短暫交會的陌生人，但時間從未往下走，所以他們現在還是陌生人，以後也會是。

「琥珀也會凍結時間呢。」
「在這裡的你也會。」
「在這裡的時間真的有意義嗎？」
「不存在的時間怎麼存在意義呢？」
「能夠打開籠子展翅高飛的鳥為何會自願留在籠子裡？」
「誰知道蔚藍無際的天空會不會是另一座牢籠呢？」

後來美人魚離開了，他沒有跟瘋帽子打招呼，但三月兔心想，瘋帽子一定知道她的朋友離開了。應該說，不知道他離開才奇怪。
她只不過是像一般人一樣，介紹屬於自己的世界，分享自己的生活罷了。

即使是在這個時間停止流動的地方。

「今晚吃海兔火鍋！」
「可以不要殘害跟我同名的物種嗎？」
「那還是三月你要⋯⋯」
「不要！」

茶會還在進行著，只不過桌上放的不再是茶壺和茶杯，而是火鍋和燒烤。
瘋帽子一如往常說著沒人聽得懂的話，三月兔也不再思考她跟平常有什麼不同。

畢竟回憶這種東西屬於過去，而這個地方沒有過去，亦沒有未來。
只有現在，也只能有現在。


美人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