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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物

紅色的點在雪地上延伸，朝著更黑的天空延伸，靴子沿著血跡在雪地中留下一個又一個的鞋印，靴子的主人沒有理會浸濕的雙腳，埋頭沿著血跡前進。
　　
　　他本以為村子裏的人們已經接受摯友的身份，讓飄泊一生的他們有一個穩定的生活可以享受。
　　
　　直到兩個小時前，全部都變了調。
　　
　　他和朋友正如往常一樣，攤在沙發上享受著晚餐後的熱可可，朋友正在編織著毛衣、他在一旁讀著古老的傳說故事，兩人在舒服的寂靜中互相陪伴，在冬天的夜晚裡是一個非常舒服的一個晚上。
　　
　　碰！
　　
　　突然間，木門被用力打開撞在門上。兩人還來不及反應，幾個拿著長槍、穿著盔甲的士兵闖入他們家，打翻了放在門邊的盆栽。
　　
　　兩人沒有在驚訝中停留太久，一同跑上沙發後面的樓梯，他不忘把走廊上的櫃子推下樓梯阻擋士兵的侵襲。
　　
　　他的朋友在他穿上盔甲之後將他的愛劍遞給他，這時候兩人已經武裝完畢。抓起為了緊急逃跑而準備的包包，翻過窗戶爬上屋頂。
　　
　　他的朋友輕輕一震，背後伸出黑色的翅膀，在月亮的銀光下閃耀著。兩人無視底下傳來的擾動，他被他的朋友緊緊抓住，翅膀拍了拍幾下準備起飛。
　　
　　一隻箭矢飛過他們面前，兩人都看向來源，看到好幾個穿著一樣的士兵正拉緊弓，瞄準他們。
　　
　　「Phil！」
　　
　　他大叫一聲提醒他的朋友，一瞬間他的腳離開了屋頂，在空中搖搖晃晃，他們朝著遠離村莊的方向前進。看著地面上那一個又一個背叛他們的村民，他打從心底厭惡他們為了金錢而貪婪的臉孔。
　　
　　他們在空中猛然搖晃，他抬起頭看向他的朋友。
　　
　　「我的翅膀被射中了。」他清楚看到黑色羽毛上有一兩根箭矢。
　　
　　地面上，士兵們騎在馬上一邊舉著弓瞄準他們，窮追不捨。
　　
　　「放我下來，Phil，你快走，我會跟上的。」他看到他的朋友猶豫了，額頭因為疼痛而覆蓋著薄汗。
　　
　　「Phil。」他堅定的說，「相信我。」
　　
　　海藍色的眼睛瞄了一眼，繼續看向前方，「前面有一棵樹，我會在那裡放下你。」
　　
　　他放開溫暖的手，站在樹枝上，「保持安全，Phil，我會跟上的。」
　　
　　他的朋友點點頭，「你也是Techno，我在前面等你。」
　　
　　翅膀用力一拍，他的朋友回到了屬於他的天空，朝著白色的平原飛去。確定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後，他拔出掛在腰部的劍，在一名騎兵經過時順便將劍落在士兵身上，奪去馬匹，將血灑在白色雪地上。
　　
　　那一個晚上，雪原裡多了一副伴隨著恐懼的美麗畫作，人們聲稱血神經過了那裡。
　　
　　___
　　
　　這就是為什麼現在Technoblade一個人走在寒冷的雪原裡，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地上的血跡。
　　
　　直到他看到雪地裡明顯有什麼拖過的軌跡和大量血跡，他知道Phil就是在這裡墜落的。Technoblade咒罵一聲，希望鳥人就在前方不遠處。
　　
　　Technoblade順著腳印和血跡加快了腳步，無視因為寒冷而開始瑟瑟發抖的四肢，他一心只想要找到他的朋友，他的家人。
　　
　　又走了一陣子，正當Technoblade打算先在安全的地方紮營度過夜晚時，一抹不同於白色的綠色和黑色出現在地平線上。
　　
　　「Phil ！」
　　
　　他認出那是Phil最愛穿的綠色風衣，剛剛打算休息的念頭直接被丟在腦後，Technoblade一股腦地往前跑。
　　
　　越靠近越發現奇怪的事，當他因為黑色是Phil的翅膀時，他錯了。
　　
　　那是一個黑色的人影。
　　
　　為他自己辯解，Technoblade真的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形影子？物體？他不知道，但是他只知道一件事。
　　
　　那一坨黑色的東西不是人類。
　　
　　Technoblade拔出腰間的劍，剛剛的血液還沾粘在上面。越靠近Technoblade看得越清楚，黑色的觸手從人形影子本體中伸出來，抵在Phil受傷的翅膀上，而Phil本人則是癱軟在人形影子的身上，沒有意識。
　　
　　當Technoblade靠的夠近，他舉起劍指著人形影子，大喊「放開他！」
　　
　　他看到人形影子“抬頭”看來他一眼，Technoblade發誓他看到了一雙不屬於人類的眼睛，那是一對只有白色的眼睛，沒有任何瞳孔或眼睛的輪廓，更貼切的形容，就是兩個白點。
　　
　　這是一個他不知道的物種，一個怪物。
　　
　　無視心中的恐懼，「我說，放開他，不要讓我說第二次！」Technoblade往前踏一步發出生氣的咆哮。
　　
　　人形影子像是把威脅當作一顆雪球丟出去一樣，無視Technoblade的威脅伸出一根黑色觸手將他手上的劍從頭開始吞噬。
　　
　　「嘖！」他咋舌，Technoblade立刻放開劍柄往後跳一步，任由影子吃掉他的愛劍，現在生命比較重要。
　　
　　可是影子像是只有吞噬掉劍還不夠，觸手開始朝Technoblade前進，迫使Technoblade頻頻後退。
　　
　　影子抖了一下，快速伸長抓住了Technoblade來不及後退的腳。
　　
　　「放開我！」Technoblade掙扎著想要逃脫，但影子派出了更多觸手將他層層包圍，Technoblade想知道它到底有多少隻觸手。
　　
　　現下這好像不是好時機，他已經被黑色的影子包著只剩下一顆頭，Phil也是一樣的狀態，他們兩個現在已經成為影子的玩具，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
　　
　　「你想要什麼？」反正都是死路一條，Technoblade放棄掙扎，起碼他會跟他的朋友一起沉眠。
　　
　　影子晃了晃它的“腦袋”，像是在說「我不想要什麼。」一樣，然後毫不費盡地舉起他們開始“移動”，它沒有在雪地上留下痕跡。
　　
　　「…算了…」Technoblade不想再去思考“影子是什麼？它想要什麼了，任由影子帶著他們往一個方向前進，起碼不是村子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Technoblade的錯覺，他覺得纏在他身上的觸手開始散發熱量，像是要讓他們回復體溫一樣，感覺就像包裹在毯子裡一樣。
　　
　　包裹在溫暖中，讓Technoblade的神經開始放鬆，身體因為腎上腺素的降低而癱軟。腦袋開始昏昏沉沉的，很想睡覺。
　　
　　Technoblade突然覺得，這個人形影子跟出賣他們、追殺他們的人類相比，人類更像是怪物。
　　
　　「…你到底是誰？」Technoblade在陷入黑暗之前，只想知道這個影子是不是真正的怪物。
　　
　　___
　　
　　他在一個溫暖的地方醒來。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他就看到熱量的來源，一個營火劈啪作響。
　　
　　「…什麼？這裡是哪裡？」他從石頭上坐起來，環顧四周。
　　
　　一個洞穴，更應該說，一個簡陋的能居住的穴居房屋。疑似是出入口的地方有綠色的藤蔓當成天然的門，旁邊有一個工作台和熔爐，還有幾個箱子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是一個只適合一個人居住的小…房子？
　　
　　他的目光落在一個熟悉的粉紅色細線上，粉紅色的頭髮散落在地板上，通常白色的襯衫上有幾個紅棕色的點和裂縫，主人正在石頭上熟睡。
　　
　　「Techno！」Phil伸手搖了搖眼前的人，「Techno，醒醒！」
　　
　　Technoblade發出小聲的咕噥聲，拒絕醒來。
　　
　　Phil惱怒地哼一聲，「Techno，快醒醒！你忘了昨晚我們發生什麼事了嗎？」
　　
　　Technoblade又發出了咕噥聲，然後猛然驚醒，「Phil！」
　　
　　Phil被突然坐起來的Technoblade嚇到，「你有沒有怎樣？翅膀會痛嗎？還有哪裡受傷嗎？」Technoblade在Phil身上摸來摸去，想到昨晚的血跡和他驕傲的雙翅。
　　
　　「噢！對！我的翅膀！」鳥人離開張開雙翅，在洞窟裡馬上就頂到天花板，沒辦法，他的翅膀真的很大，又很漂亮。
　　
　　Phil左瞧瞧右看看，輕輕拍動翅膀，張開又合併，看了看昨天被射中的地方，順了順羽毛，就是沒有看到任何傷口，連一點點血跡都沒有留下。
　　
　　「沒有…傷口不見了？怎麼可能？」Phil瞪大海藍色的眼睛，昨天晚上的事，感覺根本沒發生過。
　　
　　Technoblade在Phil的允許下親自檢查了烏黑亮麗的翅膀，真的一個傷口都沒有留下，疑惑。
　　
　　Technoblade陷入沉思「該不會跟那個影子有關…」
　　
　　換Phil疑惑了「什麼影子？」
　　
　　「昨天我在雪原找到你的時候，你旁邊有一個人形的影子，它…呃…它用它的觸手？放在你的翅膀上，可能在幫你止血什麼的。」Technoblade揮手意示。
　　
　　「然後我靠近，它也沒有攻擊我的打算，用它的觸手吞掉我的劍！」Technoblade咂嘴後繼續說「它也用觸手把我包住，之後…」他的臉頰染上頭髮的顏色。
　　
　　「之後？」Phil歪頭疑惑。
　　
　　「之後因為很溫暖…我就睡著了…」Technoblade抓抓頭，害羞地低下頭。一個堂堂正正的血神，武器被奪走、還在奇怪生物的懷裡睡著，還睡很爽！一覺到天亮！
　　
　　Phil一瞬間就知道他腦袋裡在想什麼而哄堂大笑。確實，有失身為“血神”的稱號。Technoblade氣呼呼地轉頭看向出口，無視好友的嘲笑，腦中開始計畫如何逃離這裡。
　　
　　起碼他們的緊急背包還在身邊，應該不是大問題。
　　
　　陽光透過藤蔓之間的縫隙照射進來，在石質的地板還有他們身上閃閃發光。可以聽到外頭有什麼動物在雪地和草叢中移動的聲音，旁邊的營火也還在燃燒著木頭，還有風颳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意外地讓心靈感受到平靜，兩人稍稍享受了這一個時刻。
　　
　　藤蔓被移動，Technoblade和Phil瞬間緊繃起來，他們沒有可以當武器的東西，有也只有營火堆的木頭可以當火把丟出去而已。
　　
　　昨天晚上看到的黑色觸手撥開藤蔓，人形影子滑進小空間。似乎看到他們醒來也不意外，無視他們炙熱的眼光滑到營火前面，從觸手裡吐出幾塊看起來像生雞肉的東西開始烤起來。
　　
　　被晾在一旁的兩人互看一眼，有了光線，影子的輪廓清晰可見。他們可以看的在疑似頭的部位長有兩根角、意外地清晰到可以看出髮型來，及肩微捲的髮型，但是他們不知道是什麼顏色就是了。
　　
　　「呃…你好？」Phil無視Technoblade驚恐的眼神開始向黑影搭話，「昨晚，是你幫了我嗎？」
　　
　　黑影晃了一下之後“轉頭”看向他們，然後“點點頭”又繼續看著營火旁的雞肉，它的觸手甚至沒有受到對話影響，繼續戳著雞肉不讓肉烤焦。
　　
　　Phil察覺對方沒有惡意，選擇繼續搭話「我很感謝你昨晚的救助，我是PhilZa Minecraft，烏鴉混血，叫我Phil或PhilZa就可以了。」
　　
　　「然後這邊是Technoblade，他是一個人類！」Phil指了指粉紅色頭髮的人類，「我們要怎麼稱呼你？」
　　
　　「呃…Phil，我不想無禮，但是它好像不能說話…」Technoblade看到影子晃了晃頭部，肯定了他的話。
　　
　　影子伸出另一隻觸手到火堆裡。
　　
　　「我的天？！」
　　
　　「呦！你在幹嘛！」
　　
　　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兩個人急忙站起來尋找可以滅火的東西。而觸手的主人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一樣，將觸手從火堆裡移出來，在地板上寫出歪七扭八的文字。
　　
　　Phil抓住Technoblade阻止他跑到外面去取水，疑惑的Technoblade順著Phil的手指看向地板上用炭灰寫出來的文字。
　　
　　Dream
　　
　　「這是你的名字嗎？Dream？」Phil抬頭看向影子，觸手代替影子點頭，然後有節拍性地左右搖擺，讓Phil想起貓的尾巴。影子…不…Dream好像很開心。
　　
　　Phil對這個表示情緒的方式眨了眨眼，嘴角因為觸手而勾起。
　　
　　也許，這個生物並不壞。跟想要他羽毛的人類比起來，好太多了。
　　
　　___
　　
　　Dream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享用著他剛烤完的雞肉。
　　
　　「呦哦哦！還不錯吃欸！」Technoblade咬下會滴肉汁的雞肉，舔掉嘴邊流下的肉汁。
　　
　　「嗯！真的很好吃，有加什麼調味過嗎？」Phil舔舔手指，伸手去拿另一隻雞腿。
　　
　　「嘿！」Technoblade拍開他的手，「你剛剛吃過一隻了吧？這隻是我的！」
　　
　　「敬老尊賢。你這個小屁孩！」
　　
　　「誰在跟你敬老尊賢啊？平常在那邊說自己不老！現在突然就老了？」
　　
　　「我不管！雞腿我的！」
　　
　　Dream晃著觸手看著兩人揉著肚子表示飽足，Technoblade嘴邊還叼著最後一隻雞腿的殘骸。Dream伸出觸手將骨頭一個接著一個丟到火堆裡。
　　
　　Phil和Technoblade趁著Dream在收拾骨頭的期間互相看了一眼，明顯看到對方眼中對於離開這個黑色影子有些感到猶豫。
　　
　　一聲金屬敲擊聲拉回兩個人的注意力，Technoblade那把紫色充滿魔力的獄髓劍落在他們之間。Technoblade拿起劍，熟悉的重量。
　　
　　「你要還給我？」觸手穩定地搖晃。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Technoblade皺起眉頭，看著Dream伸出觸手沿著劍緣滑過，完全沒有任何受傷的感覺。
　　
　　「你的意思是Techno傷不了你？」觸手再次穩定地晃動。
　　
　　「…嗯…這很有道理，畢竟Dream是個影子。」Phil對著Dream點點頭。
　　
　　「那我們離開，你會阻止我們嗎？」Technoblade收起他的劍。
　　
　　Dream頓時停止了所有動作，過了一會兒，觸手又伸到火堆裡面。兩人雖然有嚇到，但沒有做出激烈的反應，他們現在知道這是Dream表達的其中一個方式。
　　
　　觸手在地板上左右擺動。
　　
　　「去…留…自由？」Phil緩緩唸出地上的文字，「你不會強迫我們留下？」Dream“搖搖頭”。
　　
　　Technoblade發誓，他在那小小的白色眼睛裡看到了寂寞，但Dream並沒有因此而挽留他們。
　　
　　或許是因為他知道Phil屬於天空，而不是屬於金屬和玻璃的展示櫃。
　　
　　「我們會留下來。」
　　
　　Technoblade轉頭看向Phil，他的眼神堅定，海藍色的眼睛閃著希望和雀躍。Technoblade知道，如果鳥人下定了決心，要讓他改變主意是很難的。
　　
　　但如果他們要一起生活的對象是Dream，或許真的不錯。
　　
　　「對，我們會留下來。」Technoblade說，話語裡只有真誠。
　　
　　Dream的白色眼睛微微瞪大，然後彎曲成一個可愛的弧度，他開心地“點點頭”緩緩站起來，用觸手拉開藤蔓，似乎想要給兩個人介紹周圍的環境。
　　
　　Technoblade放下背包和Phil的一起放在角落，將劍掛回腰間，和Phil並肩走出之後也屬於他們的家。Phil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著他蠢蠢欲動的建築魂，Technoblade則是開始觀察附近的地形，意外發現是一個相當安全又隱蔽的地方。
　　
　　他們都鬆了一口氣，開始準備新的生活。這次他們有把握可以過上一個更好的生活。
　　
　　Technoblade看著Phil和Dream在杉木下的雪地裡挖著漿果，鳥人的臉上自從出了洞穴之後就掛著笑容，他可以看到晚餐吃漿果佐兔肉的影子了。
　　
　　抬起頭，蔚藍色的天空、一朵又一朵的雲飄在天空。
　　
　　有時他會想，一個真正的怪物，在背後怎麼害你，都不會讓你知道。但真正會幫助你、愛你的人，他的善意你會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