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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聞的氣味、黏膩的空氣、充滿髒污的地磚,以及在我失去氧氣時,灌進我的鼻腔充滿我的呼吸道的、討厭的水。
這是我對學校最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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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步入學校這個小型社會的孩子都很單純,喜惡分明,也很直接的表現在行為上,對於和自己不太一樣的人大多是排斥的,但一般情況下也只會在背後小聲議論。
除非—有人站了出來,開始「執行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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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在教室看書跟待在老師旁邊你還會幹嘛?」
一群學生聚在洗手台旁,圍成一個圈,從外面隱約看得見中間有一個瘦弱的人跪趴在地上。
「……」他沒有打算回覆剛剛的問句,只是安靜的低頭視線落在地板。
一群人見他不回話,直接抬腳踹向跪在地上的那個人。幾聲悶响,是鞋子與身體碰撞的聲音,還夾雜著幾句髒話。
握緊的拳頭、發紅的眼眶,和為了不叫出聲咬到出血的嘴唇,無一不顯現出他的憤怒與痛苦。
但他依舊忍住了,一言不發。
好像這樣就能少一點痛苦,讓時間走的更快一些。
再一下,再等一下上課後他們就會走了。
沒事的,他們不會再做那件事了。
他這麼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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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把水桶拿來。」為首站在中心的人說,立刻有人把裝滿水的水桶遞到他的手中。
「一定要這樣才肯服是吧?」那人把手中的水桶重重放到他面前,旁邊看著的幾個人也圍上去架住他的身體,嘗試掙扎還是沒用,被直接抓著頭髮往水里壓,整個頭沒在水中的前一秒,他還聽見幾聲訕笑。
耳鳴,周圍好像一下安靜下來。
還沒來得及享受這片刻的寧靜,身體裡的氧氣已經不足以運轉,不斷有氣泡從鼻子和嘴巴湧出,拼命壓抑,本能卻仍大聲叫囂著叫他深吸一口,好像這樣就能立刻緩解缺氧的不適。
明明只有短短幾秒,卻彷彿過了他整個人生,所有痛苦濃縮在這一刻,終於忍受不住,水先從鼻腔進入身體,再然後充滿喉嚨,嗆的發痛,窒息感充斥他的身體,不斷掙扎想脫離這份痛苦,壓制住他的人卻加重力度,不讓他離開。
眼淚止不住的流,流到小小的水桶裡,沒人看得見,也沒人會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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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循環幾次,鐘聲響起,一群人看他狼狽的趴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咳的撕心裂肺,用咳控訴遭遇的這一切。
那些人卻聽不見,忽視一切享受著掌控他人的歡愉。
「真的這麼痛苦下次就跪下來求,求的我心情好就不用這種方法折磨你了。」乍一聽是苦口婆心的勸誡,仍藏不住話語中包含的惡意。
一群人吵吵鬧鬧的離開,只留下他一個人還喘不過氣,溺水的感覺滯留在他的心中成為一道抹滅不去的陰影。
倚坐在角落,指尖接觸到地面是透心的涼,冰冷水的從頭髮滴在皮膚上,體溫卻沒有下降的趨勢,逐漸升高。
意識慢慢模糊,他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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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周圍的環境看起來是醫院,感覺左手冰冰涼涼的,低頭一看發現左手掛著點滴,身著護士服的人原本在為隔壁床的人換藥,見到我睜了眼,急忙做好手邊的工作,請醫生來看我的情況。
「柳泗是嗎?」現在是清晨,一位醫生腳步輕緩的走進病房,柳泗微微點頭回應。
「你睡了好幾天,但不用太擔心,只是一般的演化,休息幾天就可以出院。演化完成初期會比較痛苦,但適應了就沒事,可能會有很多困擾,但成為特別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好事吧。」
「看開一點,你的家人會陪著你的。」
痛苦嗎?沒有更痛苦的事了吧,柳泗這麼想。
這會是好的重新開始嗎?
早晨的光還不太刺眼,溫柔照亮整個房間,微風帶著一絲暖意環抱住柳泗的身體,哥哥姐姐們吵吵鬧鬧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在病床上遠遠就聞到早餐的香氣,看見家人爭先恐後進來探望他的樣子,柳泗終於真心的笑了,笑的流出了眼淚,但這一次,他的淚水有人看得見,也有人會在意。
是好的新開始吧,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