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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這個!」栗花落香奈乎急匆匆的從蝶屋敷奔出來,拎著草籃的手往上掂了掂,在門庭前對剛走不遠的兩道身影喊道。


神崎葵聞聲回頭,朝香奈乎那兒定睛一看,「哎怎麽……」


用不著葵把話說完,身旁的少年……不,也許該說青年?已經一個豬突猛進的將草籃給取過來了。


香奈乎眨眨眼,看著好友仰頭對著今日難得穿戴一身整齊的美麗青年嗔唸,青年雖是懟了幾字回去,卻自然的將好友手裡的另一個草籃也拿過,不禁欣慰的笑了笑。


可能是時間,也可能是疼惜珍愛之人的心意,刷淡了伊之助身上的莽撞與戾氣。雖仍保有自己的性格,卻多了份穩重與體貼。


香奈乎突然就有些鼻酸。


距離那場令每個人都懷抱巨大悲慟的大戰後,已經過了多少寒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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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屆入秋,距離蝶屋敷不近,卻也不遠的山塢中,一棵巨大的山毛櫸聳壯矗立,原應翠綠的葉片染上秋意,葉尖處已融入金黃。


西風吹拂,穿過枝梢,整片葉裙被帶起,沙沙舞動的聲音彷彿歡迎來人的詩歌。日光流透浮雲,傾吻大地,驅散些許涼意,令人感到祥和與平靜。


神崎葵在樹下擺置好線香、白燭與鮮果,正要再自籃中取出難得培植成功的白色彼岸花,身側的青年已一臉肅穆的代為放上。


「謝謝。」葵報以微笑,而後在祀品前端正跪下,點燭,合掌於胸,在淚水不顧意願的匯集掉落前,閉上眼。


嘴平伊之助將山神頭套抱在左臂,站在葵身旁不發一語,碧綠的眸子在看見她微顫的肩後,再也移不開視線,眉心蹙擰,右拳不自覺握緊。


哭出來,為什麼不哭出來?


難過就哭啊。


他靠近她,撫上她的髮,輕輕摩挲。


葵的防線像薄冰,輕易就被那突然又熟悉的溫度給融碎,終是頹下身子捂住臉,抽抽咽咽。


對不起。


她活下來了,卻沒能拿起刀劍,和同伴們一同奮戰。


總是會想起那一天,有什麼騷動讓她突然驚醒,燭燈已經被惡意撚熄,漆黑的夜裏只看見一雙嗜血的黃色眼睛,巨大的黑影伴隨著惡臭、戲謔又粗礪的笑聲朝自己撲來,她連反應都還來不及。父親是在什麼時候擋在自己身前的呢?他甚至都還沒叫全她的名字就被撕裂,溫熱的液體濺的她刺痛難忍,濃烈的鐵腥味和強烈的恐懼讓她渾身僵硬,母親架著她拖出濕黏一片的床褥,用自己陌生的巨大力氣將她推向門——


——快走!

——媽媽不能陪妳了,快走啊小葵!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爸爸媽媽都很愛——……


沒有了。


媽媽的聲音沒有了。


媽媽沒有了。


家也沒有了。


唯一被剩下的她,連刀都很難拿起來,光是想到要面對無以數計與那雙眼睛相同的惡鬼,她就難以自抑地發抖與作嘔。


什麼順利的通過最終選拔,她根本是僥倖,緊閉雙眼胡亂揮斬的刀只是剛好劃過那隻還太弱小的鬼而已,而那宛如萬蟻鑽蝕的麻慄手感,讓她崩潰的躲在樹洞裡再也不敢出來。


這樣卑鄙的撐過最終選拔,到底哪裡配說自己是鬼殺隊劍士?


她就這樣苟活著,不知羞恥的坐收夥伴們用犧牲換來的成果。


對不起啊、對不起。


「我、跑的肺都在痛。」葵說。


「全身都是爸爸的血。」

「可是我還是沒能替他們報仇。」

「到底跟那些貪生怕死的鬼有什麼區別?」

「爸爸、媽媽……」


有些傷痕,無論人事物的軌跡是否走向陳舊,是否變的遙遠,那些時間覆蓋上的層層塵沙,就是會在某些時刻被漫天捲起,讓瘡疤毫不留情的裸露在記憶的光流裡,讓人再疼痛一次、再悔恨一次。


伊之助停下撫摸的動作。


「把頭抬起來。」


燭火輕搖,葵有些後悔,她是來不及推說是風吹紅自己的眼角了。深吸一口氣,她抬頭淺笑。


伊之助蹲在她身前,微皺的眉間沒有一絲不耐,更沒有催促。


罷了,這可是伊之助,她沒什麼好逞強的,她也看不了伊之助心疼她。


她知道自己會更心疼。


「哭就哭,為什麼要忍著?」

「我不喜歡妳這樣。」

「妳說給我聽,哭給我聽。」他盤腿坐下。


「說多了,哭完了,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伊之助緊盯著她,打定主意不讓她逃避。一時間葵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噗。」


青年的氣息環繞著她,過往畫面紛飛,那個無禮青澀的豬頭少年如今也能這麼安慰人了。


「妳是笑了?」伊之助歪下頭,再貼近她一些的問道。


葵藉著他的肩站起身,眨掉還掛在睫梢的淚,輕快地拍了拍裙擺,「是呀。」


「因為我高興。」


她高興,高興原本不願理解人情世故的他,已經能用自己笨拙卻直誠的方式告訴她:那些她苦苦隱忍的痛與恨,是可以說的,可以哭的,可以宣洩的,而且他會陪著她,守著她,接住她。


這樣的伊之助,讓她覺得既可愛,又珍貴。


戰後的歲月,他總是盡可能的接近她、幫助她,用最直接的方式影響著她,她早已習慣她的身邊有他。他的存在已不只是山野間無拘無束的風,而是一道確切又霸道的支撐,能讓她倚仗,能讓她依賴。


她的心變得輕盈。


「笑什麼?高興什麼?」

「別只是笑呀!」

「妳別動,我來收,妳說妳笑什麼、高興什麼?」

「不是說只要我好好叫妳名字,就管得著妳了嗎?」

「葵!葵!葵葵葵葵葵葵葵葵!」

「妳跑得過我嗎?我可是、還不給本大爺站住!豆丁——」


風過坡林,葉舞紅霞,婆娑如細語,似是故人輕笑,亦是祝福。

——傷痕再難癒合,他們都相信,有彼此的愛與陪伴,將不負與故人的約定,會幸福、踏實的活下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