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01


　　在案件結束之後，在病床上躺了幾個月的吳明翰終於受不了地逃離了醫院。

　　差點被冰箱砸、被車撞，他都能帶著傷重返崗位了，對他來說挨打這種家常便飯的皮肉傷根本不算什麼，就是槍傷比較麻煩罷了，但一想到毒品案和毛邦羽的車禍真相都有了結果，吳明翰覺得這些傷也不算是白受。

　　毛邦羽消失了。吳明翰每天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坐在床上，偶爾走動一下就被來探望的人阻止，更別提更激烈一點的運動了。

　　沒了說話的對象，吳明翰覺得無聊，周遭似乎安靜得過分。

　　趁著小胖來醫院幫他送指定的滷味，吳明翰壓著人、不顧醫生的勸阻，讓小胖幫他辦理了出院。

　　離開醫院的第一件事，吳明翰就是去接小毛一起回家。

　　門打開後，屋子裡什麼都沒變，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沒變的是櫃子上還擺著毛邦羽笑得燦爛的照片，地上放著小毛的飼料碗，還有最初在毛邦羽的威逼下他迫不得已買下的環保杯，此刻還放在電腦桌上。

　　屋子裡真的什麼都沒變，該在的東西都在；但又好像什麼都變了，因為毛邦羽不在了。

　　環視屋子一圈，吳明翰無奈地笑了笑，將在他懷裡不安竄動的小毛放到地上，倒了飼料給牠，而後一個人坐到沙發上，盯著小毛吃東西。

　　接下來的日子，吳明翰好像沒事人一樣回到局裡。

　　這次他立了大功，但他明白不是只靠他一個人辦到的，高興歸高興，感傷還是有一點，但也就一點點。

　　他和隊長都知道林子晴才是內鬼，而且最後還帶著林孝遠那些錢不知所蹤，儘管事後他們積極追查，但林子晴彷彿像毛邦羽一樣，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幾個月下來，他們竟然連對方到底往什麼地方逃都查不出來。

　　也許真的就像毛邦羽說的，那個女人深藏不露，他們連對手到底有多深都不清楚，又怎麼會知道要往哪邊查？

　　吳明翰所知道的林子晴外表很漂亮，個性卻不服輸，尤其是那雙眼睛，總是堅定又流露防備，就像刺蝟一樣，即使後來他知道有些人會在她背後說三道四，她也只是要他不要同情她。

　　虧他還把Partner掛在嘴邊，結果連自己Partner是怎樣的人都不清楚。

　　但有時吳明翰會想，雖然林子晴活著，但她之前都一直活在仇恨裡，為了親手報仇，在階層制度分明和把她當作花瓶的黑白兩道打滾，這樣的人生到底算什麼？而毛邦羽呢，雖然人死了，但最後是帶著家人的愛離開的，雖然跟他一開始渴望的愛不太一樣，但至少那樣無條件的愛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給予的。

　　之後出警，吳明翰照樣跑第一，一樣三不五時就虧小胖吃太多，而探望毛爸跟阿嬤似乎變成了習慣，只要有空，他就會打個電話或視訊，或是過去吃頓阿嬤親手煮的飯、毛爸買的蚵仔煎。

　　然而認識毛邦羽之後養成的習慣不只這一些。

　　休假一有空，吳明翰就會去淨灘。在撿了沙灘垃圾、被太陽曬得滿身大汗之後，他會去買杯飲料喝，當然，用的是環保杯，而遇到來搭訕的人，不管男的女的，吳明翰只回一句話：「喔，抱歉，我已婚。」

　　人間的婚姻結了還可以離，但冥婚如果對象不在了，他連想要離婚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人……喔不，是鬼。

　　反正也就這樣了。吳明翰想。

　　人大概都是犯賤的吧，毛邦羽在的時候，他巴不得趕快完成對方的遺願，送他去投胎，現在毛邦羽不在了，他竟然感覺到空虛。

　　要不去買個戒指好了？這樣說已婚才有人信……

　　「靠，吳明翰，你是瘋了嗎？」吳明翰對著一望無際的海灘喃喃自語，最後搖了搖頭站起來，隨手拍掉沾在褲子上的砂子，將手邊一大袋垃圾拿去扔。

　　原本以為日子這樣過著過著也就過去了，然而就在吳明翰覺得生活逐漸恢復正常，他也開始拾回遇見毛邦羽之前的日子時，那個他親眼看著、魂魄在他眼前一點一點消失的毛邦羽，竟然又站在他的面前，站在他們第一次正式打照面的浴室。

　　「……該不會是槍傷後遺症會出現幻覺吧？」醫生怎麼沒跟他說？

　　和笑吟吟望著他的毛邦羽對視了幾秒，吳明翰抓著毛巾圍住赤裸的下體，疲憊地按了幾下眼睛。

　　然而手拿下來……毛邦羽還在。

　　「我靠！」吳明翰當場倒退了幾步，直接將後背抵在牆上。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下意識的反應吧。

　　「你他媽嚇死人啊！」吳明翰知道自己的聲音很大，但這種情況要他反應不大也太困難了。

　　結果毛邦羽還是那個毛邦羽，他先是用一臉「你是白痴嗎」的表情看著他，接著指著自己說：「看清楚，死人在這裡。」

　　「啊你怎麼在這裡？不是去投胎了嗎？我……幹，你不會又是給我搞上次那一招吧？」想到上一次毛邦羽在河堤旁假裝心願已了去投胎的事，吳明翰忽然有想掐死對方的衝動，「你這個──」

　　「嗯？叫什麼？」毛邦羽挑起眉。

　　「……老公。」

　　操，吳明翰你怎麼那麼慫！

　　「乖。」毛邦羽似乎很滿意地笑著拍了拍吳明翰的下巴。

　　「到底怎樣啦！」拍開毛邦羽的手，吳明翰完全摸不著頭緒，要求對方給個合理的解釋。

　　「我本來是去投胎了啊！」毛邦羽慢吞吞地開口，語氣也顯得無奈，「誰知道準備投胎的鬼那麼多，我拿到的號碼牌不知道要等多久，那邊的說我閒著也是閒著，又知道你案子是我幫忙破的，就趕我下來幫忙，等叫號再去投胎。」

　　「什麼跟什麼啊，投胎還要等叫號？你以為是在點餐喔？」也不知道毛邦羽是不是在唬他，吳明翰一臉不相信。

　　「不然你以為咧？24小時得來速喔？」毛邦羽一秒回道。

　　「所以現在是怎樣，你要在我這裡待到叫到你號碼？」吳明翰問。

　　「嗯哼。」毛邦羽揚起笑，臉頰上的酒窩更明顯了，「可以順便體驗一下新婚夫夫的生活啊，老、公。」

　　那一刻，吳明翰只想大喊，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