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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論鐵驌求衣究竟心懷了何種地步的期許,又究竟打算如何縱馬千里磨淬名鋒、運使這柄連城之刀,都不是此時年方十六的風逍遙所能真正了解到的事,他這邊廂只因為心事落定,正朝鐵驌求衣孩子氣地展顏,眼眸閃閃發亮:“我知曉了,不必說,你一定答應啦!” 鐵驌求衣嘴角微翹:“你果真有志從軍,當然很好。” 於是風逍遙像是得了什麼嘉獎般,十足高興地甩了甩那條油光水亮的馬尾,不知自己在鐵驌求衣眼中越發像條興奮的小犬,但他高興到一半,忽然又念及一樁事,立時又感幾分憂愁:“但講起來,我若加入了鐵軍衛,是不是要隨著他們一樣,只能管你叫軍長了?” 鐵驌求衣沒想到他的關注落在那,不免逗他:“軍紀有定,你入鐵軍衛,便是吾的部下,自然該稱軍長。” 風逍遙分辯道:“我不是要沒大沒小,但是只叫軍長,聽起來硬邦邦的!” 他還有句留在肚裡沒講出來——這樣不就和其他人沒什麼分別麼! 想來他跳脫慣了,一時還套不進上下等級分明的條條框框裡,鐵驌求衣也未古板到那地步,便問他:“那你欲稱我什麼?” 風逍遙一愣,不意他當真徵求自己意見,總不能說自己還沒想好,豈不是像個笨伯!再回憶兩人此前相處,因為職務,加上鐵驌求衣說一不二的作風,他都叫他軍長老大,雖然與別的人確實不一樣,但一半軍銜一半暱稱,得唸四個字,多少有點拗口,總歸不倫不類,而且最重要的是,聽起來還是有點半吊子不遠不近的⋯⋯ 他冥思苦想到這,驀地豁然開朗,以拳擊掌、歡笑起來:“老大仔!我就叫你老大仔行不行?” 話是問著行不行,但看他很喜歡這個順口又獨一份的叫法,已經在那邊自顧自叫了好幾聲,顯然是不行也得行的架勢,鐵驌求衣微微失笑,便也隨他去了:“可以。” 這下風逍遙算是記掛的大事一件件都有了著落,他笑得眼眸彎彎:“那、為了我要加入鐵軍衛,老大仔,我先敬你!” 他揚起頭,托罈先乾一大口,又將酒罈拋給鐵驌求衣,在一邊看著鐵驌求衣飲酒,忽又起了好奇心:“老大仔,加入你們鐵軍衛,會不會還有考核?萬一我通不過該當如何?” 鐵驌求衣揚了揚眉,雖然風逍遙自己未記殺敵數目,然而他在鎖雲隘一役的軍功有目共睹,粗算下來,已可破格充任隊長之職,但這孩子顯然沒想到這些便宜,單純只是在好奇罷了。 於是他亦起了些揶揄的心思,故意就著此話回答:“入軍考核,不外乎身手體能幾項,你能雪天奔襲千里參戰,體能一條便算你過關;至於身手,兩次見你均是忙亂,確實該找個機會,好好讓你施展一番。” “哦?”風逍遙轉了轉眼珠,“那麼誰來試我的身手?” 鐵驌求衣答:“吾會指定新兵營的教官⋯⋯” 他尚未講完,風逍遙已經嘴角一撇,好像頭頂也耷下兩隻耳朵,實在好懂非常,鐵驌求衣忍俊不禁,終究將話鋒一轉:“——若情形特殊,也會由吾親自考核。” 此話一出,風逍遙立時抬頭展顏:“哈!那樣最好,撿日不如撞日,老大仔不如我們今晚就來!” 隨著笑語飄蕩,這孩子已從大石上踴躍而起,鐵驌求衣對這反應早有預料,掌一翻,飲盡的酒罈無聲落進石下雪堆,下一刻,開山破碑掌動如傾嶽,奔騰呼嘯而來,風逍遙人在半空翻轉跳蕩,如矯燕頡頏,因為鐵驌求衣的配合而落下連聲的孩子氣的歡笑,他單手掣刀,足尖在山壁上借力一點,旋即如鷹隼般俯衝而下,掌中捕風以豎對橫,鋒銳刀氣前後凝貫,似與身同化箭矢,正面迎擊騰龍訣強悍無匹的掌風! 鐵驌求衣金眸微瞇,世間刀法大多以劈砍撩斬為主,若無相當把握、或兵器有長度上的優勢,刺擊都是不會輕易動用的路數,風逍遙明知雙方實力差距,卻仍能有此膽魄,著實不愧刀界驚鴻之美譽。而這一刺擊又非蠻勇之舉,開山破碑掌來勢剛猛,但這一掌鐵驌求衣只出五分力,且未刻意收束掌風,好比水波擴散,自近及遠自然會造成力度耗損,風逍遙以刺擊回應,則由點破面,雖有風險,卻保住對戰中的主動權,是相當聰明的應對。 若礊龍在握,此刀來時,鐵驌求衣不需變招,與其角力即可,但此次武鬥意不在爭勝,而是為讓少年盡興施展身手,鐵驌求衣亦不打算倚仗功力差距,是以他一翻腕,迎著風逍遙的刀勢變掌為爪,出手如電,於毫釐之間鉗住少年的手腕。這一抓非同小可,捕風刀氣已然激發,快如閃電,氣勢盛壯,想要退避已是困難,更遑論鐵驌求衣不退反進、以爪反制的做法,風逍遙亦是吃了一驚,想不到小碎刀步快,鐵驌求衣出手更快,下一瞬鐵驌求衣旋步側身,以腰勁將風逍遙直摔出丈外! 這一摔勁力十足,卻意不在殺傷,而是想要迫他丟棄主動權,風逍遙心如明鏡,只是手腕被鐵驌求衣的虎爪鉗過,皮肉間一片火辣,是兩人護體罡氣硬拚的結果,眼下既不可以腕力爭勝,他便立刻擰身,於將落未落之時備好身勢,足尖方一觸地,鞭腿已橫掃而出,鐵驌求衣果然欺身而上,見他寸土不讓,眼底微笑,手底卻半點水也不放,當下提膝彈腿,與他踢擊對踢擊地來了記硬碰硬,骨肉相撞,分明該是悶聲,然而兩人均飽提真氣,這一踢竟撞得分外響亮。 鐵驌求衣長年戎馬,功力深厚自不必說,風逍遙走得卻是輕靈快捷的路子,行刀偏重身法,極少這般實打實地拚氣拚力,本想以鞭腿打一個出其不意,卻被鐵驌求衣正面攔截,然而他是落地再掃腿,重心比鐵驌求衣來得低了許多,鐵驌求衣一踢過後,自然而然便落腿向後,這一間隙立刻被他抓住,此時手腕經脈已然活絡過來,他立刻跳撥翻腕,趁鐵驌求衣調整身形的瞬息,奇襲出刀! 他認為鐵驌求衣以長刀為兵,身法大開大合,因此若能入一尺距離,才是捕風縱橫的時機,且他這次刀路自下而上,且暗含三個方向的變換,鐵驌求衣要再施展虎爪可非易事,他自信這一擊該當得手,然而耳邊忽聞一聲輕笑,從捕風刀尖倏然傳導開一股劇震,幾乎令他兵器脫手——原來鐵驌求衣早先背手在後,隨時蓄力可發,見他奇襲不凡,便轉而扣指成環,待其深入便彈指瞬發,一擊敲中捕風刀脊,風逍遙終究是內力不及,兩度震腕,回防的速度便慢下許多,他只得足尖頓地,如金鯉倒穿波,電射般向後方急退,同時捕風換手旋斬,連發十數道刀氣防禦。 鐵驌求衣同樣緊追不放,騰龍訣掌風呼嘯,如炎浪推排,將刀氣盡數粉碎,下一刻肉掌對白刃,鋒芒寂滅一瞬,彷彿是雙方真氣形成的無形氣罩,將驚濤駭浪都牢牢禁錮其中,然而平衡不過一瞬,以兩人為中心,自刀掌之間旋即爆發出連環氣爆,震起四圍雪塵紛紛而落,經久不盡,整片積雪都被削出一個三丈方圓的凹陷。 鏗然一聲,捕風墜地,風逍遙腿一軟,整個人都坐在雪地裡劇烈喘息著,天寒地凍,他的額角卻全是汗水,將髮綹潤澤,蒸騰出筋疲力竭的熱意。 鐵驌求衣未發一言,只是繞到他的身後盤膝坐下,提掌貼住風逍遙後心,雄渾內力收束為精純熱流,涓涓導入風逍遙的奇經八脈,將四處走竄的真氣一一平順。 風逍遙好半天才找回呼吸,他累得要命,自覺一點力氣也無,但那雙手掌溫熱又有力,就算他現在倒下去,也一定能被身後的那個人接著罷? “老大仔,我這算過關了嘛?” 雖是理所當然地輸了,風逍遙卻很高興,滿身的汗水和雪塵反而叫他覺得痛快又酣暢,不必他回頭,鐵驌求衣也聽得出他那語氣中心滿意足的滋味。 “當然。”鐵軍衛的軍長一錘定音。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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