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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上花火
01
從補習班放學回家的路上,薄暮的餘暉撒在人行道的路面。茂夫揹著塞滿參考書跟講義的書包,踏著比平常稍快的步伐,他幾個月前買的運動鞋已經不太合腳,走路變得有些彆扭,心也有些焦躁。

回家路途經過一條商店街,店家牆上貼著花火大會的活動海報,靠馬路邊的路燈,已經隨著日落開始燃亮點點星火,兩排行道樹蟬聲鼓譟,那派景象宛如無聲輝煌的祭祀開端。

接著他抬頭瞥見穿著半纏的壯年男子們,成群搭著梯子,開始在調味市區裡眼能所及的電線桿上綁著粗紅繩,串起寫著「清酒神社」的燈籠。

他過去有跟家人一同去清酒神社參拜,清酒神社是這裡最有名的神社,當地人多少每年都有參拜過一兩次。

清酒神社坐落在飯糰山的半山腰上,面朝東北方建造。前往神社的石梯鑲在斜度約四十五度的陡坡,拾一百三十一級的石階而上,會來到由一對狛犬守護的鳥居前,猛然回首,可以眺望整個調味市。石階兩旁松枝交錯,形成別有趣味的自然畫框,陣陣的山風有如蘇打汽水般清爽吹拂,為參拜的人輕輕撫去額頭上的滾滾汗珠。

這裡除了祀奉天照大神,還合祭掌管男女姻緣的造化三神,這賦予花火大會一絲戀愛的曖昧氣息。花火大會將在今天晚上舉行,而暮色蒼茫的天空似乎藏匿許多在青春期湧動的心思。

沿路神社的燈籠和粗紅繩串串綿延,一路上陪著茂夫回家,現在他胸口似乎也有一條繩子,一直把茂夫拉向他所想的那個人。

「我回來了。」茂夫在玄關處脫下布鞋,看到弟弟迎面走過來。

「哥哥你回來啦。啊,哥哥你的襪子怎麼又破成這樣?」

「啊,真的欸。我等等去房間用針線補一補就好。」茂夫低頭一看,原來不只大拇指那裏破個大洞,連後腳跟那裏的布也薄到可以看到布織的網格空隙,根本難以縫補。

「咦?可是哥哥不是一直都在靈幻先生那裏打工,怎麼不用那些錢買新的襪子?」

靈幻的名字傳入茂夫的耳膜裡,茂夫有些矇了。他是沒什麼心思的少年,這個名字卻在那天他對小蕾告白失敗後,成為最大的難題。他日日苦惱、夜夜難眠;就像現在,他明明就這樣紋絲不動的站著,僅僅這個名字就讓他莫名的思念不安,臉頰滾燙火辣。

「我覺得沒有那麼糟,縫一縫還是能穿。」他不擅長說謊隱瞞,打算就這麼支支吾吾的敷衍過去。把鞋子擺好整齊後,便快步低著頭走上階梯,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

「哥哥,等等要去肉改部緊急集訓真的沒有問題嗎?」律試探的口吻叫住他的哥哥。

「我一個人沒問題,晚上你跟爸爸還有媽媽過去奶奶家的時候,請替我跟奶奶說,今年沒辦法過去掃墓,真的很抱歉。」說完,茂夫匆匆的上樓了。

律隱約感覺到哥哥仍然沒有把所有的心事袒露出來,但比起追問,他更希望哥哥是自己願意說出來,也就不繼續追問下去。

02
今天的晚霞格外的美,萬里無雲,遠眺過去,遠遠的山頭披上一襲紫嫣紅的輕紗,是施放花火的好天氣。

他在門口與家人們簡單送別,待他們走遠後,茂夫才碎步回到房間,將偷偷藏在被褥裡的零錢一枚一枚的小心翼翼地拿出來。這些工資他為了今天已經存了足足好幾個月,但這小一撮零錢不但笨重,可憐的是還塞不滿他的錢包。

而這就是影山茂夫現在所有的財產。

他脫下學校制服,以及裡面早已汗濕的白色T恤,在簡單沖澡後,換上一襲鼠灰色的甚平。他反覆打開翻蓋手機,對著重溫好幾遍的簡訊微笑後,他才揣著緊張又期待的心情從家裡出來。茂夫往清酒神社的方向走去,這條路需要經過石橋,一路上他毫無阻礙的穿越這條渺無人影的幽寂,大概是大家為了佔到看花火的好位置,早早就過去了,別人不像他,需要特地瞞著家人以及其他朋友參加花火大會。

整座橋上,旋蕩著腳下的木屐喀喀的響聲。他疾步跨過這條潺潺的水溝,越是靠近神社,路旁的草長得越茂盛,有些甚至高到茂夫的腳踝。等度過橋後,右拐直走過去,數到右邊第九座路燈,就會到約定見面的地點。

他和靈幻約在神社下方偏僻的小徑見面,在等待對方的到來的分分秒秒,會面後他與對方到任何想去的地方,這簡直是一場沒有帶著行李箱的私奔。

遠遠地,他就看到那抹身著茶色浴衣、繫著一條鼠灰色腰帶的身影,金棕色的頭髮在光底下晃動有些透明。實際上離他們約定好的時間還早了半小時,但靈幻卻看起來已經等候已久的模樣。茂夫因為一路上疾步,額頭早已滲出汗珠,臉頰紅彤彤的,幾絲碎髮因為汗溼而黏在額頭上,他的眼睛直勾勾地凝望著朝思暮想的這個人,他愣愣地湊近靈幻,一陣淡淡古龍水的香味撲鼻而來,燈光將靈幻的瀏海跟睫毛投影在臉龐上。

「モブ?你怎麼還傻在這裏?再不走就趕不上花火大會了。」

「啊,好的。」茂夫在靈幻呼喚他的時候才回過神,他默默挨到靈幻的身邊。

自從他察覺到自己對這個人的情感後,兩人的距離變得很微妙。比方明明是靈幻開口要教導茂夫不會的題目,但每當兩人眼神交會的時候,靈幻就像是察覺到什麼,就藉著客人的委託逃開了;或是茂夫專心在家寫著模擬試題的時候,常常會突然接到靈幻的來電,催著他趕快過來住處把G趕走,接著靈幻以報酬的名義,邀請茂夫一起去吃拉麵。

他不知道這樣的距離是由怎樣曖昧不明的感情所形成,他的,還有靈幻的。

他們這一路上沉默,並排走上小小的陡坡,空氣沾染上仲夏的炎熱黏稠。等到爬上神社的石階,一陣風吹拂過來,松樹的樹梢沙沙作響,這時候直吹到神社深處的強風,發出森嚴的響聲,它讓人感受到神明已經俯允青春期少年這個暗戀的祈求。

茂夫深呼吸一下,暗自想道:「請讓我的感情傳達給這個人吧!」


03
清酒神社的花火大會分為第一會場跟第二會場,第一會場靠近河岸,從白醋橋下流到山下的黑醋橋上流,預計發射約九千多發花火,此外,人們還會在河畔流放數百盞的燈籠,點點微弱的火光隨著河流而搖曳的模樣,宛如朦朧的螢火在河面上閃爍飛舞;第二會場則是在神社前的空地點燃篝火,燒得旺盛的火堆不時會蹦跳出幾顆火星子,為了不讓人被火星子燙著,工作人員都會定時疏導壅擠的圍觀人潮,等到第一會場發射完所有的花火,另一邊的遙遠的山頭將開始接連發射約一萬發的花火,時長共計一個半小時。

現在他們的位置位於兩個會場的中間,兩人都還沒吃晚餐,於是決定稍微繞點路,走到離他們位置最近的臨時攤販跟市集,去找中意的小攤解決晚餐。

透過人潮的間隙,茂夫指著離他們僅幾十步的一家屋台,像是分享自己的一部份,說道:「師匠,那一家的炒麵很好吃,小時候爸爸常買來讓我和律分著吃,真的好懷念。」

「是喔?聽起來不錯。那裡,左邊不是還有一家章魚燒的攤位嗎?等買完炒麵我們就去那裏排隊吧。」

「好的。」茂夫剛回應完,眼角餘光恰好瞥到他學校的朋友們,肉改部和腦電部的成員們都來到這裡,跟他們一樣在這裡逛著一家又一家的屋台。

他開始不安地左顧右盼,確認還有沒有其他認識的人,因為在他邀請靈幻參加花火大會之前,他已經婉拒許多朋友的邀約。

「如果被人認出來的話,我該怎麼矇混過去?」正當他還在焦慮不安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他正在被一隻比他稍微大上一些的手拉著,直直往另一個方向奔走,猛然發現,原來是靈幻正牽著他的手。他凝視這個隨時可以安撫他不安的師匠,望著靈幻因為疾步而搖曳的髮絲,像是不小心掉落的火星,點燃茂夫的心跳,猶如熊熊燃燒的篝火。

他任由靈幻把自己從重重人群中,帶領到一家賣面具的攤位前面。靈幻回過頭,像是在回答茂夫的困惑說道,「モブ,大老遠來到花火大會,果然該買個面具來戴更有氣氛。」

靈幻買下兩副面具,一副是狐狸的半臉面具,另一副是貓的面具。面具的做工稍嫌粗劣,廉價的塑膠材質,輕輕就用手扳成兩半,但如果只是要在今夜隱藏他們的身分,已經綽綽有餘。

戴上面具的時候很不可思議,人潮擁擠到不被其他人在乎的感覺也很奇妙,他們就這樣順其自然地經過一家又一家的屋台,走過每一處。這是他們第一次牽手,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靈幻的肌膚。因為靈幻平常會使用精油幫客人按摩,手部的肌膚相較於自己,觸感意外的滋潤細滑。即使只有一小寸,也足夠讓茂夫魂牽夢縈,頭暈目眩。

他突然被煽起邪念,想試探靈幻對自己的態度,他反過來把牽手的方式換成十指緊扣。他感覺到,被他握住的手有一瞬間抽動,但旋即就安分下來,相當順從。

沒多久,這樣的邪念像是被神明發現,而遭到天譴,至少茂夫是這樣認為的。他因為難掩興奮,牽著靈幻的手竟然開始滲出手汗。心裡自然既難為情又尷尬,他猶豫許久,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說出他的手正在冒汗,詢問靈幻介不介意,但也知道,要是他真的說出口,靈幻恐怕會趁機逃走。

好吧,他最後只好選擇折衷,反正沒有說出口,就可以貪心的繼續牽著他、擁有他,結果讓他更加肆無忌憚地,去試探靈幻的底線。

04
他趁著人多,摟著靈幻的腰往自己收緊、自然地接過對方喝過的蘇打汽水,貪心的弟子的所作所為,靈幻一概默許。他已經陶醉在一派縱容之中,全然迷失在青春期的情慾跟天真的恍惚。

當靈幻的嘴角殘留著甜膩的冰淇淋時,那雙薄唇的濕潤色澤,在頭頂的燈籠火光中搖曳。良久,他才聽見遠處花火升上高空綻放的聲音,那是他的心已經全部被自己的師匠奪去的緣故。

他拿下面具,臉緩緩的朝靈幻的臉壓近。胸腔鼓譟的嚇人,難以抑制。

「不可以,」靈幻的手蓋住茂夫的嘴,他的聲調像是訓誡,又像是勸解,流利地說:「モブ,在那之前,你應該有需要先確認的事情。」

先前茂夫因為面具狹窄的視線,沒有注意到周遭的人群,一段時間後才發現這裡聚集了不少成對的男女,從他們的肢體接觸便可得知他們的關係。有些男孩摟著女孩的肩膀,女孩依靠在懷中;有些男女小心的捉著對方的衣袖。而現在他們也像是裡面的一員⋯⋯真的嗎?「我們」也是裡面的一員?

當這個想法浮上心頭,被一桶冷水澆熄的清冷籠罩著他,到現在他緊握著靈幻的手,靈幻都沒有以任何力道回應他。意識到自己竟然任由情慾主宰,多麼的愚蠢。

茂夫心中對於關係跟感情抱有一種盲目的敬虔。他沒有過像樣的感情經驗,先前的交往經驗也只是女孩被朋友慫恿而對他告白,他不認為那次是真正的交往。

默許不等於允許,戀心跟佔有慾不能混為一談。明明沒有確定正式的關係,卻利用他人的溫柔為所欲為,這不是該對喜歡的人的心態跟尊重。

好好地跟他人確定與建立關係,將自己內心感受傳達給他,這才是他真正的心願,而無論最後師匠的回答是什麼,他也都願意接受。

「您應該自己帶手帕來擦嘴,不過請先用這個代替吧。」接著用抬起手臂,用自己的衣袖替靈幻擦掉嘴角殘餘的冰淇淋。

「師匠,我們走去視野好的地方看花火吧,我有話想跟您說。」靈幻上半臉還帶著狐狸的半臉面具,茂夫沒辦法得知他的表情,靈幻只是點點頭就跟著他走了。

第一跟第二花火大會的會場都有分付費席位跟免費席位,付費的席位分別設立於神社山下不遠處的河岸旁,能夠提供參加者坐著的平地佔地不大,但早在三個月前已經售罄;而免費的席位也在幾個小時前,已經鋪滿用來佔位的類似野餐墊的塑料帆布,甚至上面擺滿像從附近的便利商店購買飲料或零食,跟幾台手持的小風扇;有些人會選擇到免費席位圍籬外面觀賞花火,雖然視線不佳,但也早已經站滿群眾。

這裡的花火大會有著名的傳聞,「與在意的人一同觀看花火就能得到庇佑結緣」,而現在無論哪裡都沒有屬於他們的位子,也看不到花火。面臨這樣的窘境,茂夫難掩失望的表情,原本想說出口的心意漸漸變得焦躁不安。

「モブ,無論這個花火大會有什麼的傳聞,現在我會在這裡,全是因為你非常認真的邀請我。」靈幻摘下面具說:「做你想做的,說你想說的,那樣就好了。因為你能夠把感情好好傳達出來,這比起好聽話跟表面功夫還要打動我,這也是我的弟子最厲害的地方。」

此時遠山的花火綻放的聲音,灑下的花瓣光輝,照亮些許靈幻原先被陰影壟罩的髮絲和雙眸──在昏暗中閃爍,而全都映照在茂夫的眼中,無法將視線從他移開。

11歲,那時他未曾知曉眼前這個人,將會是他的治癒良藥、極致的苦痛,更是他的唯一。現在,光是他的名字,就能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悸動,血液裡奔騰著絢麗的色彩。

隨後他動了動手指,讓他們兩個緩緩往燦爛花火的夜空裡攀升。

「師匠,」他深吸一口長氣,挺直身板,胸脯激烈的起伏。

「從小到大,您常常把自己的叉燒夾給我;幫助在學校被霸凌的委託人;耐心傾聽別人的煩惱;在我被逼上絕路的時候,告訴我逃走沒有關係;甚至拆穿自己的謊言,跟我坦白……您所做的這些,都讓我想跟您一直待在一起。」

「僅僅注視著您,我也會不知不覺放鬆下來,即使是沒有交談也很自在。雖然我有時還是會因為您而感到困擾,像剛剛吃章魚燒,您又忘記自己是貓舌,這點請稍微有自覺,我不是每次都能在您身邊。不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師匠,我喜歡您。」茂夫直勾勾凝視著靈幻那映著斑斕花火的軀體,等待著他的回覆。

「モブ,你可以把我拉過去你那裏嗎?」

「欸,好的。」

下一瞬間這軀體呈現在少年的面前,接著他的胸脯輕輕觸及少年的臉,青年隔著浴衣的溫暖跟香味,讓少年非常激動,兩人擁抱了。花火綻放的聲音夾著他們彼此心臟的跳動聲,彼此充溢著一種無窮盡的淨福。

「今年的花火是我看過最美的,所以明年,後年,大後年……我們每年都一起來吧,モブ。」

「好的……好的!」少年的淚水濡濕了青年的胸口。

05
花火全數在夜空綻放後,人群漸漸隨著煙霧散去。從神社的石階下山後,兩旁傍著石燈的燈火照明,不同的腳步聲在石階敲擊。相較於人群的吵雜跟木屐喀喀作響,兩人默默地行走,視線沒有交會,他們中間維持隔一個人的距離走著,卻從未走散,彷彿兩人有一條繩子相連。

直到再次經過先前會面的小徑前,跨過石橋後轉彎,他們兩人與人群的方向不同,很快就與眾人脫離。兩人中間的距離再也沒有喧鬧聲填滿,唯有草木傳來風吹的騷音跟一盞盞路燈。昏黃的燈光等距的一圈圈照在黑壓壓的路面,像是初中生的黑色高領制服。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又深又長,一路上茂夫都注視著靈幻,而靈幻眼神時不時飄移,脖頸蒙上薄汗,雙手一下整理腰帶,一下晃來晃去。

「果然師匠也很緊張。」

「什、什麼?」

靈幻回過神轉向茂夫。

「搞得我也緊張起來了。」

「你這笨蛋!我只是稍微整理一下衣服而已,會場人多又很擠,害浴衣的型有些跑掉!」

「師匠都這麼說了,就當作是這樣吧。不過剛剛師匠沒有感受到嗎?我的心跳一直跳得很快,現在也是。」茂夫撫著自己的胸口,「師匠也是的樣子。」

走不多久,靈幻深吸一口氣,「……等下有要做什麼嗎?去吃個……拉麵什麼的。」講到拉麵尾音還岔音,他因為尷尬又把頭偏離弟子的視線,耳朵染上潮紅。

「有,我要先回家繼續念書,明天在相談所見吧。」成功與喜歡的人告白後的鬆懈,讓茂夫對這份邀約視若無睹,後來每次回想到這一天,他心裡有些後悔自己的遲鈍。

兩人又繼續隻字不語,夜路上只剩下木屐清脆的聲響迴盪。

最後來到一個岔路,兩人就要在此告辭,回到各自的住處。

茂夫叫住了靈幻:「師匠,」他抬起手臂,鼠灰色的衣袖上面還殘留著替靈幻擦嘴的痕跡,他閉眼俯首在靈幻面前,親吻那片衣袖。

「現在就先用這個替代,等我成長為可以依賴的男人後,我們再繼續做後面的事。」

茂夫說完頭也不回地往自家的方向歸去,剩下靈幻佇立在原地。靈幻新隆是個有著豐富想像力的人,對於尚未發生的事情,也總是能用想像力補全後續的發展。無論是親吻也好,擁抱也好,在那之上,更加親密的事情,想像力會擴大這一切,使他變得心煩意亂;也不知道怎麼用於安撫平靜的方法。

「幸好モブ現在還只是個考生。」靈幻心想,如果他這時回頭,看到自己有怎樣的表情,也許不會這麼簡單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