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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綠洲<下>

*有自設背景的部分

這次運輸算得上是順利。
除去兵器農夫向傑克抱怨了他對狄門特斯的不悅和擔憂,芙莉歐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禮物——一支做工精良的火槍。她在結束例行性的報告後,匆匆和傑克道別,轉頭窩進綠洲仔細檢查這個來自指揮官的贈禮。
她翻來覆去的看,覺得這幾乎像是末日前的藝術品,讓她想起母親時常擦拭的那隻霰彈槍。她問母親那隻槍來自何處,她的母親溫柔的笑著說這是她死去父親的遺物,或許裝飾性大過於實用性,但仍然保護了她和仍在腹中的小芙莉歐莎的性命。
她的手指輕輕滑過槍托。漂亮的紅木。堅固而完美的槍管。這需要用多少物資才能交換來這一支做工精良的槍?或者是人情?她痛苦地發現自己欠了傑克太多,除了指導她有關於公路的一切知識、甚至是睡在她身邊在噩夢侵擾時驅散痛苦、更別提他早些時候說的那些幫助她離開的話。
芙莉歐莎不覺得自己還的起這樣的人情。她忍不住呻吟出聲,蓋住了來人的腳步聲。
「芙莉歐莎?」
她僵住,猛然回頭,甚至來不及把自己的腳拉出水面就把槍指向聲音來源處——指揮官傑克站在狹窄的洞口陰影中看著她,看上去有點困窘,像是意外闖進自己妹妹房間的兄長。
她冷靜的從水裡站起,質問他「你什麼時候發現這裡的?」
「什麼發現......?喔不,這裡,」傑克用眼神在整個凹室裡轉了一圈「是我建造的。」
芙莉歐莎想起那根被割裂的水管。當然。她還自欺欺人的認為這大概是某種劣化造成的,簡直傻透了。
「你喜歡這裡嗎?」傑克看上去不怎麼在意她是怎麼發現這裡的,聲音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她看了他一眼,放下槍,抿了抿乾澀的嘴唇「我很難去想像堡壘裡竟然有這樣的一個地方。」
「我先前就想和你分享這個地方,但我不確定你是否願意跟一個男人去一個可疑的陰暗角落。」傑克乾笑幾聲「畢竟......」
「你是傑克。」芙莉歐莎盯著水面,又強調了一次「你是指揮官傑克。」
她還是說不出她信任他這種話。在荒地裡信任太脆弱、甚至會被認為是天真。在一起經過這麼多磨難之後,她和傑克之間該是更堅韌而穩固的連結,但她腸枯思竭,還是找不到任何詞彙去說明他們的關係。
傑克卻像是懂了一樣微笑起來「我是。很高興你找到了這裡。」

或許是有了共同的秘密,在那之後她和傑克似乎多了些默契。他們不再閃避彼此的肢體接觸,眼神的交會變得更多,芙莉歐莎發現自己有點享受這樣的感覺,他們不必說話就能懂對方想傳達的東西,她從未想像能在荒地得到這樣的親密感。
但當然,她距離前往煉油城的日期越近而日漸增加的煩躁感也輕易的被發現。傑克在一次兩人共同對武裝運輸車的新裝置檢修中拉住她,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問「還好嗎?」
這次芙莉歐莎撇開頭,乾澀的說「車子沒問題。」
傑克笑了一聲「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芙莉歐莎有一瞬間想要和他分享有關於狄門特斯的恩怨情仇,但這個念頭一冒出頭就被她自己反對。她在荒地裡的仇人就該由她自己解決,這並不是傑克的麻煩,他需要煩惱的事已經夠多了「我討厭煉油城。」於是她有點耍脾氣的敷衍過去,講完才發現語氣似乎不太恰當。對於一個同事、甚至是上司來說。
傑克沉默了一瞬,芙莉歐莎突然有些慌張起來,但面上仍是一幅板著臉的樣子,經過他們倆的黑手們突然放輕了腳步,或許以為這兩個指揮官產生了點摩擦。
她是不是恃寵而驕了?先前的這些親密是否代表傑克要將她轉為另一種身份、而她也無法再維持現在的地位?雖然她自知自己身為一名女性在堡壘所擁有的自由和威信幾乎是獨一無二,但也無法否認這很大一部分是由傑克的功勞。更何況,在不死老喬面前,傑克永遠是報告的那個,她幾乎從未直接向不死王說過話,即使是短短的幾句話語也看得出不死老喬異常的信任傑克,這是她永遠不明白的謎團之一。
「這次你來開車。」傑克點點頭,像在回覆過去她的每一次提問般的短句。
簡短、指示清晰、目標明確。

芙莉歐莎接受了傑克的好意。
負責開車的人在憤怒道上責任重大,需要保持高度的專注和精確的判斷力,但相較之下就不需要指揮戰爭男孩和船員們的裝卸貨,在他們跑上跑下時只需要在車上警戒,並且預備意外情況就可以,有時候甚至連要塞的裝貨負責人都不會見上一面。
有鑒於過往每一次跑煉油城時芙莉歐莎都得克制自己別趁亂往狄門特斯開一槍,而且每次運輸結束都得煩躁個好幾天、甚至惡夢連連到會差點捅睡在旁邊的傑克的情況下,她認為自己應當給他少惹點麻煩。
但她還是低估了狄門特斯的煩人程度。
狄門特斯樂於使用麥克風,這從她見到他指揮其他幫派的人把自己落敗的首領五馬分屍時就已經見識到了。他似乎認為用擴大機散播自己因長期乾涸所以低沉而沙啞的聲音是個好主意,芙莉歐莎把他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歸咎於弄臣的煽風點火——雖然不管狄門特斯做什麼他都會全肯定,簡直就是他媽。
這次他直接把他的架高越野車開到了武裝運輸車的旁邊,她驚訝的發現這車已經被架高到能和她平視的程度。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這代表他們說話時能直視對方,就像現在。
「你是負責人嗎?」
狄門特斯粗礪的聲音刺的她腦袋發疼。
芙莉歐莎湧起了一股憤怒。從扭絞的腹肚、像反胃一樣湧上她的喉嚨,她的嘴裡充滿了酸澀的苦味,就像每次見到狄門特斯一樣,這樣的不快感讓她忽略了在武裝運輸車附近工作船員的聲音,腦子飛快思考著,要不現在就在這裡殺了他吧?就算逃脫不了也無所謂,她手臂上的星圖不管誰看到了,大概只會認為是古怪的點和線;何況自己更有可能被撕成碎片,那更不可能有人可以從破碎的皮膚上找到通往綠洲的藏寶圖。
在荒地之上、唯一知道綠洲的人帶著秘密走進墳墓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而她並不介意和母親一樣慷慨赴死,或許她們也能藉此重逢。
她的手指已經碰到了槍的握把,她沒由來的瑟縮了一下。傑克的禮物。傑克。
她眼前刺眼的光線突然被一道陰影給遮住。傑克看似漫不經心的抓著武裝運輸車的把手晃過來,完美的擋住對方好奇試探的視線。還有她看向一生死敵的視線。
「你可以找我。」

後來發生的事快速到讓她幾乎沒有時間反應。暴動發生的太突然,她只能依照狄門特斯的指示行動。而襲擊雖然是意料之中,但她卻從未想過會這麼剛好有刺客埋伏在他們經過的鐵橋間,且還行動俐落的把尖刺刺進她的肩膀裡。
她悶哼一聲,感覺到力量逐漸流失,只能盡力去維持方向盤的平衡。
駛回堡壘的過程傑克詢問她是否需要換手,她擺擺手表示自己還撐得過去。肩膀被捅了一刀並非是太嚴重的致命傷,這樣的關心雖然溫暖,卻會讓人質疑她是否變得軟弱,而她絕對不可能讓她長久建立起來的威信在這種時候受到質疑。尤其是有機會離開、回到綠洲的這種時候。
這次的暴動讓芙莉歐莎忍不住懷疑是狄門特斯蓄謀已久,但她也同時聞到一點機會的味道。她向傑克表達了她的疑慮,還暗示他這或許是他兌現協助她離開的好機會。但傑克向不死老喬報告的內容普通的過分,讓她忍不住暗罵自己愚蠢,竟然把他人的隨口說說放在心上,還以為真的會有人願意協助她背叛自己侍奉已久的首領。她不悅的咬住下唇,搞不懂心裡的酸澀感是怎麼回事。是嫉妒嗎?

報告完後傑克自顧自地走向車間,而芙莉歐莎決定翹掉一次的最後檢查以平復心情。反正傑克沒有她大概也能將任務完美完成,她酸溜溜的想,並暗自希望指揮官最好到下次運輸之前都別來找她。
可惜在她抵達小水塘沒多久,正在和自己左肩的傷口奮鬥時,傑克就從洞口冒了出來。
「需要幫忙嗎?」
她沒理他,更用力的拿酒精去搓洗傷口,痛的她忍不住發出嘶嘶聲。
傑克大概感覺得到她的抗拒,但他沒太理會這個年輕女孩正在鬧的彆扭,如果他把每次的裝腔作勢都當真,那他大概就沒有機會得到如此得力的助手了,不是嗎?因此他只是溫柔的抽走芙莉歐莎手中的酒精,輕柔地用棉棒撥掉傷口周圍的鐵鏽和髒污,替她進行傷口的護理。
他們之間的沉默延續到傑克替她縫合好裂口,開口問她手上的星圖指向何處,而她下意識的把手抽回。上一次被這樣握著手的經驗讓她感到惱怒而屈辱,但同時也帶給她一絲生機。她抬頭望向傑克,不意外的發現男人臉上略帶失望但又極力掩飾的神情。
她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只能用沉默來試圖掩蓋她對他的傷害。
接著傑克開始訴說起他的家人,他勇敢、正義但卻也同樣已逝去的父母。他說明自己的父母雖然沒有機會達成理想,但芙莉歐莎卻讓他有機會去實現他曾以為的不可能。

芙莉歐莎望著他,說不出任何的話去回應。同病相憐、一樣失去親人的痛苦、對於希望仍抱有一絲希望的在荒地裡苦苦掙扎,讓她覺的有那麼一瞬間他們是一樣的人。
她用力的攬住傑克的頭,幾乎讓他的髮根發疼。她抵住傑克和她同樣因偽裝而黝黑的額頭,如祈求般的說「跟我走。」

我的綠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