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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記事後（四）

自我記事起，我就知道自己的狀況與其他人不同。
像是其他人都有爸爸媽媽，可是我沒有。曾經在孤兒院待過一段時間，而後被大爸收養。
也曾鬧騰過幾次，試圖想要逃離這裡，但最後總是被神出鬼沒的二爸捉回來打屁股，到後來就不怎麼跑了。

大爸二爸其實有一個小秘密，但一直不願意跟我坦白，也不願意告訴我，可是我早就已經知道了。

他們並不是人。

瞞著他們在學校偷偷查了一些書籍資料，還有觀察他們日常的言行舉止後，所得出的結論是，他們是不老不死的吸血鬼。

或許是當初的不成熟，我其實對於這個真相很氣憤，明明是家人，但他們卻不願意告訴我這件事，究竟，他們有沒有把我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青春期的叛逆心態，加上不被信任的那個情緒交雜在一起，讓我並不想與他們相處。

青春期的叛逆退去之後，徒留下來的只是一地的尷尬，我與大爸二爸的父子關係雖沒降到冰點，可卻比小時候冷淡了不少。
可就算鬧彆扭，我還是沒有想離開這裡，即便知道他們是吸血鬼，但是不知為何的，我卻相信他們不會傷害我，或許是超越血緣的那股感情，直至今日我還是不懂為何我會如此信賴。

也曾想說變成吸血鬼，這樣就可以陪著他們一輩子，可當我某天提出這想法時，卻罕見地被大爸嚴厲斥責。
說實在，也不算斥責，可我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嚴肅的模樣，這時我對我們並不相同這件事，才產生實感。
我本來有把握說服他們，可自始自終一言不發的二爸一開口就讓我知道這件事不可能了。

「你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你永遠不會跟我們一樣。」虞夏非常強硬的下了結論。
正當我想反駁時，大爸接著開口。
「你想的只是陪著一輩子，但一輩子究竟是多長、多重的承諾，阿因你想過嗎？」
「我們的一輩子，是人類所想不到的久遠，興許你會認為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可當這些事都完成之後，你是否想過要做什麼？」
「說實話，我與夏，光是活著，就已經耗費許多精神了，我們的一輩子太過漫長，且枯燥乏味，我們的生活注定與人類色彩斑斕的一生不同，我們所能及的就是偽裝，並且融入這個社會。」

鮮少與大爸二爸談及心裡話，可他們一開口，便是如此沉重的話語，餐桌上的氣氛頓時冷到極點，輕聲呼吸都被放大了好幾倍，我從沒想過，他們究竟背負了多少。
大爸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道。
「我們從未將你當外人，可有些事，卻是你不需背負的，所以我們不願說，有時我其實也挺羨慕人類有限的生命。」講到這裡，虞佟苦笑了一下。

話題就在這裡嘎然而止，最後我不記得是怎麼收尾的，但自此之後，我卻不再提起想成為吸血鬼之類的話。
細思之後，發現大爸說的話不無道理。我無法體會漫長生命的痛苦，更無法接受若是我獲得永生，親眼看著身邊的親朋好友死去。

而他們卻要承受這些。

年歲漸長之後，即便理智上知道我不應該想這些，可心中卻還是會偷偷羨慕自家家長們年輕的臉龐。
連照片都留不住此時的溫馨，只能希望時間過的慢一點，可以不用這麼早迎來分離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