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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吳、明、翰！都幾點了你還在睡，快點起床啦，等一下遲到我可不管你。」按掉響個不停的鬧鐘，毛邦羽沒好氣地開口。

　　「嗯……」聽見熟悉但在早上又有點惱人的聲音，吳明翰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他看見毛邦羽一邊瞪著他一邊環起手，一副他再不起來就要直接把人挖起來的樣子。

　　什麼啊，原來是毛邦羽。吳明翰想著，下意識做出了反應──

　　「吳明翰！」竟然用棉被蓋住頭給他睡回去！

　　站在床邊的毛邦羽受不了，直接伸手去扯吳明翰的棉被。

　　只可惜吳明翰的力氣從小就比他大，扯不贏就算了，有時一個重心不穩還有可能摔倒在床上，慶幸日復一日下來，毛邦羽練就了跟吳明翰的力氣對抗的本事，十次下來有九次能成功把棉被從吳明翰手中搶過來。

　　雖然沒了遮蓋物，但吳明翰依舊賴在床上不肯起來。見狀，毛邦羽扯下自己的書包往吳明翰身上砸過去，「快點起來啦。」

　　「噢！」突然被重物攻擊，賴床的人終於醒了。

　　「靠北，你的書包很重欸，裡面是裝磚塊是不是啊？」吳明翰抓著他那頭睡到亂糟糟的頭髮起來，譴責的眼神往坐在他床上的毛邦羽投射過去。

　　毛邦羽一臉毫不在乎地看回去，沒有理會吳明翰浮誇的問題，一開口又是一句命令句。

　　「快點去刷牙洗臉，給你五分鐘。」

　　「知道啦……」吳明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往浴室走去。

　　真是的，每次都說等一下上學遲到就不管他，那直接不管他就好了啊？吳明翰在內心吐槽，但也早就已經習慣在上學日被毛邦羽從床上挖起來。

　　說來也奇怪，鬧鐘的聲音叫不醒他，毛邦羽的聲音倒是可以。

　　吳明翰擠了牙膏在牙刷上，心不在焉刷起了牙。透過浴室鏡子的反射，他看見毛邦羽正打開他的書包，在凌亂的書桌上翻找今天上課要用的東西，再一一塞到他的書包裡，比他媽還像他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叫他起床、跟他一起去上課、盯著他寫作業、複習功課這類的事，通通變成毛邦羽在做，吳明翰家的人甚至還打了一把鑰匙給毛邦羽，說以後就當自己家，在那之後，毛邦羽真的把他家當自己家。

　　按照毛邦羽的說法是，反正去上學的途中會經過他家，就順便把他拎過去上課，免得他一天到晚老是遲到。

　　對於毛邦羽這樣的說法，吳明翰不置可否，當然，如果對方能幫他寫作業就更好了。

　　刷完牙、擦了臉，再上個廁所，不多不少剛好五分鐘。走回床邊，吳明翰順手脫了衣服和褲子，換上掛在衣架上的制服。反正他和毛邦羽都是男的，小時候一天到晚都能看見對方裸體，他也不在意這點小事。

　　──但毛邦羽在意。

　　「你真的很邋遢欸！」毛邦羽的目光有意無意避開吳明翰，定格在被對方隨手扔到床上的衣服，俐落地摺好再整齊地放回床上。

　　「反正晚上睡覺還要穿，幹嘛浪費力氣。」扣上制服扣子的同時，吳明翰一邊說。而且就算他不摺，毛邦羽也會幫他摺，就像剛剛那樣。

　　不是他在說，毛邦羽雖然很愛唸他，但也很照顧他。

　　「好了好了，走吧！」

　　「吳明翰！書包！」

　　*

　　吳明翰和毛邦羽從正港國小讀到正港國中，很巧地都在同一個班級。

　　毛邦羽的阿嬤笑說這是緣分，吳明翰覺得這比較像是孽緣，至於毛邦羽是怎麼想的，吳明翰就不得而知了。

　　從小到大，毛邦羽就是那種功課特別好的學生，班級第一對他來說習以為常，年級第一也不是問題，所以老師們對他的期許很高。

　　吳明翰就不一樣了，要不是毛邦羽讀書之餘會連帶盯著他，吳明翰對自己不感興趣的學科完全不在乎。遇上教學風格比較強硬的老師，以吳明翰衝動的個性，甚至還會跟老師槓上。

　　但這方面的不足，吳明翰用另一方面彌補了。

　　毛邦羽不知道吳明翰哪來的體力，所有運動類型都無往不利。跑步很快這一點，他猜想有可能是小時候太皮，被吳家爸媽追趕練出來的。小時候被野狗追，吳明翰也跑得很快。

　　每當運動會來臨前，吳明翰和毛邦羽的立場就會反過來；平常日是毛邦羽叫吳明翰起床，假日則是吳明翰叫毛邦羽起床，就為了起來練跑。

　　「欸毛邦羽，都幾點了還睡，起床！」大概是平時沒什麼機會說這句台詞，吳明翰說得格外振振有辭。

　　頭埋在被窩裡睡得正香甜的毛邦羽被吳明翰宏亮的聲音吵醒，伸出一隻手拿過放在床頭櫃的鬧鐘，勉強撐開迷濛的雙眼查看，赫然發現吳明翰口中的「都幾點了」才早上七點，而今天是假日。

　　「吳明翰你有病啊……現在才七點，今天又不用上課。」他設的是八點半的鬧鐘，現在整整早了一個半小時！毛邦羽再次把頭埋進枕頭，用棉被緊緊裹住自己，試圖隔絕吳明翰的聲音。

　　「運動會快到了，快點起來練跑，接力你也要跑的吧？」

　　「明明還有一個月！」毛邦羽語氣含糊地抱怨，「不要吵啦，我要睡……哇啊！」隔著棉被，腰突然被一隻手托住，緊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拉往床邊，原本昏昏欲睡的毛邦羽整個人瞬間嚇醒，眼睛瞪得大大的，驚魂未定地從床上坐起來。

　　「去，刷牙洗臉，五分鐘。」吳明翰說。

　　睡意被全數驅趕的毛邦羽狠狠瞪了吳明翰一眼，「……吳明翰，你根本是故意的吧？」

　　「哪有？我才不像你那麼小心眼咧。」這回換吳明翰大大方方坐到毛邦羽床上。他看著毛邦羽從衣櫃取出要換的衣服，走進浴室前嘴裡還咕噥著「最好是」。

　　等待毛邦羽盥洗的同時，吳明翰百無聊賴地環視毛邦羽的房間。這裡無論他什麼時候來都整理得很乾淨，一直不斷增加的東西好像只有書和照片，有毛邦羽和家人一起拍的，也有毛邦羽的家人幫他拍的。

　　吳明翰看見他和毛邦羽的合照，也被毛邦羽貼在牆上一個顯眼的位置，那是他們剛升國中時家人幫他們拍的。照片裡的吳明翰比著勝利手勢，笑得很開心，一隻手還勾在毛邦羽肩上，而毛邦羽臉上的笑容也很燦爛，清晰可見的酒窩看上去很討喜。

　　在那之後，他們好像就沒單獨拍過合照了。

　　十分鐘後，毛邦羽從浴室出來了。他穿著T恤和運動短褲，手裡捧著已經摺疊好的睡衣，微捲的頭髮也打理好，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一點也沒有平常吳明翰被叫醒要去上課的愛睏模樣。

　　「超過五分鐘了。」吳明翰逮到機會說。

　　「我又沒答應你就花五分鐘。」挑起眉，毛邦羽回道，並且在吳明翰開口前再次用話堵住對方，「平常跟你說五分鐘是因為上學快遲到，要是你不賴床，你拖十五分鐘也沒關係。」

　　「呿……愛計較。」
　　
　　「我都還沒找你算帳，你要早起練跑幹嘛不提早跟我講啊？我昨天讀書讀到十二點，今天不到七點就被你挖起來。睡眠不足會導致精神不濟，進而影響學習你知不知道？」

　　「我哪知道你昨天讀書讀到那麼晚啊？就熊熊想到剩下一個月，有時間就趕快練習啊。」

　　聞言，毛邦羽嘆了口氣，「算了，反正你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說吧，今天要跑多久？」

　　「跑到我們之前吃過的那家早餐店怎麼樣？很久沒去吃了欸。」吳明翰提議道。

　　「吳明翰……你該不會其實只是為了吃早餐，一大早把我從被窩裡挖出來吧？」毛邦羽狐疑地盯著吳明翰。

　　「拜託，我是那種人嗎！」吳明翰大聲反駁，「吃早餐只是順便，順便好嗎。」

　　「有一次你跟阿姨說要去買參考書，結果只是想吃書局隔壁的滷味攤，參考書還買錯版本，這件事我是還記得。」毛邦羽不留情面地指出他記憶中有關吳明翰的某段往事。

　　「……那都國小的事情你記到現在幹嘛？」

　　「國小五年級。」毛邦羽準確地補充時間點。

　　「唉唷反正吃早餐是順便，主要是練跑！」

　　「知道了啦，你很吵欸。」毛邦羽捂住耳朵，微微皺起眉，「喂，先說好，你不要又跑太快喔。」

　　「安啦！你絕對跟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