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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魘深處》
多元宇宙任務結束那天,Stephen站在聖所門前,斗篷靜靜垂落。他的身形仍挺拔、話語依舊冷靜,只有Tony知道,Stephen回來後,像缺了一角的玻璃瓶,表面完好,內裡卻嗡嗡作響,總有碎片在縫隙間輕聲顫動。

「你還好嗎?」Tony問他。

「一切都好。」Stephen說。

但他不再輕易入睡,不再靠近Tony,不再親吻他在實驗室疲憊時的眉心;Tony伸手,他會禮貌而堅決地退後一步。Tony感覺不到他了——不,是Stephen不讓自己再被感覺。

Tony以為,自己被厭倦了。他沒說出口,只是悄悄縮起自己、笑得更浮誇、工作更晚。直到某天,王出現在他眼前、聲音沉穩地說:

「你想救他,就必須去他夢裡,走過他走過的路。」

Tony沒問為什麼,只是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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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儀式展開後,Tony跌入一場無盡輪迴。

他看到Stephen跪在一個又一個時間線的戰場上,懷裡是他——是Tony的屍體,有時被爆炸波及,有時被刺穿胸膛,有時倒在塵土中無聲斷氣。

有一個夢裡,Tony剛剛吻完Stephen,轉身就被戰火吞沒,連話都沒說完。

有一個夢裡,Stephen來不及趕到,只能徒手挖著瓦礫,直到挖出他殘破的手。

有一個夢裡,Tony笑著說:「至少這次我救了世界。」然後氣若游絲地死在Stephen懷裡。

這些夢境,無盡重播。

Tony跌坐在夢中的廢墟,喉嚨像被灌了鉛。他看到Stephen抱著夢中自己的屍體,在血和塵土裡顫抖。他從未見過那樣的Stephen——破碎、不堪、哭得像再也找不到路回來。

「原來不是我被討厭了……」Tony喃喃。

是Stephen害怕了。
怕再愛一次,卻又失去一次。

Tony走近Stephen,他跪下抱住對方。夢中的Stephen渾身緊繃,直到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夠了,Stephen。我還在。你沒有失去我,你救了我。」

Stephen睜開眼,看見Tony,滿臉是從未出現在現實中的疲憊與驚惶,帶著像被溺水驚醒的表情。

「我……我不該讓你來這裡。」

「你總是讓我死,對嗎?在每一個可能的時間線裡,我都死了。」Tony的聲音低得像星空邊緣的風,「你看著我死了無數次。」

Stephen想說話,卻喉嚨發緊。Tony握住他的手,語氣溫柔,卻強硬地不容置疑:

「那麼這次,換我,換我救你。」

夢境崩解,黑霧消散。
Stephen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Tony——真實的、帶著倦意與溫度的Tony,眼眶泛紅,卻正握著他的手,一刻未放。

「我回來了。」Stephen低聲說。
眼神慢慢聚焦,指尖微微收緊,像終於相信了這不是夢。

他顫聲問:「你……你怎麼還在?」

Tony挑眉,牽起嘴角笑:「你以為我會那麼容易放棄你?抱歉,法師先生,我可是死過一次的人,學會了抓住該抓的東西。」

Stephen閉上眼,額頭抵上他的額頭,一個幾乎是祈求的吻落下——輕柔、細膩,像在確認現實。

而Tony回吻他,用最溫柔的力氣緊緊環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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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聖所的圓形大窗下,Tony靠著Stephen的肩,指尖緊緊與他相扣。Stephen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天上某顆星。Tony察覺了這份沉默不只是平靜,那是一種帶著重量的靜,像是埋藏太久、不知從何說起的苦澀。

他輕聲問:「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Stephen垂下眼,點頭。

Tony低聲道:「在那場戰爭之前,你說你看了一千四百萬種可能的結局……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找到勝利的方法。但現在我想知道——你在那些時間線裡,看到了我多少次死去?」

Stephen呼吸一頓。
星光從他睫毛投下細影,他像在掙扎,卻終於說出來:

「所有可能的結局,你死了一千四百萬又六百零五次。」

Tony全身微僵。他早已知道自己是那場勝利裡的代價,但從未想過,是這麼多次。這麼多次,Stephen親眼看著他死。

「那你怎麼辦到的?」他的聲音喑啞。
「你怎麼還能繼續和我說話、和我生活、愛我……」

Stephen轉頭看他,眼中帶著一種極深的愧意和痛。
「我沒有。我做不到。」他低聲說,「那段時間……你活著,我卻離你很遠。因為我一想到你會以為我是無動於衷地犧牲你,我……」

他低下頭,喉嚨微震。

「我曾是醫生,Tony。我訓練自己用盡全力救人,從不對任何病人說『你得死,因為這是唯一的辦法』。但我卻讓你……」

Tony聽得心口發緊。他想起過去某段時期,Stephen總會在他說笑時沉默、在親吻時閃過一瞬悲傷的眼神。

原來那是這樣的重。

「你以為我不知道PTSD是什麼樣子?」Tony嗓音輕柔了,「我也有。每次聽到爆炸聲、每次看到火光、每次我閉上眼還會想起薩諾斯掐著我的脖子。而你……你承受的是一千四百萬次的我死去,還得活著救世界。」

他伸手,撫上Stephen的臉頰。
「你救了我。但你也碎了。」

Stephen沒有躲開,眼眶微紅,呼吸顫抖。Tony往前靠近,讓額頭貼住他:

「所以我們現在做的,不是活著而已,是一點一點撿回自己吧。」

「從夢魘裡醒來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在路上了,Stephen。」

「你有我。」

Stephen喉頭一緊,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是反手抱住Tony,像終於允許自己崩潰一樣,放任那份壓抑了太久的情感傾洩而出。

夜色如墨,星星靜靜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