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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M4 - 距離估算

  下課的鐘聲響起,把走神的AR15拉回現實當中,她漠然地望向黑板,啊,筆記被勤奮的值日生擦掉了,而自己還沒抄下,默默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上課途中心不在焉並不是AR15的作風,不過她,她又有何辦法呢?視線從被擦乾脆的黑板轉向坐在稍遠的M4A1,AR15的工作伙伴,準確來說,她們是同為學生會的一員。

  與有點懦弱的外表不符,M4A1是格里芬學園的學生會會長。

  回想起開學不久的種種,AR15覺得M4A1會被選中學生會會長其實是意料之中。從一開始M4A1沒有拒絕同學們各種的請求,到後來她完美地做好了老師拜託的工作時,AR15就已經預想到這個結果。當然,在之後M4A1為了招募學生會幹部而疲於奔命,亦是意料之中。畢竟你總不能期待老是翹課的M16A1在學生會認真工作,同樣也不能期待老是追著M16A1身後要打斷她的腿的HK416能成為學生的榜樣,也不能讓身為戰鬥狂內格夫或是SOP II會以學生會內閣的身份禁止學生私鬥…

  所以說,接下來,AR15會自薦成為學生會的一員,也同樣在意料之中,只是AR15意想不到的是,在自薦過後,她會擔任了學生會副會長的一職。

  學生會會長是需要全校學生投票下,贊成票佔整體投票人數的一半以上才能成功當選,但副會長一職,只需要得到學生會幹部的認同即可。

  在AR15向M4A1自薦,她又詢問了RO635要不要成為學生會的一員。RO635本來就和AR15一樣是風紀委員,若非AR15的邀請,她大概不打算干涉學生會,不過被AR15邀請後,RO635想了幾秒就答應。

跟AR15不同的是,RO635認識的人比較多,得知到M4A1為了招募幹部而煩惱時,她又推薦了兩個人選──92式和馬卡洛夫。

  直到時候為止,AR15覺得當上副會長的十有八九是RO635了。畢竟AR15跟92式和馬卡洛夫根本不認識,總不會投票給她吧?所以,當RO635直接表示自己不會擔任副會長後,不知怎地,AR15就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副會長了,甚至理所當然得她自己也沒回過神來。

  不過AR15並沒有拒絕擔任副會長,反正風紀委員會會長的工作也不算是十分忙碌,不需要親自行動,就像是指揮部一樣,安排風紀委員到校園不同的地方巡邏,如發生問題時調配人手作為支援。這些簡單的工作在學生會室裡完成也沒有問題,所以兼任兩職並非難事。

  而事實上,距離學生會會長選舉已經過了一段時間,AR15能完美地完成工作,是最好的證明。


  思緒回到現在。課室裡的M4A1已經收拾好書包準備前往學生會室了。AR15覺得最近的M4A1在回避自己,理由她心裡有個底,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等到M4A1離開了課室後,AR15才離開,她並沒有去學生會室,而是來到了RO635的課室。

  彷彿早知道AR15來訪般,RO635早已拿著文件在課室前等待她。
  「對不起,麻煩你了。」AR15接過文件,向RO635道歉。

  「我……」RO635想要說什麼,卻又閉上了嘴巴,「不麻煩。」最終吐出口的,只是這麼一句。

  「你會直接去學生會嗎?」

  「是的。」

  「好吧。等我完成這些文件就過去,如果M4A1問我在哪,就說我去了巡邏。」

  簡單地道別,AR15又回來了自己的課室,開始批閱從RO635手上接過來的文件並在沒有問題的文件上簽上名字。

  這些全都是AR15拜託RO635悄悄從學生會拿出來的待審閱文件。

  剛才RO635那要問什麼,AR15大概能猜到一二,但她終究是沒有問出口,所以AR15不需要回答。她在想,如果RO635真的開口詢問,那麼自己到底應否去回答?又要怎樣回答?能好好地回答嗎?AR15思考,到底自己和M4A1的關係為何變成如此,然後就想起小時候的事了。因為在同一所孤兒院生活,AR15和M4A1可說是青梅竹馬,只是小時候她們的關係並不親密,甚少溝通。AR15只記得M4A1會靜靜坐在課室的角落看書,然後在開始閱讀後沒多久就被孤兒園裡淘氣的男孩欺負。

  AR15看著就覺得生氣。

  即使看著心愛的書本被搶走了,隨意掉到地上,又被男孩惡言相向,M4A1卻只會哭泣,從不反抗,從不。明明稍微抵抗就不會老是被欺負,為什麼就不行動,真是麻煩的愛哭鬼。終於某天,看不順眼的AR15直接揍了欺負M4A1的小男孩一拳,兩人就打起架了。

  忘了多久終於兩人被趕來的老師分開,AR15自問傷勢不重,男孩也只是空有力氣反正躲開就好。即使如此,身旁凝視自己的M4A1卻哭得更兇了。真是愛哭鬼──這抱怨,這個抱怨,到底AR15說過幾多遍?她拍拍手上因打架而沾上的塵垢,拭去M4A1臉上的淚水。

  笨拙的AR15,什麼都沒說。

  自從那天後,AR15和M4A1就變得親近了,說是親近,也只是AR15獨自啃麵包的時候M4A1在身旁吃飯盒;AR15在溫習的時候M4A1在身旁看書。兩人沒有說話,也不懂該說什麼。AR15想,其實只要M4A1不被欺負,就好了。



  好不容易把文件審批好了,AR15抓起書包,小心翼翼把文件塞進去,動身前往學生會室。

  開門的聲音像是把M4A1嚇到似的,一縮肩膀,又假裝不在意地低頭審閱文件。

  無視這明顯的心虛,AR15隨便找了張椅子把書包放上去,故意用身體擋住了M4A1的視線,把裡頭的文件拿出來,遞給RO635。

  總有一天,M4A1會發現學生會的工作量少得可疑吧?

  但也不能怪責AR15的,畢竟,最先把AR15的工作都扛在身上的,正是M4A1。



  工作結束後,三人一起離開學校,AR15想起要是92式也和她們一起回去的時候,總會看到92式悄悄走到RO635的身後往她耳朵吹氣或是大喊,只求換取RO635一聲尖叫。不過今天92式也好馬卡洛夫也好,都因為忙社團的事而沒有出席學生會,只有三人的歸家路十分寧靜,沒有人說話。

  為免覺得尷尬AR15假裝看風景,四處張望,才發現學校裡的櫻花樹已盛開,櫻花紛飛。

  一片花瓣黏在M4A1濡烏的頭髮上,粉色的花瓣與她的髮絲成鮮明的對比,如別在頭上的髮飾,AR15猶豫要不要取走M4A1頭上的花瓣,畢竟,這樣的M4A1其實是挺好看的。

  伸出的左手懸垂半空,還沒糾結要否取下,「啊」M4A1小聲叫了叫,還以為是自己的舉動被發現了,但M4A1並沒有看著自己,而是看著學校門前,正確是校門前的那位露出燦爛笑容的大幅度揮動手臂的男生,當他看到了M4A1身後的AR15時,怔了一怔,很快又露出笑容面對M4A1。

  AR15總覺得他有點眼熟,不過記憶中自己沒有認識染了金髮的男性吧?或者說……不良?看了大半天才記得這位是當年和她打架的那位,欺負M4A1的男孩。

  AR15帶點困惑地看看RO635,她小聲地在自己的耳邊說:「這男生昨天也有等M4放學。」

  說起來昨天自己瞞住了M4A1去了禮堂審批不同社團的招新展覽,沒來得及和她們一起放學,錯過了很重要的事情。

  那男生,喜歡M4A1嗎?

  會特地在校門前等待一個女生放學,可能是因為喜歡吧?那麼M4A1呢?AR15看著往那個男生投向微笑的M4A1,一如以往的微笑。AR15想,M4A1絕對沒有察覺到男生的感情吧?僅僅是因為對方是同一所孤兒院的同伴而報以微笑。儘管M4A1腦袋是挺聰明,在學校裡成績名列前茅,但也只限在讀書上,在別的地方M4A1總是呆呆的,尤其在感情上,她一直都是少一條筋。

  AR15這才發現自己的左手仍在半空,她收起自己的手臂,突然覺得,自己心情如同自己的手臂般在半空中懸垂,不上不下。



  謊言終究是沒法維持長久。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其實,其實也不重要了。

  AR15只知道M4A1發現了自己把各種學生會的工作藏起來私下完成後,兩人吵了一架。

  放學的時間變得特別漫長,AR15不用再偷偷摸摸把文件完成,於是就直接去到學生會室了。工作的途中兩人完全沒有交談,由於空氣過分沉重,察覺到這異常的氣氛的RO635、92式和馬卡洛夫亦默不作聲。

  批閱文件的途中,AR15的視線漫不經心窺看M4A1工作的側臉,這時,她才發現她眼底下不曾存在過的黑眼圈。

  胸口一陣苦悶,文件上的字元彷彿扭成一團,難以閱讀。

  AR15放下手上的原子筆,使勁按摩自己的太陽穴。她記得自己有睡夠八小時,按道理說自己並不會很疲倦,但此刻的自己卻無法集中精神工作。

  或許是空氣太沉重,AR15想,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呼吸些新鮮空氣可能會比較好,於是她離開了學生會室,在學園裡漫無目的地散步。

  路過了料理室,她想起了M4A1穿上圍裙在料理台忙碌的身影。

  路過了圖書館,她想起了自己和M4A1靜靜地在自修室裡溫習或是互相為對方找資料做報告。

  路過了玄關,她想起某次下雨沒帶傘跑進玄關,看到了同樣滿身濕透的M4A1。

  路過了籃球場,她想起了性格懦弱的M4A1在運動課時綁起了高馬尾,甩掉了兩個防守球員上籃得分。

  路過了禮堂,她想起了不善言辭的M4A1在台上為學生會會長的選舉而進行演講,又在成功演講後累得直接在後台靠著AR15的肩膀上睡著了。

  心跳一點一點地加速,或許,或許是因為自己散步導致心跳加速。

  意識到的時候AR15不知不覺走到了校門前,她並沒有要離開學校,疲勞感好像消除了不少,她正打算折返,卻發現了校門前那個男生。等待M4A1放學的那個男生。

  長期有男生站在校門前會不會有不良影響,要不要在學生會下次會議中提出,不過這樣的話M4A1會很難辦吧?AR15一邊思考一邊回頭走,身後卻傳來了男性的聲音。

  「M4A1她啊……」像是挑釁一樣,男生故意大聲說著令人作嘔的話語。





  回過神來,M4A1才發現AR15已經不在學生會室裡,過於專心工作她沒有發現她的離開。

  果然因為莫名其妙對AR15生氣被她討厭了吧?M4A1知道AR15並沒有做錯什麼。當初AR15被選為副會長時她沒有記起AR15已經身為風紀委員會會長,到她記起這件事後擔心AR15工作量太多而悄悄把她的工作攬在身上,才會使得AR15也悄悄完成原本屬於M4A1的工作,要說的話,這一切都是M4A1的錯。即使明白,可是當M4A1發現AR15悄悄把大部分的工作完成後,卻
AR15發火了,不講理得自己也覺得自己像小孩一樣。

  容易胡思亂想而走神是M4A1的壞習慣,此時的她目光呆滯,思緒已經跑到不知何處。

  下一瞬間,猛然傳來的開門聲嚇得M4A1差點從椅子跳起來。
  「AR15她……」




  AR15想起了在孤兒園時和男孩打架時的情境。

  到底那時候的自己,是為了什麼,揮出那一拳?

  剛才又是為了什麼,揮出那一拳,以及接下來無數的勾拳?

  每天被無數人踩過的柏油路十分骯髒,明知如此,AR15還是躺在灰暗的柏油路上漫不經心地思考各種問題,以及凝視眼前那與柏油路同樣灰暗彷彿快要下雨的天空。

  肩膀、手臂、下腹隱隱作痛,不過AR15自問在剛才在打架中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畢竟她還是挺擅長打架的,只是疲倦的身體使她不想站起來。

  風紀委員會會長兼學生會副會長在校門前和別校的學生打架,到底會被怎樣懲罰,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怕啊。

  此時,AR15聽到了腳步聲,似乎有誰跑過來,她意識到在人前不好一直躺著,於是從地上站起來。正要拍拍校服裙上的灰塵,卻有人猛然撲進她的懷裡,緊緊抱著她。

  懷裡那人擁有一頭濡烏的秀髮,其中一撮髮絲被挑染成綠色。

  怎麼了M4A1──AR15打算開口詢問的時候卻被懷裡啜泣聲打斷。

  「呃……」

  AR15難得地露出慌張的表情,雙手在空氣中胡亂擺動,不知放置何處。

 「……M4A1?」AR15小心翼翼呼喚她的名字。

  懷裡的人繼續哭泣。

  「……呃,怎麼了?」

  懷裡的人依然哭泣。

  「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愛哭鬼。」AR15無奈地說道。

  懷裡的人仍舊哭泣。

  「沒事,我在。」
  終於AR15那隻不知道往哪裡擺的手放到了M4A1的頭上,撫摸她柔順的髮絲。

  漸漸M4A1停止了哭泣,她抬起頭來,與AR15雙目對視,AR15沒好氣地摸摸自己的口袋,拿出了一小包面紙,抽出其中一張,拭去某位學生會會長臉上的鼻涕和眼淚。

  AR15把有點柔軟的面紙印在M4A1的臉頰上、眼角旁,因為哭得挺厲害所以M4A1的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順著勢,AR15的視線不知怎地就落到M4A1粉潤的嘴唇上,看得出神。

  回過神來時她發現M4A1凝視自己的雙眼,呃……被發現了自己盯住她的嘴唇了吧?一瞬間AR15感覺到自己臉頰熱得過分卻不懂原因,不,她其實是懂的,只是不肯承認,從來都沒有承認過。她心虛地把視線移開,望望天望望地,最後視線又回到那雙漂亮的眼睛。

  聽說眼睛是人的靈魂之窗,即使M4A1的性格有點懦弱,但眼神卻從不動搖,如現在,M4A1正直直地看著AR15的眼睛。

  四周的空氣靜止了,身旁好像有誰在說話但此刻她們彷彿身處在水中,外在的聲音如隔千里,無法傳達,喉嚨也忘記了怎樣發出聲音。當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的時候,從那雙托帕般、琥珀般的瞳孔中,只看到自己的身影。

  此刻她們終於,在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內心隱藏已久的那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