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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放下複雜的心情,然後不會再想東想西的重新開始……他是如此打算的。 聽他道歉的剎那間,黑巧克力睜大了眼,接著表情沉重的瞇起眼睛,目光往其他地方游移一會後才重新跟他對視。 「不對,真要說的話是我要道歉才對。雖然不曉得你想不想聽。」 ……果然這個人的溫柔還是讓人有點火大。 心裡想完,甘草旋即發現黑巧克力不知道是從自己臉上看到什麼的面露訝異神情——是不自覺露出什麼表情了嗎——他尷尬的微微低下頭,想了想決定先回對方話。 「我是覺得、兩邊都有錯吧,但是現在講開的話就好了……」 甘草講著講著不禁感到奇怪——明明算是心裡預定好的臺詞,為什麼說出來的時候渾身覺得怪怪的。 但他還是選擇繼續把話講完,將為了跟過去做切割跟道別的臺詞盡量不含糊的一個字一個字說出口。 「……本來是沒有想說這些的,但我看剛剛遇上的時候你的表情,感覺你好像還沒有走出來,所以就想有機會的話私下兩個人談一談,結果現在這麼剛好。」 「嗯。」 ……嗯,就這樣吧,好像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那就、以後我們就各過各的吧,不用再想過去那些事情了,就這樣……你表情幹嘛那樣?」 「……因為你的臉。」 當甘草正準備為這次見面畫下句點時,他抬頭卻發覺黑巧克力露出他看不懂的表情,於是他反射性的發問,卻得到原因出在自己臉上的答案。 「我的臉?我的臉怎麼了嗎?」 他抬手摸了下臉,自認沒有什麼問題後皺起眉來,黑巧克力這次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如果你想殺了我的話,我不會反抗。」 「……啊?」甘草盯著身前這個表情奇怪、講的話也很奇怪的男人,薄唇輕啟卻在過幾秒後才發出聲音。 他覺得自己好像知道對方接下來要講什麼。 「所以你不需要勉強自己說這些話。」 ——但他卻沒有阻止對方說出來。 「……」 …… 「……甘草。」 「我沒有勉強自己。」說話的人自然而然的垂下了眼簾、目光往旁避掉了潛意識裡不想看見的東西,「我是因為想說才說的,不然你以為我是被誰逼的嗎?」 「你之前會變成那個樣子,我不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嗎?我主要是想為那時候做的事道歉,這沒有問題吧?」 道完歉、然後漸漸放下,然後就可以重新開始……對吧? 他不需要想能不能做到——沒去努力試試看的話怎麼知道可不可以。 就像過往努力想被家族望進眼中、努力想成為誰的學徒、努力想得到她的青睞……努力想逃離那個困住自己的牢籠。 怎麼回想起來盡是一些失敗的例子。 到底什麼時候成功過了? 「沒有。」 「那就對了,所以我並沒有勉強,是你看錯了吧。」 ……就不能讓我成功一次嗎? 「……嗯。」 像是理解了、或放棄了,黑巧克力沒有在這點上再說些什麼,而是也向甘草道歉。 「對不起,讓你遭遇那些事。」 「嗯。」 這樣子就結束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 聽著低沉嗓音的回應,甘草輕輕點了下頭,接著轉身離開。 這樣子就結束了。 不論是逃避像詛咒一樣一直想起你的日子,還是沒辦法習慣所以常常睡不好的夜晚,隨著現在開始之後的時間流逝,總有一天會釋懷的。 然後我就可以真正的、自由的、變回只有一個人了。 ……對、吧? 「——?」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了熟悉的顏色,不自覺眨了下眼睛、待水珠滑落後才有一些時間稍微看清那是黑巧克力拿著一條手帕的手。 「……?……?」 蹲在小巷子裡的他不太能理解對方單膝跪著在幹嘛,同時也才察覺自己蹲在這裡也不知道是在哭什麼——他剛剛才經過向對方道歉的行為試著切割過去的事情,照理來講應該是要迎向雖不輕鬆但足以皆大歡喜的結局了吧——腦袋混亂的他望著男人複雜的神情又看看那條手帕,感覺對這種狀況束手無策的同時又感到莫名惱火。 明明預想中的場景沒有這樣的。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啊。」 不乖乖回去光明那邊反咬他一口的時候也是,選擇放走他然後一個人默默等死的時候也是,然後剛才的時候也是,為什麼都不照著他心裡想的計劃走啊。 現在也是,那什麼驚訝的表情啊。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放過我。 看著對方的臉,以往累積起來的情緒湧上了胸口,伴隨著心臟跳動發出沉重的聲響。 「我不需要……你的好心……」 他講話在沒注意到的情況下變得有點咬牙切齒,同時帶著頗重的鼻音。世界重新回到不清不楚的樣子,因此他也看不到黑巧克力的表情了。 無所謂,又沒有差別。 「明明也不是在乎我……」 在彷彿喃喃自語般的抱怨後,他聽到黑巧克力反駁了他——幾乎是反射性地、他對著對方提高了自身音量,把心裡想到的話過於直接的吼了出來。 「那你那時候為什麼要解開鐵鏈?」 為什麼在最後關頭選擇放我走了? 「那樣不就形同你不需要我跟著一起去死嗎!」 明明好像是因為很想要他才一直束縛著他,明明每次都死不放手的樣子,明明表現得好像很在乎他一樣,「……結果到要死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去死,好像你自己的人生圓滿了活得夠了就可以安然下場!那麼我呢?覺得夠了應該放我自由就隨便放我走了,說實話你根本不在意我吧!」 其實,他也知道為什麼。不如說黑巧克力那時應該就是會這麼做。 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永遠都這樣? 為什麼都是他變得這麼不堪? 為什麼要讓他在最後想起不想記得的混帳事情? 明明如果被拖著一起去死的話就不會想起來了。 ——所以,好不甘心。 纖細的爪子嵌入自身雙臂,他終究還是皺著臉哭了起來,顫抖的身子在原地縮成一團,咒罵聲混著嗚咽顯得狼狽滑稽。 他覺得非常不甘心,從察覺到對方對自己來說構成「威脅」的那一瞬間開始,便一直以來皆是如此。 一開始是不甘心他輕輕鬆鬆奪去了自己想努力爭取的東西,後來是不甘心自己的計劃失敗還什麼都沒有了,到了現在…… 現在,他不甘心所有一切。 其實他在以前就隱約察覺到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地方是非自己不可的,不論是原生家族、受教導之地,亦或是自己選擇投身的黑暗,沒有一個地方是在失去了他以後還會有人執著的想伸手將他拉回去的。 對,他嫉妒黑巧克力,在黑暗中能被重視、在陽光下也有人等待著回歸的亡國王子,個性又好人又善良,縱使墮落也能讓所有人都看著他。他嫉妒他。 他理應永遠嫉妒他,理應永遠保持單純的嫉妒跟怨恨的,這樣就不會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因為就連這個男人——這個他又嫉妒又痛恨、還奪去他重視之物的、同時感覺也很在乎他的人——也不是那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抓住他的人。 到頭來,他還是被人好心一丟就扔掉了,而自己居然在那之前就已經不知不覺地認為…… 然後,只要一想起他就不想面對,被囚禁的日子時是、被放走以後也是,他想相信只要等時間過去、這種像詛咒一樣該死的心情就會被忘記了。 可是…… 「這下子……又失敗了啊……」 對,又失敗了。 總是如此。 ……後來的事情他記的不是很清楚。 那個時候,他好像邊哭邊罵了黑巧克力很多的話,也沒有看清對方臉上是什麼表情,只是自顧自地像個瘋子那樣的發飆,一股腦地把腦袋裡所有情緒藉由吼叫跟哭泣發洩在對方身上。 接著在某一刻,身前的人伸出手抱住了他,他因此傾身從蹲著變成了跪坐的姿勢,隨後就聽到有聲音在耳邊悶悶的響起。 「——」 對方說的那幾個字輕而慢地刺進了心臟最深處,這使得他又哭得更慘更激動,爪子緊緊抓上了深色的披風、隔著帶有熟悉氣息的布料想把人也摟在原地,儘管以男人的力氣不用上全力也可以掙脫。 然後他就這麼哭著,哭到覺得很累以後便直接靠在對方身上睡著了。就跟很久以前的某些時候一樣。 睡著之後他有做了一個夢,但夢的內容醒來後他也記不清楚了,只是隱約覺得那應該是個不好不壞的、雖痛苦可又不至於放手的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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