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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是芬蘭人，在二戰結束後他並沒有回去自己的祖國，而是移民到了英國，刻木雕為生，
在我小的時候，他總是喜歡對我說芬蘭的童話故事，最常講的就是耶誕老人，在母親過世，我成家立業之後，他總會一個人坐在搖椅上，望著東北方的天空，等著我們帶孫子回去看他，他會像以前一樣，抱著我五歲的兒子尼可拉斯講述耶誕老人的旅程，但他已經有些失智，每次說出來的故事都不太一樣。

兩個星期前，他回到天堂去陪母親了，我們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張芬蘭的地圖和一張1945年往芬蘭的船票，我從未問過他沒有回去芬蘭的原因，他也沒提過要回去故鄉，但我想他始終眷戀著那片覆雪的大地，於是我決定在耶誕假期帶著家人到芬蘭旅遊，紀念我的父親。

這也是為什麼今年的耶誕夜，也就是現在，我、瑪莉和尼可拉斯會在芬蘭一處偏遠小鎮的小木屋中，父親的地圖上在這裡畫了一個耶誕帽，或許這就是他的故鄉。

小鎮不大，唯一的旅館只提供獨棟的小木屋，以一家三口而言是有些寬敞，但價格並不貴，偶爾奢侈一下也不會怎麼樣，因為我父親的堅持，我們每年一定會準備耶誕禮物，今年也不例外，下午瑪莉在鎮上的禮品店買了個耶誕襪，而我則偷偷準備了尼可拉斯的耶誕禮物。

「克勞斯！快來外面！有極光！」從二樓的陽台傳來了瑪莉的叫喚和尼可拉斯的驚嘆聲，我隨手拿起大衣，上樓走進陽台，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肆意舞動的紅色極光，我從未見過如此壯麗的光景，深紅的帷幕遮掩著虛幻的星空，如同被塗上色彩的北風。

「爸！爸！是耶誕老人！」尼可拉斯興奮地指著極光的一角，一邊拉著我的衣角。
「那是極光，耶誕老人會在你睡著之後才出門。」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是真的！跟爺爺說的一樣，紅色的馴鹿拉著聖誕老人的雪橇！」他十分堅持的指著其中一道極光。
「好，好，那你有看清楚他們的樣子嗎?」我蹲下身來跟他的視線平行，看著那道極光。
「他們全身紅通通、閃亮亮！但我沒看到他們的腳，只看到一片亮亮，爸，馴鹿沒有腳嗎?」他疑惑地看向我。
「耶誕老人的馴鹿有魔法，他們不是用腳來跑步的。」我瞇著眼，想看出到底哪裡像馴鹿，一邊回憶著父親當時是怎麼描述的。
「魔法會讓他們變得閃亮亮?」
「魔法會讓他們變得閃亮亮，天上的光都是他們移動的軌跡。」我的手指順著他的視線劃出一道弧線，想起了一些故事的細節。
「這麼亮，他們不用睡覺嗎?」
「不，他們不用，他們是奧羅拉的寵物，只會在耶誕夜載著耶誕老人來地球，或是載著奧羅拉出遊，神的寵物是不用睡覺的。」
我想起那些坐在父親腿上看星星的夜晚，是如此的遙遠而飄渺，如眼前的極光一般。
「為什麼耶誕老人可以騎神的寵物?」他似乎顧不上看極光了，兩眼發光的追著我問更多問題。
「因為他要回故鄉送禮物呀！只有好孩子能收到耶誕老人的禮物，也只有......」講到這裡，我有些愣住，因為我想起自己曾向父親問過一樣的問題。

「這表示耶誕老人今年也會送禮物給我嗎?！」他開心地大喊，打斷了我的話。
「當然，只要你準時上床睡覺。」我看了看手錶，已經過了他的睡覺時間。
尼可拉斯嘟著嘴，似乎是在禮物和聽故事間天人交戰，最後還是蹦蹦跳跳地跟著瑪莉回到屋內。

我望著天上的極光，想起三十多年前的那個聖誕夜，父親對我說過的話，他的眼中有著睿智的光芒，還有不易發覺的一絲純真。
「......只有如孩童一樣潔淨，才能看見奧羅拉的使者，永遠別忘了童心，克勞斯，那是一切魔法的源頭。」

最後看了一眼壯麗的帷幕，我轉身走進屋內，在剎那間，我似乎看見了若隱似幻的鹿角，但當我再次回頭，漫天的極光已然消失。

我輕聲走進尼可拉斯的房間，將準備好的禮物拿出，正要放進聖誕襪時......

一隻木雕的、下半身波浪狀的小馴鹿靜靜地躺在襪子裡，
那是父親的最後一件作品，被我親手放入他的棺木。

- 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