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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鸞隨郭嘉的視線掃視傷口,察覺造成傷勢的原因並非由單純的兵器所傷。 「凍氣…不,是冰結。」 聽出紫鸞語氣中滲入的驚訝,似乎單憑唯一線索就知悉對方是何許人物。 「在意的話可以去查看,村民這邊由我們來處理怎麼樣?」 郭嘉提議分別處理工作,其實早就看破紫鸞的心思。作為軍師,想當然而也推測出跟紫鸞使用相似武藝的人,雖只有一面之緣,在白狼山一役也讓自己吃盡苦頭。 「拜托你了。」 簡單交代後紫鸞立即騎上絕影往村外直奔而去。可是,他卻毫無方向,就算那個人的武藝本領有多高,佔領村莊的龐大賊寇組織大多由來自塞外的驍將組成,沒可能全身而退。想到這裡,紫鸞的內心被焦躁佔據,一路上只能祈求他平安無事。 絕影突然失控往前狂奔,紫鸞無法招架,良駒耍性子絕非偶然,現況也只好穩住自己的重心避免墮馬,邊注意着四野無人的郊外,直到在破爛茅屋外見到一匹通體雪白正不斷用馬鼻輕推倒在圍籬外的人。 「白鸞!」 無論時間流轉幾輪,他都能一眼認出故人。紫鸞奔往白鸞身邊,輕扶身負重傷的他,果然單憑一己之力是過於勉強。此時白鸞已是奄奄一息,與閃現腦海裡朱和彌留之際的畫面重疊,令紫鸞頭痛欲裂。 ——唯獨你,絕不可以。 決心不再重蹈覆轍,告別了無能為力的自己,也該履行朱和託付的事。紫鸞強忍着頭痛抱起白鸞安放在馬背上。 「跟上來,你一定很擔心主人吧。」 白如雪嘶叫一聲後追在絕影身後,或是擔心,或是守護,只要有主人在的地方,也一定會陪伴左右。 「連他的馬都比我好…」 這是郭嘉回到陣地後聽到紫鸞講的第一句話。 「元化閣下不是說他沒大礙了嗎?只是還未甦醒而已。」 紫鸞搖搖頭,聽到元化報告說白鸞已經醒來,但既不肯講話,亦不肯見任何人,只在替他護理傷口時才半強逼地願意被元化觸碰。 「似乎是個讓人頭痛的孩子呢…紫鸞閣下你要努力一點啊!」 郭嘉口中那個讓人頭痛的孩子從夢魘中驚醒,身上滲着薄汗,包紮傷口的布料又替換成新,估計是那位年輕醫師在自己半夢半醒之間幫忙更換。 「朱和…」 夢中烈火熊熊,朱和滿臉愁容站於火中,泫然欲泣看着跪在地上、一身骯髒的白鸞。朱和的嘴張合着像是訴說什麼,然後轉身離去,任憑白鸞如何狂亂呼喊也絕不回頭,沒有憐憫、沒有施捨,最終連背影都被業火吞噬。 睜開眼後同樣的景色見過好幾次,白鸞看到被清洗折疊好放在角落的衣服,即使身體尚未復原,但只要能動就好。 逕自下床,步履蹣跚,艱難地換上衣服。幸好配劍就在衣服旁邊,不至於要讓他拖着這破爛皮囊去尋找。接下來,悄悄溜出房間,找回深信會追隨自己到天涯海角的愛駒,就可以離開這個渾身不對勁的鬼地方。 結果白鸞打開門,白如雪的愛駒就站在門外。 「費了好大的勁才讓牠去馬廐,結果馬上又跑回來。」跟在白馬後方的是將瀕死白鸞撿回來的人,「倔強到跟主人如出一轍。」 白馬低頭親近主人,顯然是放下心頭大石。 「謝謝你,白夜。」 白鸞無視帶領白夜前來的紫鸞,甚至連瞥視都沒有,就想要揚長而去。 「你想去哪裡?你的傷還未…」 話音未落,紫鸞伸手想要抓住白鸞前就先被撥開。就算保持沉默,紫鸞都了解白鸞的意思——早已分道揚鑣,我的事與你無尤。 「至少先把傷養好再走。」 雖然未到苦苦哀求,不過語氣之間夾雜些微委屈,也確定白鸞是了解到自己正在挽留他。然而,白鸞依舊無動於衷,拉住白夜往前走,不管對方是誰都別想留住他。那麼,如果對方是曹操呢? 「已是夜深,我還在想是誰在吵鬧。」曹操出現在白鸞面前阻擋他的去路,身邊站着夏侯惇與郭嘉,神情冷峻凝視着白鸞,「原來是來寒舍作客的另一位太平之要。」 難怪會覺得渾身不對勁。知道自己正身處憎恨對象的領地,白鸞散發出詭異的氛圍,雙目蘊藏着無盡的怒火,手放在腰間的配劍上隨時準備拔出。兩者之間醞釀隨時一觸即發的氣氛。 頓刻之間,白鸞罔顧身體的傷勢往前衝,距離曹操只有兩步之遙輕輕躍起,劍刃即可直取其性命。唯白鸞未免過於低估夏侯惇的實力,身為曹操得力之將,在電光火石之際用刀擋下白鸞的劍,順勢用刀柄往白鸞的要害重擊,手中的劍落在夏侯惇的腳邊,被他用力踩住。 本來尚未癒合傷口再次受到重創,白鸞單膝跪地忍受着疼痛,仰望曹操的眼中除了憤怒,還連帶着不甘。 「紫鸞,把他帶回房間好好靜養。」 曹操面對白鸞的行刺紋風不動,反而主動釋出善意。 「你在同情?拖捨?你認為你有那個資格?曹孟德。」 白鸞當然拒絕,但紫鸞聽到曹操的指示,一把橫抱起白鸞,相比救他回來的時候感覺更輕。 「你…!」 但白夜輕蹭白鸞,希望主人不要太過勉強自己。 「白夜也不希望你再受傷。」 紫鸞用白夜作利誘,他知道白鸞一定會心軟,果不其然馬上停止掙扎。雖說身體逐漸平靜下來,那種心有不甘的氣場卻越發凌厲,直到消失在曹操視野前都狠瞪着他。 「元讓,你太重手了。」曹操看了一眼把白鸞的劍拾起來的夏侯惇,「那個人有傷在身。」 夏侯惇只是瞟了他一眼以作回應。 「但是,這樣好嗎?曹操大人。」郭嘉抱持懷疑,「說到底那個人都是刺客,不止一次想要取你的性命。」 「真是可惜。」曹操仔細觀察屬於白鸞的劍後不禁慨嘆,「良駒良劍,唯主人仍在作繭自縛。」 白夜在此時走到曹操的跟前,他輕拍了白夜的頸項,然後將劍放在馬背上。 「這匹馬執拗的程度比得上那個小子。」夏侯惇想起跟紫鸞將白夜趕往馬廐的過程,「馬如其主人,多看兩眼覺得連樣貌都倒模一樣。」 既然被獨具慧眼的曹操看中,白夜肯定也是異常有性格。轉身離開前先踹夏侯惇一腳,表示自己討厭他之餘也幫白鸞吐了一口烏氣,態度倨傲。 「不愧為西域名馬,如此桀驁不馴。」曹操對白夜讚譽有加,「奉孝,你認為那位太平之要願不願意加入我等?」 曹操初次跟白鸞對峙時就已經感到對方莫大的決心。千軍萬馬中單獨闖入敵陣刺殺主帥的勇氣,哪怕被刺的是自己,曹操也只有敬佩之意。一向渴望賢才的曹操,能巧遇此等勇猛悍將,自然想要將其納入麾下。 「大概難如登天。」郭嘉搖着頭,「何況那個孩子還未意識到自己可以再次高飛。」 覺得惋惜之餘,曹操也察覺到郭嘉話中有話。只是難如登天罷了,要再次飛翔於天際,除軍中瑞鳥外還有更適合的人選嗎? 「我幫你看一下傷勢。」 軍中瑞鳥將白鸞放在床上欲伸手觸碰,對方立即閃避又露出吃痛的神情,這種舉動有稍微傷害到紫鸞。 「元讓兄下手頗重吧?」 只有頗重?夏侯惇故意瞄準白鸞受傷的地方,雖說基本上隨便擊中任何一處都可以牽制住白鸞,但不知是他幸運還是白鸞倒楣,偏偏挑中特別嚴重的傷口,就算再怎麼逞強,因痛楚而導致的表情變化有多細微,紫鸞憑着靈鳥之眼依然輕易捕捉成功。 「我很擔心。」 白鸞無奈地輕嘆,把項上的圍巾解開,光是這個幅度的小動作就讓他感到劇烈疼痛。 「讓我幫你吧…白鸞。」 呼喚白鸞的名字時顯然帶有不容拒絕之意,剛剛才被曹操踐踏過自尊,現在又受到紫鸞的要脅。 「我真的只是擔心你。」 白鸞緊抿着嘴別過臉,不願看紫鸞一眼,可以解讀成算是同意讓他幫忙。 「不要亂動喔…」 如果動得了還會像廢人一樣坐在這裡嗎?白鸞把所有想要反駁的字句全部吞回去,他已經顏面盡失,還得被逼接受他人的好意,無疑是削減着他那所餘無幾的尊嚴。 「傷口破裂了。」 紫鸞脫掉白鸞的外衣後,裡衣染有暗紅色的地方還保持濕潤,不知道傷口到底停止滲血與否,紫鸞心急地把裡衣都解開,覆蓋傷口的布料果然沾染着大片鮮紅。 「躺着,雖然沒元化做得那麼好,包紮我還是能處理的。」 白鸞繼續無視紫鸞,始終擺出那副高傲的姿態。在白狼山訣別後,白鸞沓無音訊,無法挽留他成為了紫鸞在那場對決的遺憾。隨軍走訪過的地方都嘗試打聽會否有位少年曾經幫忙當地百姓解憂,結果每次都是空手而回。 「忍痛可不會讓傷口痊癒的。」紫鸞對保持強硬態度的白鸞束手無策,「你要珍惜自己。」 這句話挑動了白鸞的神經,他兇狠地瞪着紫鸞。 「趨炎附勢當了曹孟德的狗之後連話也變多了嗎?」白鸞挪動身體,「失去雙翼、動彈不得,連看事物本質的眼睛都被仇恨遮蔽,白鸞這個人也不過只是還苟活殘存、毫無價值的存在罷了。」 這就是白鸞對自己身體漠不關心的原因,只要紫鸞所選的英雄越是往統一之路前進,他的存在意義就變得更加薄弱。 「你對我而言是無人可替的存在。」 紫鸞絕不認同,白鸞之於他如何重要,就等同自己從前對白鸞何等重要,兩人是絕對地平等。白鸞在過去漫長孤單日子裡經歷的絕望,造就他現在的片面偏激。更甚的是,在白狼山的慘敗讓他的自尊心變得支離破碎,將本來就心高氣傲的他變得妄自菲薄。 「哼…不值一哂。」 他冷笑自嘲,否定紫鸞的心意。 「就算你否定我,也請不要傷害自己。」紫鸞用手壓在白鸞的雙肩往後推,「躺好,我就說要幫你包紮。」 雖然有點粗暴,不過白鸞也因為精神上的疲勞而眼皮沉重,躺在床上沒幾秒就進入睡眠狀態。 「別硬撐不就好了。」 紫鸞知道白鸞時常作惡夢,跟還未尋回記憶時的自己相似。如今已然走出陰霾,白鸞卻仍被過去束縛,夢囈着逝去的故人之名,夢醒後又是獨自一人,繼續漫無目的地活在於斯。 纖長睫毛隨着呼吸而微微顫動,紫鸞輕觸白鸞的眼下方。他可以推搪說自己失憶、但白鸞不行,他可以將所有改變都歸究於失憶、但白鸞不行。現在當想要彌補時,對方已經築起高牆,將自己蜷伏在內冰封起來,閉上雙眼、捂住雙耳,拒所有人於千里之外。 ——我到底要怎樣才可以讓你敞開心扉? 「看來那個孩子讓你頭痛不已啊。」郭嘉微笑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不然,你也不會走投無路來找我吧?紫鸞。」 自行刺曹操失敗後,白鸞近乎過着軟禁一樣的生活。不過,要說軟禁,曹操命人準備的飯菜未免過於豪華,只是白鸞都不屑一顧,則讓來看症的元化大快朵頤。守在門外的衛兵也絕非泛泛之輩,有好幾位還會直接闖進來跟白鸞聊天,也有好幾位純粹做着守衛的工作。 紫鸞定睛杯中酒,顯得心事重重。 「你認為白鸞閣下其實真的如他所說,覺得自己毫無價值嗎?」 相比紫鸞,郭嘉語帶輕鬆,認為他是多慮。 「你記得白鸞閣下為何會身負重傷嗎?又記不記得你尋找他時依靠的線索是什麼?」 紫鸞將視線由酒水移到郭嘉身上,似乎理解話中含義,讓後者滿意地笑着點頭。 「說着妄自菲薄的話,卻仍然履行太平之要的責任、幫助有需要的人。」郭嘉又灌了一杯,「那個孩子,以為失去了雙翼,忽視了自己也有一雙羽翼。」 那雙羽翼或許要比任何人想像的都還要純潔,展翅飛翔得更高更遠。 「小白鳥的傷大概快將痊癒,該是時候帶他出去伸展一下翅膀了吧?」 紫鸞頷首,望向酒舖外的天空是萬里無雲。 「就是如此,請閣下跟我外出一趟。」 過了一陣子足不出戶的靜養日子後的某天,郭嘉出現在安置白鸞的房間,而白鸞則對這位稀世軍師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 「你…」 你腦袋灌水了嗎?但無禮的話白鸞始終無法講出口。他對這位只有幾面之緣的男人著實沒什麼好感,在那副悠遊樣子之下藏着多如繁星的計謀。 「哎呀,白鸞閣下又不是深閨女子。」郭嘉的背後彷彿搖着狐狸尾巴,「難道是怕跟我這個男人走在街上會遭人閒話嗎?」 沒有一處是挑不起白鸞的怒火,傷勢復原的他可以馬上就地弒殺郭嘉,但討厭某個人並不構成太平之要出手的理由。 「怎麼樣?要跟我走這一趟嗎?白夜大概也等得不耐煩了吧?」 「沒問題嗎?曹孟德把我關在這裡,身為軍師的你卻把我放出去。」白鸞一直很好奇,身為戰俘,但也相對地被優待,「我可能會逃跑。」 「你果然誤會了。」軍師輕笑,「其實你可以隨時外出。」 白鸞訝異地盯住郭嘉,對方只是微笑以對。 「不過,你的劍還是由我們保管。」郭嘉隨口補充,「畢竟你三番四次想要刺殺曹操大人。」 「你故意提這件事的吧?」白鸞算是聰明人,當然聽得出郭嘉字裡行間隱含的警告意味,「我要不要殺曹孟德,得看他是否會誤入歧途。」 郭嘉仍然無法放下心頭大石,白鸞亦自知被仇恨蒙蔽雙眼,難以令郭嘉信服。 「漢室必亡,且看曹孟德造化。」 這句是白鸞最後能說的話,郭嘉要不要接受由他自行判斷。 「算了,此刻糾纏下去也沒意義,白鸞閣下拖拖拉拉的話,你的愛駒真的會鬧脾氣。」 白鸞不禁咂舌,雖然聲音輕細,但也足夠將郭嘉逗樂。這位軍師本段路都保持嘴角上揚、不亦樂乎的模樣,直到白鸞見到與愛駒並排的黑馬跟站在旁邊的紫鸞時,才意識到打從一開始就中了郭嘉的圈套。 「那就勞煩兩位幫忙出去採買了。」 睥睨着郭嘉騎上白夜,軍師的笑意未退,紫鸞道謝後也騎上黑蘆毛,守在白鸞的旁邊同時手執白夜的韁繩。 「你是不是在生氣?」 兩人之間有種沉默,先由紫鸞打破。 「我在思考你們大費周章把我騙出來的原因。」 白鸞的語氣沒有起伏,紫鸞只是憑他的表情去推測。 「我們到了。」 穿越城門後就是高掛大紅燈籠的市集。大道兩旁都是叫賣的攤販,婦人拖着孩子挑選時令蔬果,也有侍女打扮的妙齡姑娘匆忙穿越人潮。人們在茶寮、酒舖、飯店進進出出,從店舖裡傳出樂師的彈奏,歌舞昇平,熱鬧非凡。 「這是…」 白鸞難以置信眼前一遍和平的景象。 「這是主公其中一個領地。」紫鸞平淡地表示,「跟戰亂不斷的現在大相逕庭吧?」 可以讓女人與小孩單獨外出的治安環境,確實無法聯想成是戰禍不斷的時代。白鸞獨自流浪的時期大多駐足於邊境交界,越境的外族跟賊寇經常蹂躪遠離城鎮的部落村莊,讓百姓苦不堪言。 「我想讓你看到這幅景象。」見白鸞沒有回應,紫鸞謹慎地選擇用詞,「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憑一人之力所做的有限吧?」 白鸞低下頭,視線釘在執在韁繩上滿佈痕跡的手。 「留下來吧,白鸞。」 本來當日就應該要挽留他,希望並未開口得太遲。 「不,我跟你早就分道揚鏢。」白鸞正眼看向紫鸞,不帶憤怒卻聲音扁平,「只要曹孟德把劍還我之後就會離開。」 ——既然你認定了曹孟德,若他有誤入歧途之時,蟄伏暗處的太平之要就會撥亂反正。這是我能做的,亦是該盡的責。 「時候不早了,不是要採買嗎?紫鸞。」 滿載而歸之後,紫鸞再沒主動去探望白鸞,反而是其他曾經看守過他的守衛或者郭嘉頻繁到訪。 「你有話想要問我嗎?」 郭嘉認為眼前的白鸞有點坐立不安,想要提問但又欲言又止。 「不…那個,最近都沒見到紫鸞。」跟這個狐狸一樣的男人講話要多加小心,不能被他抓到破綻,「他…在哪裡?」 「你很在意嗎?」 否認即是謊言,他並非首次拒絕紫鸞,然而這次的拒絕讓他有些焦躁。白鸞也不會否認親眼所見的繁榮後有所動搖,但他還在滅村與太平之要的責任中掙扎。身為太平之要的他,理解匡扶曹操並非與匡扶漢室劃上等號,不過,也必定需要有人會在危急時現身糾正錯誤,而白鸞也深信那個人就是自己。 「白鸞閣下的表情真好懂。」眼見白鸞換上一臉不悅,郭嘉停止調侃,「紫鸞時常到處亂跑,大家都不大清楚他會去哪裡。」 好吧,你只要說不知道就好,無需特別取笑我。白鸞被郭嘉觸怒,一口氣就將杯裡的茶水喝掉。 「看來惹怒你了呢,就說你的表情很好懂。」郭嘉又開始肆無忌憚,「紫鸞現在應該在鄴城以北一帶擊退烏丸吧。」 「那不就是…」 白狼山,雙鸞訣別之地。 「有種懷念的感覺對吧?」 也是郭嘉與白鸞結下緣份的地方。 「當時覺得是孽緣,現在回想起來,多虧白鸞閣下才感受到原來還有人會為我這條本來就想要放棄的賤命著想。」 白鸞異常地安靜,他聽不出郭嘉的話中有任何的弦外之音。 「既然把命撿回來,你是不是該好好珍…惜…」 那雙藍眸瞪着郭嘉,他又再次跌進精心設計的語言陷阱。 「這句話我得原句奉還給閣下。」郭嘉替白鸞續杯,「你的命也被紫鸞撿了回來,是不是也該好好珍惜呢?」 白鸞無法反駁,只好用喝茶掩飾困窘。此時,門外急忙傳來通報,白鸞還在感謝天地有人幫忙趕走眼前這個男人。 「不…!曹操大人有令,也請白鸞大人走一趟。」 曹孟德找我這個刺客幹什麼?雖然不解,白鸞倒不認為曹操現在才對自己軍法處置。 「這就是你也把白鸞閣下叫來的原因?曹操大人。」 軍議場中氣氛凝重,曹操眉頭緊繃地坐着,在場的其他人只有他跟白鸞。郭嘉聽完曹操的描述之後,也將嬉皮笑臉收回。 「現時軍中對白狼山稍有認知的就剩白鸞,身為太平之要的你是否願意前往一趟?」 白鸞臉色蒼白,無法回答。 「白鸞閣下?」郭嘉拍了拍他的肩膊,才讓白鸞回過神來,「你很擔心?」 「我…呃、我不是…」 基本上是連話語都無法好好組織。 「你不懂得說謊,看你的反應就知道。」曹操壓低了聲音,「我命人將你的劍打磨過,再上等的劍疏於保養都會生鏽變鈍。」 「曹孟德,你到底在盤算什麼?」白鸞用劍抵在曹操的喉頭,「你就不怕我在此直取你性命嗎?」 郭嘉神情緊張,不過選擇靜觀其變,他願意賭白鸞是否認定自己的主公誤入歧途。 「隨便你,假設你認為我曹某人擾亂世間,你大可取走我的項上人頭。」 曹操信任郭嘉,更加信任以法治理的方針為統一天下之道,若白鸞不同意,也可任其處置。 「嘖!把白夜帶來,我現在就去找紫鸞。」 白鸞把劍收回,這次是郭嘉賭贏了。 「看樣子,白鸞閣下願意加入曹操大人麾下指日可待。」 這次的事件是紫鸞到處亂跑的習慣搓成,只是沒人預料到他會在白狼山上進退兩難,在討伐安靜一時的烏丸時遇險。 「你這傢伙是當時的…來得正好!」 對方似乎認識自己,但紫鸞毫無印象。也罷,純粹知道是敵人就好,將領外包圍騎兵約五百,只要騎着絕影就可以殺出重圍。護衛兵們應該撤退完畢,算是無後顧之憂。 紫鸞騎在絕影上衝往將領,擒賊先賊王乃兵貴神速的最佳解法。剛才挑釁紫鸞的將領被長劍擋下攻擊,絕影看準時機後腿一蹬,馬上就彈到老遠的草叢,順利除掉第一個。 往斜坡上跑的男人知道自己處於劣勢邊跑邊大喊放箭,出現伏兵突然下起箭雨,將紫鸞剎到措手不及,還好絕影的反應快,找到伏兵們的死角,但臉跟手臂還是被箭矢擦過受了輕傷。 「得找方法停止箭雨…」 紫鸞用靈鳥之眼擴大視野,但無法在片刻間找出最短路線擊破高地上的士兵。正當想要轉換想法之際,幾個士兵忽然沿懸崖掉落,紫鸞尚未意識到事情進展,箭雨就被中斷。隨着箭雨的停止,紫鸞改變視線,只見白鸞策騎着白夜從崖上一躍而下,衝到自己的面前。 「還好趕上了,紫鸞!」白鸞髒亂的表情寫滿着急,「有受傷嗎?」 「沒事…你為什麼…」 「這種事等等再說!」白鸞打斷還在走神的紫鸞,「可以多撐一下嗎?」 紫鸞點頭,他從未想過能跟白鸞一同並肩作戰,而且殺敵時幹得乾淨俐落,面對敵方將領更是毫不猶豫地處決。 「你有事要問我嗎?沒有的話就別一直盯着我。」 歸程時白鸞早就察覺到紫鸞的視線,即使未至於要把自己看出一個洞,這麼露骨很難讓白鸞不去在意。 「為什麼你會來?」 剛才紫鸞就問過,但情況太過混亂白鸞沒有回答。 「還不是因為某人在白狼山遲遲未歸,曹孟德叫我來的。」 本來就沒期待是白鸞主動來找自己,聽到答案還是有點失望。 「但我也不是他一聲令下我就會來…」紫鸞的反應讓白鸞帶着無奈地補充,「我又不是他的部屬!」 「所以…你之後就要走了嗎?」看到白鸞已經取回了配劍,紫鸞記得他曾經說過只要曹操把劍歸還後就會離開,「如果我說希望你留下來呢?」 關於自己的去留問題,因為心生動搖而被白鸞擱置,他還未決定下一個目的地,又或者說他對於成為潛伏於暗處這種形式的太平之要心存疑惑。 「快回到鄴城,先好好休息吧。」 他依然逃避着紫鸞。 「隊長!歡迎回來!」沒走幾步,身穿曹軍制服的士兵跑過來迎接兩人,「元化大人也在旅店靜候。」 當拉着白夜進入鄴城,甫過城門,灰濛天空又開始降下綿綿細雪。紫鸞聽着護衛兵的報告,站在一旁的白鸞覺得無聊又事不關己,觀望着街上不遠處圍在一起玩樂的孩童來打發時間。 「你在笑什麼?」 紫鸞回過頭,看到白鸞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也可以說是重逢之後他始終保持冷漠的緊繃表情。 「啊…沒什麼,大概是在想為什麼孩子們可以天真地玩耍。」 若不是紫鸞提問,白鸞也無從得知原來自己此刻正展露着笑容。人們為什麼會笑、人們又是怎樣笑,這麼簡單的事已經被白鸞遺忘已久。 「那是…很多人為了讓百姓安居樂業而努力的成果吧?」 如省略大腦思考、隨便衝口而出的回答令白鸞輕笑出聲,讓紫鸞整個人僵化。 「紫鸞?怎麼了嗎?」 面對呆愣的紫鸞,白鸞在他的眼前揮着手,卻意外地被一把抓住。 「你還是留下來吧。」紫鸞的手越抓越緊,「說過要再一起飛的人明明是你。」 那是兩人道別時的白鸞說過的話,當時他認為彼此會就此別過,自己的雙翼早就折斷,再次展翼齊飛是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一隻罕見的白鸛剛好劃破鄴城的天空,無懼降雪振翅翱翔,白鸞凝望長空,不知不覺也回握着紫鸞的手。 「該說是主公手腕了得,還是紫鸞鍥而不捨、精神可嘉呢?」 郭嘉望向前方騎在絕影背上的兩個人,笑問旁邊騎在白夜上的夏侯惇。 「也可能只是那個難搞的小鬼早有定奪,純粹矢口否認罷了。」 白夜突然往前跳躍,讓夏侯惇差點墮馬。 「哎呀…元讓將軍請小心,雖然白夜願意讓你騎上,畢竟還是一匹忠於主人的悍馬。」郭嘉說是提醒卻語帶戲謔,「尤其妨礙比翼雙飛的鸞鳥會被馬踢。」 紅繩束起的頭髮隨絕影的步伐而晃動,白鸞雙手操控着韁繩,坐在背後的紫鸞一手環住他的腰,一手則搭在他的右手上。 「會緊張嗎?」素來獨來獨往的白鸞初次隨軍隊出征,紫鸞有點擔心他會無法習慣,「雖然主公應該沒在戰場上對你諸多限制。」 「緊張倒是不會,只是軍中人太多,頂多說是不習慣。」 長期的獨自生活遭逢轉變,白鸞尚未適應。 「以你的作風應該會傲視所有人吧?除了那些根本沒在怕都想要跟你親近的人。」 例如不厭其煩一直在找白鸞講話的樂進,還有時常說着渾身不舒服而被白鸞惡言相向的李典。紫鸞想到三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就忍俊不禁,而這個畫面最近也成為軍師們之間的茶餘飯後話題,想必是郭嘉從中作梗的成果。 「曹孟德能統率性格迥然的良將,這就是你選擇他的原因?」 紫鸞沒有回答,因為他相信白鸞的心中其實早有答案。 「無視我嗎?無妨,我只要親眼確認就好。」 白鸞揮動韁繩,絕影隨即往前奔馳。 「該是時候去見證我們所選擇的太平盛世了,紫鸞。」 Fin. 14/5-2025 11: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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