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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代表了什麼意義,也或許什麼都沒有,男人並沒有明說,只是微笑時眉角的細紋比平時還深刻許多。等他為對方戴上同款式的金戒,那個晚上的他們幾乎就沒從床榻上離開過。 粗糙的指腹還停留在他指甲邊緣,搓揉的力道輕微,像是逗弄著貓,也像熄燈後越來越頻繁也惱人的挑逗。 掙了掙,沒能掙脫的聰實乾脆偏頭望向窗外,用另一隻尚且自由的手撐住下巴,看著蔚藍澄澈的晴空,以及下方飄過的蓬鬆雲朵。全神貫注,假裝沒聽見男人湊到他耳邊的低聲喃喃,說結婚了之後當然要去度蜜月。 真氣人,他明明就還沒答應。 * 將紀錄都存在手機裡的男人顯然沒打算向他透漏這趟旅行的完整行程,聰實眼睜睜看男人揚起燦爛到可疑的笑,朝旅客中心的櫃台小姐詢問,並要來幾份導覽手冊。 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頂漁夫帽,男人將帽子壓到他頭上,順勢接過他拎在手中的行李箱,一邊往他掌心裡塞了瓶冰水,說天氣熱容易中暑,記得要好好跟著他。 不論這兩句前後不搭的話究竟是如何兜在一起的,聰實最後只是抿著嘴,乖乖拉住男人寬鬆花襯衫的一角,始終跟隨在後。 比日本還靠近赤道的這個島國是真的熱,一出機場大廳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熾烈高溫。幸好捷運的路線還算便利,在轉乘幾站、步行一小段距離後,他們總算於中午前到達目的地。 「……溫泉旅館?這種天氣?」 男人笑著取過房卡,帶他入住套房,順便解釋這種季節來才好,溫泉淡季,沒什麼旅客會搶大眾池。接著說他們可以泡三溫暖的冷湯,還能去附近老街逛逛,等明天再去深山裡的景點玩。 沒去管忙著在屋內查看各種設備的人,聰實盯著正中間那張特意加大的雙人床,久久沉默不語。 聽起來他們的行程很健康,應該不存在都待在房間裡不出門的計畫吧?畢竟他的確被冷湯勾起了興致,身上留下太多痕跡的話,會不好意思進大眾池。 蜜月旅行都是這樣子的嗎?去一個嚮往已久的國度,住有美麗景觀的高級套房,推開窗就能呼吸到新鮮的芬多精,還有另一人為他全權安排,其他什麼都不必困擾。 遠離熙攘的都市、窄小的租屋處和兩床緊靠的褥榻,遠離熟悉的環境和認識他們的人。 在這裡,他們既非法學系的大學生,也不是會將別人名字刺在手臂上的黑道。就只是最單純的岡聰實和成田狂兒,一對交往中的同性情侶。 趴在窗口慵懶進行光合作用的聰實,被身後悄悄湊近的人一把攬住。對方將臉埋在他後頸磨蹭,像隻黏人的大型狗,抱住了就不肯撒手。為了擺脫這團緊貼著後背的熱氣,聰實順從了提議,決定隨對方去逛傳說中有許多美食的老街。 山豬肉做成的馬告香腸、竹筒米糕、小米麻糬和烤魚板,以及其他當地特有的傳統美食,就這麼從街頭沿路吃到巷尾。通常是聰實剛轉過頭去盯著幾秒攤販,男人就會走過去付錢為他買下,然後笑意吟吟望著他,等他吃了一半才湊過來咬上幾口,一邊讚賞食物的美味。 這讓聰實又覺得更熱了,拉開了棉T的領口通風,然後停在販賣冰棒的小攤前不再挪步。 他挑了兩支不同的口味,特意叮囑男人自己買自己的,不准跟他搶。卻依舊在拐彎走進四下無人的小巷裡時,被過分的大人拉過手腕,伸出舌頭舔過他握著冰棍,變得濕淋淋的手指,還戲謔地給出很甜很好吃的評價。 真是……熱到像要中暑一樣。剛吞進肚子裡不久的冰,似乎又開始被滾水慢慢地加溫。 回到飯店,不等男人確認下一步的安排,聰實搶先說了要去泡湯,怕待得久一點就再也離不開房間。 似乎對他的顧慮知道得一清二楚,男人只是勾著嘴角笑,並未拒絕。 這個季節的溫泉湯池還真的沒有多少遊客,或者該說這個時段本來就沒有多少人。將身體清洗後裹著毛巾,坐在冷湯旁,先讓雙腳適應了溫度後,才敢慢慢地坐進去。 又涼又舒服。 半露天的空間,哪怕頭頂有棚屋遮著,熱風依舊會從敞開的觀景窗吹進來。現在的他卻能將身體完全浸泡在溫度舒適的冷泉中,消除夏日的酷暑炎熱,幸福到讓他想就這麼融化在湯池之中。 男人在他身邊坐下,為他癱軟在水池邊誇張的姿勢笑出聲,說他好像不久前吃下肚的那塊烤小米麻糬,白嫩又柔軟,咬下去卻有股彈牙的勁。 「……狂兒哥餓了嗎?」 「在聰實面前的話,大概是一直以來都沒吃飽吧。」 他緩慢哼出聲,枕在臂膀間的頭換了個方向,不去看將臉湊得越來越近的男人。因為沿著脖子曲線滑落到鎖骨的水滴,大概也會讓他看得飢腸轆轆的,明明不久前才剛飽腹一頓。 泡過溫泉的皮膚像上了蠟一樣變得光滑細膩,在更衣間時被男人摟著捏了幾把,讓他到現在還覺得腰窩有點微妙的癢。 換完衣服,差不多也到了用餐時間,飯店的晚餐是精緻也美味的法式料理。下午他們吃了太多的東西,現在這樣的分量對兩人來說剛剛好。 男人問他想不想看夜景,被他拒絕了。今天的體力早就到達極限,對習慣坐在室內,並不熱愛戶外活動的大學生來講,雙腿步行的功能已經徹底告罄。 他選擇回房休息。 說是休息……大概也能稱得上是另一種運動,用比訓練肌耐力更艱難的姿勢撐住身體,承受著來自另一人的體重和撞擊,到下肢都變得痠麻,顫抖的手指連床單都捉握不住,連腦袋也像泡在熱水裡一樣變得呆滯又空白。 等他筋疲力竭癱軟在床單上動彈不得,終於滿足了的男人才將渾身濕黏的他抱進浴室,又沖了一次澡。 飯店的床鋪比墊著棉被的榻榻米要軟上許多,讓聰實不論在哪裡躺下,最終都會滾入另一人為他敞開的懷抱裡。 關燈後屋內漆黑一片,月光透過並未完全拉攏的窗簾縫隙,在他們棉被上描繪出一條蜿蜒的螢藍色曲線。 * 第二天,簡單用完早餐,他們按著地圖往山林裡的秘境美景出發。不知是否由於天氣太熱,一路上行人並不多。拿著手機導航看了半天的男人,拉著聰實走上小路的階梯,說這裡似乎是另一條捷徑。 是不是真的捷徑聰實無法確定,但的確較為僻靜,蓊鬱的樹林遮蔽近乎大半的天空,在寧靜的空間中,氣溫似乎也降低了不少,偶爾能從攀附於粗壯樹幹的青苔間發現濕潤的水氣。 背包揹在男人身上,聰實說了幾次要幫忙都被拒絕了,還被認為這是對正值壯年的男人的輕視,一邊回過頭來調侃,說腹部上有六塊肌跟人魚線的人可不是聰實弟弟這類的話,被他從後面負氣地踢了踢小腿。 就算沒有緊實的肌肉線條,瘦得被男人笑說好像用一隻手掌就能按住整個肚子……那也是好看的,被對方所喜歡的。否則怎麼會每次都被緊緊摟抱住,壓著就要親?想歸想,他卻不敢將如此想法說出口,彷彿對此志得意滿,篤信對方的喜歡凌駕於所有的一切,像個恃寵而驕的小孩子,在男人面前永遠無法長大。 頓住的腳步很快被走在前面的男人察覺,對方回過頭來,朝他攤開手,問他是不是累了,牽著手繼續爬會比較輕鬆。 於是他和男人並排在狹窄的石階上,手牽著手。力道很輕,並沒有足以乘載他體重的支撐,卻讓他奇異地獲得了更為充足的力量,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走得更為平穩且有力。 路途的終點是座傾瀉著細流的瀑布,沒有壯闊驚人的水勢,只有幾條白線落在岩石上,迸開、分岔,又尋到另一條路繼續往下墜。激起的水花幾乎散到了平台上,張開手便能感受到濕潤的涼意。 他們在台階上待了許久,與瀑布合影,又拍了張男人拉下他帽沿,而他抬手去遮住相機鏡頭的親吻照。只有他們才會知曉,遮擋在那隻手掌後的畫面究竟是如何溫情而纏綿。 下山的路男人提議換另一邊走,那條路應該是較為寬廣平坦,沒有石階的小徑,但會花費久一點的時間才能下山。 聰實同意了。卻沒料到剛走一小段路,天氣便風雲變化,烏雲在頭頂迅速收攏,沒多久就開始下起毛毛細雨。雨勢不大,甚至不需要撐傘,男人卻還是拉著他加快腳步,就怕淋濕了會感冒。 走得太快,聰實在向下傾斜的坡道上滑了一跤。雖然即時被男人拉住,沒有整個人跌坐在地上,站穩後繼續邁開步伐時,腳踝卻感受到了隱隱的疼痛。聰實為此稍稍皺了眉頭,剛準備將腳步放緩一點,就被男人給察覺。 對方沒說什麼,只提議去路邊的小涼亭休息一會,正好等雨勢暫歇再繼續返程的路。他們帶了水和零食,中午就這麼隨便地應付過去了。 等那陣霧濛濛的雨停,聰實剛要站起來,卻被男人給制止,在他身前轉過身蹲下。 「我來揹聰實吧。」 「……為什麼?」 「剛剛扭到腳了不是嗎?」 「又不嚴重,還是可以走路的,慢一點就好。」 「那我也走得慢一點就好,這次就換聰實來揹背包吧?」 他彆扭地不肯同意,男人便要脫掉他的鞋襪,看看那隻受傷的腳。兩人纏鬥許久,最後還是他敗下陣。 褪去遮蔽後的腳踝並沒有明顯的腫起,只是有些微微地泛紅。 聰實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男人蹲著,捧住左腳,慢慢穿上了鞋襪,然後背包就這麼順勢地被塞進他懷裡。 到平坦的陸地為止,就這麼一小段路,讓我揹著,沒關係的。男人依舊堅持,並且再度於他面前轉過身。 他曾經見過男人穿著被雨淋濕的白襯衫,顯露出隱隱綽綽的刺青紋路;看過對方被黑西裝給包覆的寬闊背脊,走在他面前彷彿無堅不摧;更在一場情事結束,他昏昏沉沉於睡意中清醒,發現男人不經意背對著自己,露出那隻振翅欲飛的鶴。而他總會心癢癢地伸出手指,隔空描摹,之後悄悄將自己貼上,去擁抱這個人的後背。 為了度假而特地買來的紅色花襯衫簡直蠢斃了,誰來看都是個土氣的觀光客沒有錯。對方還想強迫他穿上同款的,被他死命拒絕,最後選了款式類似,卻是淺淡藍色,圖樣也並不明顯的花襯衫。 心臟的跳動有些悶悶的,每當這時候,他總會想生氣,又想哭。 就好像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他為了男人在烈日底下狂奔,他握緊了麥克風撕心裂肺地吼出那首歌;像他將嶄新的名片拿出來看了好幾次又藏回手機套裡,像他下班後疲倦走在路上,卻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準備赴一場早餐的約會;像是明明投滿卻始終找不到時機送出,最後又被他清空了的零錢罐;像他關掉瓦斯爐的火,卻將兩百萬的手錶也煮進水裡。 像他每次愛意噴湧,卻尋不到為這份情感命名的時刻。 喉嚨哽住,發不出聲。但他早已學會,該如何應對如此的情況。 張開雙手,頃身向前,將身體的重量託付給另一人。對方扣住他彎起的膝窩,在站起時晃了兩下,繼續往前邁開的腳步卻相當平穩。 從這個角度看出去的世界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花草樹木都矮了一點,眼前還有男人頭頂梳理整齊的髮,和繃出了線條的後頸。 他貼近了點,用鼻尖觸到髮尾,想嗅這個人身上總讓他覺得安心的氣味。動作細微小心,像提高腳掌張開了肉墊,伺機而動,並不想被發現其實渴望貼近人類的貓。 「聰實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 「是嗎?那麼不要把頭垂得太低。天氣熱,頭髮裡應該都是難聞的汗味吧。」 「……狂兒哥好好走路。」搭在男人肩上的手,轉而輕輕扯了一下散落在後頸的髮尾,聰實咕噥幾聲,才遲遲地補充一句:「再說了……才沒有都是汗味。」 男人低笑幾聲,胸腔的震動透過後背,傳到了聰實與之貼緊的前胸,讓他侷促地退開了點。男人卻收緊扣住他膝窩的手,刻意地往上顛了顛,讓他又落回這個人寬闊的背脊之中。 從前是他只能隔著幾步遠遠看著,既想追逐,也想逃避的身影。如今卻能被他張開雙手抱住,也能整個人肆無忌憚地貼近。 想著想著,僵硬的姿勢再度放鬆,聰實又將自己的臉貼上男人的後頸和肩,窩著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便不再動彈。 這次男人沒有出聲調侃,只是將腳步放慢了些,讓他們散步在寧靜雨後的這場旅程,再延長一點。 回到旅館,向櫃台要來治療痠痛的噴霧,又在房間裡休息整晚,隔天只是小小扭了下的腳就不再疼痛。 他們又去逛了附近幾個景點,和一般俗氣的觀光客一樣盡情地拍照留影,也會在傍晚去泡個冷湯,再逛個街,買些特產和紀念品。 旅行的最後,他們返回機場,搭上回國的班機。 男人問他對這一趟蜜月旅行的感想如何,他只是輕輕哼了兩聲,說太短,並且強調,他明明就沒有答應。 於是男人又纏住了他的手指,扣得很緊,整個人越過座位扶手,湊到他耳邊,輕聲問他願意嗎? 願意什麼? 願意和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度過餘生。不論在僅僅四疊半那麼大的租屋處,或者以後可能會有的小套房,不論是在大阪還是東京,不論是在日本還是他們短暫旅行的台灣。 太煽情了,好噁心。聰實在心底抱怨,各種嫌棄,心臟又開始在胸口重重地跳著,催促他艱難地呼吸,努力將膨脹在腦袋裡的話語都告訴對方。 想說的好多好多話,最終只化為短短的兩個音節,勾起對方彎曲的指節,用上揚的、顫抖的微弱尾音小聲回答好呀。 因為他還想在未來,在好多好多的清晨白天,好多好多的夜裡傍晚,都和這個人互相陪伴,用他們還相當漫長也遙遠的往後餘生。 -end 照搬後記: 耶又到了幫瀼瀼寫應援本本的時刻了,已經是第二本參加的應援特典囉謝謝瀼瀼!不知道為什麼真的覺得卡拉OK這部好好看,電影漫畫各自有種不同的風味但都同樣迷人。因為這次是蜜月主題,所以主要內容都是漫畫衍生,能把貓貓放進標題真的覺得很開心也很可愛,想看聰咪張開肉墊小心翼翼貼貼狂兒(內容詐欺),真的好愛好愛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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