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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與被思念的靈魂們＞（上）


「呼……終於到了……」

葉小花走下靠在貨輪旁的階梯，踩回陸地上後轉身牽住李子瑄的手掌，「小心，這裡還有一階。」

「嗯……謝謝……」還在因為風浪過大而頭暈目眩的李子瑄輕輕揉著太陽穴，儘管穿著高跟鞋已經讓她非常注意腳下的台階，在最後與陸地銜接的高低差還是讓她拐了一下，「哇！」

「小心！」已經牽住李子瑄的葉小花非常迅速地伸手攙扶以免讓她摔著，而被對方拉近懷中的李子瑄顯然嚇得不輕，「謝、謝謝……」

「小洛妳小心喔，船還有點晃。」

從階梯上方傳來了不算太陌生的嗓音，葉小花聽得出來是在航程中交談過幾次的黑蘭嬌小姐。怕繼續待在這會阻礙到船上其他人的通行，葉小花扶著李子瑄往旁邊的倉庫又走近了一些，但才走沒幾步就聽見不太妙的著陸聲以及黑蘭嬌的驚呼：「小洛！」

葉小花回過頭，只見那名在印象中常常跟著黑蘭嬌的女孩在不遠處揉著頭站起身，階梯旁的地板上沾著不算小片的紅色痕跡。

「妳、妳沒事吧？！」葉小花看那女孩額頭上摔出了傷口也嚇了一跳，但又對仍在暈船狀態的李子瑄放心不下，還在猶豫著到底該不該上前關心，感受到那份遲疑的李子瑄就馬上開口：「妳先去看看她吧，我跟李延聯絡一下。」

「好、好……」葉小花輕輕點頭後小跑到那女孩跟前，「妳是叫……西洛對嗎？還好嗎？」

「嗯、嗯！沒、沒事！」西洛看眼前這個才認識不久的女性露出如此擔憂的神情，有些心虛地揚起笑容，「只是剛剛太興奮了跌倒而已……」

「小洛，有沒有受傷？」緊接著下船的黑蘭嬌從步伐就透出了焦急，語調中的關心更是讓葉小花心想自己跑過來是不是有些多餘。

「我這裡有ｏｋ繃，如果她需要的話就幫她貼一下吧……」葉小花從背包裡翻找到出發前準備的一些醫療用品，看西洛那樣子實在很難相信她沒事，沒等黑蘭嬌回應就拿出ｏｋ繃和碘酒塞到她手上。

「喔，謝謝妳……」黑蘭嬌接過對方遞來的藥品，嘴角微微上揚，「葉小姐，妳們路上注意安全喔。」

「嗯，會的。」葉小花垂下眉梢，「對了，妳之前有提到過一個廠長……妳說幫他蓋的墓在哪裡？」

「在高爾夫球場，跟我的朋友阿娟一起。葉小姐妳要過去嗎？」黑蘭嬌語畢眨兩下眼睛，葉小花看對方神情中參雜著些許疑惑，只有輕笑著回應：「嗯，我之前是這裡修車廠的員工。」

「那我還……對不起。」黑蘭嬌想起這趟航程中曾在閒談間開過不少次高廠長的玩笑，雖然因為廠長生死未卜所以也收斂在無傷大雅的程度，但突然得知自己在員工面前開了對方上司的玩笑，黑蘭嬌就是覺得自己有失禮貌。

「沒關係啦！能知道那段時間的老大，我很開心。」湛藍雙瞳閃著柔和光芒，葉小花的嘴角仍輕輕上揚著，「謝謝妳們還塞菸照顧他。希望我到那裡的時候可以發現他已經把那個墓給拆了。」

「嗯，我也希望。」黑蘭嬌勾起友善微笑，葉小花看著對方的笑容，回想眼前這兩個人告訴自己的那些關於安全區的種種，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一些，「那我就跟子瑄先離開了，妳們也保重！說不定晚點還有機會再見面。」

「小花，李延說他快到了……」葉小花道別的話才剛說完，李子瑄就握著無線電緩緩走來，告知完聯繫同事的結果後也不忘關心剛剛摔了一大跤的西洛，「西洛妳……還好嗎？」

「呃、嗯！沒事！」西洛憨笑著回應，「子瑄姐姐跟李延認識的話，說不定等一下可以來據點找我們……？」

「或許吧……但我們應該會先去找之前在這裡認識的人。」李子瑄揚起微笑，「希望能再見到妳們。」

「一定可以的……！」西洛輕抿兩下唇，神情謹慎而認真，卻在過沒幾秒後變得有些驚慌，滿臉擔憂地轉頭看向黑蘭嬌，「嬌、嬌嬌……無線電……」

「聽到了啦訓導主任！我馬上就帶小洛回去！」黑蘭嬌蹙緊眉頭回應著無線電，切斷訊號後才又轉頭直視葉小花和李子瑄，「那我們也先離開了，保重！」

「嗯。」

望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葉小花長吐口氣，「老大跟北村……希望他們沒事……」

「我剛剛聽李延說在安全區時有見過他們，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李子瑄輕嘆口氣，「所以，妳想先從哪邊開始找呢？」

「我想先去老大的墓看看。黑小姐也說過那邊離老大的安全區很近對吧？」葉小花輕揚起嘴角，眉梢卻垂著憂傷，「如果找不到的話，只能問看看其他人都是什麼時候看到他了。」

「嗯。」李子瑄輕抿雙唇，陪著葉小花站在原地看著另一艘軍艦緩緩靠港，直到無線電又傳來通訊聲：「無線電呼叫，老闆——有聽到嗎——我們在三號倉庫旁邊——」

「好，謝謝你，我們馬上過去。」李子瑄輕笑著掛斷通話，轉頭看向葉小花，「走吧，他們在三號倉庫旁邊等我們。」

「他們？」葉小花聽見複數的描述後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睛，「除了李延還有誰過來嗎？」

「喔……對耶……」李子瑄聽她這麼一說才發現李延剛才的意思像是有人陪同，但從剛才到現在的交談內容都沒聽他提過這件事，「會是誰呢……」

「大、會、報、告！張栗栗跟心中姐姐還有長官抵達自由新鎮！」

李子瑄和葉小花才正要轉身走向集合地點，音量有些驚人的談話聲突然從軍艦旁傳來，只見踩回平地上的年輕女孩穿著軍裝對無線電燦笑，「呼叫林敏兒！有聽到嗎——？」

「欸、小花妳看上面！」

葉小花原先還在聽著那有些稚氣的嗓音和無線電那頭對話，突然被李子瑄扯兩下衣袖便趕緊轉頭看向她，只見李子瑄伸長的手臂直指著架在軍艦甲板旁的梯子，「怎麼了……咦？！」

「我往前走會爬吧？我會爬對吧院長！」

「對啦，妳看栗栗跟心中都下去了，妳不是想跟敏兒講無線電嗎？不快點下去的話他們要走了喔。」

兩個熟悉的金髮身影就站在甲板邊緣，葉小花看到許久不見的好友忍不住出聲叫喚：「院長！熊小姐！」

「院長，我剛剛是不是幻聽啊？我怎麼聽到好像小花的聲音？」

「好啦熊奇奇妳不要囉嗦了，先下去我再幫妳檢查一下聽力啦。」

「院長──奇奇──」李子瑄拉著葉小花站到階梯下方不遠處，兩人伸長了手臂朝著還在甲板上猶豫不決的熊奇奇賣力揮動，而先注意到她們的是在熊奇奇身後泰然自若的林甜甜，才剛想開口告知身前那位還閉著眼睛祈禱自己別掉下去的約翰……不對、熊小姐，好讓她能放心睜開雙眼趕快下船，但在出聲之前就聽見身後傳來了關切聲：「哎呀，看來並不是幻聽呢，呵呵呵！」

「熊奇奇聽到沒，小花跟子瑄真的在下面啦，別讓她們等太久。」林甜甜輕嘆口氣，語畢轉頭看向身後站著的墨黑長髮女性以及紮著小馬尾的高大男性，「方小姐，不好意思，她這個樣子還排在你們前面。」

「沒關係的，看熊小姐這樣很有趣啊！」女人臉上透出的笑意雖然在討論異變原因時裡已經習慣了不少，林甜甜還是很難發自內心對這個人釋出善意──儘管眼前這個人原本應該會是她喜歡的聰明人，但或許是磁場不對盤吧，林甜甜就是不太想和她深交。

不過，在研究內容的討論上倒是出乎意料地順利，就連對解藥和疫苗的想法也溝通得十分順暢，單就工作上來說，林甜甜還是對她給予高度評價。

「好啦我真的要下去了啦！方墨小姐妳那樣講我會害怕欸，魯蟒大哥你要抓好她喔！如果她突然嚇我那我這一步就真的會是最後一步了喔！」熊奇奇終於顫抖著朝前跨出一步踩上了還在隨著船身晃動的橫槓，順利轉過身用雙手抓牢梯子後才鬆了口氣。

「啊，下來了。」李子瑄看著戰戰兢兢爬下鐵梯的熊奇奇，想起過去和她還有院長出遊時的有趣回憶，嘴角不自覺上揚，「感覺她都沒變耶。」

「子瑄！小花！」

熊奇奇踩回地面的第一件事不是追上停在不遠處用無線電向同伴回報現況的三人小組，而是筆直地朝著李子瑄和葉小花的方向跑去，「太好了妳們沒事！好久不見欸！」

「真的好久不見了！妳跟院長還好嗎？這艘船看起來好像是軍艦的樣子……？」李子瑄的安心笑容中參雜了些許疑惑，熊奇奇則露出神祕笑容回應：「哼哼──想不到吧──！因為院長太厲害了，軍方邀請她加入調查殭屍形成的那些事情，所以我們這兩個月都在軍方的安全區裡面！」

「熊奇奇，妳這樣有解釋跟沒解釋的差別在哪裡？」

接著爬下梯子的林甜甜聽見了幾人的交談也就直接走過來加入話題，「跟一群頂尖的學者比我也沒有多厲害啦。只是因為造成疫情的實驗機構所保留的相關資料被駭客攻擊摧毀了，我剛好在伺服器被攻擊之前有調查到他們的資料庫做備份，軍方就來找我合作了。」

「林小姐妳太謙虛了，能這麼早就查到資料庫還做備份，做事有效率又謹慎，絕對是我看過最優秀的醫生呢。」剛下船的方墨出現在林甜甜身後，葉小花和李子瑄顯然被這名突然開口的女性嚇了一跳，而林甜甜只有揚起無奈笑容轉頭看向對方，「方小姐妳過獎了。我只是剛好在資訊還沒被封鎖的地方，動作才稍微快了一點而已。」

「吼唷院長！妳們這樣讓來讓去是要讓到什麼時候啦！」熊奇奇心直口快的程度依舊讓人不需要擔心沒有人吐槽，李子瑄和葉小花忍不住笑出聲，「對啊，院長妳們這樣讓來讓去我們也聽不懂。」

「不過，聽起來妳們在這段時間都在調查疫情是嗎？」李子瑄接在葉小花之後開口，語氣聽起來很是好奇，「有什麼成果嗎？這個城鎮……還能恢復原狀嗎？」

「雖然我們確實掌握到了不少關於這次異變的線索，但很遺憾地，以現在的狀況來看，如果要讓這個城鎮回歸『正常』，勢必要先把所有倖存者撤離，確實把島上所有的殭屍給清理掉之後，把所有可能的感染源也清除乾淨，才有辦法開始重建。」

林甜甜語畢輕嘆口氣，「我們會跟著軍隊過來，除了是因為要找人，也是想一起幫忙進行撤離和支援緊急的救護工作。」

「小花妳們是從那艘船上下來的嗎？」熊奇奇沒等葉小花她們接話就直接指向停泊在不遠處的貨輪問道，而還在消化資訊的葉小花只有愣愣地回應：「呃，對……」

李子瑄回想在港口遇見同船夥伴的情景，接著開口補充：「船上有幾位是之前在這座島上的安全區生活過的人，好像是找到了有足夠醫療資源的地方，想回去告訴安全區的同伴，然後帶他們一起離開……」

「如果是一樣有撤離的想法，那交涉起來就容易多了。」林甜甜托著下巴思索了片刻，轉頭看了看不遠處正在等待著她們的三人小組，隨後又移回目光直視李子瑄，「我跟熊奇奇有必須馬上去見的人，和她會合之後也會到其他安全區傳達全體撤離的事情，妳們要一起行動嗎？有軍隊在一起，安全也比較有保障。」

「沒關係啦院長，我們也有想馬上去做的事情，做完之後就會到安全區乖乖待著，妳不用擔心！」葉小花揚起嘴角，笑容中的暖意讓林甜甜也不自覺地放心下來，「好吧，妳們注意安全。」

「叭叭──！」

從倉庫的方向傳出了汽車喇叭聲，音量之大讓還在港口逗留的所有人都嚇到抽了一下身子，而意識到這個聲響是出自何人的李子瑄也慌忙看向葉小花，「小花，我們好像該走了……」

「對吼，李延一定等很久了吧……」葉小花憨笑著搓兩下後頸，回應完李子瑄後將視線移回林甜甜臉上，「那我們先走了，等等在安全區見！」

「好。」林甜甜輕笑著回應，熊奇奇則滿臉擔憂，「一定要沒事喔！我們見到敏兒跟老可就會去找妳們！要乖乖走安全的地方喔！」

「好啦！熊小姐妳太擔心了！」葉小花訕笑，轉身前又朝兩位好友揮兩下手，「晚點見！」

「她剛才是說李延嗎……」

在和葉小花並肩往倉庫邁步時，李子瑄隱約聽見了方墨這樣低語著，稍微回頭看往她和魯蟒的方向，雖然沒辦法聽清那兩人說了些什麼，但看那交談的表情不像是有敵意的樣子，原先緊繃起來的神經才漸漸放鬆，「或許是同個安全區的夥伴吧……」

「老闆──！」

距離上次親耳聽見已經十分久違的陰柔嗓音，在變異爆發之前的種種回憶突然跟著熟悉的語調湧現在李子瑄的腦海，直到往眼眶蔓延的熱度把她拉回了當下，「李延！」

「是小花！小花真的一起來了！」

駕駛座的李延都還沒來得及跟好久不見的車行老闆說到話，後座搖下車窗後出現的兩個人影已經壓抑不住興奮之情出聲打斷，而葉小花聽見對方喊了自己的名字便加快腳步跑到車窗邊，雖然在後座的兩位女性和她印象中的外型不太一樣，但聲音還是足以辨識出對方的身分：「是……糰子跟小菜嗎？！」

「小花！好久不見了，妳們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本來就比較感性的糰子看見如此久違的熟悉身影，滿載著複雜情緒的淚水全都奪眶而出，「對不起……阿北他，我不知道他去哪裡了……本來我們是想找他一起離開的，但是他後來留了一封信就自己走了……廠長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連北村也……」葉小花垂下眉梢，看著糰子痛哭流涕的樣子，心裡對她的那份自責更是感到心疼，「沒事啦糰子警官，北村跟老大都很厲害，他們一定都會好好的！」

「連北村先生都離開安全區的話，好像更難找到他們了……」能和故人重逢固然開心，但從線索拼湊出的現實仍舊讓李子瑄嘆了口氣，「李延，等下能先帶我們去高爾夫球場嗎？啊、還是你知道廠長之前待的安全區在哪裡？」

「我知道，我可以帶路……」還在抽泣的糰子聽見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仍在第一時間回應，李子瑄看向那位在她印象中十分善良的警員，不自覺垂下的眉角除了透出感謝，更寫滿了心疼，「謝謝妳……」

「那要先去高爾夫球場嗎？」李延查看了一下地圖後抬頭看向李子瑄，「到那邊再請糰子小姐帶路也比較不會麻煩到她……」

「那就這樣吧，就麻煩你載我們過去了，謝謝你。」李子瑄抿唇微笑，葉小花倒是擔心起另一件事：「那個……李延，這輛車應該可以載五個人以上吧……？」

「喔喔！可以可以！後面還有座位！如果怕麻煩的話其實後座也可以坐三個人！」李延邊笑著回應邊暗自慶幸著是開夠大的休旅車出來，而糰子意識到兩位舊友的座位可能會分開也馬上接話：「我還要帶路，換去坐前面好了。」

「咦？呃、這樣太麻煩妳了啦……」李子瑄看糰子臉頰的淚痕都還沒乾，實在不忍心要再讓她下車移動，但對方卻沒有要退讓的意思直接開門下車，就連葉小花看了都覺得心虛，「糰子，真的不用這樣啦……」

「沒關係，坐前面要指路也比較容易……」糰子揚起笑容回應，似乎是在告訴那兩人自己真的沒問題，葉小花也只好點頭接受，「好吧……」

「那在高爾夫球場有要下車嗎？還是直接去廠長先生他們之前的據點？」李延發動車子後看向後照鏡中的李子瑄，而對方則是把視線移向身旁的葉小花，葉小花沉默了片刻後才開口：「在球場也下車看一下吧，我想去看看黑小姐說的墓……」

「墓？！墳墓嗎？！還不知道人在哪裡就蓋墳墓不太好吧……」前座的李延聽起來異常震驚，而在這種枝微末節的地方顯露出的擔心也讓車上的大家都覺得這個人非常可愛，葉小花看他真的很在意的樣子便開口：「反正我們家老大如果看到了應該也就是罵罵髒話把墓拆掉啦，而且在這種狀況下還有人願意幫自己蓋墳墓，說不定反而是能讓人覺得安慰的事情。」

「這麼說好像也是……」李延若有所思地沉下語調，視線悄悄對上了後照鏡中的顧輕舟，發現對方也同樣朝自己看過來，兩人的嘴角都揚起了心領神會的微笑，「那就出發囉！」

「快點，外面又有殭屍聚集過來了。」顧輕舟聽見不遠處傳來的低吟聲便抽出手槍對著車窗外，李延確認好路線後也馬上踩下油門，「路上可能會有點顛簸，記得繫上安全帶喔！」

「嗯！已經繫好了！」李子瑄輕笑著應聲，目光落在李延的手臂上，在和葉小花搬離自由新鎮前送給他的那條鋼製手鍊已經沒了最初的光澤，但潔淨程度還是看得出來李延已經用最大的努力在愛護它。

「街上變成這個樣子了嗎……」靠在窗邊的葉小花望著窗外的景色，隨著路線越來越接近市區，那些建築理當會變得熟悉、應該要變得熟悉，但了無生氣的荒涼景象卻不斷推翻葉小花在心中預設的那些樣子。

她熟悉的自由新鎮已經不在了。就算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在親身體會到這一點時還是讓心頭破了一個大洞。

「沒事的。」

熟悉的溫度覆蓋到手掌上，葉小花轉頭看向身旁的李子瑄──在這段時間裡唯一不變的、始終陪伴著自己的人，也是讓她在自由新鎮裡度過了這一生中最平穩快樂的時間的人。翠綠雙瞳中的柔和光芒讓原先就有些濕潤的眼角止不住地發熱，葉小花抿起雙唇沒有說話，輕輕翻過手掌握住了李子瑄的手。

「這條路……」眼角餘光瞥見窗外的街道，李子瑄腦海中浮現了過去在這裡開計程車的回憶，雖然現在從窗外掃過的已經是令她感到陌生的景色，但未經改建的建築物依然足以讓她辨識出現在的位置——畢竟也是自己曾經駛過無數次的路線。「李延，這邊可以先繞去修車廠看看嗎？」

「咦？喔，沒問題！」

李延停下車確認過地圖後發現修車廠確實在附近，在腦海裡重新組織完路線才又踩下油門，還順勢帶起新的話題來轉換車內的氣氛：「對了，廠長之前和柯醫師是同一個安全區的對吧？柯醫師會不會知道廠長去哪裡啊？說不定是自己出海了所以才找不到……」

「不知道……啊，我想起來了，我跟小柯要離開據點那一天，小柯說，阿北跟他說廠長被咬了需要幫忙，但是到那邊之後找不到廠長，阿北說他會繼續找，找到廠長的話會連絡我們……」

糰子語畢的神情十分落寞，葉小花和李子瑄也能夠理解她會如此低落的理由──畢竟，都過了這麼久，她和小柯卻依然不知道廠長和北村的去向，要不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去打算實在太困難了。

「老大……」葉小花垂下頭，空著的左手伸進口袋拿出已經被捏出痕跡的舊照片，照片上的三個人笑得平淡，卻也是最令人感到安心的溫暖笑容。葉小花凝視著照片中的廠長和北村，試著擺出和照片裡的自己一樣的表情，眼角的淚卻跟著上揚的弧度而失去控制。

「被咬了……」讓未知的可能性變得凶多吉少的線索讓李子瑄猶豫該不該繼續找下去，但他們是葉小花視為家人的存在，她實在不忍心再看到身旁這個人繼續因為擔心著他們的安危而徹夜難眠了。

至少該確定他們究竟是生是死，要是真的是最壞的結果……至少，在確定那個事實的時候，還有自己能陪著她。李子瑄這麼想著，在最後意識到那股沒來由的自信時還悄悄勾起自嘲的苦笑，「我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休旅車彎進小巷，映入眼簾的終於能算是熟悉的景色，葉小花深吸口氣，把照片收進口袋後開門下車，一言不發就往車廠裏頭走。

「我們在外面戒備好了，如果殭屍太多會通知妳們一起趕快離開。」顧輕舟下車後看向站在原地的李子瑄，嘴角揚起令人信賴的輕淺弧度，「在這麼重要的地方，小花肯定很需要妳在旁邊，快進去吧。」

「……嗯，謝謝妳。」李子瑄抿唇微笑，朝顧輕舟微微點頭後就跟著往車廠裡邁步，在鐵門拉開的那一刻，曾在這裡生活的點點滴滴全部都在腦海裡跳轉了一遍，對過往的懷念甚至讓她一開始還忘了自己想來這裡是為了要做什麼。

「小花，妳還好嗎……？」回過神的李子瑄小心翼翼地朝更裡面邁開步伐，雖然沒聽見殭屍的呻吟，但失去照明的修車廠依然黑得可怕。

「子瑄……」葉小花的鼻音明顯比剛才在車上交談時重很多，李子瑄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到印象中是工作台的位置，漸漸適應黑暗的雙眼也隱約看見了熟悉的人形輪廓，加上聽見對方吸鼻子的聲音，才終於讓李子瑄鬆了口氣，「嗯，我在這裡。妳留的紙條有被看到嗎？」

「有被打開……希望是老大看到……」葉小花的語調仍舊沒有半點欣喜的成分在，李子瑄能想像到她原先所懷抱的希望應該也被剛才得知的消息給扼殺了一大半，但還是想試著說服自己他們會活著，「既然看到了就不會輕易死掉對吧……老大應該會等我回來的對吧……」

「小花……」李子瑄垂下眉梢，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才會是最適切的答案，只能沉默地向前跨出一步輕輕抱住葉小花，感受著對方的身軀因抽泣而顫抖，「老大……北村……」

「到現在都還沒有人確定廠長跟北村先生在哪裡……還有希望……我們繼續找吧……？」李子瑄哽咽著回應，她想至少自己該忍住不要哭出來，但一試著開口就讓眼淚像決堤了一樣沿著臉頰狂奔，「至少……至少在找到他們的屍體之前……就還有活著的可能啊……」

「嗯，繼續找吧……」葉小花捏緊手中的紙條，垂下頭靠到李子瑄的肩上，「他們會沒事的……肯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