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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迴

*

雪絲凌亂，墜落後隕於無聲。

白霧中什麼都看不清，像是被淚水迷濛了眼那般，卻不是深海似的壓迫，光芒擁抱的世界，不令人害怕，只是找不到方向。

六彌凪看見人影，在他伸出手想碰觸的那刻便如煙消逸，比風快，也比風輕。他知道的，有些人即使再怎麼努力想留住，最終還是會離去。

雪絲輕舞，飛翔後止於平靜。

死者擁有不朽的名，生者擁有不朽的愛。

他又看見了人影，雪幕中的白像是隱形，他卻還是找到了顏色。

然後他們一同伸出了手，掌心碰在一起，他看清了那人的臉孔。

是棗巳波。

*

凪從夢裡醒了過來。

指針昭示著深夜，月亮與星子被鎖在窗外，於滴答聲間點點閃爍。他抹了下自己的臉龐，不出意外的觸碰到濕潤的痕跡。

夢境一如既往恍惚，可心緒卻很清晰。

那不是壞事，他想。儘管櫻花已經凋謝了，他們卻還能在深夜相見——就算只是單方面的凝望，碰觸的那刻一切都將化為泡影，那也無妨。

但午夜的訪客不只一人。手心的溫度難以辨認，比雪溫暖，比霧冰冷。那是凪在蒼白的夢境裡，唯一能清楚看見的人。

他從沒問過那人，是否曾夢見他過？

凪一時興起，輸入了一串號碼，按下撥打，不在意有無打擾。

*

他們在回日本後只單獨見面過一次，寂寥的夜，飄零的櫻，與兩個孤獨的靈魂相依。心照不宣的維持沉默，沒有牽手，只有輕輕碰觸的指尖。

好冷，無論誰都。

碎裂的星掠過穹頂，拖著光跡在墨色中前行，剎那間便消失無蹤，恍若幻夢一場。

總說祈願，但那是死去的星，燃燒到最後不留一絲痕跡。

他們很有默契的一起抬起了頭，異色的瞳中映著相同的了然。

「明年也一起來吧，棗氏。」「樂意之至。」

巳波勾起一絲淺笑，答應了凪的邀約。

*

六彌凪想牽住那雙手的衝動，棗巳波一定不會知道。

他們的距離感一直如此，總感覺疏離，回過頭，卻又發現只是一步之遙。

無數次伸出手，凪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緊緊的扣住，但或許就再也不會夢見他了。存在手機裡的號碼熟悉又陌生，熟悉於他早已刻在腦海深處，陌生於他撥打的次數寥寥可數。

伴隨著心跳，是什麼在悸動。

面對巳波，他沒有坦然說出愛這個字的餘裕。

但那也不壞，因為他相信對方也沒有。

至於巳波是否與他懷有相同的心緒，那又是後話了。凪只需忠於自我，然後對他微笑。

*

回憶匯成了今日，而世界依然繼續轉動。

時間太快，於是思念漸漸綿長，與不可名狀的情緒混合在一起，最後誰也無法辨認。在夜裡會合的靈魂依舊孤獨，但從此不再寂寞，散落於時序的心跡，會與光相逢。

誰照亮誰都是後話了，因為已經不冷了。於是凪打開了窗，無所謂凜風侵入他的房間。

而電話的另一頭，仍然沒有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