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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自己最好不要與人牽扯過多,以免發生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 看見那個人趴在血泊中時,他無法思考。回過神時他已經做了不可挽回的事了。 左手腕上的印記睽違10年重新開始發光。他咬破了自己的下唇,滲出的血珠滴落在蒼白的臉頰卻未散開,而是慢慢轉成深色,變成了一個小圓點。 以血為祭的咒是最高級的咒語。任何一個魔女都不該輕易對人類使用。 他顫抖著手伸向年輕搭檔的鼻子前,感覺到一股輕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溫熱氣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跌坐在地上,幾乎要拿不住手機。 緊急電話之後,救護車跟警車很快地到了。 但卻沒人知道是誰打了電話。 他是未分配搭檔的搜一新人,香坂孝義。因為沒有搭檔而未參與南田弓子一案。 ... 違背誓言與規定在人間對人類使用了魔法讓志摩一未無法從森林離開。 這是沒有日月的森林。要讓志摩一未說,大概就是人間的監獄一樣的東西。而這是他應得的。 魔法本來就不該在人間隨意使用去擾亂原本的軌跡是常識中的常識,何況還對人類使用了形同於復活術的高級魔法。 但他並不後悔。 人類擁有「一旦發生,即使忘記,也無法改變事實」的規則存在。所以就算他使用的是魔法,已經救回的人就是救回了。 即使他因此被關在這片森林裡,被曾經有過交集的人類們遺忘也無所謂。這是最適合他這個被詛咒的人的生存方式了。 不要與誰牽扯過多,這樣才是對誰都好的選擇。 ... 除了無法離開森林之外,他在這裡很好。 以血為代價的所有魔法都被規則封印了,但除此之外他仍然是一名優秀的魔女。 用魔法簡單就能搭建一棟雙層木屋,吃喝他並不講究,用魔法就可以簡單種出能吃的作物,偶爾幫忙那些誤闖而受困森林的訪客,他也能換到一些不一樣的食物,不想狩獵的他不至於天天吃素。 只是還是有些對這樣的他放不下心的人。一個是他的母親,另一個是和他同樣出生於魔女家庭卻不是魔女的前同事,桔梗。也是唯一記得他的人類。 「一未君只要想要,一定會有離開森林的一天的。」他的母親總會毫無預警地突然出現在他的屋子,每每在臨走前,站在門邊她會彎起眉眼這麼說。「你可是我的孩子啊。」 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像母親說的那樣,成為讓身為魔女的母親自豪的孩子。他只是個受詛咒的魔女。 「只要你能找到願意帶你離開的他者,你就能離開那裡。」在桔梗家寄住的魔女,羽野,不時就會派來她的蝙蝠使魔,帶來一些傳話之後,總是以這樣的話結尾。 他並不覺得應該要有誰用自己的性命為賭注,只因為他犯了錯,卻還是想離開森林。 ... 志摩出了門一趟,回到木屋卻看見一旁自己上個月栽種,這個月已經結實的南瓜田一片狼藉。 地上有混亂的腳印,看起來像是屬於某種野獸,他施在田地上的魔法陣也被破壞了。 這片森林本來就很危險,各種不一樣的種族都混居於此,雖然不會沒事招惹對方,但一些小動作還是不可能避免的。大概是知道他能使用魔法,才趁著他不在的時候蓄意破壞。 他嘆了口氣。還想說今天回來就能來做南瓜派了,上次桔梗才托蝙蝠帶來了一些人間的調味料。母親也請黑貓捎來了食譜。 手指在半空中隨意的畫了幾下,被連根拔起的植苗和破碎一地的南瓜分離堆在一起,滿是腳印的土地很快恢復平整。 志摩重新畫出保護陣,以防萬一還增加了一點陷阱。 如果沒有做點適當的處置,下一次回來可能要收拾的就不只是他的小小的田地了。 不過這下子他就不得不啃乾麵包不過接下來的一個月了。 ... 醒來的時候志摩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但他並不以為意。 他人在房子裡,房子施過魔法,外面的人沒有他的同意是沒辦法進來的。如果是想要硬闖,那也必須確保自己可以完美閃過他昨天剛布下的魔法陷阱。 聲響持續了一小段時間,他躺在床上,正覺得自己應該去查看時,聲音已經停下了。 他下了樓,走向門邊,窺視窗外沒有看見人影,外面和他昨天進門前的景象是一樣的。 打開了門,卻看見有幾顆南瓜在自己的門前堆成了一座小山,他愣了愣。 有一個最小的上面刻上了臉,擺在最頂端。有點歪歪扭扭的,看起來莫名的好笑,又有點可愛。 他聞到了一點森林裡露水和青草葉的味道。他知道這是有人送來的。 要知道是誰,對他來講只是小事而已。 他動了動手指,南瓜從門外飛進了屋內,最小的那個漂浮停在他面前,一伸手接過自己外出的袍子跟身份象徵的帽子,他一踏出門,小小的南瓜就很快地往某個方向飛去。 ... 帶路的小南瓜突然停了下來,志摩在迎頭撞上之前停下,困惑地打探四周。周遭全是樹,沒有看見他所期待的目標。 一抬腳就覺得自己踢到了什麼,低頭一看又是一個小南瓜,滾了一圈之後,極度不自然地又回到擺正的狀態。 他蹲低了,伸手正要撿起,就看見只有手掌攤平大小的南瓜攔腰從中間裂成了一半,上下分開之後中間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人,有著毛茸茸的野獸耳朵跟爪子表明了種族,表情看起來很難受,似乎是要吐了。 「誰?」 有著狼人模樣的小小人卻沒能回答他,只是緊捂著自己的嘴巴搖了搖頭,一下子就從南瓜裡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四肢並用的往樹叢裡跑去,速度快到志摩根本來不及反應。 ... 志摩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看著面前的鍋子咕嚕咕嚕地冒泡,注意力實際上都放在正安置在木箱子裏昏迷不醒的小狼人身上。 刻了臉的小南瓜帶著他找到直接昏厥在樹根旁的狼人,看起來似乎是因為不舒服而昏了過去。 他思考了片刻,摘下了自己的外袍,蹲下來把看起來十分不舒服的小狼人包進厚重的布料裡。有些粗重的呼吸聲和蜷縮起來的身軀都讓志摩一未放心不下。 志摩把兩個南瓜一起收進了自己的袋子,隨意地看了一下四周,摘下了幾片葉子放到狼人的臉龐,指尖撫過隆起的眉頭,安撫下了不適。 不小心就把可能是小偷的狼人帶回屋子了。南瓜的甜甜香味充滿整個木屋,他正思考歸納著所有發生的細節。 既是魔女也是警察的他,正全力思考推斷這個把南瓜放到他門口的狼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同時還檢討著自己怎麼能因為他看起來很痛苦這種原因就隨便把狼人撿回家。 「唔、唔......」 志摩聽見了細細的呻吟聲,他並沒有馬上回頭。分了一點心思。 那個刻著臉的小南瓜本來擺在櫃子上,突然漂浮了起來,飛到狼人所在的木箱子邊。 他分了一部分的意識附著在南瓜上。 「唔、好香......」緩緩睜開眼之後,似乎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只是下意識地對濃郁的食物香味做出了反應。「南瓜......南瓜!?」 狼人坐了起來,頭上的耳朵豎直,警戒地看向四周,接著才意識到自己在一間溫暖的房子裡,聽得見咕嚕咕嚕的冒泡聲,還有呼吸聲。 「南瓜太狼醒啦。」志摩一揮手,爐子的火很快地熄滅。他盛了半個木碗,隨手又拿起什麼灑進碗裡,走近了木箱子。 「南瓜太狼?我才不是什麼南瓜太狼!我叫做伊吹藍!」 「那請問伊吹藍先生,那些南瓜是怎麼回事?偷完之後良心發現,又放回來?」 「不是我偷的!」狼人動作很大地站了起來想要辯駁,卻又被暈眩的噁心感逼得必須馬上抓住木箱子的邊緣穩住自己。「不是、不是我偷的......」 小南瓜在志摩眼神移動的同時靠近了小狼人,繞到狼人身後頂著他坐了下來。「昨天我的田地才遭到破壞,今天一早就有南瓜出現在我的門前。追蹤之後找到了你。這要說是巧合,恐怕太勉強了。」 「我真的沒有偷。破壞你田地的是住在山腳的狼群。我遇過他們一次,記得他們的味道。」 志摩只是看著狼人,接著把手上的碗遞了出去。「要喝嗎?」 狼人淺色的瞳孔夾著野獸特有的色澤,看過來的眼神似乎是在確認遞過來的食物是否安全。 出乎志摩意料的,狼人很快就靠近碗,志摩用指尖敲了敲湯匙,湯匙就自動開始了餵食的工作。 「好甜!好好喝!」 志摩瞥了一眼雙手扶著木箱子,被南瓜撐著才能坐起來的小狼人。身後的尾巴因為開心而不時掃動幾下。 志摩一未的印象中,狼人都該是高大的,但伊吹藍明顯看起來是狼人的外表,卻只有他的掌心大,這點實在太不尋常。而且剛才即便非常不適,也沒有因此變回原形的狼這點也讓他感到疑惑。真的是狼人嗎?他浮出了新的疑問。 ... 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沒有使魔很不方便。 志摩一未坐在躺椅上,看著吃飽之後又睡著的狼人蜷在木箱子裡,毛茸茸的尾巴蓋在自己身上,呼吸起伏很穩定,但偏重的呼吸聲還是透露出了狼人現在並非正常狀態。 他實在是很想去查伊吹藍所說的山邊的狼,但他也不能讓一個陌生狼人就這樣待在他的屋子裡。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啊。 但想起過往的事,志摩搖了搖頭。 不、他不需要使魔。 搞清楚這個狼人的事情之後也應該要盡快將他送走。 他勾動手指,紙和筆飛到了他手邊的桌子。 也許把伊吹藍送到母親那邊更好。他現在被規則所限制住了,伊吹藍待在這裡很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而到時他會什麼也做不了。 ... 伊吹藍再次醒來時,正好看見魔女站在窗邊。 森林是蕭瑟的景象。 仍然聽得到鍋爐咕嚕咕嚕地燉煮什麼的聲音,他能感覺到身體已經不像睡著之前那樣沉重。 他聽見還有別的呼吸聲在這個空間裡。 「一未,這孩子沒有說謊,還是為了幫你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我知道。所以他不能留在我這裡。」聲音聽起來很冷淡,是做了南瓜湯給他吃的那個魔女。 一個女性的嘆氣聲。他聞到了不同魔力的味道。女性也是魔女。他好像是要被送走了。 不、不行。他答應了蒲叔,幫他找到魔女。他好不容易找到了。 「算了、他本來就不屬於這裡。總有一天也是會離開的。」女性的聲音包含著嘆息。「你也一樣,總有一天一定得離開的。」 沉默。但他聞見了冷空氣的味道。是魔女難過時的味道。麗子阿姨曾經跟他這麼說過。 「不要。」他覺得自己現在如果就這樣被帶走一定會後悔。他坐了起來。「我不要離開這裡。」 「蛤?」志摩一未聽見突如其來的反駁,轉過了頭。 「我是來找這裡的魔女的。我有事情要拜託他。」 「這裡的魔女?是誰告訴你這裡有魔女的?」和麗子阿姨有著相似穿著的女性看向他。眼神訝異的同時,夾著好奇與刺探。 「是蒲叔。北邊狼人的長者。」 志摩一未看向母親。母親陷入了沉思。北邊是神祇的管轄區,與他們從來不相干。這片森林雖然是北方和南方的分界,實際上又是一個誰都不管,拿來處理棘手問題的流放地。 「你要找魔女做什麼?」 「麗子阿姨受了重傷昏迷,只有魔女能夠救她。」 「我也是魔女,我還能做到比他更多的事情。」 狼人停頓了幾秒,搖搖頭。「不、姐姐確實比臭臉的魔女還要厲害,但我能聞到,你們是不一樣的。」 女性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彎起了腰,一邊還要伸手抹眼角笑出來的淚。「哈哈哈哈哈、一未、這次我幫不了你了。伊吹藍?我有預感我們以後會很常見面,我可以叫你藍君嗎?」 「是?」 「很好、藍君。一未就交給你了。他是我優秀的孩子,一定可以幫你解決你的問題的。你的身體已經沒有問題了。那我們下次見吧。」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之後,一隻黑貓從架子上跳了下來,魔女伸手接住之後,就化做一陣風消失。 「喂!騙人的吧......」志摩一未看著母親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就兀自離開。 「你叫做一未啊。」 「志摩。」志摩一未深吸了一口氣。眼前的狀況就是一團混亂。他抓起一旁有著臉的那個南瓜扔向伊吹藍。「爐子上的東西能吃,要什麼問這個。我要一個人待一會,不准發出聲音。」 「是。」本能地接住了那個南瓜,狼的耳朵平平地放了下來。「那、」 「閉嘴。不准靠近二樓。」一說完,又是一陣風。木屋的一樓只剩下狼人。 ... 伊吹藍很快發現了一些事情。 屋子裡只有一個人生活的痕跡跟味道。這表示志摩一未沒有使魔。作為一個魔女這很奇怪。 扔過來的南瓜就是他那天為表善意,找了一個已經來不及長大的小南瓜在上面隨意的刻上了臉,擺在最頂端。而這個南瓜似乎從一開始就一直被魔法驅動著,上面大概是附上了魔女本人的意識,所以他的一舉一動實際上都被監視,如果打算要做什麼不被房子主人允許的事情,南瓜就會直接朝他腦袋招呼一擊。 雖然是很兇的南瓜,但卻允許他趴在上面,帶著他飛來飛去的。對一個狼人來講這種體驗實在太有趣了! 志摩上了二樓之後就沒再下來過。他無聊地抱著小南瓜看著樓梯的方向。 其實也沒想到他誤打誤撞地就找到了要找的人。蒲叔還說這個人並不好找,他要出門前還囑咐他不要衝動,該放棄的時候不要硬幹。卻沒想到他剛聞見魔法的味道,跟著香味過來正好撞見了有狼群正要襲擊結了美麗南瓜的田地。 情急之下,他只能速度取勝,運用麗子阿姨教他的簡單魔法救下一些藏進森林裡。隔天他費盡了一番力氣才終於把東西送回這間房子,卻沒想到會被志摩一未追蹤,他只是本能地感覺到危險,要施用魔法偽裝時已經來不及,施到一半的魔法反噬他,結果就變成他既無法變回狼形,也無法維持完整狼人型態的尷尬狀態,成了縮小的狼人。他只好趁隙躲進遺落在路旁的小南瓜裡。 本來就極度不適的情況下又被踢了一下,他在南瓜裡被震到以為自己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房子裡突然被點起了亮光。一瞬間的燈火通明讓他反射地閉上眼,耳朵豎直了起來,他聽見了下樓的聲音。 「喂。」 「是。」 「抱歉。」 「咦?」 「誤會你了,抱歉。」 他眨了眨眼。狼人的直覺是一種可以跟魔女的魔法比拚的天賦。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人是他可以信任的人。想起最一開始,雖然懷疑了他,但也在他辯白之後就對他的話採取了傾向相信的態度。他笑了起來。 「志摩是個可愛的魔女啊。」 「蛤?你在說什麼夢話。哪一隻眼睛看見我像是可愛的魔女了。」 「就是、唔、那可以喊你志摩醬嗎?」 志摩一未嘴角顫了幾下。想要反駁,又隱約覺得如果他現在說不行,眼前這個不受控制的狼人,肯定會喊出更可怕的稱呼。「......隨便你。」 「那志摩醬~肚子餓了,有東西可以吃嗎?」 「真是不會客氣啊......沒什麼可以吃的。南瓜而已吧。烏龍麵也沒有了。啊、倒是有麵包。」 「烏龍麵?麵包就可以了。」 志摩揮了揮手,廚房裡的火升起,幾個麵包被送進了烤爐裡。「我對吃的很隨便,你就將就幾餐吧。等你休息夠了,我會送你到北邊的出口。」 「欸?可是、」 志摩再次打斷了他的話。「我沒辦法離開這片森林。你希望我幫你的事情我沒辦法答應。跟我牽扯太多的話會被詛咒的,在發生之前你趕緊離開吧。」 狼人又聞見了冷空氣的味道。「至少聽過我的請求再決定吧。我可以用任何代價交換。」 志摩一未沒有看他,只是側過臉看向窗外呼嘯風中的樹葉,勾起了嘴角接著開口。「不要輕易對魔女許下這種諾言。你可以說,我也可以聽,但我已經決定的事情,是不可能改變的。」 鍋爐又咕嚕咕嚕地冒起泡,空氣裡多出了麵包的甜香。志摩一未的眼神看向他,是魔女的透徹。 ... 伊吹藍離開了。 志摩一未還在睡夢之中,伊吹藍就悄悄地走了。 他的生活又回歸了平靜。那個有著臉的小南瓜被留在了門邊的窗上。 他種下了小麥。期待收成的時候可以自己親手做些麵包。 秋天很快就會結束了。屋子裡的柴火劈啪作響的。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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