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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 you a sweet dream



　　冬季又近了。
　　隨著氣溫的急速下降，增加的不只是食慾，鄭號錫的囤物衝動也一如往年地直線上升──作為一個松鼠混血，他完全無法抵抗收集各種食物與保暖物品的本能，只能看著自己記帳本裡頭慢慢積起的一纍支出默默心痛。
　　即使演化了上萬年，人類還是無法抵抗某些與生俱來的本能啊。金南俊曾感慨地說著，手上還捧著一罐蜂蜜。別誤會了，棕熊喜歡蜂蜜完全是流言──他嚴肅地說著，頭上還冒出了情緒高漲時才會出現的小熊耳朵，鄭號錫沒打算反駁男朋友，只能揉揉他的耳朵。
　　鄭號錫有時候覺得，金南俊恐怕是全世界最典型的棕熊混血。他的男朋友本質真的就像隻巨大的棕熊──看上去高大而危險，聰明又敏感，但實際上經常忘東忘西，手腳也有些笨拙，叫人放不下心的同時又感覺可愛不已。
　　啊，也許更像個大型的軟綿綿泰迪熊。害羞的時候熊耳朵和尾巴還會冒出來，鄭號錫甚至懷疑人類演化到21世紀還保留著這項本能，就是為了讓金南俊用可愛殺死他。
　　哪有啊，號錫可愛多了。金南俊總會這樣堅持。號錫是松鼠耶！多可愛啊。
　　金南俊對可愛的東西沒轍是常態了，他的鄰居田柾國是隻小兔子，只要開心時兔子耳朵就會迸出來，加上一雙圓滾滾的水潤大眼，沒有人可以抗拒這孩子的可愛，而金南俊對田柾國的寵愛有目共睹。
　　金南俊也喜歡鄭號錫的尾巴，蓬鬆的、柔軟的松鼠尾巴，他喜歡窩在上頭午休，或者用臉頰溫柔地輕蹭。不過是松鼠又怎麼樣，松鼠也可以很帥氣的，有隻天真的熊熊常常忘了這件事，有時候撩撥得過了頭，就會忘了自家男朋友可不只是什麼無害的可愛小松鼠。
　　但話雖如此，就像金南俊說的一樣，本能終究是本能。鄭號錫想，那可還真是困擾啊。一如鄭號錫到了食物不虞匱乏又方便的21世紀，仍舊會不斷地往家裡頭囤積東西以作過冬準備，哪怕只要進了城市就有便利商店或超級市場，甚至只要一通電話就能夠外送熱騰騰的食物，金南俊一旦到了冬日，往往也會受到棕熊本能的冬眠期的困擾。
　　事實上最近的金南俊已經開始容易昏昏欲睡。他的精神狀況通常不是很好，早上起床時不容易清醒，時常在白日裡打呵欠或者揉眼睛，他們一塊兒窩在沙發上聊天或看電影時，往往不一會兒他就會闔上眼，靠在鄭號錫的肩膀上入睡。
　　冬眠期近了。作為一名混血，金南俊需要的冬眠時間比真正的棕熊短上許多，但仍逃不了在每年於最冷的冬日裡陷入深沉睡眠度過一個月的習性。在冬眠期裡，每次入睡都至少會睡上兩三天甚至一星期，期間每次清醒也許不會超過一小時，只夠用來迅速地補充一些營養與熱量。
　　──絕對是不夠用來與他見面和約會的。
　　在春天和金南俊剛開始交往時，鄭號錫就知道每年都會有這麼一段時間，自己的男朋友會陷入至少一個月的睡眠。但這是他頭一次陪金南俊過冬眠期，知道是一回事，情感是另一回事，鄭號錫已經提早開始感到寂寞。
　　鄭號錫想，無論歷經多少次金南俊的冬眠期，他一定還是會感到寂寞的。
　　也許感覺寂寞，也是某種本能也不一定。


　　鄭號錫抱著那罐蜂蜜去到金南俊家的那天是那一年最冷的日子，新聞報導用浮誇的口吻說著今日氣溫將下降至三年來最低溫，外頭落雪不斷，空氣又濕又冷。是個適合和男朋友在沙發上擁抱的天氣。
　　鄭號錫按響了金南俊家門鈴，大概過了半晌，他才聽到門後傳來緩慢拖著腳步的聲音，接著門把動了動，然後大門被推了開來，門後是揉著眼的小熊。
　　金南俊套了件寬鬆的薑黃色長袖衛衣和灰色運動褲，披著條米色毛毯就來開了門。他的頭髮胡亂翹著看上去蓬鬆柔軟，腳上還踩著雙毛絨絨的棕色拖鞋。他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將大門拉到最開：「號錫。」
　　鄭號錫揚起一個笑，迎上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一身的寒氣在碰上裹著毛毯的身軀時立刻被滿滿的溫暖淹沒，金南俊眨了眨眼，也伸手把他擁進懷裡，睏倦的笑意也稍微明亮了點。
　　「進來吧。」金南俊鬆開了鄭號錫，拉起他的手，將他領進了屋子。
　　鄭號錫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見金南俊還扯著毯子，轉身走向廚房，「要喝茶嗎？我剛和珍哥買了新的花草茶，我挺喜歡的。」
　　「好啊。冬眠期要用的？」鄭號錫問，解下了脖子上的圍巾。
　　「嗯。」金南俊點點頭，轉身進了廚房。
　　廚房裡頭傳來熱水倒入杯中的水流聲，以及瓷器碰撞的輕響。鄭號錫還可以聽見對方小聲地哼著歌。這可能是短時間裡頭最後一次聽見這樣的聲音了，鄭號錫在沙發上抱緊了大腿，感覺若有所失。
　　不一會金南俊就端著兩個冒著白煙的馬克杯走了出來。他走到沙發邊，將其中一個杯子地給了鄭號錫。
　　鄭號錫伸手接過杯子，揚起一個可愛的笑：「謝謝。」
　　馬克杯有些燙，他將鼻子湊近，可以聞到淡淡的清香，以及舒服的熱氣。金南俊跟著在他旁邊的位置上坐下，捧著杯子啜了口：「號錫換圍巾了啊？」
　　「嗯？」鄭號錫正在朝杯子裡頭小口吹氣，愣了愣才回過神，看向自己拆下後放在旁邊的圍巾：「啊，不是的。」
　　他將手中的杯子安置於茶几上，回頭從背包裡撈出了一條寬大柔軟的針織圍巾。那是他平日慣穿的圍巾，帶著一些幾經歲月帶來的毛球，但整體還是十分乾淨，看得出主人十分愛惜。鄭號錫將圍巾塞到了金南俊的懷裡。
　　「咦？」金南俊怔了一下，趕忙把手上的杯子也放到茶几上，接下了圍巾：「什麼？」
　　鄭號錫揉了揉自己的後頸，感覺有些微妙的害羞：「你這一兩天就會開始冬眠了吧，南俊不是說想要有我的味道的東西一起過冬嗎？所以……反正剛好最近在冬日囤物嘛。」
　　他知道自己的耳朵已經冒了出來，因為金南俊的視線迅速地飄向了他的頭頂。他連忙從背包裡頭再翻出了那罐蜂蜜，「還有，這個。蜂蜜。」
　　金南俊又騰出一隻手接下，眼睛亮了起來，「謝謝你，號錫。」他盯著罐子看了會，又小小地嘟嚷道，「我整個冬天不運動，還送我蜂蜜，真的會被你養胖的……」
　　鄭號錫覺得心尖塌了一塊。「胖也沒關係，要過個溫暖的冬眠期啊，南俊。」他柔聲道，又苦惱地笑了笑：「……雖然還是會有些寂寞呢。」
　　這也是沒辦法的。那是本能，就算演化到21世紀還是逃不了的本能。如果可以的話，鄭號錫也想要變成金南俊的某隻布偶，陪他度過整個漫長的熟睡的冬眠，但他能做的只有把帶著自己味道的各式衣物塞滿金南俊的床鋪。
　　所以，就算會寂寞，也是必須的。


　　金南俊看著他一會，將蜂蜜放到桌上。「我也有東西要給你。」他說，匆匆地站起身跑進了自己的臥室，甚至忘了將絨毛拖鞋穿上。
　　鄭號錫困惑地看著他跑進去，不一會又跑了出來。他在看見金南俊手上抱的東西時訝異地瞠大了眼。
　　──那是一隻巨大的泰迪熊。
　　布偶大得驚人，大概有一公尺高，金南俊摟在懷裡還看不見他的頭；泰迪熊全身上下都裹著柔軟的絨毛，頸子上繫了一條漂亮的米色緞帶，看上去柔軟又好抱。
　　鄭號錫張著嘴，吃驚地看著金南俊抱著泰迪熊朝他走來（稍微偏離了點方向，大概是因為部偶太過巨大，遮蔽了視線看不見前方），然後放到他的腿上。「這個，給你。」金南俊笑出了深深的酒窩：「讓這孩子陪你一起過冬吧。」
　　小松鼠還在困惑裡。泰迪熊抱起來和看上去一樣柔軟，上頭甚至帶了金南俊的味道，顯然對方大概已經和這布偶相處了幾天。「為什麼會……」
　　「因為不能陪著號錫度過冬天啊。」金南俊揉了揉鼻子，「那天買冬眠期的儲藏品時路過了一個櫥窗，突然覺得……如果讓這孩子陪你一起過冬，也許可以不寂寞一點吧。」
　　鄭號錫摟著布偶熊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些：「南俊……」
　　金南俊伸出一隻手去握住鄭號錫的，「抱歉啊號錫，先讓這隻熊熊代替我陪你一陣子吧，春天很快就會來了，那時候我們就可以再見面了。」
　　鄭號錫吸了吸鼻子，點點頭：「……好。」他想了想，稍微將手上泰迪熊換了個方向，而後傾身上前親吻自己的男朋友。金南俊愣了一下，頭頂的熊耳朵冒了出來，但很快地彎身回吻。
　　沒事的。鄭號錫貼著對方柔軟的唇想。沒事的，雖然會有點寂寞，但地球會繼續依循著軌道繞行太陽，寒冷的冬日很快就會過去，冰雪將會消融，花朵會隨爛漫陽光重又綻放，而鄭號錫與金南俊還是會好好地愛著彼此，直到溫暖的春日來臨。
　　他們親吻了半晌終於分開了彼此的雙唇。他們的動物耳朵都還豎立在頭上，讓兩人看著彼此同時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鄭號錫一邊笑一邊伸手撩開金南俊的瀏海，在額上輕吻了下：「祝你有個好夢，南俊。」
　　金南俊眨了眨眼，忍不住又笑，「……一定會的。」
　　鄭號錫看著他重又拿起那條圍巾，在胸口摟緊了，眼睛笑成了新月的形狀。

　　「因為感覺抱著這條圍巾，就可以夢到號錫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