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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覺得最近自己的前輩有點邋遢,具體表現在一向乾淨整潔的黑澤開始不刮鬍子了。也許不能叫邋遢,也許是故意蓄須也說不定,六角訂了好幾年的時尚雜誌,有幾期的主題圍繞鬍子展開,不過他一向認爲達利那種小翹胡比較有個性,前輩雖然臉很帥,但留鬍子不符合他的年紀。

「你不覺得最近公司裡大家的春裝都有點無趣嗎?」六角在午餐時間這麼問他的同期菅原。

「本來文具公司對這方面就很遲鈍吧,又不是時尚行業,設計部門稍微好一點,營業部每天穿西裝有什麼可打扮的。」菅原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他也和六角一樣每月都會買時裝刊物來看。

「所以說我很敬佩黑澤前輩,不僅是業務上優秀,連平時也很敢於嘗試新事物,不是那種無趣的只會說教的人。」六角停下筷子,他用拳頭抵著下巴,思考起來。

「黑澤前輩嗎?我最近也注意到了,那個鬍子也不是不好看,就是顯得……」菅原往嘴裡塞午餐肉,比起六角的口無遮攔,他還是喜歡謹慎地發言。

「對吧對吧,你也覺得吧,就是顯得很輕浮。」六角毫無顧忌地說出那個詞。

「喂,小聲點,畢竟是你前輩。」菅原提醒他。

六角象征性捂了下嘴,小心翼翼地湊到菅原面前,他說:「不只是鬍子而已,連頭髮也特意留長了,領帶花色也很跳脫,酒紅色、寶藍色都戴過。我也想試試看。」

菅原退後一點打量六角:「你?」

「不行嗎?」

「六角你本來就看起來很輕浮了,做這種改變會更輕浮吧。」

「什麼嘛,我也沒那麼糟吧。」

「連黑澤前輩的外表都不合適,我們還是不要輕易嘗試,不如試試袖扣?我最近有看到幾款。」

菅原掏出手機,六角徹底放下筷子,和他密密地交談起來。

偷聽別人講話不是一件正義的事,但黑澤也不是故意要聽到的,他只是幫安達扔飲料瓶時恰好路過六角和菅原那塊用餐區。

安達看見黑澤失魂落魄地從回收桶邊返回,忍不住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袖,他坐著,黑澤站著。

半晌,安達問他:「怎麼了,黑澤?」

「鬍子,真的不適合嗎?請安達務必對我說實話。」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怪怪的,」安達沉吟道,「有鬍子留長髮的黑澤看起來……像會去買爸爸活的那種風流男性。」

黑澤捂住嘴:「這麼糟糕嗎?」

「抱歉。」

「第一次嘗試改變外表失敗了呢,果然這件事和外表沒什麼關係。」黑澤用手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他決定今天下班後就去理髮,然後把鬍子剃乾淨。

他本來打算從外貌方面下手,一點點把自己改造成比現在更成熟的男性,留長髮也是爲了這個,安達想著試一下也好,不過效果不盡人意,他發現性吸引力和外表的關係不大,原來樣子的黑澤就夠可以了,不需要多一個大叔版本的黑澤。

安達四顧了一下,沒有人在意他們,他忍不住輕輕摸了摸黑澤的鬍子——果然還是怪怪的啊。

「說起來,安達長得很像高中生。」黑澤抿著嘴唇微笑。

「可能因爲臉頰肉肉的吧。」

「不止哦。」

「還有什麼呢?」

「眼睛,真的很清澈,像嬰兒一樣。」

「嬰兒什麼的也太誇張了。」

「想碰一碰安達的眼睛。」黑澤小聲說。

安達知道,「碰一碰」在這裡其實是「親吻」的意思。他緊張地縮起肩膀像兔子觀察天上的鷹隼一樣左右環顧餐廳,雖然大家都在各自用餐,但他還是用力搖了搖頭。

「還沒下班,不行啦。」

「那下班就可以嗎?」黑澤追問。

「至少,把這個先刮掉吧,」安達再次抬起手臂,把掌心抵在黑澤毛絨絨的下巴上,溫柔地來回摩挲,「要不然連接吻的時候也會癢癢的。」



6

氤氳著水汽的浴室裡,安達坐在盥洗台上,雖然三十歲了還玩這種把戲有點讓人起雞皮疙瘩,但——他替黑澤抹好剃須泡沫,半張著嘴唇,用刀片手動把那些惱人的胡髭剃下來。浴後的安達濕漉漉地散發著香氣,他神情專注,把額髮撥到一邊,抬著黑澤下巴的指腹柔軟得像膏脂。黑澤離他很近,背後的鏡子上起了霧,兩個人的呼吸依偎在一起,刀片是涼的,但安達被熱水浸泡過的手溫暖而泛著皺,他的指紋穿過那些雪白綿密的泡沫,一寸寸貼緊黑澤的下巴,在鋒利而緩慢的推進裡,黑澤身體的一部分就落進他的手心。

好近,睫毛和鼻梁都。安達想。

還可以再近一點。黑澤想。



7

周五,安達被留下來加班。

他和藤崎捧著一堆紙板放到會議室,其他部門抽不開身做這件事,於是把紙板疊成放限量聯名贈品禮盒的任務就交到暫時不怎麼忙碌的營業部身上。

陪安達和藤崎一起摺紙盒的還有另一位營業部的前輩金子。安達認識她,但不是很熟悉,金子前輩結婚時給部門裡每一位同事都發過伴手禮,那時候安達才剛入職不久,在辦公室像個透明人,但熱情的金子記得這位安靜後輩對堅果過敏,特地把他的那份榛子巧克力換成抹茶年輪。

他們三個人坐在會議室裡,手上不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藤崎,你摺得好快,有什麼技巧嗎?」金子都囔著把摺了一半的禮盒翻來覆去地看,「安達你也是,動作好熟練,原來只有我在拖後腿。」

「金子前輩,先把這個角這樣……」藤崎將手裡的成品遞給金子展示。

被點到名的安達坐在會議桌另一邊,他和兩位女同事之間隔著小山似的紙板,聽見藤崎解答金子的疑惑,安達悄悄在心裡鬆了口氣,他一面繼續手上的流水線,一面默默吐槽自己太不中用,無論過多久都還是很怕和不太熟悉的人交流,明明是人很好的前輩。

「學會了!超級感謝啊藤崎,你的手好巧。」金子誇張地對藤崎比了個手勢,她的聲音又大又亮,語氣好像在故意模仿某個搞笑藝人,安達聽了,忍不住微笑。

「對了,我這是第一次和安達君一起加班吧,好難得,平時在一起上班但都沒什麼和後輩的交流機會呢,我還記得安達君剛入職的時候不會用複印機。」金子頗有興致地把視線對向安達。

「啊,是的,當時是金子前輩……」安達下意識放下紙盒,對會議桌那邊的金子做了個鞠躬的動作。

「是我幫了你哦,哈哈哈,不過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時候我才新婚吧?大概是七年前?現在孩子都已經入學啦,時間真快。」

「是的。」安達回憶起自己剛入職豐川的那段日子,他想到那時他認識黑澤,但是黑澤大概不認識他,要是和當時的黑澤說你會和一個籍籍無名的同期談戀愛,大概連黑澤自己都不相信。

想到這裡,安達又笑起來。

「安達君,在想什麼呢?笑得好開心。」金子問他。

藤崎也在一邊悄悄地笑。

「誒?藤崎你怎麼也這麼開心,你們都喜歡疊東西嗎?」金子似乎被感染了,她也爽朗地笑了。

「我想到剛入職的時候一些幼稚的事,感覺很不好意思。」安達解釋道。

「是這樣啊……」金子若有所思,「說到安達君剛入職的時候,就不得不提那個了吧:安達派和黑澤派。」

「誒?」安達和藤崎一齊將臉轉向金子。

「你們不知道嗎?」金子摺好一個盒子,露出得意的笑容,她抽過一片新紙板,在手裡比劃了一下,「藤崎進公司晚一些,不知道很正常,安達你自己也沒覺察到嗎?」

「什麼?」

「就是你和黑澤的比試啦。」看見安達迷茫的表情,金子繼續說明,「那時候進公司的新人雖然不少,但營業部可以算得上帥哥的就你和黑澤君吧,其他人要不是個頭太矮,要不就是……社長不是還特地叫你們去吃過飯嗎?新人就請了你們兩個哦。反正當時大家都很喜歡茶餘飯後討論你們兩個——啊啊,現在講這件事還挺有趣的,你們剛進公司就有人私底下悄悄把你和黑澤區分開,畢竟你們個性很不同,然後辦公室裡大家就開玩笑站成『黑澤派』和『安達派』。」

「好害羞,我完全比不上黑澤吧。」安達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他忍不住停下疊盒子的動作用涼涼的手背貼住自己的臉去降溫。

金子故意逗他:「我當時站的是安達派哦。」

「誒……」

「開玩笑的,我覺得安達雖然安靜,不怎麼表現自己,但做事非常細心,是能成事的後輩。黑澤君當然也很優秀,聽說入職的頭一個月就有很多人想約他出去吃飯什麼的,那時候想和你套近乎的人也非常多,但是我總在午餐女子會的時候聽見這樣的抱怨,」金子清了清喉嚨,把手按在胸口,「『安達君,太害羞了,這個時代還有這種不解風情的男孩子,簡直像木頭一樣!』——哈,別介意,其實她們都是在誇張,但安達你那個時候確實好像誰都不願意靠近的樣子哦,逐漸大家就放棄了。」

「完全沒想到還有這種事。」安達撓了撓頭,他記不起來自己剛上班的時候發生了什麼,那段時間他還在適應從學生到職員的身份轉變,工作提心吊膽,每天都在想壓縮自己的存在感,尤其是身邊的同期已經光芒萬丈地開始跑業務了。

「藤崎,如果你在當時的話,會是安達派還是黑澤派?」金子把疊好的紙盒攏在一起,開始清點盒子的數量,她把話頭拋給在一邊安安靜靜聽著的藤崎。

「我大概……哪邊都不是吧。」藤崎回以微笑。

「安達,你不是和黑澤走得很近嗎?我經常看到你們一起下班,你知道黑澤有在和誰交往嗎?」金子數完了盒子,提醒他們,「大概再疊十個左右就可以下班了。」

「我……」安達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腦內快速閃過幾種應對策略,最後還是選定了最誠實的那種,「黑澤,有戀人了。」

「果然,那副談戀愛的樣子真是藏不住呢。不知道超有人氣的黑澤君喜歡的人會是什麼樣?別誤會哦,下班前我和鄰座新入職的女生聊天說要和你們一起疊紙盒加班,她特意問我能不能幫忙問問黑澤是不是戀愛了,她應該很喜歡黑澤吧,情人節說是送了黑澤義理巧克力,但其實是親手做的,沒想到被退回來了。」

「今年黑澤君的巧克力都退回來了吧。」藤崎一邊摺著,一邊替金子補充。

「安達君見過黑澤的戀人嗎?」金子從藤崎面前拿了二分之一的紙板放到自己手邊。

會議室裡燈光明亮,安達注意到藤崎默默地低頭在笑,他從剛剛的「安達派與黑澤派」話題開始就完全不能一心二用地做手工了。他舔了舔嘴唇,硬著頭皮回答:「大概……見過?」

「是什麼樣子的人?」

「嗯……」安達想到一個絕妙的應對策略,「金子前輩猜猜看?」

「噢!來了來了,我最愛的猜謎環節。」金子停下手中的動作,快速和安達商量,「給我五次機會,安達只要說『是』和『否』就好。」

安達第一次覺得加班也可以像學生出遊一樣熱鬧。

「是長髮嗎?」

「不是。」

「嗯……是外向型?」

「不是。」

「眼睛很漂亮?」

「大概?」

「擅長做飯?」

「不是。」

「是同行嗎?」

「……是。」

「那完全就是翻版的安達嘛。」金子爽朗的笑聲又在會議室裡響了起來。

藤崎摺完手中最後一個紙盒,她提醒金子:「前輩,全部都弄好了哦。」

「啊,好的!辛苦了,還要麻煩大家把這些盒子搬到儲藏室,我先去拿鑰匙。」

會議室裡只剩下安達和藤崎兩個人,安達長出一口氣,他開始把疊好的紙盒一只一只碼在一起。藤崎伸手從他面前把那些成品拿走。「安達,你先走吧。」

「沒關係,我……」

「黑澤在辦公室等了好一會兒了哦。」藤崎用下巴指指門外,「剩下的我和金子前輩來就好。」

「真的太感謝了,我都沒幫上什麼忙。」安達歉疚地摳著桌子邊緣。一直在回答金子的提問,壘成小山的紙盒幾乎沒有幾個是他的作品。

「沒關係,你快去吧。」藤崎笑成月牙眼,「能聽到這些有趣的事,真讓人一掃加班的陰霾。」



8

黑澤和安達走下行通道去往電車站。

安達邊走邊回藤崎的訊息,他落在黑澤身後一點,直到藤崎說事務都順利處理完畢後,安達才按滅手機,他往前走,額頭撞到一片寬闊的後背上。

「黑澤,不走嗎?」安達揉著額頭。

「想等等安達。」

黑澤理過頭髮,他把鬢角和髮尾修得很乾淨,短髮把黑澤的五官線條襯得更加利落鮮明,但他的眼睫輪廓溫柔,兩者相抵,就中和掉那股過分的英氣。安達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頭髮長度的黑澤,覺得很新鮮,所以平時忍不住多偷偷瞥看兩眼。

「安達和藤崎她們在會議室裡聊了什麼?在外面聽見你們聊得很開心。」黑澤的餘光捉到安達偷看他的視線,但他耐心地沒有點破。

已經過了晚高峰時間,電車站裡只有分享著紅豆面包的散了學的高中生,空曠的過道裡回蕩著兩雙皮鞋踏在地面上的清脆聲響。

「在聊黑澤的戀人。」安達也存了逗黑澤的心,他故意這麼回答。

「嗯?我的戀人?你們聊到他的什麼?」黑澤順著安達的話往下說。

「聊到做黑澤的戀人有些危險呢,因爲,」安達在安全線旁停住腳步,「黑澤在公司裡很受歡迎,萬一黑澤喜歡上別人,他的戀人大概會很傷心吧。」

「但據我所知黑澤喜歡上別人的概率……」黑澤摸著下巴,裝作在思索的樣子,「大概就像富士山因爲板塊運動變成海洋的概率那樣。」

安達被逗笑了。他趕緊用手指捏住臉頰,把笑容掩藏起來。奇怪,在黑澤身邊總是莫名其妙就傻乎乎地笑起來,至少在互相逗對方開心這點上,安達從來都是黑澤的手下敗將。

「黑澤知道我們剛入職的時候公司裡有分『黑澤派』和『安達派』嗎?」

「有這種事嗎?」

「大概就是那種人氣後援會什麼的,我今天聽到的時候也很吃驚,感覺我完全沒有什麼魅力,黑澤有那麼多追求者倒是在意料之中。」

「不,我不知道這件事,如果我知道,我大概會把自己的後援會解散,然後主動申請當『安達派』的黨首。」黑澤歪著頭湊近安達,他笑出來的貓貓紋近在咫尺。

「好誇張。」安達避開黑澤的臉,但掩藏在衣袖下的手卻準確無誤地摸到黑澤,兩個人旁若無人地牽起手,在站台上靠得更近了一些。

「忘記說了,今天是欺騙日,在安達加班的時候我點了外送炸雞送到家,番茄醬和……」

「蜂蜜芥末。」

「蜂蜜芥末。」

二人異口同聲地把熟悉的醬料名字報出來。

黑澤還是沒有放棄在外貌上尋求改變,他不僅理了短髮,還把之前因爲工作耽擱了的健身習慣重新拾了起來,安達擔心以他的工作量每天只吃減脂餐會受不了,但黑澤似乎很習慣在自己身上實踐嚴苛的計劃,大概用了一個月不到,他的手臂就有了流暢漂亮的線條。

黑澤把每周五當作欺騙日,在那天,他會敞開了吃高熱量食物。

安達順著黑澤的手臂往上摸,沿著西裝袖子的剪裁輪廓,輕輕把手指搭在黑澤上臂的位置,外套下的襯衫被飽滿地撐了起來,但摸上去柔軟而有彈性。

「安達?」黑澤喊他。

「黑澤的意志力好厲害。」安達鬆開手,「相比之下,我是不是胖了?」

「沒有吧,抱起來還是那樣。」黑澤似乎很嚴肅地在回答他。

黑澤把掌心朝外,示意安達再和他牽手。

安達猶豫了一下。「那個,黑澤……」

「嗯?」

「好像……」安達歪了一下頭。

黑澤聽出一點別的意思,每當安達吞吞吐吐說不出話的時候,反而是他準備朝人吐露真心的樣子。安達低下頭,目不旁視地盯著自己的鼻尖,他看到黑澤手的暗示,於是又和他交握在一起。

「……要做嗎?」安達小聲問道。

「誒?」黑澤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做什麼?」他不是故意這麼問,而是空白的大腦讓他下意識說了傻話。

安達好像突然被小蟲子叮了一下渾身癢起來,他緊張地摸著後頸,又抓抓臉頰,不敢和身邊的黑澤對視。

「我不知道。」安達開始反悔。

黑澤深呼吸了一次,然後圈住他的手腕:「我聽到了,撤回無效。」

「嗯……」

「爲什麼突然這麼說?」黑澤有點好奇。

「因爲黑澤也很努力,所以想試一下,好像很久沒做了。」安達盯著鐵軌,小聲說。他神情嚴肅,路過的人如果不注意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大概會以爲他們正在討論這季度的財務報表。

「以及,今年的巧克力,原來特地退掉了啊,我還以爲……」安達補充道。

「以爲什麼呢?」

「不,沒什麼。」

安達自嘲地笑了笑。還以爲黑澤的魅力突然憑空消失了,怎麼可能,情人節那天黑澤的工位上非常乾淨,安達想著他把巧克力收進抽屜裡了,沒料到是這樣。

電車入站了,安達鼓起勇氣,再次對黑澤告白。

「我不想把這件事弄得很沉重,也不想只有黑澤一個人在爲此苦惱,所以,這次一定要坦誠地把感受說出來。」

「那我可以拜托安達一件事嗎?」

「可以。」

「至少不要看時間。」

「嗯,做多久都不會看的。我也要拜托黑澤一件事。」

「是什麼呢?」

安達不好意思地把黑澤的手握緊,在他們穿過電車門的時候,安達小聲說:「小肚子,真的肉肉的,拜托黑澤不要嫌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