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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黑尾生賀


  「螢,有朋友來找你玩了喔!」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冷,尚未進入歲末,整座城市就已經覆上了一層薄雪。房內開足了暖氣的窗上蒙著白霧,將外頭的寒冷完美的分離開來。
 
  應了門外的母親一聲,月島皺著眉頭拿下耳機,走到窗前抹掉一片霧氣,月島縮回手指,不太高興地搓揉掉沾在手上的水氣。

  本想著要是是隊上那幾個煩人的傢伙,乾脆就毫無誠意的假裝不在家,結果與他預想的人選都不同,月島瞪大了眼,那個理應在東京的某人正頂著一頭標誌性的亂髮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他家門口。



  「黑尾前輩?」

  「月月!」見到人出來,黑尾立刻揚起笑容打了個招呼,上前接手月島穿戴到一半的圍巾,仔細地替他繞了幾圈,將所有可能灌風的縫隙堵住。月島剛把圍巾從臉上拉下來,就聽到黑尾用一副像是隔壁鄰居的口吻說:「去打球嗎?」

  「哈啊?」

  在看到黑尾真的從包裡拿出一顆排球的瞬間,月島已經震驚到不知道要先對他居然真的帶了個球做出反應,還是先問他怎麼會突然跑來,又或是體育館沒開門這種天氣到底是要去哪裡打球。

  太過莫名其妙的狀況讓月島一時哽住了話頭,錯過了最佳拒絕的時機,就這樣被黑尾半拖半拉的帶著走。

  「等、前輩……!」

  黑尾熟門熟路的帶著他去了附近一個公園,前幾日的雪天導致最近沒人來過,一層薄薄的積雪完整的給公園換了色系,雲縫透下的微弱陽光在視覺上減緩了一點寒意,只可惜身體完全無法與視覺共情。

  月島抱著球,生無可戀的看著黑尾脫下大衣疊在一旁長椅上,挽起袖子興致勃勃地朝他露齒一笑。

  「為什麼我要做這種像是排球笨蛋才會做的事情……」月島小聲喃喃。

  「不要這麼嫌棄嘛。我們很久沒有一起打球了啊!」

  月島嘆了口氣,認命的拋球給黑尾。


  他總是沒辦法真正拒絕這個他校的前輩。

  在黑尾畢業以後,雙方生活既不重疊,也沒了在球網兩邊作為對手的機會,本以為彼此間會就此漸行漸遠,但到最後,黑尾卻反而成了所有前輩中與他聯繫最為頻繁的人。

  高一那次合宿後兩人交換了手機信箱,最開始傳訊的一方其實是月島。

  原先只是求教了幾個攔網上問題,對方回信時也都還算是中規中矩。只是忘了是在哪個節日時,月島在訊息的尾端禮貌性的加上了句問候,從此之後黑尾就像突然開啟了什麼開關,開始在訊息裡面偷渡起各種各樣與排球無關的內容,從日常生活的分享到出遊的邀約,且傳訊來的頻率高到月島都想回問一句他是不是在大學沒交到朋友。

  在越發親近的關係中,兩人之間也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字裡行間多出了一點親暱,見面時對方含著笑意的眼神,與逐漸增多的肢體接觸。

  月島並不遲鈍。他幾乎是在黑尾試探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

  他不感到排斥,卻也有些無所適從。



  手機傳來了特殊的提示音,是來自黑尾的訊息。『月月下周六有空嗎?要不要出去玩?』

  月島點開了訊息,一如既往的答應下來。

  他們經常互相去往彼此的城市,借宿彼此的家中。偶爾也會去往別的地方遊玩,平心而論,黑尾確實是個很好的旅伴,規劃能力強,配合度也高,挑選的行程與下榻的地點都能和兩人的意。


  和式的旅店,兩人的被鋪只隔著一掌寬的距離,先行睡下的月島側身埋在被鋪裡,一整天行程的疲憊加上冬季的冷意讓他整個人都不想動彈。

  取下的眼鏡放在被鋪上方,奶黃色的髮絲壓在枕頭上,月島聽見了拉門聲,沒有睜眼也沒有特別回應,對方在看到他已經睡了後又刻意放輕了聲音。燈光被熄滅,來人沒過多久也躺到了他身側。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相並而眠,月島卻忽然升起一股沒由來的緊張,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

  心跳聲蓋過了對方翻身的細微聲響,月島感覺到一隻手輕撫過他的髮梢,沿著他的頸側緩慢的下滑。黑尾的手還帶著剛沐浴後的熱度,在寒冷的冬夜裡熱的燙人。

  「月月。」

  月島渾身一僵,震耳欲聾的心跳聲消失了,所有的感官彷彿都跟隨著這聲低喚牽引到了對方身上。

  月島聽見了黑尾的呼吸聲,在鄉下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帶著熱氣的指尖蹭過他的臉頰,動作輕柔地替他拉好被子。

  「螢,我喜歡你。」

  黑尾語調平穩又柔和,就像只是說了一句再平常不過的晚安。

  月島能感覺到黑尾的手就搭在自己的手邊,近在咫尺的距離,微微勾動手指就能觸碰到。那一瞬間,月島忽然迫切的想要得到黑尾手心的溫熱。

  他知道黑尾發現了他醒著,所以才選擇了這個時機。他把心捧給了他,也將是否要面對的選擇權一併交予了他。

  心跳聲又再次響起,月島睜開眼,對上那雙在黑暗中依舊清亮的眼瞳。

  被對方碰觸過的地方還泛著熱意,微顫的指尖不停地催促著他去抓住那份溫熱的來源。月島將半張臉縮進被子,直到天光亮起,他依舊沒有勾上那隻手。



  一時之間,他們之間只聽得見擊球的聲音。

  月島抬起手將球托回去,黑尾的視線追逐著球的軌跡,就像一隻不動聲色盯著獵物的貓。

  「說起來,我好像是第一次單純這樣跟月月對碰,總覺得好新鮮。」黑尾退了幾步,救回了一顆月島不小心打偏的球,發表了一句感想。

  「確實……畢竟也不同校。」趁著球滯空的時間,月島將手指放到唇邊輕輕哈氣,試圖讓指尖早些脫離僵硬狀態。合宿時通常也不會和他校進行傳接球練習,以這樣的視角觀察黑尾確實也很難得。

  有別於在網前跳起時的張力與壓迫感,做著普通傳接球的黑尾反而給人一種安定沉穩的感覺。每顆球都保持著穩定的高度、弧度、令人舒適的轉速,以及為了配合因為不想脫外套堅持用上手的月島而刻意控制的落點。

  都說球技如人,一個人打球的風格一定程度反映了那個人的性格。月島覺得,黑尾也許就是一個很好的典例。

  一面囂張強勢,一面又細膩體貼。

  好像不管給出了什麼樣的球,黑尾都能好好的處理回來。

  總覺得有點火大。

  那晚黑尾的告白兩人都沒再提起,他的猶豫與退卻被看在了眼裡,月島知道黑尾一直以來都在縱容他忽視這份感情,遷就著月島保持著若即若離的曖昧距離。

  踩著一地的薄雪,明明穿著單薄,黑尾映著陽光的身影卻像是散發著熱意,球觸碰到手臂只有短短不到一秒的時間,黑尾身上的溫度卻頑強地沾上了球身,跨越了冰冷的空中,傳遞到了月島的指尖。

  月島看著球,眼角餘光卻也沒有離開過黑尾。他深吸了一口氣,輕喊了一聲:「黑尾前輩。」

  「嗯?」

  ——如果說,下一球黑尾仍能夠接住的話,

  排球劃過了個漂亮的弧度落在他的頭頂,月島抬起手,在碰到球的前一刻無預警地改變了手勢,將原本要托出去的球換成了一記扣殺。

  清脆的擊球聲伴隨著黑尾的怪叫響起。

  ——那他會試著踏出一步,努力去勾住那隻從未離開過的手。

  「嗚哇!月月你怎麼可以偷襲!」

  儘管黑尾反射性的壓低了重心,卻還是因為反應不及以一個彆扭的姿勢碰到了球。

  球被高高的接起。

  球路雖然有些偏離,卻毫無疑問還是顆足以被稱作好球的一球。

  月島嘖了聲,看著姿勢狼狽蹲在地上的黑尾,還是沒忍住笑了起來。

  「那是前輩你太鬆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