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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連下了幾日,淅哩哩的單調雨聲用寂寥填滿了整個屋內,然而從外頭傳來的吆喝聲卻是不相稱的熱情,伊得抬眸看去,見部落的居民們披著雨衣正準備著什麼,才想起奧利文昨天似乎向他說過,在春日裡連續的雨季過去後,部落將會迎來名為迎春祭的重要祭典。為此,就算是這樣的雨天,居民們仍舊熱情的進行著祭典的事前準備。 可做為什麼忙都幫不上的閒人,伊得選擇了待在屋內安靜度過。 要是往常,他或許還會問問奧利文他是否需要去幫點忙,但幾天前和長老的爭執過後,老者似乎不願他干涉這麼重大的活動,即使在奧利文的勸說下讓他留在部落裡,也替他設下了許多的規矩,條條件件看下來,伊得都覺得自己成了被拘禁的茱麗葉。 就是不曉得崑西會不會是他的羅密歐了。撐著臉頰,朝著還能有這種幻想的自己自嘲的笑了笑,實話說來,伊得也覺得這幾日自己過得迷迷糊糊的,彷彿像是活在夢裡般的不真實。 雨落下的那日,踏著沉重的步伐回到部落後,見他淋得一身濕回來,奧利文連忙找來了毛巾,接過來自友人的善意後,他機械式的擦拭著頭髮或是身上的水珠,腦袋一片混沌,一聲不吭的沉默著。 發覺他的模樣有些不對勁,奧利文擔憂的開口問道,『伊得……你還好嗎?』 身旁朋友的聲音讓他稍稍回神,勉強擠出了個笑容,他盡可能保持著元氣的說著,『嗯,沒什麼事。謝謝你啊奧利文。』 『是嗎……』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臉上的笑有多麼虛假,但見他不願多說,奧利文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不多追問,『……那就好,你先好好休息吧。關於你的事情,我會和長老再溝通看看的。』 『謝謝。』對於好友,伊得除了感謝之外道不出其他的話語,畢竟事情是他招惹來的,卻還得麻煩奧利文替自己收拾,滿溢的歉意讓他想著,回去之後是得該好好請對方吃一頓飯,做為自己的道歉和道歉了。 請不請吃飯是一回事,崑西的事情又是另一回事了。淺茶色的眼眨了又眨,看著無止境落下的雨滴,伊得轉頭看了看自己擱在玄關邊的雨傘,傘面上還沾了些水珠尚未晾乾,見狀,伊得忍不住嘆了口氣。 從最後一次見面算起也過了六天,幾近一個禮拜的時間裡,他也曾不死心的打著傘闖入森林裡,但大雨讓森林中的能見度減少了許多,即使大聲呼喊著對方的名字,過大的雨聲同樣壓制了他的聲音,就算想依靠著記憶摸索出去往崑西家的路,卻不知為何總是在半途迷失了方向。 一連幾日的挫敗讓伊得感到鬱悶,收回視線,他眺望著天邊昏暗的積雨雲,一再回想著崑西說過的話語,從對方嘴裡脫口而出的肯定句都令他感到難受,更讓人難過的是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眸裡沒有半分的抵抗,就像是崑西自己早也承認了這些事實。 但那怎麼會是他的錯呢?伊得輕蹙起眉,不論怎麼拼湊組合奧利文告訴他的故事,他都不覺得那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該受到的指責,長老說他不懂部落的規矩也好、不敬森林的神靈也好,他仍是固執的持著反方意見。 或許是因為看到了小時候自己的影子吧。抿起唇,伊得稍稍撬開了自己埋藏的記憶,那些曾經被嘲笑過的話語排山倒海而來,即使他長大了、不那麼介意了,卻依然還是記得清楚那些傷人的言語,而最後停在了幾個月前,實習生厭惡他的那個嘴臉。 唉,諸事不順啊。雙手撐著臉頰,伊得深刻的感受到這段時間以來上天給了他多少磨難,卻又想著俗話不是說,關了一扇門還得開一扇窗嗎?總得留個窗讓他的生活有個出路吧? 想到這,伊得又是無力的嘆了口氣,喃喃自語的說著,「事業不順、生活也不順,我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去拜拜了啊,不然倒楣成這樣也是種才能了吧,說不定都能寫進履歷裡了……」 無奈的自我打趣著,伊得低頭看向自己放在桌上的作品集,原本是打算趁著這段時間整理整理的,可沒想到他在森林裡發現了更有趣的事物,就這麼耽擱到了現在。 可惜到了現在,他也沒有心思仔細思考了。隻手翻動著頁面,伊得的食指停在了最後一頁的空白上,那是他替先前的合作留下的位置,現在理所當然的無法被填上,他的腦袋裡卻沒頭沒腦的浮現了早知道就該替崑西拍張照的想法。 在那個花朵勝放的花海裡,和煦的陽光落在男人稻穗金的微捲髮上,小巧的白貂會從男人的褲管邊一路攀上,而被吸引注意的男人會轉頭和飼養的小傢伙說些什麼,最終像是發現他的存在,琥珀色的眼眸就這麼向他轉來—— 「……好想見你啊。」忍不住嘆息了句,伊得側臉貼在作品集上,盯著空白的頁面,感覺心裡的失落感越發擴大,卻無能為力的只能將自己埋進紙張中。 要是崑西願意來找他就好了。伊得心想著,卻也明白他不是茱麗葉,崑西也不是羅密歐,想到長老還可能得扮演拆散自己跟崑西的父親時,更是狠狠的打了一個冷顫。 還是別亂想好了。嘴邊扯出一抹笑,不願放棄的伊得重新開始在腦袋構思著計劃,剛想著他該用什麼方式大步的走向崑西的瞬間,桌邊的窗戶便傳來了猛力的敲打聲,嚇得他立刻坐直了身。 不會是老頭知道他沒放棄,跑來威脅他了吧?滿懷困惑的向窗邊望去,在他的想像裡,他會看見老傢伙橫眉豎目的隔著一片玻璃瞪著他,然而定睛一看,一雙圓滾滾的黑眼睛帶著焦急迎上了他的目光,伊得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確認不是自己的幻覺後連忙將窗給推開了來,「——托帕!你怎麼在這裡?」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問句脫口而出,溼答答的小白貂立刻嘰叫了起來,激動的模樣令伊得更是困惑皺起眉,可惜他不是自帶翻譯功能的崑西,只能努力的靠自己意會。 要是想他的話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慌張跑來,仔細的想了想,伊得不確定的開口道,「是崑西讓你來的嗎?」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對於他的推論,托帕既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回應著,帶著驚慌的嘰叫聲讓伊得心裡湧起了不好的預感,情緒也開始跟著緊張了起來,「該不會是崑西出了什麼事吧?是嗎?」 「嘰!」聽見了正確推論,托帕用力的點了點頭,隨即轉身便跳下了窗台,在伊得著急的湊到窗邊時又向他嘰叫了聲,如同當初替他引路的模樣,在原地轉了幾圈看向了他。 「等我一下!我馬上出去!」見狀,伊得隨即轉身收拾起背包,顧不得用不用得上,一股腦的將東西塞進包裡便拉上拉鍊,俐落的揹起便奔向了玄關,穿鞋的同時抓起了還沒乾透的雨傘,開門後打開了雨傘便跑進了雨幕之中。 「嘰嘰!」見伊得從屋裡跑了出來,托帕蹦了下又嘰叫了聲做為指引,便快速的從屋子旁的樹叢鑽了進去。 和以往平坦的道路不同,顛簸的小路讓伊得感到有些吃力,但想著托帕會在這種大雨中跑來向他求救,或許是崑西的情況已經相當糟糕,才讓牠不得不做出這種決定。想到這,伊得也無法停下腳步,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努力跟上了托帕的引領。 在雨中奮力奔馳了不知道多久,伊得總算看見熟悉的木屋出現在自己眼前,停下腳步平復著呼吸時,他見著托帕來回的在門前打轉著,似乎是示意著崑西正在家裡的樣子,深吸了口氣,伊得帶著微喘的呼吸走了過去,握上了被雨水拍得冰冷的門把,稍稍施力卻發現無法轉動手裡的握把分毫。 鎖住了?伊得皺著眉頭想,他低頭向腳邊的白貂問道,「還有其他入口嗎?托帕,窗戶也可以,我可以試著爬進去看看。」 「嘰、嘰嘰嘰。」托帕點了點頭,帶著他又走到了屋子側邊的窗戶,可惜一連嘗試幾扇窗戶都無法推開,到最後伊得甚至發現了木屋所有的窗戶都鎖上了,唯一的出口便是托帕進出的小門。 這該怎麼辦?焦躁的心情在伊得心裡油然而生,他也曾想過問問托帕能不能進門試看看搆不搆得到門鎖,但做得到的話,白貂也不會在他繞了木屋一整圈徒勞無功後,露出了垂頭喪氣的模樣,「嘰嘰……」 「別擔心,一定會有方法的。」伸手摸了摸托帕濕透的毛髮,伊得離開了門廊旁,繞著木屋四周仔細的思考著,邊在心裡盤算著要是真沒辦法,他可能就得在旁邊撿一塊大石頭,先砸壞其中一扇窗戶破窗進去了。 原因是危難救助的話,不管是法律還是崑西都會原諒他的吧。吞了口口水,淺茶色的眼眸認真的從下而上的審視著任何可能的出入口——忽然間,二樓的一扇窗吸引了他的注意。 雨幕讓視線變得有些不清,伊得停下了腳步,認真的瞇起眼睛打量起那扇窗和一旁的窗戶的不同,雖然看來只有些微差別,但仔細觀察後,他肯定了那扇窗戶是微開著的可能性。 找到了進去的路,接下來就是找工具到那個地方了。出現了點希望,伊得立刻小跑向崑西堆放著工具的後院,卻在觀察之後發現豈止梯子,連把搆得到邊的木竿也沒有。 看來真的只能破窗了?皺著眉頭認真的思考著,托帕也在同時間趕到了他身邊,見伊得苦思的模樣,好奇的嘰了聲表達了疑惑。 問問托帕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有用?抱持著最後一點不幹壞事的期望,伊得低頭向托帕說道,「托帕,二樓有扇窗戶開著,你知道這裡有沒有梯子之類的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爬上去,從那裡進去,如果沒有的話我可能就得破窗了……」 「嘰……」得到問題後,托帕陷入了短暫的思考,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嘰叫了聲,便跑向了更遠些、稍稍長了點藤蔓的地方開始抓扒著什麼。 好奇的走了過去,湊到了托帕身後,伊得便發現在藤蔓之下似乎有著木頭搭建成的物品,見白貂抓得辛苦,也跟著伸手將上面的樹藤草枝撥去,不一會兒,一道木梯便出現在他們面前。 為什麼梯子會隨便被丟在這種地方?這種眼下不重要的困惑短暫的浮現,便被伊得快速的丟到腦後,他舉起梯子,確認久未使用的它還能使用後便將它搬到了開著的窗下,靠上去時雖然有一瞬的擔心距離不夠,但見木梯的高處完美的扣住窗緣,伊得便放心的鬆了口氣。 讓托帕先進屋後,伊得戴上帽兜,將雨傘收起留在原地,伸手握上梯子的兩側,開始一步步的踩上木梯。 一開始他有些緊張,就連踩踏的力度都小心翼翼,直到四、五階後才確定了梯子的安全性,開始加速的攀爬起來,不一會兒就抵達了窗台前,所幸他的觀察力沒讓他失望,窗戶微開的模樣讓伊得的唇角勾起一抹安心的笑,連忙推開了窗戶爬了進去。 然而腳剛跨了進去,裡頭的景象卻讓他心臟一緊,伴隨托帕的嘰叫聲響起,淺茶色的眼眸望見的便是倒在地板上的崑西,雖然房間裡有些昏暗,但微弱的光線中伊得還是能察覺到對方臉色有些不對,連忙跳下窗台走了過去。 「崑西?崑西,你還好嗎?」輕聲呼喊的同時伸手摸上了崑西的臉龐,別於以往的體溫令伊得驚慌的收手,粗重的呼吸聲隨之傳入他耳裡,伊得深吸了口氣,努力將自己慌張的情緒穩定下來。 他快速的將身上濕去的外套脫了下來,將崑西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用盡全力將對方從地上帶起,有些懸殊的身高和體型讓伊得踉蹌了下,幸虧他憋足了勁,花了一番力氣終於把崑西送到了床上。 還沒來得及喘上幾口氣,他的腳便繼續踏了出去,先是跟托帕要了幾條毛巾,一條隨意的搭在自己肩上、一條先讓溼答答的托帕將自己蹭乾,最後一條則用在替崑西降溫上。 趁著冰涼的毛巾發揮作用時,伊得尚且顧不得自己濕淋淋的頭髮,將自己同樣丟在了一旁的背包拉開,祈禱著自己有把隨身的藥品帶來,一邊將剛才塞入的物品拿出。 幸好,當他摸到背包底部時的確摸著了長方形的紙盒,伊得連忙拿了出來,淺茶色的眼快速的在外包裝上看見緩解發燒症狀的幾字後,便站起身快步走向了樓下,不一會兒就端著杯開水回來。 將紙盒拆開、推出裡頭其中一格的藥片,伊得隨後將藥盒放到了一旁,坐上了床沿喊道,「崑西?崑西!你能起來吃藥嗎?」 回應他的仍是一片沉默,但伊得卻也不怎麼意外,他抿了抿唇,思索著只靠毛巾替崑西降溫的可能,忽地,幾聲不適的囈語便從床上的男人嘴裡溢出,緊皺的眉頭傾訴著熱病的痛苦,見狀,伊得不過幾秒就定了主意。 將苦澀的藥片含進嘴裡再吞入一大口水,傾身向前,貼上崑西柔軟的唇瓣時,伊得忍不住分神想著這算是他們的初吻嗎?卻又在眨眼間回神,用靈活的舌頭挑開對方的唇,將藥和水一同哺餵進崑西嘴裡。 這麼苦澀的吻,還是不要算他們的初吻好了。稍稍融化的藥片帶來了滿嘴的苦味,退開時伊得輕皺著眉想。 見崑西的喉頭吞嚥的滾動了幾下,伊得不放心的又渡了口水進去,隨後半分旖旎想法沒有的起身,將對方額頭上變得溫熱的毛巾再拿到浴室裡沖涼,擰乾後放回崑西的額上。 反覆的動作直到托帕推來個小木盆才結束,向白貂道了聲謝,在盆裡裝上一桶冷水後端到了床邊,伊得才感覺自己緊繃的神經稍稍平緩了下來。 就連濕淋淋的頭髮不知道什麼時後都變得半乾,用肩上的乾毛巾有一下沒一下的擦拭著自己茶褐色的髮,伊得邊沉默的聽著崑西的呼吸聲,別於平時急促的呼吸讓他心情五味雜陳,邊默默用食指勾上了崑西露在棉被外的手。 寬大的手掌是那麼的溫柔,用指腹稍稍蹭過崑西手指上的薄繭,伊得語氣含笑的說著,「……原來災厄之子也會感冒啊」 雖然滿帶著嘲諷的意思,但語調卻是全然不同的心疼——畢竟打從一開始,他就不相信面前的男人會是厄運的象徵。 要也是他帶了霉運來吧。自嘲的笑了笑,將崑西的手放回了棉被裡,把毛巾重新換了一次水,擦乾頭髮的伊得便這麼和托帕窩在了床邊,見著男人沉睡的側臉,他輕聲的說了句,「快點好起來吧,崑西。」 好起來了,他就能告訴他,那些謠言不過是謊言、是傷人的流言蜚語,但絕非崑西自己認同那般是件無可撼動的事實。 至少對他而言,崑西這個人並不等於不幸。 連綿的雨日至次日迎來短暫的停歇,抓緊時間出巢覓食的鳥兒們在枝頭上清脆的吱叫,聲音透過了玻璃傳入房裡,也驚擾了床上緊閉著雙眸的男人。 琥珀色的眼緩緩睜開了來,伴隨著眼皮掀開的同時湧上的頭昏腦脹讓崑西不禁低吟了聲,下意識的想摀住額頭,掌心碰上的卻是柔軟且帶點濕意的毛巾,吃力的將它拿起,瞇著眼睛低速的思考著,忽地,不遠處便傳來了一聲驚呼。 還有些模糊的視線向聲音的來源看去,他看見一大一小的小傢伙們湊到了他身邊,他躲了連續幾日的小鬼先是將手裡的東西放到一旁,淺茶色的眼眨了又眨望著他道,「崑西你醒啦,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嗯。」 乾涸的喉嚨擠出了聲沙啞的回應,聽見他的回答,伊得連忙拿起托盤上的水,嘗試著問道,「先喝點水吧,可以起身嗎?」 雖然思考還有些遲緩,但理解對方的言語後,崑西還是撐著身稍稍坐了起來,見他如此,伊得勾起了抹放心的笑,將水杯交到他的手中後改而伸手探向他的額頭。 微涼的手掌讓人感到舒適,嘴唇貼上水杯邊緣,讓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時,他聽見伊得喃喃自語的說道,「溫度好像降下來了,不過好像還有點燙……」 原來自己發燒了嗎。從眼前的情況中,崑西尚且低速運轉的腦袋得出了這個結論,或許是離上次生病太久了,他原以為這不過是場普通的感冒,卻在回到房間想休息一會的當下被鋪天蓋地的不適感吞沒,一陣天旋地轉後便沒了印象。 真是久違了。放下水杯,崑西嘆息的想著,推敲出一切的來龍去脈後,伊得在這裡的原因似乎也不難推測,要不是現在蹭著他右手討摸的托帕找來的,便是另一個小傢伙自己找上門來的。 為什麼呢?他不是說過了嗎?抬頭望向和托帕討論著什麼的伊得,崑西原想著該開口讓面前的小鬼先離開,卻不想發現他的視線後,伊得先一步的搶走了話語權,「睡了一整天應該也餓了吧,我借了你的廚房煮了粥,先吃一點吧!」 話語間的親暱彷彿他們從未經歷過雨季來臨前的訣別,琥珀色的眼就這麼看著伊得端好了粥坐上床沿,挖起一湯匙的白粥〝呼呼〞幾聲的吹涼後送向了他,「我嚐過味道,雖然說不上多好吃但絕對沒問題的,來,啊——」 孩子般的待遇讓崑西眨了眨眼,他無法理解伊得對他的好是從何而來,但發疼的腦袋也不允許他思考過多,在對方的第二聲呼喊中,他緩緩張嘴吃進了湯匙上的粥。 他聽見伊得笑了幾聲,說著「好像在餵小動物一樣……不對,應該是大熊才對。」與此同時,對方又挖了口粥重新吹涼,動作俐落的餵到他的嘴前。 被這般細心照顧的感覺同樣令崑西感到久違,他順從的將煮來的粥吃盡,雖然疾病讓他無法評論白粥的味道究竟是好或壞,但他的確感受到伊得想照顧他的那份心意。 喝了點水後,他在伊得詢問還有什麼想要的時候搖了搖頭,便得到了藥片和水杯,他聽著先前還需要他照顧的小鬼說道,「那吃了藥之後再休息一下吧,燒快退了,應該很快就會好的。」 「崑西你得快點好起來,這樣我跟托帕才能放心啊。」 「嘰嘰!」 柔軟的話語讓人下意識的點頭應答,將藥片就水吞進了胃裡,重新躺回床上的崑西感覺舒適不少,他感覺床邊調皮的小鬼輕撫了他的前髮,嘟噥了聲果然很好摸後向他說了聲,「好好休息吧。」 於是,他迎來了和昨日的痛苦灼燒不同的美好夢境。 再次睜眼時,窗外又下起了雨,只不過相較前幾日的滂沱,如今的雨勢已是綿綿細雨,敲打在窗上成了道渾然天成的白噪音。 昏暗的天色宣告著他又睡過半天之久,但相較上次清醒時的不適,崑西感覺腦袋清醒了不少,雖然還有些不舒服的感覺,可已經好了許多。 他嘗試移動著身體,雖然不似早晨醒來那般的笨重,但左手邊不同的沉重感卻仍是拖住了他,琥珀色的眼眸順著看了過去,發現了趴在床沿睡著的伊得和托帕,白貂窩縮在他的左手內側,而茶褐髮的小傢伙緊牽著他的手,正一臉安逸的呼呼大睡。 見狀,崑西只是沉默的轉了個身,就著外頭微弱的光線看著對方睡得舒適的模樣,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有些大意了。 以為是個被他救了才突然對他感到興趣的小鬼、以為是個好奇心滿滿但很快就會玩膩的小鬼、以為是個想和老頭子唱反調才固執的小鬼,然而,這些印象在名為伊得的青年身上似乎無法完全套用,超乎了他以往的認識。 內心的評價一變再變,崑西呼了口氣,打算先起身讓床邊的伊得能睡得更舒服些,於是他鬆開手,緩緩將左手抽離了柔軟的手掌,卻在移動間仍是驚擾了熟睡的小傢伙,「唔……崑西……?」 醒過來後,淺茶色的眼眨了又眨,帶著點睡醒的朦朧望向床上的男人,雖然腦袋還有些迷糊,伊得卻仍是先伸手探了探崑西額頭的溫度,意外發現手上的溫度不再熱燙,旋即清醒了過來,帶著欣喜的語氣笑道,「終於退燒了!你有感覺好點了嗎?」 「嗯。」雖然還有些沙啞,但回應他的聲音變得有力了許多。 如此進步讓伊得笑彎了眼,想抬頭看清崑西的表情才從昏暗的光線意識到早已入夜,連忙從床邊起身說道,「哇都這個時間了,我再去做點簡單的東西當晚餐吧,隨便吃什麼都可以嗎?還是崑西你有什麼想吃的,雖然太難的料理我也不會就是了……」 「都可以。」 「好!那就交給我吧。」 趁著伊得信心滿滿的下樓料理他們晚餐的空檔,崑西簡單的沖了個澡,將身上的汗水洗去後換了套衣服,他隨後離開了房間,走到一樓時只見伊得還和一旁的托帕說著,「這次來得太急忘記把肉乾也帶來了,下次我再帶過來吧?」 「嘰、嘰嘰嘰嘰!」 「嘿嘿,托帕跟我一樣都很喜歡吃肉乾呢,不過你應該最喜歡崑西做的吧?」 「嘰——嘰嘰!」 「嗯,崑西做的真的好好吃啊,不知道他是怎麼做的,之後好像該問他能不能教我啊,到時候學會了我們再一起吃吧!」 「嘰!」 分明對話有些許的對不上,最後還是達成了一致的結論,如此神奇的情況讓崑西感到困惑,但更無法理解的是伊得口中所謂的〝下次〞和〝之後〞,畢竟他十分肯定不久前,他才和其中一個小傢伙說過別再靠近他的決絕話語。 為什麼又想靠過來呢?崑西思索著,但腦袋尚未推導出答案前,伊得便先發現了他的身影,驚喜的說著,「崑西你能起床了啦,那我們就在這裡吃飯吧。」 「嗯。」應允了伊得的話語,崑西隨之走向了餐桌邊,拉開椅子坐下的同時,兩人份的簡單晚餐也跟著上了桌,當然,還有托帕的一小份晚餐。 兩人相對而坐時氣氛也不如想像中僵硬,如同之前他們的相處模式,伊得拿起了湯匙卻開始叨叨絮絮的說起昨日的一切,描述著他見他倒在地上時有多麼驚慌,卻也不忘問上一句,「我自己爬窗進來,崑西你應該不介意吧?我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才私闖民宅,你可千萬不能報警抓我啊。」 靈動的淺茶色眼眸眨了幾下,帶著幾分調笑撒嬌的意味,迎著那樣的眼神,崑西咀嚼了幾下將食物吞進了胃裡,琥珀色的眼沉默的打量著伊得,像是思考著什麼。 見狀,伊得緊張的瞪大了眼,「不會吧?你真的考慮報警嗎?呃,不然看在我幫你煮了兩餐的份上放過我吧……」 露出了可憐兮兮的模樣,伊得握著湯匙雙手合十的請求著,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好笑,但顯然,崑西的沉默也並非為此,對於他的求饒給出了淡然的應允,「嗯。」 得到如此回答,伊得放心的呼了口氣,有些誇張的說著,「呼,那就好,我還以為救人一命還得進警察局一日遊呢,到時候我一定會很傷心的。」 「為什麼?」忽地,緘默了許久的崑西開口問道。 「嗯?」突如其來的詢問讓伊得摸不著頭緒,他咬著湯匙歪頭回問著,「為什麼是指……我為什麼會傷心嗎?」 「不是。」對此,崑西簡單的否定後給出了正確的問句,「為什麼要來?」 不過短短五字伊得便了解了話語下的意涵,要是沒有先前崑西向他說的那番話,他或許能簡單的說著因為我們是朋友呀之類輕鬆的句子,沒有任何負擔。然而,伊得明白這問題並不能如此輕描淡寫的帶過,他放下了湯匙,抿了抿唇後帶著輕快的笑意說道,「因為我不怕崑西你啊。」 「要說不幸的話,我來這裡之前歷經的事情才叫做災難呢,那時候我根本也還沒碰到你就倒楣成那樣,那該算什麼啊。」眨了眨眼,伊得恢復了噙著狡黠笑意的模樣,「而且在一起之後反而是你生病了,我還活蹦亂跳的呢,昨天就算淋了點雨現在也沒感冒,這麼看起來不是我更不幸了嗎。」 對於面前小傢伙調侃般的話語,崑西只是默不作聲的聽著,見狀,伊得也沒有停下,繼續兀自說著,「而且,我覺得崑西跟我很像呢。」 「雖然我是個孤兒,不清楚家人一個個去世的感覺有多難受,但是崑西你知道嗎,我也曾經聽過那些關於我的奇怪傳說哦。」 「我想想,是從幼稚園的時候開始的吧,跟我同班的小男孩告訴我,他爸媽不讓他跟我一起玩,因為我是個沒有爸媽的小孩,是個壞孩子,不過那時候我也沒想太多,不跟我玩就算了嘛,畢竟我還有育幼院裡的其他朋友們可以一起玩。」 「但是進了小學後,我的朋友們被一個一個領養走了,能跟我玩的人變少了,剛好那個時候,幼稚園那個奇怪的謠言又出現了,而且變得更過分了。」 「他們說,因為我是個孤兒,要是跟我一起玩的話,爸爸或是媽媽就會不見,他們甚至說有個小孩的父母就是因為他跟我說了話才離婚的,是不是很好笑,我才沒有控制他們爸媽要不要外遇的能力呢。」 「現在也的確證明了我沒有那種能力,不過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有些流言蜚語不過是閒話,是憑空捏造出來的想像。」說到這,伊得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嘲道,「雖然我說現在也是深受抄襲的謠言之苦啦,哈哈。」 「不過有件事情我可以保證,你對我來說,你絕對不是長老他們口中的災厄之子。」 「要說的話,應該也是我的神明大人啊。」至此,伊得彎起一抹真誠的笑,想起什麼似的啊了聲後,眨著眼靈動的說道,「我跟你說,神明大人這個說法還是長老跟我說的呢,他說我是托了神明大人的福才能平安無事的回到部落。」 「所以崑西神明大人,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可以讓我留在這嗎?」彎著眼用打趣的方式問道,將內心所有的真心話吐出後,伊得便安靜等待著餐桌對面的男人回應。 屋內的燈火將那頭稻穗金的頭髮襯得閃閃發光,不論看了幾次,伊得依舊認為那是抹燦爛且美麗的色彩,引人注目,令他宛若伊卡洛斯追尋太陽般想靠近崑西多一些,不論那理由是他們擁有著相似的過往、或是心理學上所謂的吊橋效應。 他想待在崑西身邊、想待在這個溫柔,讓他感到舒服的男人身旁,這樣簡單的理由便已足夠。 沉默卻不尷尬的氣氛在屋內蔓延了許久,就連托帕都吃完了牠的專屬餐點,滿足的在旁邊打理起牠雪白的皮毛,伊得卻仍是等待著崑西的答案,淺茶色的眼眸沒有半分退卻的凝視著對方好看的琥珀色。 不曉得究竟過了多久,但窗外的陣雨再次迎來停歇時,伊得聽見了一個單純卻令人喜悅的音調響起。 沙啞而低沉的嗓音回答他道,「——嗯。」 長達一禮拜之久的雨季過後,燦爛的陽光終從厚實的烏雲中破曉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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