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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紅蓮夜雨】
寒風如刀，拂過皇城巷陌，斑駁牆影間彷彿也流淌著沉重的氣息。
鳴遠王府深處，燈火稀疏，內侍來去匆匆，不敢大聲喘氣。
榻上之人，身披銀紋墨袍，面容俊逸卻蒼白如紙，薄唇緊抿，額間冷汗如雨。心口位置赫然鼓起一抹深色，那是三年前刺入心脈的暗器——鐵骨蝕心釘。
它不能拔。拔了，命休。
他是懷瑾，當朝皇叔，先帝最小的皇子，鳴遠王。
昔日鐵血沙場的戰神，如今氣若游絲，只能靠著一身霸道的內力，壓制著那枚噬心之釘。三年來日夜翻滾如火煎，卻從未在人前洩露半分。直到今晚，他終於再撐不住了。
“王爺氣息急轉直下，太醫說……恐怕撐不過今夜。”
侍從低聲回報，聲音裡滿是顫抖與哽咽。
皇帝未語，半晌，只道：“……迎親隊伍呢？”
“已入城門，辰時前可抵王府。”
“好。”那位身穿龍袍的年輕君主喃喃，聲音裡透著一絲近乎迷信的頑固，“讓她快些來吧……就算是與鬼成親，只要能留住他的命，我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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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鄰國公主的鳳輦上。
柒星猛地睜眼，映入眼簾的是金玉交錯的車頂，耳邊是一聲聲唸經的道士與雜亂的鑼鼓聲。
“這是……哪裡？”
她茫然坐起，一陣眩暈襲來，手忙腳亂地按住胸口。那裡本該是手術室裡穿著白袍的她，此刻卻穿著厚重的鳳冠霞帔，身體也似乎不是自己的。
一段混亂記憶如潮水般湧上——異常車禍、強烈光芒、再醒來，便是在這副身軀中。
“我……穿越了？”她低喃。
而當她小心地感應起體內時，心頭驚顫：竟然還能感覺到自己的空間異能。
——空間裡，一間現代設備齊全的心臟外科手術室正靜靜等待主人的召喚。
柒星皺眉，突然聽見外頭嬤嬤的話語：
“公主殿下，時辰到了，該進門沖喜了。”
“……沖喜？”
她撩開車簾，一眼望見王府門前紅燭高掛，黑色的宮牆沉沉壓來，像是命運在招手。
“誰要我沖喜的？”她聲音發冷。
嬤嬤微怔，答：“鳴遠王爺……重病垂危，當今皇上欽點公主入府成親，為王爺沖喜續命。”
柒星眯起眼睛，冷光一閃。
心臟病人？這我熟。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震驚與混亂。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這副身體給了她一間手術室，那這個「王爺」的命，她就接下來試著救一救。
只是誰也不知道，這一場沖喜，不只是續命，更是命運的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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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放妻書與第一眼】
夜深，風緩，燈影閃爍。
懷瑾半倚在榻上，氣息已亂如破布。他強撐著最後一口內力，將一封薄薄的信放在矮案上，信封正面寫著三個字：放妻書。
“……我不該耽誤她。”
他喃喃低語，聲音輕得像風。
那是他最後的一點清明與體面。他不信沖喜有用，也不願讓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子守寡為他陪葬。
只是他沒料到，當門被推開時，踏進來的那人身影纖細，眼神卻異常沉靜清明。
柒星穿著繁複喜服，鳳冠未卸，卻已抬步來到他榻前。她掃了一眼桌上的放妻書，並未驚訝、也未質問，只是那雙清潤的眼微微停頓了一瞬，便默默地伸手，將信拿了起來。
寢殿內，懷瑾半倚在榻上，面色如紙，胸口處綁著淺色繃帶，衣袍雖整齊卻掩不住虛弱。他眼神冷淡，看著門口逐漸靠近的人影，目光掠過喜服下的身形，並無太多波動。
只是——當她走近時，空氣裡多了一種極輕極淡的香氣，不是脂粉，倒像是清晨雪後草木初融的氣息。
她的腳步聲與旁人不同，穩、輕、帶著一種從容。他眉頭微蹙——一個嬌生慣養的公主，應該不是這樣的步伐。
“你便是……王爺？”
柒星開口，聲音柔中帶冷。
懷瑾望向她——那是一雙與她身份不符的眼睛，沒有嬌憨，沒有恐懼，而是乾淨、沉著，甚至帶著一點對命運的距離。
他頓了一下，竟然說不出原本準備好的話。
什麼「此事與妳無關」、「放妻書我已備妥」、「妳此後可自由離去」……全都噎在喉間，說不出口。
她不是他預想中的那種人。
她太安靜、太冷靜……冷靜得讓他心頭起了異樣的漣漪。
柒星也看著他。這人哪裡像將死之人？即使氣息虛浮，眼神卻銳利，五官深邃而冷峻，像把久未出鞘的刀。只是此刻，他的眼底，藏著一絲……茫然。
像是對她這個人——感到陌生，卻又熟悉。
“妳……不問我什麼？”
“問什麼？”她反問，語氣懶懶的，“問你為什麼娶我沖喜？還是問你什麼時候死？”
懷瑾被噎了一下，竟破天荒地，輕笑了一聲。
“原以為會來的是個愛哭愛鬧的……沒想到是妳這般人物。”
柒星轉身，走到他榻前，她看著他道：“王爺若不想娶，我並不介意。等你醒了再給我一封正式的放妻書，我自會走人。”
那語氣從容得讓人難以反駁，也無從逼迫。
懷瑾看著她，只覺得心頭某個地方動了一下。像是突兀的一針，刺破了他多年死寂如灰的心緒。
這世間，第一次有人，來到他面前不是為了巴結、不是為了哭求、不是為了討好——而是這樣清清冷冷地，像一場不願久留的風。
他忽然不想放她走了。
“我病了。”他突然開口，語氣平淡，“妳想走，也得等我醒過來。”
柒星沒說話，只靜靜看他片刻，轉身在榻前坐下，低頭取出脈枕。
“我不會為了婚姻留下，但我既來了，王爺這條命，我會救。”
她語氣淡然，卻不容置疑。
懷瑾看著她，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他忽然有些嫉妒那平靜——那種她對任何人、包括他，都不曾動心的從容。
但也正是這樣的她，讓他忽然……想留住。
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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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探脈與試探】
沉靜的空氣裡，只有火光微微跳動。
柒星俯身，修長的手指落在懷瑾手腕上。她動作專業，目光凝定，彷彿那不是一位即將成親的病人，而只是心臟病房裡第無數個等待診斷的個案。
懷瑾安靜地看著她。
她眉眼清潤，五官精緻卻不帶凡俗脂粉氣，一雙眼太沉靜、太乾淨，像不屬於這時代。他忽然有一種錯覺——這樣的女子，不該是王妃，而更像一個……不容侵犯的神祇。
他突然有些後悔，那封放妻書寫得太早。
也慶幸，她沒有離開。
她的指尖微涼，貼著他腕上的脈搏時，心跳不覺慢了一瞬。
她太冷靜了。
他皺眉，想說話卻又忍住，只任她靜靜探脈。她左手探過右手，又伸向他胸口脈門，眉頭微蹙，似乎在做某種確認。
懷瑾不動聲色，開口語氣倒還淡淡：“本王的病……妳可看得出來？”
“……看得出一些。”她淡聲，“暗器穿心之傷，位置不偏不倚壓住要脈。能撐三年，算你命大。”
“那如今還能救麼？”
柒星眼神掠過他一眼，沒說話，退回座位。手一收，氣也收了。
懷瑾目光依舊鎖在她身上，緩緩開口，語氣比方才低了幾分，也多了一點意味不明的輕笑：“那本王這條命……是不是落妳手上了？”
她抬眼，正對上他帶著深意的眼神——探究，試探，還有一絲說不清的期待。
“王爺想聽實話？”她反問。
他頷首。
柒星說得乾脆：“若你肯全力配合，八成機會。若你反覆逞強硬撐……半成。”
懷瑾低笑一聲，聲音略啞：“那本王……只好配合妳了。”
他說得輕，語氣卻透著某種刻意的順從，像一種誘惑，一種以退為進的纏繞。
她感覺到了，卻只回以一句：“王爺配合，對你我都好。”
她還是淡定如常，甚至沒多看他一眼。
懷瑾靠回榻上，眸光微微轉深。
她太冷靜。若要她留下，恐怕不能靠身份地位，更不能靠情分。
他眼底泛起一抹光：
她說她是大夫。那便好。
既然她想救，那本王就給她一個「無法不救」的理由。
他微一抬手，召來心腹總管，在她背後吩咐了一句：“把王府內的診案、藥理、前朝太醫留下的所有醫書，盡數送來此處，另備一間靜室，供王妃診病查閱。”
柒星回頭看他，眼底第一次浮現一點波動。
“王妃既然說要救本王，那王府上下，自當全力配合。”
他說得坦然，理所當然，還帶點令人無法拒絕的威壓。
柒星挑眉，沒有接話。
而懷瑾心中卻低聲笑了：
她不會馬上走。
她若真是醫者，那就走不了。
——而他，終於找到了一條牽住她的線。
只是，他沒發現，這條線牽住的，不只是她。
還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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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命懸一線】
沉默，在兩人之間拉得很長。
“我不敢給你保證。”柒星語氣平靜，指尖從他脈門收回，抬眼望向他。
“你現在的狀況不只是內力耗損，還有器質性病變的可能。我需要觀察你的症狀——發作頻率、是否有夜間出汗、心律異常的模式，甚至飲食起居和你三年前那次受傷的全部細節。”
她說這話的語氣穩如術前評估，沒有一點醫者的狂妄，只有讓人莫名信服的沉穩。
“我會盡力，但不會空口許諾。”
懷瑾盯著她看，忽然覺得這樣的語氣……比那些拍胸脯保證的太醫還可靠。
他喉嚨微動，想開口，卻突然——
喀。
一口暗紅的血驀然從他嘴角溢出。
他低低悶哼一聲，整個人朝旁邊一歪，胸口像被重擊，一瞬間呼吸都斷了。
“……懷瑾！”柒星瞬間蹲下，扶住他。
她眼神一冷，左手穩住他的肩，右手在袖中一抹——
啪——
下一秒，一捲銀針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掌中。
無聲、無光、無人察覺。
她手法極快，指尖一抖，三針入穴——
心俞、膻中、內關。
針尖輕顫如羽，懸而不入脈，卻似牽動氣機，一股壓抑已久的內力順著她開的路子微微流轉。
懷瑾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只覺得眼前的人影太近太柔，一抹清香從她袖中透出，帶著薄荷與消毒水的錯覺，像雪夜中遠方歸家的火光。
但他最後意識清醒的一秒，只捕捉到一個畫面：
她的手，空空如也——下一刻，銀針在掌。
她……變出來的？
他眉心一跳，還來不及細想，胸口一陣劇痛猛襲——
“咳……”
他再次吐出血沫，眼前一黑。
意識，徹底沉入無聲的深海。
柒星低聲罵了句：“早不吐晚不吐，偏偏這時候。”
她指尖再一轉，針已收入掌心。下一瞬間，那一捲針盒無聲地消失——仿佛從未存在。
她按住他的脈門，感知到脈象逐漸穩定，才稍稍鬆了口氣。
“呼……算你命硬。”
她坐回榻前，靜靜看著昏迷中的王爺，目光微沉：
“我說了我會觀察，但你這種『說翻就翻』的體質，要是真想活命，就別耍威風。”
語氣雖冷，眼底卻有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專注與……牽掛。
她是醫者，見過太多病人，但這個男人——
自第一眼起，就讓她無法將他當作「普通病人」看待。
而她不知道，這場緊急急救，將成為他們之間，命運真正糾纏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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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診斷報告】
房內燈火幽暗，帳幔微垂，安靜得只能聽見懷瑾平穩卻虛弱的呼吸聲。
柒星看著他昏過去後的臉，沉默一瞬，接著伸手扶著他肩膀，試了試反應——無意識狀態穩定。
她轉身，走至床幔後方一處角落，手指輕彈。
空間在她背後無聲張開，如同一層透明的水幕。
她毫不猶豫地踏入其中。
下一瞬，她站在熟悉的純白手術室內——四周是冷光燈、監控屏、無菌儀器。這裡彷彿與外頭古樸的王府，是兩個世界。
她動作迅速而準確。
打開急救推車，取出麻醉針劑，回到外頭。
她給懷瑾打了一針低劑量鎮靜麻醉，然後再次回到空間，推來移動式點滴架與生理鹽水袋，熟練地將點滴接上，針頭刺入他手臂靜脈。
皮膚緊實，靜脈明顯，比許多現代人還好找針。
接著，她抽血——三管。
再接連推來小型X光掃描設備，將機器架好，定位胸口範圍，對準。
「三年前的外傷……釘子未拔，還能活到現在，你這心臟也算奇蹟。」
她輕聲自語，按下掃描按鈕。
嗶——
機器無聲運行，X光穿透皮肉，在虛擬屏幕上成像。
不久，報告自動生成，出現在主控螢幕上：

患者代號：WJ-001
年齡：推測約28-30歲
血型：O型RH陰性（罕見）
心臟影像：可見左心房前壁有金屬陰影，長約2.4cm，形狀呈倒鉤狀，尾端微彎，與心肌組織部分融合。
心包膜輕度積液，心律不整風險高，心搏過緩。
建議：禁止劇烈運動，短期內需手術介入，術前需進行完整血液交叉配對與抗凝方案設計。

柒星盯著報告看了許久，手指敲著儀器邊框，神色難得凝重。
「難怪會突然吐血……這東西再深個一分，早死三年了。」
她轉身看向床上那張蒼白俊朗的臉，眼底閃過一絲罕見的遲疑。
「O型Rh陰……偏偏還是稀有血型。」
她回到病床前，看著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心底忍不住低聲嘟囔：“你這人……麻煩得很。”
可手已經幫他調好了點滴速率，還在床邊鋪上柔布，避免壓迫他的肢體循環。
她不是什麼聖母，也從不濫用醫術，但——
她從不放棄一個願意活下去的病人。
更何況，他昏過去前那句話，還在她腦中繞著：
「本王只好配合妳了。」
那語氣，像調侃，也像低低的求生。
柒星背過身，輕聲：「行，那我就讓你……配合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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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醒前的靜守】
王府偏院外，兩名身穿夜行衣的暗衛隱在屋脊陰影處，一左一右，如兩尊鬼魅。
其中一人低聲道：“王爺昏迷不醒，是否該進去一觀？”
另一人眉頭微皺，卻搖了搖頭：“不行。王爺親口吩咐，新房三日內，任何人不得擅入——包括我們。”
“可若她趁機不利於王爺……”
“……你覺得她像有機會對王爺動手的人？”那人低聲一笑，“我更懷疑王爺動了心。”
“你怎麼看出來？”
“因為這是王爺第一次主動把我們‘擋’在外面。”
屋內，燈火溫暖如豆，隔絕了外頭夜涼如水。
柒星將強心針注入懷瑾手臂的靜脈後，細細觀察他的反應，確認藥效穩定釋放，才輕聲歎了口氣。
“暫時撐得住，但再這樣拖下去，你會有心臟二次衰竭風險。”
她動作輕柔地替他重新調整點滴角度，避免壓迫。現代的點滴架與輸液設備在古代的寢榻旁顯得格格不入，卻像與她一體地融合，毫無違和。
她靜靜坐下來，靠在床邊，目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
他眉眼太深，線條俊挺，即使在虛弱中，氣場也不曾削弱半分。
柒星盯著他，忽然低聲喃語：“你很奇怪，真的。”
“這個時代的藥理醫術，理論上你早該死了。但你撐了三年，甚至……現在還沒斷氣。”
“你是為了活著，還是為了撐著某件事？”
她頓了頓，眉眼微垂，語氣變得柔一點。
“總之……別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麻藥漸漸消退。懷瑾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
柒星察覺，立刻起身，將點滴拔除、細針收好，連器材也迅速收入空間。
不到十秒，整個房間已經恢復成最初模樣——無針、無袋、無痕跡。
柒星坐回他身旁，雙手交疊，靜靜等待他睜眼。
而她不知道，此刻的她，臉上帶著一抹幾乎自己未察覺的神情——專注，沉穩，還有一點點……牽掛。
她對他，不是愛。
但也不再只是病患與醫者。
就在這時，榻上的人，長睫微顫。
懷瑾，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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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你也累了吧】
意識像被捲入潮水，又緩緩浮出水面。
懷瑾睜開眼的那瞬間，視線略顯模糊。天色未明，帳內微光搖曳，一旁的女子正安靜坐著，手中握著一方帕子，神情淡淡，卻靜得讓人不忍打擾。
他沒有急著出聲。
而是第一時間，手指輕動，順著袖下尋向自己手臂內側。
——兩處細小紅點，一在腕，一在肘窩，像針孔。
他不是普通人，這點微弱觸感，他怎會察覺不到？
可這裡是他的新房，這是他選來沖喜的王妃，她身邊從未離開過——若不是她，那還能是誰？
懷瑾心中微動，卻沒表露絲毫，反而慢慢轉頭，聲音啞中帶沙：
“……妳還在。”
柒星轉過頭來，語氣如常：“你醒了。”
她像在報告病情：“吐血後暈厥一小時三刻，脈象先急後緩，目前穩定。再過兩個時辰若無異狀，應可自行進食。”
她不提那些「從哪裡弄來的設備」、「你怎麼突然好多了」之類的問題；他也不問。
房內靜了片刻。
然後，他抬眼，看著她，語氣一貫從容：
“妳也累了，不休息嗎？”
聲音低沉、緩慢，帶著點剛甦醒的沙啞，卻像是貼著耳說出的溫言。
柒星微愣。
這不是「命令」，不是「質問」，不是「敷衍寒暄」——
而是，關心。
她看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那點諷刺或試探的表情，卻只看到眼中一抹安靜的溫柔。
像是她留下來，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又像她留下來，是他心中某種……微妙的安心。
她沒回話，只淡淡說：“你病人，我大夫，照顧是本分。”
懷瑾輕笑了一聲，睫毛微垂。
“本王原以為妳不會留。”
“我也原以為不會。”她回得不留情面。
“那妳為何還在？”
“沒想好要不要走。”她語氣平平，“你這身體，不放心丟給別人。”
他聽完，笑意加深，卻沒再追問。
只是她不說，他便不問。
問破了，會讓她躲得更遠。
但留得住命，或許就能慢慢留下人。
懷瑾闔上雙眼，喃喃一聲：
“那本王……就多仰仗王妃些時日。”
柒星沒答話，只靜靜看著他閉眼後嘴角那一抹極淡的弧度。
她從沒見過有病人，醒來第一句不是問自己的情況，而是先問——
她累不累。
這個男人……越來越奇怪了。
也越來越，讓人難以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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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靠近，卻不逼近】
帳內燈影輕搖，風聲停歇，時間彷彿靜止在這片暖黃光暈裡。
懷瑾睜著眼，靜靜看著頂上的帳幕。他沒立刻入睡，心中還留著剛剛她說的那句話——
「沒想好要不要走。」
她語氣很平淡，但他聽得出，她並不討厭這裡，也沒把他當成束縛她的對象。她只是習慣保留選擇權，也……從不輕易交出自己的自由。
他動了。
不是突然的，而是像夜雨無聲落地那樣，幾不可察地，把自己往床內側挪了挪。
動作緩慢，連衣袍摩擦的聲音都輕微得幾乎聽不到。
床榻不小，足夠兩人同榻不同被；他的位置，原本佔了七分，如今卻主動收斂，將靠外的那一邊，讓了出來。
沒有說話，也沒有眼神催促。
他只是默默留下那個空間，然後闔上眼，呼吸逐漸平穩。
像是他說：「你若願意，就留下來。」
但又沒有真的說。
柒星坐在床邊，看著他這一連串沒有聲音的舉動，心裡忽然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她不是沒察覺。他挪動得極小心，彷彿怕驚動她。
她明明該走的——早在他甦醒的那一刻，職責就完成了。可她沒有動。甚至在他闔上眼的那刻，她才驀然發現：
自己也鬆了一口氣。
是為他醒了過來？
還是為他沒有追問？
又或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把位置留了出來。
柒星低頭看著那空出來的一側床鋪，沒動。
只是靜靜坐著，背靠床柱，仿佛在等，也仿佛在沉思。
那一夜，她沒有離開。
也沒有躺下。
只是在他身邊，守著。眼睛沒闔，心也沒靜，卻又不想離開半步。
或許不是為了他。只是因為，在這個陌生的時代裡，只有這裡——只有這個人，讓她願意停一下腳步。
哪怕只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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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誰都以為，他撐不過去了】
夜，極靜。
寢宮深處，燈火未熄，內侍們屏息靜氣，大氣不敢出一聲。龍床上的人，眼睜睜看著屋內銅壺漏水，一滴一滴，滴過整夜。
他是皇帝。
大曜朝最年輕的天子，擁萬人之上之權，卻在今夜輾轉難眠。
皇叔，懷瑾。
那個自幼背負鎮守一方的重臣，先帝最寵愛的小皇子，是他最信任、最倚重的那人。
他一直知道，懷瑾的舊傷拖不得太久，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這場沖喜，是他的最後一絲盼望。
可就算他嘴上不說，心裡也早已準備好接受王府明晨傳來的喪報。
他甚至讓禮部內侍草擬了王爺去世後的諡號、封典，擺在桌案一角，封蠟未乾。
但那夜太靜了。
靜得過了子時、丑時、寅時……什麼都沒有發生。
天邊泛起第一道亮光，皇帝終於不敵疲憊，合眼沉沉睡去。
可不過一炷香後，他猛地睜開眼，像被什麼擊中般坐起來，眼神驟然清明。
“……沒人來？”
他語氣啞得像砂紙摩過喉嚨，眾內侍驚醒，齊聲跪下：“啟稟陛下，王府未有傳信。”
皇帝怔了一瞬，然後迅速下床，赤足踩在玉石地磚上，朝殿門走去。
“傳御醫院總使，問王府狀況——不，朕親自去。”
“皇叔……還活著？”
這句話出口時，他自己都覺得荒唐。
因為懷瑾的病，他太清楚了。活過這一夜，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不是該……死了嗎？”
他低聲呢喃，但心中那一角，竟有一點不敢說出口的慶幸。
如果他還活著——那就有太多可能。
活著的懷瑾，是刀，是盾，是牽制，也是——
未來所有不確定的風暴中心。
而這時的王府後院，陽光才剛剛穿過窗棂，一道金線落在帳幔邊緣。
榻上之人睡得沉穩，呼吸均勻。
帳外的王妃……仍未離開。
兩人皆無知，宮中此刻，已因為一場“沒來的喪報”，而開始動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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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她還在】
日光穿透薄紗帳幔，一點一點灑落。
懷瑾在微光中醒來。
他睜開眼時，第一眼看到的是床頂熟悉的帳紋，第二眼，則是不遠處的身影。
她伏在矮桌邊，頭歪著靠在臂彎上，烏髮滑落側頰，眼下還殘留著倦意未散的陰影。
柒星。
他靜靜看著她，沒有出聲。
她並未躺下，只是在桌邊撐著，像是半夜守著、撐到太累，才不小心睡著的模樣。
她不是個柔順的女子，甚至冷靜得像塊冰。可此刻那微微蜷縮的身影，讓他心頭有一瞬的軟。
這一夜，她真的沒走。
懷瑾緩緩轉過頭，手臂一動，肌膚傳來些微刺痛——是昨夜針孔留下的痕跡。
他已經篤定，是她救了他。
沒人能在他昏迷時不被發現地靠近，更沒人有本事讓他撐過這幾乎註定終結的一夜。
她到底是誰？
他的目光落在她頸間的鎖骨，那兒有個幾不可見的紅印，像是長夜未眠後肌膚留下的壓痕，卻莫名讓他移不開眼。
不知為何，他想伸手摸一摸。
但他忍住了。
他從不輕舉妄動，哪怕此刻心中有千萬波瀾，面上依舊如常。
“……王爺醒了？”
輕聲驚起，是小太監在門外請安。
懷瑾輕聲「嗯」了一句。
那聲音不大，但柒星像是被雷驚一般，猛地睜眼坐直，眼中一閃而過的迷茫與清醒撞在一起，竟讓他心頭一動。
“……你醒了？”她問。
懷瑾淡淡點頭，語氣極輕：
“醒了。”
頓了頓，又看向她。
“妳守了一夜？”
柒星本想說「不是」，卻沒說出口。
她總不想讓人覺得她被「情」所擾，哪怕只是片刻的停留，也不願給人誤解的理由。
但那雙眼此刻看著她，不帶質疑、不帶戲謔——只有真實的感激與一絲，她無法忽視的……溫柔。
她避開視線，淡聲回應：“你狀況不穩，我不放心交給別人。”
懷瑾輕笑一聲，笑意極淺，卻溫得很。
“……那多謝王妃，不棄。”
柒星低頭，看不清她的神色。耳尖微紅，但她自己沒察覺。
門外傳來內侍傳話：“陛下駕到——！”
懷瑾眉一挑，語氣卻仍從容。
“看來，他比我醒得還早。”
柒星看著他坐直身體的模樣，不自覺問了一句：
“你撐得住嗎？”
懷瑾轉頭，嘴角微勾。
“有王妃在身旁，本王，自然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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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紅衣太刺眼】
懷瑾倚在床頭，仍顯虛弱，卻氣勢不減。
聽聞皇帝即將駕到，他只淡淡吩咐：“叫嬤嬤來，替王妃換身衣裳。”
柒星一愣，還未出口，便聽他緩緩補了一句：
“那身嫁衣太刺眼了。”
語氣不重，卻清清楚楚帶著不容置疑。
柒星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紅金鳳紋喜服，確實繁重張揚得過了頭——但在她聽來，懷瑾那句話似乎還藏著別的意思。
“……你嫌我穿得太招搖？”
他沒正面回應，只半闔著眼輕道：
“若不想成為眾目睽睽的目標，便聽話些。”
柒星沉默一瞬，沒再多問。她明白，這是他在護她。
不願讓皇帝看見她還身披嫁衣，像某種「待用之人」。
不多時，嬤嬤與幾名侍女便匆匆趕來。
“王妃，請移步內室更衣。”
她照做了，沒發脾氣也沒嘴硬，只是轉身時，無聲地看了懷瑾一眼。
那眼神裡，沒有謝意，也沒有溫情，但多了一層難以言說的……默認。
他感受到了，微微一笑，沒說話。
辰時將至。
王府前廳早已排開，內侍跪列兩旁，滿庭肅穆，靜待聖駕。
懷瑾換了身淺墨色寬袍，依舊虛弱地坐在榻上，懶散如常，但氣場冷冽。
當皇帝步入內殿時，他沒有起身，也沒有行禮。
周圍所有人都伏下身來，只有懷瑾獨自坐著，眉眼低垂，右手半撐桌案，一副剛病起的模樣。
“皇叔。”
皇帝收起笑意，快步上前，聲音微顫。
“你還……撐得住？”
懷瑾抬眼，看著這位眉眼青澀的君主。
他嘴角微勾，聲音低啞卻從容：“既能坐著見駕，便還沒死。”
皇帝怔了怔，隨即低笑一聲，掩不住眼中真切的鬆一口氣。
“太醫皆言你已無救，朕原以為……今晨見的，是王府的白綾與紙錢。”
“朕也不知該慶賀，還是該懷疑。”
懷瑾眼神一斂，尚未開口，便聽殿後傳來衣袂聲。
柒星已著淡藍長衫緩緩走出，素淨清麗，髮髻簡潔，不施脂粉卻有種天然的從容端雅，與前一夜那抹喜紅判若兩人。
她腳步不快，卻自帶一種不卑不亢的氣場。
皇帝視線落在她身上，愣了一下。
這就是那位沖喜的鄰國公主？
不是嬌嬌柔柔的賠嫁之女，更不像權宜安排的棋子。
那雙眼睛太清明，也太沉靜。像一口井，看似無波無瀾，卻深得讓人不敢探底。
“這位便是……王妃？”
皇帝語氣不確定，眼中多出一點審視。
懷瑾沒轉頭，只答一句：
“嗯，我的妻。”
語氣不重，卻異常清晰。語尾那一抹溫和與所有人記憶中的鳴遠王判若兩人。
皇帝眉心一動，沒有再追問，卻在心底悄然記下這一眼。
——這女子，似乎，不能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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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三人皆未言破】
大殿之中，寂靜片刻。
皇帝的目光落在柒星身上。這女子風姿並不艷麗，卻太過鎮定了。那份從容甚至不像宮裡養大的女兒家，更像是……坐診堂前、看盡人間病苦的冷眼旁觀者。
一瞬之間，他心中生出三分警覺，七分試探。
但他的眼角餘光撇向床上的懷瑾——皇叔仍倚著榻，沒動，也沒開口叫柒星行禮。
一如既往，冷傲如他，不願向誰低頭，也不願誰為他低頭。
皇帝心念一轉，嘴角擠出一絲和氣笑意，語調也溫了幾分：
“王妃昨夜守疾榻，想來辛苦，今日便不必拘禮了。”
語氣輕巧，像是隨口一句賞賜，但內侍與大臣皆知，這句話，分量不輕。
——在場唯有皇叔不跪，而現在，皇帝親口賜予「王妃免跪」。
一瞬間，柒星成了除懷瑾之外，唯一可以在皇帝面前站著的人。
眾人皆暗驚，目光紛紛偷偷打量她。
但柒星本人，眼神平靜如水，既不驚喜，也不受寵若驚。
她只是微微欠身，一如醫者在診堂上對人點頭致意的姿態——規矩到了，氣場不讓。
“謝陛下。”
聲音清清冷冷，像早春冰泉。
皇帝眼角微抽，心中有點不是滋味。
她居然一點也不感激？
像早就預料到「不需跪」一樣。
又或是——她本來就沒打算跪。
他餘光再度掃向懷瑾。
皇叔沒說話，只在那瞬間微微頷首，像是對皇帝的“開竅”給了一點懶洋洋的認可。
皇帝心頭一震：這女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但更重要的是——皇叔護她。
從頭到尾，沒有一個正式介紹，沒有一聲稱讚，懷瑾只一句「我的妻」，卻在態度上給足了尊重、甚至庇護。
他低下眼，笑意不變，卻在心中暗自記下一筆：
王妃夜氏，不可輕視。
而柒星心中，也浮起一絲微妙的情緒。
她從未在意過這種所謂“跪”或“不跪”的形式，可今日——
當那道“皇叔點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她竟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不是“被賞免”，而是……被保護。
不是皇恩浩蕩，而是——
他不讓我跪。
就憑這一點，她那始終冷硬如刀的心，也微微一軟。
這場三人交鋒，言語寥寥，卻各懷心思。
誰都沒有失禮。
誰也沒有輸。
但從此，朝堂與王府裡，便再也沒人敢把這位王妃，當作沖喜工具。
她站著，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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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御醫想哭】
皇帝走得快。
不留餘言，也不設宴。王府外院，御醫們滿臉苦相。
殿外的御醫團剛剛提著藥箱準備進府——還沒抬腳踏進正院門，便被御前內侍一聲：「陛下口諭——王爺需靜養，任何人不得擅入，御醫尤忌。」
御醫總領面如死灰：“……我、我還沒把脈呢……”
另一人低聲嘀咕：“連個問診都不給，這是把我們當閒人了。”
“連個脈都沒摸過，怎知是不是真的好了？”
“你見過哪家王爺病重，卻叫我們連門都不能進的？”
“你們懂什麼！”年長一點的御醫小聲嘀咕，“那王妃是什麼來頭你們不清楚？昨晚本以為人快沒了，今天王爺就能坐起來說話——咱們醫書裡寫過這種奇蹟嗎？”
眾御醫集體沉默。
王府內院，帳幔微啟。
懷瑾靠在榻上，氣息仍弱。他能坐著說話，但虛脫與倦意還沒完全散去，臉色蒼白，指節微涼。
柒星在桌旁展開一張紙，提筆記錄，字跡凌厲簡明。
“你的傷，”她頭也不抬地說，“有點棘手。”
懷瑾微微挑眉，看著她專注書寫的模樣，嘴角含笑：“本王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形容我的心臟。”
“我不是形容，是診斷。”柒星淡聲回答，“那枚暗器的形狀特殊，尾端呈倒鉤，而且部分與心肌結合。若貿然拔除，九成當場死亡。”
“那若不拔呢？”
“……等著它生鏽穿孔、引發心包膜積膿、二次感染、心律衰竭。”她說得平靜，就像在報告一台設備的報廢日期。
懷瑾沉默半晌，忽然輕笑一聲：“聽妳這麼說，我死得其實還不夠快。”
柒星終於抬起頭，目光直視他。
“你能活到現在，是你命硬；但若不處理，是你蠢。”
她說這話時眼中沒有絲毫惻隱，只有一種單刀直入的——專業的殘酷。
懷瑾卻沒生氣，只覺得這樣的她，比昨夜還讓人移不開眼。
她不是冷血，只是太冷靜。冷靜得讓人生出一種本能的信任。
他抬手撫了撫心口，語氣低緩：“那妳要怎麼救我？”
柒星回過頭，把記錄筆一放：
“還沒決定。需要評估你的體質、脈象變化、排斥反應，還要觀察兩天，之後擬訂計劃。”
“我不會亂動刀。”
“但我會想辦法。”
懷瑾沒再問，只輕輕點了點頭。
他的視線在她身上流轉了片刻，忽然開口：
“那……妳也不許亂走。”
柒星沒立刻答話，只是低頭繼續記錄數據。
但她沒有拒絕。
她留下來，暫時是為了救命。
可誰都知道，這救命之間的距離，早已慢慢，走向了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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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妳坐著讀書，我看不出妳在治國】
日頭暖暖照進窗棂。
柒星斜倚在靠窗的矮榻上，手中攤著一本《金匱要略》，翻頁動作不緊不慢，像極了王府裡最安靜的那盞燈。
侍女端茶進來時，只見她眉眼平和，書卷在側，不敢多言，退得極輕。
沒有人知道——這一刻的她，神識已經穿透現實，進入那個屬於她的空間世界。
空間裡一如既往寂靜無聲，燈光明亮如晨，醫療區乾淨到一塵不染。
她一步踏入，掃過醫療架右側最上層，忽然愣了一下——
血袋整齊排列，一排排掛在恆溫櫃裡，每種血型都有，標記清晰，包括稀有型 RH 陰性。
O型RH-，B型RH-，連她在現代臨床都難得一見的AB陰性……全都有。
“……這空間比我還專業。”她自言自語，嘴角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繼續往裡走。
昨天才用過的三支麻醉針劑、兩瓶點滴液體、一組靜脈注射器——一樣不缺，全都補上了，碼得整整齊齊。
連她親手設置的緊急醫療托盤，使用痕跡已經自動清潔完畢，彷彿一切從未動過。
“……這補貨速度。”她忍不住低聲感嘆。
這空間不只是靜態倉儲，而是智能回補型自動醫療倉庫，完全配合她的使用習慣進行儲備更新。
她走到角落的小台子，輕敲兩下觸控屏，調出昨天的急救記錄——
【使用項目】：強心針 1支，X光掃描 1次，輸液500ml，針灸針組1套
【自動補充】：已完成。
她站在機台前，默默出神。
——如果她能從空間裡獲取的，不只是這些基本的醫療支援呢？
——如果這個空間，不只是她的急救站，而是一個可以「策劃一場大型手術」的核心……
她眼神一沉。
“……那就不是救命，而是奪命之術。”
不是替他延命，而是替他徹底拔出那枚心釘，撕裂、縫合、重生。
她轉身，離開空間。
當她睜開眼時，仍是窗邊那位安靜翻書的王妃，一頁未動，姿態優雅，茶還溫著。
外人看不出她剛才去哪了。
只有懷瑾隨意地瞥了一眼她方向，低聲說了句：
“這麼專心，書裡寫了什麼？”
柒星語氣沒什麼起伏：
“寫怎麼救命，也寫怎麼殺人。”
懷瑾一愣，旋即輕笑。
“那妳在看哪一篇？”
她合上書頁，目光不動聲色：
“救人。”
頓了頓，又慢慢補了一句：
“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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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你敢把命交給我嗎】
房中一片寂靜。
柒星放下手中的記錄簿，抬眼望向榻上的男人。
他的氣色雖仍不佳，但坐姿挺直，氣息比昨日平穩許多——體內的毒素被針劑壓下來了，心律仍偶有紊亂，但離危險邊緣，已拉出了一道生線。
她沉思片刻，忽然開口。
“我可以救你。”語氣平淡，像陳述天氣。
懷瑾看著她，沒插話。
“但你得沉睡至少十二個時辰。你不會有意識、無法防身，也無法運氣護心。”她語速不快，一字一字地丟過來。
“整整半日——命，就在我手上。”
她眼神沒有波動，語氣也不帶半點炫耀或驕傲，只有一種理智的冷靜與醫者獨有的坦白：
這是條路，你走不走，由你決定。
她話音落下後，室內安靜了兩息。
然後，懷瑾輕笑一聲，語氣卻帶著幾分嘲諷似的自信：
“有何不敢？”
他靠著枕頭坐正些，望著她，語調緩慢、聲音略啞，卻字字鏗鏘：
“若本王真有命在妳手裡，妳要怎麼用都行。”
“救我也好，殺我也罷——本王從不把命交給不值的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裡沒有半點懷疑，反而帶著幾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從容與認定。
柒星靜靜看著他，沒說話。
她心中忽然浮現一句現代術前問診的常規用語：
「你已閱讀風險說明，是否願意配合進行手術？」
這男人——連說明都沒聽完，就簽字了。
她忽然覺得——這人真的很瘋，也……讓人不忍辜負。
她站起身，走到書桌前，打開一冊筆記：
“那就從明日午時開始。”
懷瑾眼神一動，語氣帶著一絲輕笑：“這麼快？”
柒星沒抬頭，只答了一句：
“你不怕死，我總不能怕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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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十二時辰，不許打擾】
天光微暖，帳幔深垂。
柒星站在案前，翻閱記錄筆記，語氣依舊如昨，平靜卻帶著某種壓迫般的凝重。
“我要你沉睡十二個時辰。”
她沒有說「怎麼做」，也沒有提「用什麼方式」。
懷瑾只是靠在榻上看著她，眼神如水靜，沒有一絲疑問。
“過程中，你無法抵抗、也無法醒來。”
柒星語氣極輕，卻句句如針，似是再次給他機會反悔。
但懷瑾沒有退，反而起身坐直，對身旁侍從吩咐：
“傳話全府，自午時起，王府所有人退至外院，主院封閉，十二個時辰內不得擅入一步。”
“違者……杖斃。”
他語氣冷靜，語尾沒有起伏，但眾人聽得冷汗直冒。
下人退下後，他看向柒星，語氣淡淡：
“現在可以開始準備了。”
柒星垂眸，沒答應，也沒推辭。只是眼神略收，像是終於得到了某種她想要的確認。
這個男人，真的願意——連問都不問，就把命交給她。
她安靜地轉身，走道屏風後面。
無聲之間，一道透明的空間之門悄然打開，只她一人知曉。她踏入其中，身影消失在無光的醫療艙中。
留在原地的懷瑾，閉上眼。
他什麼都沒問。
不問她的來歷，不問她的手段，不問她有沒有把握。
他只是想——如果有誰能救他，大概就是這個連他都看不透的女子。
她冷靜得不像人間女子，卻又乾脆俐落，從不假言虛話。
她說能救，那就一定能救。
就算不能，他也無悔。
整座王府，就在這樣一聲命令後，陷入空前的寧靜。
主院前院，侍衛遠退百步，內侍封住耳目，連風都仿佛繞開這片院落，不敢驚擾。
而她，即將開始一場從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手術。
無光無聲，無人知曉。
但那人，毫無保留地躺在那裡，靜靜等她——
就像等命，也像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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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無聲之地，只有我與你】
午時將至。
王府主院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驅至遠處，帳外無人監視，侍女退得遠遠，甚至連風聲都輕了。
榻上，懷瑾靜靜仰躺著，沒有再多問一句。
柒星從矮櫃中取出一枚細長針筒，銀光閃過，指尖落下的瞬間，動作極輕極穩，幾乎沒讓他感到痛楚。
“這劑麻醉會讓你很快失去意識。”
她語氣仍然平淡，聽不出情緒起伏。
“你會睡得很沉。等你醒來，一切都該不同了。”
懷瑾望著她，沒說話，眼神卻帶著一種無言的安然。
他沒問她要做什麼，也沒問會發生什麼事。
他只問了一句：
“……妳還會在嗎？”
柒星指尖頓了一下，終究沒轉身。
“會。”
一個字，像是最薄的一根線，卻讓他終於闔上眼，沉沉睡去。
他的呼吸逐漸變緩，指尖無力垂落，身體完全放鬆。
柒星確認他麻醉成功，動作迅速而小心地替他整理衣物，蓋上一層薄布，再輕巧地將摟在懷裡——身體瞬間被空間吸納，轉移完成。
在王府帳內的榻上，此刻只剩下一層空被，掩著虛影。
無人知曉，鳴遠王已不在此間。
【空間內．無聲手術區】
潔白燈光如晝，空氣乾淨無菌。
懷瑾平躺在專業手術床上，胸口繃帶已經卸下，點滴接入左臂靜脈，穩定輸液，麻醉指標穩定。
柒星換上淺綠色手術服，髮絲盤起、口罩遮面，戴上手術手套，一切如她曾做過上百次高難度手術時那樣——乾淨、俐落、無情緒波動。
她站在他身旁，看著螢幕上的影像。
X光片高懸在眼前，釘狀陰影如惡魔之刺，緊貼心肌，與左心室前壁部分癒合，牽連範圍較預估還深——但仍在可控範圍。
她深吸一口氣，喃喃道：
“你撐了三年，是我見過最頑強的病人。”
“……所以，你不能死。”
她打開手術器械盤，銀器齊列，冷光乍現。
雙眼沉下，氣息沉穩，語調如咒：
“開始。”
在空間的世界中，時間是靜止的。
而現實中，王府寢院內，鐘聲剛剛響過十二聲——正午。
主院無人進出，簾幔低垂，只有遠處侍女守在院外，低聲交談：
“王爺真的交給王妃處理嗎？”
“聽說是王爺自己下令的，十二個時辰，不准任何人靠近一步。”
“那……王妃真能救人嗎？”
“妳見過王妃的眼神嗎？那不是在賭，那是在……斬釘截鐵地說：‘我能。’”
而此刻，在那片她唯一知曉的空間中——
一場跨越時代、跨越信任的手術，正在無聲無息地進行。
她救的不是王爺，是一條活生生、自己親手接下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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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叮的一聲，你救了我】
「叮——」
清脆一聲，如破曉鳥鳴，在無聲的空間中炸響。
那枚困住了他三年的鐵釘，終於落入不鏽鋼盤中，發出短促而決絕的撞擊聲。
柒星沒有停手，動作依舊穩定。
她迅速更換器械，開始縫合心肌、修補破損血管，再一層層將心包、胸膜、肌肉與皮膚縫回原位。
她的手從頭到尾都沒抖過，眼神更是如同手術刀一般，銳利且準確。
當最後一針收尾，線結打好，防水膠貼合，心率穩定監測儀上跳動如常——
八個時辰，完美結束。
柒星鬆了口氣，卸下手套，將手術布移開。
懷瑾身上蓋著消毒紗布，胸口新縫的傷口整齊收口，皮膚下的危機已不再。
她調整滴速，覆上恆溫毯，確認他的生命體徵平穩，這才終於允許自己——坐下。
其實不是坐，而是直接倒在了手術艙旁的沙發上。
外袍未脫、口罩也來不及摘，整個人像從戰場上下來的戰士，一瞬間連指尖都沒了力氣。
她闔上眼，胸口微微起伏，額上冷汗未乾。
而就在這寧靜的間隙裡——
榻上的人，眼皮微顫。
他醒了。
意識如潮水，尚未徹底清醒，但他清楚感覺到了：
——有什麼從他胸口消失了。
——呼吸，不再困難。
——疼痛，變得遙遠而模糊。
他的視線尚未聚焦，但還是慢慢轉過頭。
在恍惚間，他看到——
不遠處的沙發上，有一道人影。
她側臉朝他，眉眼鬆散，長睫覆在下眼瞼，身上手術袍還未脫，腳邊是一雙還未換回的潔白鞋套。
就像剛經歷過一場與死神搏鬥，累得筋疲力竭。
柒星。
她沒有離開。
她就在這裡，與他一樣疲憊，與他一樣，撐到了最後。
懷瑾胸口壓著的不是痛，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重量。
他想開口喚她，卻發不出聲；手指動了動，卻無力伸出。
但那一刻他已明白：
她救了他。
不是藥，不是命，是她本人，用一場他看不見的戰爭，把他從死神手中搶了回來。
他的眼皮再度沉下去，但心裡清楚。
等他再次睜眼，他會問她一個問題：
「你到底是誰？」
而此刻她依舊睡得沉沉，眉頭略蹙，像是夢裡還在複盤這場精準到秒的手術過程。
但她並不知道，他醒來的那一眼，已經把所有質疑與防備——都化作了信任與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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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她不在，心便亂了】
懷瑾再次醒來時，正午的陽光灑落在床沿，熟悉的氤氳藥香與沉靜簾影間，王府主院一如往常寧靜。
但他卻立刻察覺到一件事——
她不在。
他目光從天花板轉到床側，空空如也。
身上覆著厚被，胸口紗布更換整齊，氣息穩定——顯然有人細心照料。但那雙平常在身旁走動的腳步聲，並未響起。
懷瑾瞬間坐起，動作太猛，胸口一抽，臉色一白。
一旁候著的嬤嬤嚇了一跳，忙撲過來扶住他：“王爺！您不能亂動，您才剛醒來不久啊——”
“王妃呢？”他聲音低啞，卻急。
嬤嬤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他問的是病情，正想彙報脈象穩定、退燒順利。
“我問你——”
懷瑾的聲音低了幾分，帶著一絲急迫，眸光一寒，
“柒星呢？”
嬤嬤這才明白，忙不迭回道：“回王爺，王妃她……她去廚房親自熬藥了。”
“藥？”懷瑾眉頭一皺。
“是的。王妃說太醫配方不合您體質，親自抓了藥材，說要守著火候，親手煎第一劑。”
嬤嬤壓低聲音，眼中滿是敬佩與一絲小心翼翼的笑意：
“王妃說，別人照顧您不放心。”
懷瑾沒說話，垂下眼，手微微握緊被角。
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在他心口悄悄翻騰。
他不是沒經歷過生死關頭，但從來沒有一個人——
在他昏迷時替他開刀，醒來後還在為他熬藥。
她那樣冷靜、乾淨，總讓人以為她什麼都不在乎。
可現在，他才知道，她只是默默做，從不聲張。
他靠回枕頭，眼神微沉。
“……讓人守著她。”
嬤嬤一愣：“王妃身邊有侍女伺候，不會有事的。”
懷瑾語氣輕得幾乎沒什麼情緒起伏，卻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命令：
“不是伺候，是守。”
他閉上眼，喃喃低語，像是對自己說的：
“她不是誰都會留的……”
“要是她突然又不見了……我可沒命再讓她救一次。”
而此時，王府廚房小灶裡，柒星正站在黑陶藥罐前，慢慢攪動藥液，動作專注，額邊微微濕氣，指尖還沾了些苦香藥粉。
她沒有回頭，不知道他醒了。
也不知道，那個說話總冷得像霜的王爺，醒來後的第一句話，不是問自己傷勢，而是——
“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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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你想我餵你？】
藥香繚繞，廊下陽光灑落。
柒星走在最前，步伐從容，素衣不染煙塵。身後，侍女小心地捧著藥碗，動作輕盈，生怕濺出半滴。
她一腳踏進懷瑾的主院廂房，就聞見屋內濃濃的靜謐氣息。
床榻上，懷瑾半倚著，髮絲略散，衣襟鬆開一角，氣息比早上更穩，神情卻……若有所思。
見她進門，他眼神一亮，卻不顯山露水，只輕聲道：
“妳回來了。”
話音剛落，他轉頭吩咐：
“把藥放桌上，全退下。”
侍女們對視一眼，迅速放下藥碗，輕手輕腳退出房間，連門都關得格外輕。
屋內瞬間只剩兩人，空氣忽然安靜得過分。
柒星環視四周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他床前的矮桌，再看他一眼。
“你叫她們都退下，”她挑眉，“是想我……餵你？”
懷瑾聞言不怒反笑，嘴角微彎，語氣刻意放軟，帶著幾分可疑的委屈：
“……可以嗎？”
柒星瞇起眼睛，像在衡量他說這句話的可信度。
“你不是好得很？”她慢條斯理地走到桌邊，撩起藥碗，聞了聞，“脈象平穩、臉色轉紅、氣息有力——你餵我還差不多。”
懷瑾靠著枕，眼波流轉，似笑非笑：
“可我剛從鬼門關撿回來……眼睛都還花著。”
“哦？那怎麼一睜眼就找我？”
這一句話直擊靶心。
懷瑾一頓，沒接話。
柒星微微彎腰，把藥碗放回桌上，眼神凌厲又帶點玩味：
“王爺若真眼花，那我餵你也無妨。只要你不怕我趁機再往藥裡加點什麼——”
“比如迷魂香？斷陽草？化骨粉？”
她語氣平平，像說笑，又像威脅。
懷瑾眼底卻泛起一抹興味盎然，忽而低笑，聲音壓得極輕：
“妳若真下藥，本王也認了。”
“被妳餵藥、被妳殺——都甘之如飴。”
柒星定定看著他，幾秒後，忽然將藥碗端起，湯匙一舀，伸手往他唇邊送去。
語氣仍然冷：
“說這些話的代價，就是把整碗藥喝乾。”
“……一口不剩。”
懷瑾接過第一口時，她手很穩，沒抖，但他心裡微微泛起漣漪。
不是因為藥苦。
而是——她真餵了。
嘴上刁難、眉眼冷淡，卻還是親自端碗、喂到唇邊，甚至每一口的溫度都掌握得極好。
她是冷，卻冷得讓人想靠近；她是不動聲色，卻偏偏讓人心亂如麻。
他沒再說話，只一口一口把藥喝完。
那碗藥下肚的，不止是藥。
還有他的心。
等最後一口餵完，柒星放下碗，轉身要走。
懷瑾忍不住問：“妳去哪？”
柒星頭也不回：
“洗碗。”
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
“放心，我會回來盯著你。”
懷瑾靠著枕，微微失笑。
她話說得淡極了，可那句“我會回來”——比藥還讓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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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你別問，我救了你就好】
藥碗已空，房間靜得只剩茶香與藥味。
柒星轉身從外間走回來，手中多了一個小木盒，巴掌大小，封得嚴絲合縫。
她走到床邊，沒說廢話，直接將盒子打開——
鐵釘，靜靜地躺在絨布裡。
長約兩寸，通體烏黑，尾端呈倒鉤狀，邊緣微翹，像一隻枯爪。
它是殺人利器，藏在心口三年，如今，卻被她乾淨俐落地「拔」了出來。
柒星將盒子放入他掌中，語氣平平：
“拿好。”
懷瑾垂眼，視線落在那枚熟悉又陌生的暗器上，眸光微沉。
三年來，這枚東西幾乎與他的命一體。
如今失去了它，反而覺得胸口……空了。
他抬頭想開口，卻被她一句話堵了回去：
“你別問我怎麼辦到的。”
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一種近乎警告的堅決。
她沒開玩笑。
他望著她幾秒，最終只是笑了一下，點頭：
“好。不問。”
柒星收回視線，伸手為他掖了掖被子，語氣比剛才稍緩一點：
“你還得臥床半個月。不能練功，不能亂動。”
“之後，就能生龍活虎了。”
懷瑾靠在枕上，眼神深遠，低低喃道：
“……妳這是詛咒我，還是承諾我？”
柒星淡淡回：
“看你有沒有聽醫囑。”
懷瑾輕笑。
“那若我乖乖聽話，半月後——妳是不是也會生龍活虎地留下來？”
柒星一頓，沒接話，只撇了他一眼：
“我醫的是病，不是人心。”
說完便起身，將藥罐收拾回盤中。
懷瑾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手指慢慢收攏，緊緊握住那枚鐵釘。
這是她從鬼門關裡取回來的證明。
他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她怎麼做到。
但他知道：
從此，他這條命，不只屬於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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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心頭刺落，舊帳重啟】
翌日清晨，王府正堂。
天子未宣而至，輦未駐門，內侍只低聲說了句：「陛下駕到」，便快步踏入內院。
懷瑾仍臥床，但氣色比昨日好太多。
他未起身迎駕，皇帝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揮退左右，自己坐到床前的矮几旁。
兩人對望。
懷瑾沒有開口，卻從床頭取出一只黑色木盒，打開，將那枚沉靜如死的鐵釘遞了過去。
皇帝低頭，看到它的瞬間，手指微緊，瞳孔收縮。
——那是一枚北境遊族蠻人的手筆「鐵骨蝕心釘」，塗有慢性毒層，一旦入體不可拔，拔則死，不拔則慢毒侵骨，三年內必亡。
他當年聽聞皇叔重傷，太醫說：心頭留刺、無法施救，只能延命——他信了。
但如今，這東西，被完完整整放在他眼前。
沒有血，沒有碎。
就像它從未進入過心口，只是被人乾乾淨淨地「請」了出來。
皇帝深吸一口氣，收盒，沒問過程。
因為他知道，皇叔不會說。能從這枚鐵骨蝕心釘下存活，且讓釘完好取出者，不是天命之人，就是——身邊有神。
他輕聲道：
“皇叔的心頭刺，終於除掉了。”
懷瑾仍未多語，只輕輕側頭，眼神沉定。
皇帝笑了一下，但那笑意裡，多了幾分說不清的忌憚與警覺。
“朕這些日子，也叫人去查王妃的來歷。”
“結果有趣——”
他聲音一頓，慢條斯理地說：
“王妃，名叫七星，數字七。”
“國姓——夜。”
“夜國嫡系，卻不是長公主。”
“是最小的那位——七公主，名列宮譜，卻從不露面。”
“朕原以為是夜王為了保命，將棄女送來，替人沖喜。”
“但……”
皇帝指尖一扣桌面，聲音壓得更低：
“那場和親，原本的對象並不是她。”
“她，是被夜國內廷幾位公主聯手陷害，錯換了名簽，才被草草送上這條路的。”
“連夜國遺使都說，她上轎那日，原本還是另一位五公主。”
他目光一轉，盯著懷瑾：
“你說可笑不可笑？嫁來我大曜的這位王妃，不是盟約換來的，也不是朝廷擇定的。”
“她，是被人害來的。”
懷瑾一言不發，長指輕撫那枚鐵釘盒蓋，眉眼間無波無瀾，卻隱隱有風起雲湧。
——不是刺客，卻拔釘救命。
——不是長主，卻清冷強悍。
——不是自願和親，卻活得比誰都堅定。
他低低道：
“所以，她不該來。”
皇帝一愣：“什麼？”
“她原本……不屬於這裡。”
“但她既來了，既救了我，既背了這場局——”
他抬眼看皇帝，目光沉如古井：
“那這裡，就要為她留個位子。”
皇帝沉聲：
“你要護她？”
“不是要。”懷瑾聲音輕淡，“是已經。”
空氣再次沉默下來。
皇帝抿唇片刻，終於起身：“朕不問她怎麼救你，也不會再派人查她身世。”
“但朕希望，皇叔能保證——”
“她不會成為第二枚心頭刺。”
懷瑾閉眼靠回枕：
“……她是我的藥，不是刺。”
皇帝走後，懷瑾握緊那枚鐵釘，目光幽沉。
他忽然想起她那天遞出盒子時說的那句話：
「你別問我怎麼做到的。」
——他真的沒問。
可他知道，她的世界，與他們都不一樣。
而那枚鐵骨蝕心釘，就靜靜地躺在盒中。
它不再穿透血肉，卻仍如一記警鐘——提醒著他：
能將它取出的女子，絕非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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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星院新設，兩花暗開】
王府深處，偏西南向，一座原本空置的靜院在一夜之間重新整飾——
竹簾新張，院牆粉白，朱門未施朱漆，卻素雅清貴，別具一格。
門上掛了塊嶄新的匾額，字不多，只有一筆清勁：
「星院」。
柒星搬入當日，府內並無張揚，卻人人知曉。
那是王妃的院落，是王爺親口賜名。
從今往後，這裡就是她在王府的根，是明正言順、獨立於側的王妃之居。
而侍候在她左右的，是兩名新入府的侍女。
一名穿碧衣，名喚「翠琅」，沉穩內斂，擅茶道、精廚事，性子安靜不多話。
另一名著淡紅，名曰「流桑」，眼神靈動、話多嘴快，擅繡工與鍼線，總笑嘻嘻，仿佛什麼都好奇。
柒星初見兩人，眉頭微挑。
這兩人看似一穩一動，搭配極妙，不像普通挑進來的下人，更像……訓練有素的配對。
她沒點破，只輕聲問：“你們誰挑的？”
翠琅低眉：“回王妃，是王爺親選。”
柒星頷首，語氣平靜：“那就是為我安排的，不是監視的。”
流桑笑嘻嘻地補一句：“王妃要是怕我們不聽話，可以親自驗一驗功夫。”
柒星挑眉，唇角一勾：“我不怕不聽話——我只怕你們手不夠快。”
那一瞬間，兩名女侍神色齊齊一凜。
——這不是個普通女子。
她不問出身，不懼背景，也不假仁慈。
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試探，又像命令。
星院內景樸素，卻處處經心。
一張繡桌靠窗，臨風而立；東廂備藥櫃、西側設靜臥榻；一處小灶，一處浴室，皆為她所用。
柒星站在院中，風吹起衣角，望著初春未融的梧桐枝，忽然開口：
“你們的主子靜養幾日？”
翠琅恭敬回答：“王爺吩咐，半月內不見外人，特別囑咐，不許太醫踏進一步。”
“……只見王妃。”
柒星沒說話，只淡淡地“嗯”了一聲，轉身入室。
背影落入門簾間，靜如孤月。
而那日夜守在暗處的兩名女暗衛，彼此對視一眼，神色微動。
流桑低聲道：“你說這位王妃，是不是王爺自己捨不得不管？”
翠琅垂眸：“捨不得的人，是王爺。”
“可我們，現在服侍的對象，是她。”
流桑一怔，旋即笑開：“那我可得仔細點。她的命，王爺比自己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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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屋頂掉下來一個男人】
夜，靜得連風都沒了聲。
柒星剛洗完，換上一身寬袍，頭髮微濕，剛將簾帳拉好，準備歇息。
她剛坐下，準備撩被，忽然——
啪嗒！
一聲悶響從屋頂重重砸下！
下一秒——
天花破了個洞！
一道人影從上方墜入，重重地砸在榻前，撞倒木几，濺起半片藥紙與茶盞。
黑衣！血跡！全身是傷！
柒星瞬間起身，戒備未散，一手已摸向藏在牆邊的針囊。
「……我靠。」
她眉頭一擰，看向那人——那人已跪伏在地，喘息粗重，血從左肩與腰際流下，浸紅了衣襟，幾乎撐不起身。
門外腳步風雷般衝來，翠琅與流桑幾乎同時破門而入，一眼見那人倒地，臉色大變。
“暗一大哥！！”
兩人異口同聲。
柒星神情不變，手沒收，針卻未放。
“暗一？”她眼神微沉，“……王爺的人？”
翠琅立刻撲過去扶住那人，快速在他身上按了幾處穴位止血。
“是王爺親衛首領，‘暗一’，奉命守在王爺身側多年。若非情況緊急，他不會擅闖。”
柒星半蹲下來，冷靜查看他的呼吸與傷口，眼神飛快轉動：
刀傷三處，箭傷兩處，還有一處擦傷幾近骨折——逃命路上被追殺。
流桑臉色白了：“怎麼會……誰敢動王爺的暗衛？”
“我不知道。”暗一咳出一口血，咬著牙堅持，“但……出手的是宮中人。”
“王爺那邊，有變。”
柒星眼神微凝，語氣冷下來：
“你再不閉嘴，還沒說完就會死。”
她回頭吩咐：“翠琅，把門反鎖，所有侍衛退開。流桑，幫我拿針、消毒水，還有備用止血藥。”
兩人齊聲：“是！”
幾息之間，屋內化為臨時救治之所。
柒星跪在榻前，雙手飛快處理傷口，指法冷靜果斷，針入無聲，藥止如風。
暗一在半昏迷間，嘴角微動，低低道：“……王妃果然……是神仙人……”
柒星沒理他，手不停，一邊低聲冷道：
“我是救命人，不是神仙。”
“你要活下來，就別昏。”
“否則……我可不保證我救你不是為了讓你留下全屍。”
她手中最後一針縫完，裹上紗布，低聲呼了口氣。
眼神一轉，看向屋頂破洞，冷笑一聲：
“王爺才剛說要我靜養，第一晚就給我空降血人。”
“……很好。”
她起身，從衣架上取下乾衣外袍，轉頭淡聲對兩名侍女：
“給王爺傳話。”
“我這邊出事了，想問問他，是不是要順便連我一塊埋了？”
這一夜，星院燈火不滅。
柒星站在燈下，手上還沾著血，但臉色如常，目光如冰。
她知道：這不再只是誰救誰的問題了。
這是一場暗流翻湧的前奏。
而她，已經站在了浪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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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一腳好踩，但她人沒事吧？！】
王府主院內室，晨光剛亮，帳內氣息靜沉。
一名心腹低聲匯報完夜裡發生的事，語氣緊張又小心：
“……暗一重傷墜入星院，王妃即刻處理救治。據說屋頂破了個洞，暫時無法居住。”
懷瑾斜倚在榻上，胸口仍繃著紗布，但聽完這話——
第一反應不是震怒，不是心疼，而是微頓了片刻，然後嘴角一挑，淡淡道：
“……這一腳踩得好。”
心腹：“……？”
他語氣輕慢，手指微敲床沿：
“本王原想讓她多住幾日，那丫頭冷冷淡淡，說得動她比動太醫還難。現在倒好，屋頂塌了……人，不得不回來了？”
心腹小心翼翼道：“……星院確實需維修，王妃今晨已下令，暫時回主院東廂小住。”
懷瑾挑眉，眉眼中幾分陰鬱病氣，卻藏不住暗自歡喜：
“……美。”
他聲音剛落，忽然又一頓。
腦中閃過昨夜心腹轉述的那句話——
「想問問他，是不是要順便連我一塊埋了？」
他臉色微變，手從被中伸出，撐著就要起身。
“備車——不，傳轎。”
心腹驚道：“王爺，您傷口還未癒合——”
“本王問你，她那句話，是怎麼說的？”懷瑾語氣一沉。
心腹頓了頓，低頭原樣複述。
懷瑾閉眼一瞬，再睜開時，已穿上外袍，站起身來。
語氣比剛剛還冷三分：“把暗一抬來主院，先看人。”
“再——送本王去星院。”
“她若真氣著了，連我一塊埋了，本王就沒地兒躺了。”
十數名下人風馳電掣，將暗一護送進主院偏廳，太醫被王爺親口“准許一次”破例入府檢查。
懷瑾披風未系，衣襟半開，一手撐著腰，語氣不緊不慢地問：
“命還在？”
太醫顫顫巍巍：“……王妃下手極穩，止血封毒俱是上策，傷口縫得乾淨利落，不僅活著……還活得比奴才看過的救治都好。”
懷瑾點頭，微笑：“那本王就安心了。”
他轉身，面朝星院方向，步伐平穩，語氣卻藏不住悶笑：
“屋頂塌了，人就該搬回來。”
“下一次，塌牆也行。”
而星院此刻正忙著清理斷瓦與血跡，柒星面無表情坐在院中喝茶，流桑正小心翼翼報告：
“王爺……說屋頂踩得好。”
柒星手中茶杯一頓，眼神冷冷地看向天花板破洞。
“……很好，既然這麼喜歡，那下次直接讓他從天窗進來。”
而下一刻，她聽到內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懷瑾來了，還沒說話，眼裡就只剩一句：
「人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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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你沒事吧？我哥要死了】
主院偏廳，氣氛詭異安靜。
暗一躺在榻上，傷口已重新包紮，氣息比昨夜穩定許多。柒星冷著臉坐在他床邊，一手撐著臉，明明是在等人回報，但看上去更像是——
等犯人交代。
這時，一抹深青身影從院門進來，步伐穩重，氣場熟悉。
懷瑾走進來的那一刻，院中溫度都似乎升高了一度。
他看了暗一一眼，面上浮起一抹溫和的笑意：
“你醒了。”
暗一愣了一瞬，有些不敢相信地撐起身子：“……主子？”
懷瑾走近，手一背，語氣親切到令所有人起雞皮疙瘩：
“你沒事吧？”
暗一：“……？”
他眼眶差點一熱，剛想說點忠心肺腑，結果——
懷瑾隨口補了一句：“你把人家屋頂踩塌了，人沒怎麼樣你倒是先斷了兩根肋骨。”
暗一：“……？？？”
他努力支撐著：“……屬下……已經盡力控制落點……”
柒星這時終於翻了個白眼，語氣冷冷：
“你怎麼會踩破屋頂？”
她話音一轉，聲音雖冷，卻藏著詢問背後的鋒銳：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暗一咽了口血，正色道：
“是鎮西藩王——懷慶的人。”
“屬下昨夜按王爺吩咐巡查南巷聯絡點時，突遭埋伏，對方出手狠辣，招招要命。屬下中伏後一路逃回，沒敢驚動府門，直接躍上星院……”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看了一眼柒星，又趕緊補了一句：“……沒想到屋頂質地不牢。”
柒星冷冷道：“你可以說你太重。”
懷瑾卻已收起笑意，眸光轉冷。
“你確定是他的人？”
暗一點頭，咬牙道：“鎮西藩王府的‘飛霜衛’，屬下與他們打過交道。那些人不會錯。”
屋內氣氛一瞬沉下來。
柒星看著懷瑾，沒開口，但眼神已透出問句：
你的兄長，想殺你？
懷瑾低聲一笑，語氣卻帶上寒意：
“四哥一直很疼我。”
“尤其是我活得太久的時候，他最疼。”
柒星眼神微凝，手指不自覺握緊。
“……你這個兄弟關係，挺病態的。”
懷瑾抬眼看她，眸光閃過一絲柔色：
“所以啊，妳還是別走。”
“本王這命，現在得仰仗妳繼續守。”
柒星冷哼一聲：
“你應該慶幸暗一砸的是我房，不是王府正廳，不然你現在躺的地方可不是病榻，是靈堂。”
懷瑾笑而不語，轉頭吩咐：
“把星院換屋頂，換得厚一點，能扛兩個暗衛的那種。”
“……還有，把王妃床鋪換新，記得加重。”
柒星：“……”
暗一：“……”
流桑（小聲）：王爺您……是打算讓她住得牢牢的，不摔出去也不逃得了嗎？
這一天，星院屋頂開始全面加固。
王妃雖嘴硬，一邊冷眼瞪人、一邊卻默默留下。
而王爺，則開始在笑容裡藏劍——
因為他的四哥，真的動手了。
而這一次，他打算——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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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你當你是鐵打的？】
星院尚在維修，柒星暫住回主院東廂。
說是暫住，但她心裡清楚，某人恐怕早就打著“暫住就別走”的主意。
才搬回去第二天，她就聽見外頭小廝急慌慌地傳話：
“王妃！王爺出門走了幾步，回來傷口滲血了——”
柒星當場放下茶盞，冷笑一聲。
“走幾步？”
那走的應該不是“幾步”，是“滿院巡查”吧。
她推門進屋，果然看到懷瑾坐在床邊，內襯微微撩起，腹部紗布透著一抹淡紅。
他臉不紅氣不喘，還有心情看她一眼，語氣淡然：
“只是裂了點，不礙事。”
柒星走近，一手掀開衣襬，看到傷口處有一小段縫線崩開，止血藥都被汗浸了回潮。
她冷著臉，手指一伸：
“不礙事？我是不是該直接幫你割開省得你嫌麻煩？”
懷瑾咳了一聲，終於稍微收斂語氣：
“……有點痛。”
柒星沒說話，動作俐落地打開她帶來的針具包，一根一根擺在旁邊。
懷瑾看著她戴上手套、拿出消毒劑、準備縫合線，忽然問：
“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柒星語氣極冷，“我手穩得很。”
“你若再裂一次，我也能補得回去——就是麻藥不給你上了。”
懷瑾：“……”
他真的乖乖閉嘴了。
柒星單膝跪坐在床邊，低頭替他消毒、止血、再重新縫合傷口。
她動作極穩，表情卻冷到不像剛救過他命的人。
針頭穿過皮膚那瞬間，懷瑾微皺眉，手指不自覺捏緊了床邊的被角。
柒星低聲道：
“你想當鐵打的可以，但這身體不是神兵，是你自己的命。”
“再裂一次，我就直接把針盒塞你嘴裡。”
懷瑾悶笑一聲：
“妳怎麼總是這麼溫柔。”
柒星沒理他，繼續埋頭縫針，語氣平平：
“我只對還活著的病人講話。”
“死人沒資格惹我生氣。”
幾針縫完，柒星取出乾淨紗布覆上，再次打結，收尾一氣呵成。
她站起來，眼神還是冷的，但語氣稍稍緩了些：
“這次再裂，就別住這邊了。”
懷瑾眨了下眼：“那住哪？”
柒星語氣極淡：
“太醫院。”
懷瑾失笑，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柒星頓住，低頭看他。
他一臉正經，語氣卻溫得過分：
“那我還是乖乖不亂動了。”
她甩開他的手，冷哼一聲轉身。
懷瑾低笑，看著她背影心想——
這人針雖狠，手卻從沒抖過。
他怕疼嗎？怕。
但比疼更怕的，是她——
哪天真的不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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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你睡我旁邊，是為了我好】
夜漸深，星院的臨時榻還未修整好，柒星替懷瑾重新換完紗布、喂了藥，本打算回自己隔間休息。
結果她剛走到門邊，身後就傳來一聲極有精神的咳——
“咳咳。”
柒星回頭一看，懷瑾正半倚在床頭，眉眼含笑，不慌不忙地往床裡側挪了挪，還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空出的那一塊。
“這樣方便妳晚上照顧我。”
他語氣自然得就像在說“這茶水挺好喝”，再補一刀：
“省得妳跑來跑去……累。”
柒星柳眉一挑，瞬間殺氣值上升：
“懷瑾，你是不是藥吃太多燒到腦子了？”
“我給你縫的是胸口，不是臉。”
懷瑾眨眨眼，語氣突然變得可憐巴巴：
“我都傷成這樣了，妳覺得我現在能幹嘛？”
“……力不從心啊。”
柒星瞬間冷笑一聲，從牙縫裡擠出來：
“你要是還有這種心，我現在就給你補兩針，讓你身體和心都真的對不上勁。”
懷瑾抬手虛擋，笑得一臉無辜：“誤會誤會，我是怕妳半夜查脈太累。”
“而且——”他眼神一轉，忽然變得柔一點：
“妳現在睡哪我都能忍，但就是不想讓妳睡得離我太遠。”
“……這樣醒來看不見人，會有點怕。”
柒星一怔。
語氣雖然淡，卻不像作戲。
她記得那晚他昏過去前的樣子，也記得他醒來後第一句問的不是自己怎樣，而是：“她人呢？”
她咬牙，終於吐出一句：
“那你晚上要敢動手，哪怕只有一根手指，我都讓你明天動不了全身。”
懷瑾立刻舉手發誓：“王妃救命之恩，哪敢非禮——我若亂來，讓我傷口裂三次。”
柒星冷哼一聲：“……你已經裂過一次了。”
他立刻改口：“那就再裂一次，讓妳練手。”
最後，柒星坐在床沿，翻了個白眼，一邊搖頭一邊掀被：
“我真是欠你什麼似的。”
懷瑾靠在枕頭上，嘴角壓不住地彎起來。
他知道她嘴上罵，心裡早就答應。
而她明知道他演得過分，卻還是選擇留下——
因為他一靠近，她的腳步，就不再那麼堅決。
那一夜，他真的沒動什麼手。
但眼睛——偷偷張開了幾次。
只是為了確定她還在，沒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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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擁妳入夢，剛剛好】
夜深了，主院主臥燈光柔和。
床上，兩人相對而臥，中間隔著一小段「你不來我不碰」的安全距離。
柒星睡得極快。或許是連日勞累，又或是心理鬆懈，她躺下沒多久，便呼吸平穩，眉眼安靜，唇角自然下垂，整個人像被月光罩住的瓷偶，冷清卻柔和。
懷瑾躺在裡側，睜眼看她良久。
他動也不動，只是靜靜看著她的側臉——平日眼神銳利的那雙眸子此刻緊閉，睫毛安分地貼著臉頰；嘴巴不再毒舌，只輕輕翹著一點弧度。
她的冷，是醒著的時候。
睡著後，她就是個……會讓人心軟的人。
他輕笑一聲，自言自語般地低聲道：
“我說不動妳……又沒說，不能抱妳。”
語罷，他輕輕挪近，動作極輕。
沒有扯到紗布、沒有壓到傷口，就像一次熟練的夜間戰術移形。
他的手越過兩人之間的空隙，小心地落在她的腰側，掌心貼上她身體的那一瞬間，仿佛夜裡多了一點體溫。
柒星沒醒，甚至連眉頭都沒動。
懷瑾心底一鬆——果然睡得死。
他嘴角彎得更深了點，往她那兒微微一靠，順勢將她摟進自己懷裡。
她的背緊貼他的胸口，呼吸的頻率與他交錯，他低頭，鼻尖幾乎埋進她髮絲間那點未乾的香。
心中忽然泛起一個念頭：
這人救過他命，罵過他嘴，也縫過他胸口……
現在還能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他懷裡睡覺。
真不錯。
他滿足地闔上眼，傷口隱隱作痛，但心口前所未有地暖和。
“……晚安，柒星。”
他沒想過自己這一生能擁有這樣的時刻——不在宮廷、也不在戰場，只在這張不大的床上，這個冰冷的王妃身旁。
今夜，他不怕疼，也不怕夢。
因為醒來，她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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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藥，吃就對了】
夜沉如水。
懷瑾睡得不深，額上冷汗滲出，呼吸漸重。胸口的傷處隱隱作痛，體內內力被強壓著還未完全穩定，術後的應激反應來得比預想還早——發燒。
柒星是被他的溫度熱醒的。
她睜眼時，懷瑾額邊都是汗，呼吸不均，整張臉都泛著不正常的紅。
她伸手一摸，果然——燒得驚人。
“……你這人。”她低聲罵了一句，立刻翻身下床。
她不慌不亂地走到屏風後方，手指在空氣中一劃，下一瞬間，一枚小小的透明藥盒出現在她掌中。
她打開盒子，取出一包白色顆粒藥粉，倒進茶盞，再加入溫水攪拌均勻。
懷瑾被熱得迷迷糊糊，半睜著眼，看著她從陰影中端著茶盞走近，一邊低聲問：
“……妳去哪了……我夢見妳不見了……”
柒星沒答話，坐到床邊，一手扶著他的後頸，一手將藥湯送到他嘴邊。
“張嘴。”
懷瑾皺眉：“這是什麼？”
柒星語氣沒一點耐性：
“藥。吃就對了，別問。”
懷瑾半張著嘴，被強行灌下一口微苦的藥湯，還沒來得及吐槽味道，就又被接著餵下一口水。
她的動作又快又穩，完全不給他反應時間。
“……妳這……”他剛想開口，就被一塊清涼濕布蓋上額頭。
柒星不等他說完，直接打斷：
“你能說話代表你還沒燒壞腦子，再廢話一句我就當你還能撐，藥也省了。”
懷瑾：“……”
他終於安靜了，默默接受「被照顧」這件事。
但他沒拒絕。
甚至，在她為他擦汗、測脈、調溫時，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皺著眉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很不耐煩，可手下的動作輕柔得過分。
“妳怎麼知道我會發燒？”他小聲問。
柒星頭也不抬：
“你以為你傷口裂開、體溫過高、又亂動內力，我是靠夢預測的？”
“……你要是真病死了，我這縫線記錄就白寫了。”
懷瑾輕笑一聲，嗓音微啞：
“所以，妳才留下來？”
柒星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我留下來，是為了不讓我白救一次。”
“不是為了你。”
懷瑾含笑點頭，語氣仍舊低低的，像在夢與清醒之間：
“……好。不是為我。”
“但……我謝妳。”
她沒回話，只動作乾脆地調整了他的被角，把人蓋嚴，然後抱起藥盒退開一步。
那一晚，她一直坐在床邊，看著他體溫一點一點降下來。
那包顆粒藥，是她空間中最普通的一包。
但只有她知道，這藥能救他的，不只是退燒。
是——她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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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魚片粥】
清晨，陽光灑進內室，映在微亂的錦被與未收的銀針盒上。
懷瑾醒得早，體溫已降，神清氣爽，身上雖仍帶傷，但內力逐漸恢復，整個人像夜裡那場病從未發生過一樣。
嬤嬤在外頭輕聲敲門，語氣小心翼翼：
“王爺，奴婢備了早膳。這是……王妃吩咐的。”
懷瑾原本正慢條斯理地束髮，聽到這句話，眉尾一挑，聲音立刻提了點溫度：
“哦？”
“端進來。”
嬤嬤親自捧著漆木食盤進門，輕手輕腳地放在床邊小几上，掀開蓋子——
一碗熱氣騰騰的魚片粥。
湯底清澈雪白，魚片切得極薄，浮在上頭微微捲起，配了薑絲與一點點青蔥末，香氣淡雅，恰到好處。
懷瑾眨了下眼，笑了。
“這是她親自指定的？”
嬤嬤點頭：“奴婢問王妃要不要換些補氣補血的，她只說：‘他體內虛火未清，胃腸不能大補，魚粥最合適。’”
“還吩咐不要放太多油鹽，魚片要煮得嫩，不可老。”
懷瑾低笑一聲，眸光染著暖意：
“……她這是當我病人還是當我家人？”
嬤嬤嘴角忍不住一彎，小聲道：
“王妃昨夜守了一夜，天未亮就讓小廚房熬這鍋粥。”
懷瑾拿起湯匙，舀起一片魚肉放入口中。
魚滑粥濃，入口即化，恰到好處的溫熱與清香，讓人心也一瞬間軟下來。
他低聲喃道：
“好吃。”
吃了幾口，他忽然問：
“她人呢？”
嬤嬤忙回：“王妃一早回星院監工屋頂修繕，說今日會搬回去。”
懷瑾眉頭一皺。
“……搬回去？”
他放下湯匙，靠回枕頭，語氣平靜卻多了幾分莫名的空落：
“她就吃完藥、餵完粥、給我縫完、又要走了？”
嬤嬤小心觀察他的臉色，不敢接話。
懷瑾低聲喃語：
“那床才剛暖開。”
但他轉念一想，又慢慢笑了。
“沒關係，她回得去一次，回不去第二次。”
“……再讓屋頂塌一次就是了。”
他低頭，繼續喝粥，一邊慢慢品，一邊心裡盤算著——
她關心過一次，那就會有第二次。
這人，要慢慢哄。
但只要她做過一件為他做的事，他就能抓住不放。
——直到她哪天，自己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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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妳是王妃，不付妳誰付？】
星院屋頂終於修好了。
工匠們收拾完工具，擦著汗，滿意地看著剛剛完工的嶄新屋脊。
領頭的老匠人滿臉堆笑，捧著一張帳單恭敬遞上：
“王妃，這是此次工程的細帳，咱們……照例是完工後結銀。”
柒星正準備進屋喝茶，腳步一頓，眉梢輕輕一挑：
“……銀？”
她接過帳單一看：
材料費：梁木三根、瓦片一百二十片
強化加固（抗暗衛級）——三十兩
加裝銀線骨架、雙層脊瓦（防二次坍塌）——五十兩
匠人工資十人、三日工錢——六十兩
王爺特別交代之「可承雙人墜落測試」額外補強費——一百兩整
合計：二百八十七兩六錢五分
柒星：「…………」
她表情微妙，沉默三秒，淡淡地問：“你說誰要結帳？”
老匠人誠惶誠恐地回：“是……是王妃您啊，這是王爺口頭交代，說這院子由您主事……”
柒星內心三個大字浮現：
我靠。
這不是修屋頂，這是修陷阱啊！
主院。
懷瑾正靠在榻上看書（其實根本沒翻頁），聽見柒星氣勢洶洶踏入，眼角一彎，笑意含蓄。
柒星甩出帳單啪地一聲拍在他桌上：
“解釋一下？”
懷瑾抬眼，語氣溫和：
“嗯……這銀線用得不錯，下次能考慮全府都裝上。”
柒星語氣冷到結冰：
“不是讓你評價用料，是說——為什麼是我付錢？”
懷瑾放下書，似笑非笑：“妳是王妃，管王府收支不是理所當然？”
“從前是本王一人當家，現在嘛——總得有人接手。”
柒星冷笑一聲：
“我救命、治病、被你屋頂砸、還沒報工資，現在連結帳都要我來？”
“……懷瑾，你好意思？”
懷瑾歎了口氣，神色溫柔無奈：
“妳是王妃，命是妳救的，院是妳住的，帳是妳管的……這府裡，除了我，一切都是妳的。”
“我不讓妳管，我還能讓誰？”
柒星沉默三秒，最終啞聲道：
“……我不想管。”
懷瑾靠近一點，語氣低低的，近乎無賴：
“可我想讓妳留下來。”
“這府裡除了妳，誰都沒資格說：‘這屋頂，值得修。’”
“更沒資格——花錢為我補天。”
柒星咬牙，盯著他看了好幾秒，最後抓起那份帳單，轉身怒氣沖沖走人。
走到門口時，只丟下一句：
“下次我要換屋頂，就直接讓你一起掉下來，包拆包裝包付錢。”
懷瑾笑著回：
“只要妳肯收留，我掉幾次都行。”
那日傍晚，工匠們收到銀票時全府傳聞：
王妃結帳時面無表情，全府最貴的屋頂，最沉默的結款人。
至於王爺？
正在主院悠閒地泡著魚片湯，等著「會收錢的王妃」回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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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我替你收天下，妳收我倉庫】
自從柒星「被動」結了一次帳，懷瑾便抓準了時機。
第二天，星院剛落座，懷瑾便派人送來一大箱沉甸甸的東西，還貼心地附上字條：
【王府總帳冊一套】
【倉庫主鑰、庫房小鑰、私庫暗格機關圖各一】
【主院金票分冊、月例發放明細、三年稅收報告】
還有一句簡潔留言——
「王妃理帳，天經地義」
柒星看著面前這一桌資料，陷入沉思。
她是醫生，不是審計官。
這是懷瑾的錢，不是她的錢。
……對吧？
她愣了三秒，忽然靈光一閃，猛然站起來。
“等等，我嫁進來……嫁妝呢？”
她看向翠琅與流桑：“你們見過王妃嫁妝的清單嗎？禮單？箱櫃？銀票？名冊？”
兩人面面相覷。
流桑： “…奴婢當時正在接王妃下轎，確實沒見什麼箱子。”
翠琅眉頭也皺起：“好像……只有隨身包袱。”
柒星臉色黑得像剛吞了生苦杏仁。
她咬牙切齒，轉身就衝去找懷瑾。
主院。
懷瑾剛起床，還沒吃早膳，就看見她風風火火衝進來，披著外袍氣勢如風。
他下意識後仰，眨了眨眼：
“……怎麼了？”
柒星直截了當：“我的嫁妝呢？”
懷瑾：“……”
他愣了整整三秒，然後露出一臉誠懇又尷尬的表情：
“……我不知道。”
柒星眼神凌厲：“你不知道？”
懷瑾舉手發誓：“成親那天我心口插著釘，吐了三口血，醒來的時候你就坐在床邊罵我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柒星深吸一口氣，手指點著他桌上的帳冊：“你什麼都能管到，嫁妝就剛好漏掉？”
懷瑾咳了一聲，小聲說：
“……當時朝廷是沖喜緊急婚禮，怕你過門前我先死了，流程……簡略了點。”
“但禮部那邊應該有記錄，王府倉庫也許……真的沒收？”
柒星冷笑一聲，坐下，語氣森森：
“那我問你。”
“你現在給我帳冊、鑰匙、還附了稅收圖表，是不是想把我從王妃變成財政總管？”
懷瑾笑意一閃，眼神一派無辜：
“我沒說妳是總管，我只是……把整個王府都交給妳了。”
柒星：“我不要！”
懷瑾靠近她一寸，語氣帶笑：
“但我想給。”
“妳嫁來的時候沒帶嫁妝——那我把整個家都補給妳。”
柒星：“……”
她猛地起身：“我不收！”
懷瑾：“那我就天天拿著帳冊坐妳院門口唸出來聽。”
“今年秋稅預計二百八十兩、主庫白銀剩餘五千兩、我個人私房……目前比不過妳了。”
柒星：“……”
這人不能講理。
他現在不但給她管帳，還順便把自己也交上了。
那日傳出消息：王妃查帳查到半路，發現自己沒嫁妝，氣得當場去質問王爺。
結果——
王爺說：「沒關係，整座王府，都是妳的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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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王妃：我只查我能跑路的部分】
帳冊鋪滿了翠琅木桌，銀票、出入單、月例花名冊……全部整整齊齊、分類清楚。
柒星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後轉頭對站在旁邊的兩名女侍（實則暗衛）說：
“你們倆不是會文會武嗎？”
流桑：“……會是會啦……”
翠琅：“……但主子……這不是我們職責範圍。”
柒星語氣淡淡：
“你們現在的職責叫：臨時帳務小組。年底前報個總數，口頭就行。”
“我不想再看見這些紙片。”
說完她優雅地放下筆，轉身走人。
兩名暗衛站在原地面面相覷，額角滑下一滴冷汗。
流桑（低聲）：“完了，這比潛入皇宮還可怕……”
翠琅：“我寧願去單挑暗一，也不想查票號流水。”
當天下午，柒星出現在王府族總管面前，單刀直入：
“我嫁妝呢？”
總管一臉驚訝：“王妃……您的嫁妝？全數早就入了東南庫，當時從夜國送來三車銀箱，還有字畫、金器、藥材清單、名馬兩匹，應有盡有！”
“王爺那日昏迷，奴才就先按規矩存進倉了……”
柒星眨了一下眼：“……三車銀箱？”
總管恭敬點頭：“是，王妃嫁妝極豐，若論數量……在本府歷代王妃中堪稱前三。”
柒星默默地、很淡定地點了點頭。
然後走出庫房後，找了個角落，深深——
鬆了口氣。
“……跑得掉。”
她眼神有神了，步伐都輕快起來。
有嫁妝，就意味著她有經濟自主權、可獨立操作資金、有一筆合情合理的『跑路基金』。
她甚至開始打量東南庫門口，思考如果哪天真要翻牆跑路，這門是該炸還是該撬。
然後她一轉頭，就看見主院方向一道人影負手站立。
懷瑾。
他眼神淡淡地盯著她——不，看的是她身後的族總管。
他聲音不大，但每個字像寒風割人：
“我王妃進門兩日半，問一聲嫁妝，你們就說有三車銀箱。”
“她不問，你們就永遠不說？”
族總管渾身一震，差點跪下：“王、王爺恕罪！實在是當日事急……奴才不敢私自提起……”
懷瑾淡淡一笑：
“私自提起不敢，讓她覺得自己沒帶嫁妝就敢。”
“好，很好。”
“你年終賞銀免了。”
總管：“……”
流桑（小聲對翠琅）：“……王妃問的是錢，王爺丟的是命。”
翠琅：“……從現在開始，東南庫就是王妃的地盤，我們得學會怎麼從賬冊裡讀出危機信號。”
當夜，柒星回房，打開門，發現桌上多了一本新簿子：
【王妃嫁妝入庫登記總冊】
附一行小字——
“這是妳的，不歸王府，無人能動。”
——懷瑾
柒星看著那行字，沉默半晌。
手指摩挲封面，忽然笑了一聲：
“……那我就先收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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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王爺夜遊，王妃不知】
夜半時分，星院靜得能聽見月光落在瓦上的聲音。
柒星靠在窗側的塌上睡著了。頭髮散著，外袍還穿得整整齊齊，只是眼下泛著一點疲倦的陰影，手邊還擺著一罐換藥膏和幾張剛寫完的病程記錄。
她睡得不熟，偶爾皺眉，像是夢裡還在追著哪個病人開罵。
而她身後的床榻上，那位“重病臥床、須臾不可勞動”的王爺，正在睜眼。
懷瑾翻了個身，輕巧地撩開被角，動作之輕連床架都沒響一聲。
他穿好夜行衣，腰間掛著隱藏的暗器囊與信號箭囊，手一按床板邊緣，整個人如一片黑影般滑出窗外，落地無聲。
回頭再看一眼塌上熟睡的柒星，他嘴角浮起一抹無奈的笑意。
“……妳連我是不是練過功都不知道，還天天按時餵藥。”
“……真是醫得虔誠。”
他輕輕掩上窗，然後身影一閃——躍入夜色之中。
王府東側，屋脊之上，黑衣人影一閃一閃。
一道人影早已等在高牆後。
“……王爺。”暗一一見到他，立刻單膝跪下。
“你怎麼穿得比我還快。”懷瑾語氣低低的，還帶點調侃。
暗一滿臉肅然：“屬下三日前就等著出任務，只是……王妃看得太緊。”
“她一天五次換藥，還要督我臥床休息。屬下連個滾地翻都不能練……”
懷瑾嗤笑一聲：“那你現在就翻一個給我看看？”
暗一頓了頓，識趣閉嘴。
兩人一路踏影飛掠，直至京城西角，鎮西藩王在京的別苑。
這裡門面低調，卻重兵暗藏，是懷璟在京的耳目與手腳所在地。
懷瑾立於高牆陰影，眉眼冷峻。
“我那位四哥，在我生死未卜時還動我暗衛，心倒是夠急。”
暗一低聲應道：“據探子回報，近日藩王派人頻繁與幾個商會、京官私下會面，還有外國使節送禮入府。”
懷瑾冷聲一笑：“送的可不是賀禮，是籌碼。”
“他怕我活著——因為只要我活著，他就封不了王。”
他眼神如刃，掃過庭院之下的來客人影，低聲道：
“今晚，不是來殺人。”
“是來看清，他的底，還剩幾張。”
暗一應聲，兩人再度隱入屋脊夜色。
而此時星院內，窗塌邊，柒星翻了個身，手裡還抓著那包準備明日換藥的紗布。
她眉頭微皺，低聲夢語了一句：
“……別動太多……傷口還沒合……”
語氣冷冷的，像是潛意識裡還在罵那個總愛偷跑的病人。
可她不知道，那個病人此刻正在屋頂上策劃反擊，心裡卻不知為何，想著她罵人的模樣，有點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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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不是我要殺你，是你想當皇帝】
王府密室，燭火搖曳，懷瑾與暗一二人靜坐對案，桌上鋪著剛從西角探回的密信與人名清冊。
那是一份絕不能落入外人之手的證據。
懷瑾低頭，冷冷地掃過一行字：
「北蕃酋長允出兵三萬，支援西藩入中，事成後割地為盟。」
他目光沉冷，指節緊握，一字一句唸出來：
“……割地為盟，他想當皇帝。”
暗一臉色鐵青：“王爺，西藩王這是叛國！還敢與蕃族聯手，他瘋了！”
懷瑾眼底浮現寒意，冷聲：
“他瘋得很有邏輯。”
“皇帝在位年幼，重臣分權，本王四哥又是藩王，手掌兵權，旁人眼中本就半個半君。”
“唯一讓他遲遲不敢動的——是我。”
“只要我活著，他永遠動不了皇帝這塊棋。”
懷瑾手指慢慢滑過那張地圖，劃出幾條密道、幾個線人藏點，最後落在京城一隅。
那是一間看似普通的佛堂，實則是西藩王與北蕃使節密會之所。
“這裡。”懷瑾道。
“再過五日，他們將進行一次軍備名單交換。若能當場抓人，證據足以震朝。”
暗一頷首：“屬下潛入安排。”
懷瑾閉了閉眼，低聲道：
“……但這一戰，不能拖。”
“他已知道我心釘拔除——他等了三年，就是等我死。”
“如今我活著，他就再也等不了了。”
他站起身，傷口雖未全癒，氣勢卻已恢復如昔。
“我不動他，皇帝不會信我；我動他，皇帝才會坐穩。”
“——這一刀，我得自己動。”
而同一時間，西藩王懷慶坐在自己的書房中，手中捏著剛剛收到的密報。
上面簡單一句：
【鳴遠王心釘已除，昨日夜間現身西巷。】
懷慶目光森然，一字一頓地說：
“……他好得這麼快，是那個王妃救的？”
“呵，無知婦人。”
“那也就是說——”
他目光一寒，啪地將密報丟入燭火：
“——得盡快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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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我不想瞞妳，但更不想妳出事】
主院夜深，燈火微明，帳內只有一人一燈。
懷瑾坐在書桌前，盯著桌上的兩件物品。
一是情報密函。
一是——柒星今天親手寫的換藥建議與服藥時間表。
一邊是他即將親自設局踏入的奪權風暴，
一邊，是那個每天半夜幫他擦汗、早上熱魚粥的人。
他知道，柒星不是會乖乖躲著的人。
一旦西藩王動手的對象變成她，她只會第一時間察覺、並主動逆行——而不是等著他保護。
他不能什麼都不說。
但他更不能說得太多。
半夜，柒星正處理藥材醫書，聽見院門外有人喚：
“王妃，王爺請您過去一趟。”
她放下筆，蹙眉。
她這段時間其實早就察覺了懷瑾的恢復狀況「不太合理」。
縫線癒合速度異常快，肌肉回彈力遠超常人，甚至連氣色都恢復得不像話。
——她懷疑過他在隱瞞什麼。
但他沒說，她就也沒逼問。
當她走進房時，懷瑾已坐好，桌邊放著茶壺，還多出一張椅。
柒星看一眼他平靜的神情，語氣如常：
“……今天沒發燒，也沒裂線，我來幹嘛？”
懷瑾看著她，沉默半晌。
“柒星，我有件事……想讓妳配合。”
她柳眉微挑：“你說。”
“未來幾日，妳盡量不離開星院，外出需帶隨身侍衛，陌生人不準靠近。”
柒星冷笑一聲：“我是醫者，不是人質。要我留院得給我理由。”
懷瑾眼神一動，指尖收緊。
“我……懷疑有人會對妳不利。”
“誰？”
“……西藩王。”
柒星眸光微凝：“你打探到了什麼？”
懷瑾語塞。
他知道，一旦說出西藩王聯合北蕃、奪權謀逆這件事，勢必會牽出自己早就痊癒、夜探據點、打算主動出擊的全部真相。
她會問：“你什麼時候好的？”
她會說：“所以你把我當什麼？”
他張了張口，卻最終只說了句：
“……這是我自己的判斷，還未有確證。”
柒星不說話，盯著他看，許久。
然後，她淡淡道：
“你若信我，就把事說清楚。”
“我不是嬌弱公主，也不是你的病房護工。我不怕知道事實，我只怕——你連讓我選擇信不信的機會都不給我。”
懷瑾終於動了。
他放下茶盞，語氣低啞：
“……我確實好了。”
“我也確實，在妳睡著的那晚，與暗一夜探了西藩王的據點。”
“我已掌握了他聯合北蕃、謀奪帝位的證據。”
柒星沒說話，只有眼神越來越冷。
他繼續：
“我原想等時機成熟再與妳說，因為……我怕妳會認為，我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妳。”
“但這件事與妳有關了。”
“所以我不敢不說。”
柒星沉默許久，然後淡淡道：
“……你不說的時候，我可以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你現在說了，那就別怪我——要一起動手。”
懷瑾一愣：“妳還要幫我？”
柒星望向他，眼神冷靜：
“我幫病人，也幫我自己。”
“但你要記住——這次我幫，是我自己選的。”
“不是你安排的。”
那一刻，懷瑾忽然覺得——他這一局布得再縝密，心也沒她這一句話來得穩。
他拱手行禮，低聲道：
“是。王妃之助，我此生不敢忘。”
柒星看他一眼，冷聲說：
“現在起，藥我還是會給，但劑量減半。”
“你再偷跑，我就加鹽加芥末再給你補針。”
懷瑾微微一笑：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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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你裝病，我化妝；你去殺人，我放風聲】
星院內，燈火柔和，夜風微起。
柒星坐在桌邊，看著懷瑾那張氣色好到發亮的臉，語氣平靜：
“說真的，你這種恢復速度，前無史人，大概也後無來者了。”
“但在這裡……反而是壞事。”
懷瑾抬眉：“壞事？”
柒星手指輕輕在桌面敲了兩下，語氣一派鎮定：
“好得太快，會讓人起疑。你三年心釘未解，一夕之間大病痊癒，精神奕奕，坐起來都比我站得穩。”
“西藩王那種老狐狸，一旦嗅到異常，就會立刻加快行動。”
懷瑾頷首，微笑：“所以妳打算怎麼辦？”
柒星側頭，語氣微冷：
“很簡單——你開門，讓人來探病。”
“我給你化妝，把氣色調淡、眼圈畫青、唇色壓灰，再加一點冷汗與隱約顫抖的手勢。”
“總之——看起來是剛剛救回來，但命還吊著，雖沒死但也不算活。”
懷瑾失笑：“這聽起來像是在演出喪屍文。”
柒星挑眉：“你要是敢在客人面前露出一點笑容，我就讓你真進太醫院躺板板。”
“……你笑不出來，我保證。”
懷瑾咳了一聲，瞬間坐直，肅然點頭：“聽從王妃吩咐。”
柒星又補了一句：
“等你扮病這邊混過去，我安排人替你留在床上『繼續養傷』，你本人——已經在去西邊的路上了。”
懷瑾看她一眼，難得露出幾分驚訝。
“……你真能放我走？”
柒星靠在椅背，慢慢地說：
“這種等級的局，靠醫術是救不回來的。”
“要嘛你動手，要嘛我替你開刀。”
“但不論誰動刀——總得有人負責掩護，讓敵人以為病人已經是『不堪一擊』的程度。”
“……我就是那個掩護。”
懷瑾靜了片刻，忽然笑了。
“妳知道嗎？”
“我本來以為，我什麼都不能跟妳說。”
“但現在，我什麼都不想瞞。”
柒星語氣很輕：
“那就好好配合。”
“病人。”
她說完，起身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加了一句：
“記得明天早上把臉洗乾淨，我才好給你上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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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這一臉病容，騙過了全朝】
晨光初照，王府主院東廳窗戶半掩。
柒星正站在案前，一手托著化妝盤，一手拿著細緻的修色刷，目光冷靜，動作精準。
懷瑾坐在椅子上，襯衣半開，臉色本來就不差，但此刻——正在被一點一點「摧毀形象」。
“張嘴。”
柒星命令。
懷瑾乖乖張嘴。
她在他唇邊刷上一層帶紫灰的粉，稍微暈染嘴角，讓他看起來像剛咳過血。
接著眼下畫上輕青色，眼尾提淚痕，眉頭虛虛挑起。再點上少許陰影，讓整張臉顯得憔悴、蒼白、還帶著一種「我已經交代後事」的悲劇美感。
“眼神往下，看虛一點。”
懷瑾依言做了，然後看著銅鏡裡的自己——
“……我這樣像個被掏空的遺像。”
柒星：“很好，那就保持這個狀態。”
她貼心遞上一塊乾棉布。
“等會兒你要是想笑，就咬這個。”
一刻鐘後，王府大門打開，第一波探病名單陸續進入。
其中，皇帝親至。
他穿著便服，身後只帶幾名近侍，顯得輕鬆，卻眼神銳利。
一進屋，他就看到王妃站在側邊，氣質淡雅，而主位上的懷瑾——
面色蒼白、雙唇泛青、眼圈發黑、手指輕顫，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像被架起來的病人雕像。
皇帝瞬間變臉：“……皇叔你這是——”
懷瑾虛虛舉手，氣若游絲：
“……尚……可……喘氣。”
柒星半扶著他，聲音比他還平穩冷靜：“王爺三日前舊傷復發，肺氣虛損、氣血不穩。”
“今日能見駕，是因服了強心藥強撐。請陛下勿久留。”
皇帝眉心一皺，心中大驚。
他以為懷瑾只是傷未癒，沒想到……竟已至此。
他細看柒星，對這位王妃再次多看幾眼——
面色雖清冷，但照料王爺周到、進退得體。
皇帝眼神一轉，忽然問：
“王妃可是學醫出身？”
柒星頷首：“略通一二，王爺病勢一事，外臣莫敢涉入，臣妾不敢離身。”
皇帝微點頭：“王妃之才……難得。”
半刻鐘後，皇帝辭去，回宮途中低聲道：
“皇叔這樣，怕是皇室又折一角……”
近侍欲言又止：“陛下，若是鳴遠王真有異，需早立應對——”
皇帝搖頭，沉聲：
“現在不是防他，是要保他。”
“王叔若亡，四叔必動。朕……還需他在。”
王府內。
柒星關門後靠在門邊，轉頭看那張瞬間從「病人」變回「活閻王」的懷瑾：
“你剛剛咬的是不是你自己舌頭？”
懷瑾咬著棉布，笑得滿眼無辜：
“……我怕忍不住笑啊。”
“他一臉痛心，我差點當場感動自己死一遍。”
柒星翻白眼：“你剛剛頭差點點下去，我還以為你演過頭暈倒了。”
懷瑾若有所思：
“這妝……厲害。”
“騙過我，也騙過皇帝。”
柒星走過去，卸下一片淚痕貼：
“記住，這不是妝。”
“這叫：一種高階的、醫學偽症狀還原技術。”
“還想用？加錢。”
懷瑾：“……我都給你帳冊了。”
柒星：“那我就翻帳本，把你這場戲標價報銷。”
那一日之後，鳴遠王“命懸一線”的消息正式傳遍宮內外，西藩王收到密報後笑出聲。
“傷得好，傷得妙，傷得我再也不怕他出門。”
可他沒想到——
他以為鳴遠王在吐血，實際上，鳴遠王正在提劍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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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鳴遠王出征，誰敢說他病了】
西域邊境，月黑風高，夜寒如刃。
六匹快馬穿行在崇山峽谷之間，不掛旗、不點燈，連蹄聲都被布裹消音。馬上的人一身黑衣，面覆半面罩，只留冷眼觀形勢。
領頭那人，墨衣翻飛，披風下暗繡銀龍，正是——鳴遠王·懷瑾。
他神情冷冽，目光如刃，聲音比風還低：
“還有半柱香，到西藩王府後院小路。”
暗二低聲應：“是，無人尾隨，南牆巡哨間隔約十息，可潛。”
懷瑾微頷首，聲音不帶一絲起伏：
“全力搜——目標：兵符副本、對北蕃通信、名單與銀票帳冊。”
“但凡有一頁，夠他滿門抄斬三次。”
夜至子時，六人已潛入西藩王府西偏書閣。
這裡表面是佛堂，實為藏密室之所。
暗四從牆後按出秘格，一道藏門緩緩打開，裡面燭火未熄、卷宗滿架。
懷瑾掃一眼，眼底浮出一絲嗜血笑意：
“……他還真留了這麼多好東西。”
暗三輕聲說：“王爺，發現軍備對照表，與皇城禁軍編制一致。”
暗一從櫃底抽出一疊薄信，眼神微變：“這是……北蕃使節親筆信函，全是承諾、應援與割地協議。”
“還有……勾結京中幾位官員的暗號名單。”
懷瑾翻開一頁，上面寫著幾個熟悉的姓氏，他冷笑一聲：
“好，很好。”
“這些人，本王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親手將每一封信裝入防火密盒，蓋上印封，交由暗五貼身保管。
“東倉還有什麼？”
“查到一套兵符仿制件，為三日前所刻，試圖仿冒調兵。”
懷瑾冷聲道：“這就是謀反實證。”
就在幾人準備撤離時，門外忽有腳步靠近。
暗二耳動一動，立刻手語示警。
懷瑾眼神一冷，袖中飛針已蓄勢待發，但下一秒，他卻輕輕抬手示意——
不殺。
他低聲道：
“留活口，放風聲。”
“……讓他以為我們還在找東倉，讓他自亂陣腳。”
“本王只動一次刀，要他——連圓都找不回來。”
清晨前，六人已潛出王府，掩跡於商道之中。
懷瑾翻身下馬，望向遠方昏灰天際，語氣極低卻堅定：
“西藩王已無退路。”
“回京——讓王妃準備第二場戲。”
“該讓天下人知道，他們以為我命不久矣時——
我，已收回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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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王爺命危，快遞皇帝】
王府內，東廳清晨，帳內藥香未散。
柒星親手封好那只密盒，裡面裝著懷瑾帶回來的全部證據：北蕃通信、密帳銀票、仿兵符、謀反名冊——
足以滅西藩王九族、震朝堂上下。
她一手抱著盒子，一手拿著筆，在薄冊上寫下兩個字：
「宗交」
宗人府。皇家內務與血脈審查機構，專處宗室刑查與清議。
她抬頭看懷瑾：“你說誰都不能信，連皇帝身邊都可能有內應。”
“那就——讓他自己來。”
懷瑾挑眉：“怎麼讓？”
柒星微微一笑，語氣平靜：
“命危通知。”
“你前幾天不是病得快死了嗎？現在就再死一次。”
兩刻鐘後，皇宮內，一名內侍飛奔入內殿，面色蒼白：
“陛下！王府傳來急報，鳴遠王昨夜病發，恐命不久矣！”
皇帝霍然起身：“……又病發了？！”
“傳轎——朕親自去！”
王府。
鳴遠王寢室門前，一眾侍女太監跪成兩排，面色凝重，氣氛肅穆。
皇帝風風火火下轎，一路奔入，口中急喊：
“皇叔——皇叔呢？！”
門一推開。
……
帳內，一片寧靜。
鳴遠王懷瑾正半靠在臥榻上，身穿玄衣，披風未解，左手正拿著一碗魚片粥，右手剛舀起一片——
氣色紅潤、神情悠閒，甚至嘴角還帶著一點笑意。
皇帝腳步一頓，臉上的驚惶神色還沒收回，整個人僵在門邊：
“……你不是……命危？？”
懷瑾瞥了他一眼，語氣溫和得不得了：
“虛驚一場。”
“王妃怕我出事，太緊張了，才勞煩陛下……親臨一趟。”
皇帝：「…………」
皇帝看向一旁站著的柒星——她面無表情，恭恭敬敬一拜：
“臣妾失察。王爺昨夜喘急氣虛，眼見不穩，心下惶急，只好冒犯傳信。”
“若有打擾，請陛下見諒。”
皇帝盯著她好一會兒。
她神情恭謹，語氣得體，——整個場景一絲不苟，比真的快死了還像快死了。
皇帝眨了眨眼，終於慢慢說：
“……那皇叔……可真是命硬。”
懷瑾慢條斯理地把魚片送入口中，笑著回：
“運氣好，有王妃在。”
皇帝在桌前坐下，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語氣轉冷：
“你們倆，到底想讓朕看什麼？”
懷瑾抬手，從身旁的木箱中取出那只密封鐵盒，放在皇帝面前。
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陛下，西藩王謀逆之證，俱在其中。”
“今日請駕，不為探病，只為——交證。”
屋內一片死寂。
皇帝盯著那鐵盒，久久不語。
半晌，他低聲問：
“……這些東西，你信得過誰？”
懷瑾一字一頓：
“除了王妃，不信任何人。”
皇帝轉向柒星。
她沒有開口，只走上前，將盒蓋封條打開，雙手呈上：
“請陛下過目。”
那一瞬，皇帝看她的眼神，終於第一次——不是審視，不是提防，而是敬重。
那日之後，西藩王開始被外調問話；三日內其麾下三名心腹接連入獄。
王府病未全癒的消息仍在流傳，而鳴遠王——
早已兵分數路，準備斷他的退路與根。
柒星回房時，懷瑾坐在窗邊，抬頭看她一眼：
“辛苦妳了。”
她走到他身邊坐下，語氣平靜：
“沒事，我化妝的，不會真命危。”
懷瑾笑了，低聲道：
“可妳若真命危——我一定，比這場戲更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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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天子震怒，西藩絕命】
辰時三刻，太極殿。
朝陽未升，金鑾殿中已肅殺四起。文武百官列班，彼此神色凝重。
皇帝今日臉色陰沉，朝服未換，直接披龍紋大氅坐上御座，左手緊握一封信函，右手扣著龍案，聲音如霜裂玉石：
“懷慶——跪。”
聲音一落，群臣騷動，西藩王懷慶一愣，隨即緩步跪下，卻仍昂首，語氣沉穩：
“臣在。”
皇帝一字一句，將手中信函高舉，扔落階前：
“朕昨夜親閱密證。你私造兵符，通北蕃、蓄私軍、設暗線，欲圖不軌。”
“宗人府、內監局、都察院三方同證——你可知罪？”
滿殿死寂。
懷慶神色微變，卻仍強撐著沉聲道：
“臣不知何來之證。”
“臣久鎮西疆，忠於社稷，皇上可有見臣一語不忠？”
皇帝怒極，聲如霹靂：
“你要朕給你看證據是嗎？好！”
他一拍龍案，三名內侍抬上三匣證物，打開那刻，滿殿驚變：
— 北蕃使節書信，直稱「中宮一應由王定策」；
— 西藩兵部內名冊，密令削弱京防、集中西軍；
— 金票帳冊，私養死士六百，另有內侍名單勾結之人赫然在列。
皇帝一指他，聲若寒鐵：
“你在圖的不是軍，是朕的位置！”
“你與北蕃為盟，欲自立為帝——還有何話可說？！”
懷慶臉色青白交錯，終於無話可辯。
整個朝堂沉默如墜冰窟，沒有人敢開口，連看都不敢看向懷慶。
半晌，皇帝語氣一轉，冷靜而森然：
“念你是先帝血親、戍邊多年，朕可給你一條生路。”
“自繳兵權，閉府反省，自決一途。”
“朕，不追究你的親眷子嗣。”
懷慶猛然抬頭，眼神幾近扭曲。
這不是赦免，是皇帝當眾開刀、給台階讓他「自己死」的處理方式。
但他明白，若不應，整個懷家分支——將會死得更快。
沉默良久，他緩緩俯首：
“……臣，領旨。”
那一日，滿朝皆知：
— 鳴遠王病榻傳證，聖上震怒；
— 西藩王懷慶伏誅於朝；
— 宗人府接管西藩王府，封倉索資。
而從此，懷瑾雖未現身朝堂，卻聲威大震。
朝臣皆知：王爺雖病未癒，但從床上遞出的那一盒證據，比千軍萬馬還狠。
當晚，皇帝私召鳴遠王密信一封，只一句話：
「皇叔不在朝，卻安天下。朕，感念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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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王爺剛收場，王妃要登場】
夜幕方至，王府密室內，懷瑾手握密信，一聲輕笑。
“懷慶……果然還是選了自裁。”
暗一沉聲補一句：
“宗人府已入府接管，他親眷皆削爵為庶，遣回故鄉。”
懷瑾點頭，將密信合上：
“這樣最好。若陛下動手，他那一支，連骨都不會剩。”
說完這句，他起身換衣，原本應該鬆一口氣的時刻，桌上另一封紅紗密函卻正靜靜擺著。
暗二臉色微妙，低聲稟報：
“王爺……今早剛收到的。”
“夜國派了皇子入京，名義上是‘慰問出嫁公主’……說是來探望他們的七星殿下。”
懷瑾手一頓。
他轉頭看向門外，語氣極輕：
“……王妃知道了嗎？”
星院，窗邊。
柒星正一邊看書一邊涼茶，一身家常寬衣，頭髮鬆鬆挽著，臉上還貼著昨夜沒卸完的退火藥膜。
她聽見流桑進門，小聲稟報：
“王妃……王爺讓奴婢來通個消息。”
柒星挑眉：“什麼事這麼小聲？”
“……夜國派了皇子來京，說是來……探望七星公主。”
“聽說是您的……皇兄？”
柒星：「…………」
手中的帳冊啪一聲合上，藥膜差點從臉上彈出去。
她乾聲問：
“你說誰？”
流桑一臉無辜：“二皇子……就是您親兄長啊。”
“夜國嫡皇子。”
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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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我不是她，但誰也不能知道】
星院深夜，燈火未熄。
房中無人，只有一盞未飲完的涼茶與一堆打開一半的醫書。柒星坐在窗前，一手撐著額頭，另一隻手緊緊抓著自己的外袍袖口，指節發白。
她一聲不出，呼吸卻不穩。
腦中還在反覆回響白日裡懷瑾那句：
「夜國皇子來京了，要見他們的七星公主。」
她的心一瞬像被針扎一樣揪緊。
不是懼，而是……無處可逃的破綻感。
她不是七星公主。
她只是個在事故中被丟進這具身體裡的外來者。
她沒記憶、沒情感、沒資格。
更重要的是——她沒「原裝芯」。
如果夜國皇子識人極準，如果他說出一個只有兄妹才知道的童年細節；如果他懷疑、如果他一聲問出口：
「妳是誰？」
那她怎麼答？
……她根本沒有答案。
她低下頭，捂著額角，強忍住心頭翻湧的情緒，眼圈微紅卻死死不讓眼淚掉下來。
這種事，誰也不能知道。
侍女不能，王府不能，就連那個——嘴裡說著信她、眼裡什麼都看得出來的懷瑾，也不行。
她不信這個世界能容她的真實。
只能靠偽裝，靠一口氣扛著。
外院，懷瑾站在月門後，望著星院熄燈前最後那一線搖晃的燭光。
他沒進去。
但他心裡知道，她今晚不會睡好。甚至……可能會獨自崩潰。
他也知道，那個「七星公主」從來沒主動提過自己的過去。
哪怕是對他，哪怕是在床邊，他問她：
“妳不想回家嗎？”
她只輕描淡寫答：
“我現在的屋頂修了三次，還不算家？”
**
她像是從天而降，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說，卻把他從地獄裡拖出來。
——那不是七星公主會做的事。
那是她做的。
懷瑾垂下眼，低聲喃喃：
“……妳到底是誰？”
“但無論是誰，我都會替妳擋下來。”
“因為現在，妳是我的王妃。”
明日，夜國皇子將入府，王府將迎來另一場不能失敗的演出。
而這一夜，柒星伏在桌邊，一手摀住眼，一語不發。
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因為只要她還是「七星」，她就能活下去。
只要這個謊不破，懷瑾就不會把她送回不存在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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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逃得出門，逃不出我手心】
夜半，星院無聲。
一切早已安靜，連流桑和翠琅都被她支開——說要晚點再進來。
柒星穿了一身極輕便的夜衣，長髮簡束，手中空空沒有行囊。
她好幾夜悄悄準備的東西都收在空間裡，裡頭有銀票、幾份藥方、藏起來的針囊，還有——嫁妝轉出的那筆能讓她活三年的「流動資產」。
她走得極輕，每一步都踩在無聲處，像她從前做醫生時，走進加護病房，不願驚動病人。
她不是不捨得。
她只是清楚：她不能再等被揭穿的那天。
穿過東廊，踏入通往後牆的暗巷口時，她手剛碰到牆磚機關，就聽見前方有人出聲：
“打開也沒用。”
聲音不大，卻極穩。
她一愣，身體瞬間繃緊，轉頭——
是懷瑾。
他沒披外袍，只一身墨衣，臂上綁著夜行腕扣，長髮未束，站在月光下。
他不驚訝，也不急，彷彿只是早一步在她的「結語」中坐著。
他看著她，語氣平靜，卻比黑夜更重：
“我等妳這一步……等了好幾天。”
柒星沉默。
懷瑾朝前一步，沒逼她，只問：
“妳現在是真的要走？”
她咬緊牙，眼神透出前所未有的冷決：
“我不能留下。”
“再晚一點，就會有人發現……”
“我不屬於這裡，也不該攪進來。”
“我救了你，還你命，我現在走，不欠誰，也沒人欠我。”
懷瑾沒動，語氣低得幾不可聞：
“……那我呢？”
柒星一怔。
他看著她，第一次沒有帶著笑，語氣不是戲謔，不是柔，而是極克制的痛：
“那我算什麼？”
“是你人生路上繞過的一場病？”
“還是你臨走前不小心救回的一具命？”
柒星抿唇，終於道：
“我不是你要的那個人。”
“你……你不該對我有任何期待。”
懷瑾忽然笑了，卻是苦的。
“那妳剛來時，用這雙手救我心口那枚釘的時候，是不是真的？”
“妳夜裡守我、替我縫合、替我演戲、扛著證物騙皇帝的時候，是不是真的？”
柒星眼神微亂。
他忽然上前一步，一手握住她肩膀，強硬卻不粗暴：
“柒星，妳是我八抬大轎娶回來的。”
“從我醒來的那一刻開始——我眼裡的妳，就不是別人。
他眼底有火，也有傷。
那是早就知道真相的人，卻選擇沉默，只為等對方自己說出口的壓抑與疼痛。
他問：
“所以現在呢？妳要走，我不會攔妳。”
“但——妳能對得起我們之間所有的事？”
柒星咬牙，眼眶微紅。
那一刻，她真的想說出口：
“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我不是七星——我只是……我只是想活著。”
但最終，她什麼都沒說。
輕聲嘆息：
“我……只是累了。”
懷瑾鬆了口氣，笑得極輕，像忍了一夜的風終於停了。
“那就回屋吧。”
“我讓人熬了你最不愛喝的蓮子湯，剛好還熱著。”
她轉身往回走，他落後半步。
夜風輕輕吹過，她聽見他在背後，低聲笑了一句：
“王妃真狠心，想跑路還不帶我。”
她沒回頭，卻也沒走快。
這一次，她的腳步真的慢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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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妳只要睡，我來守】
夜風漸歇，星院一片沉靜。
柒星被懷瑾帶回主臥，一路上她沒再說話，只低著頭，像是把整個情緒藏進了影子裡。
門被輕輕關上。
懷瑾什麼也沒問，沒有責備，也沒有追問。只是輕聲說了一句：
“去洗個臉，水是溫的。”
她僵了半秒，終究還是轉身走向屏風後。
當她洗掉臉上淚痕與塵土，再回到臥榻時，他已坐在床邊，替她拉開了被角。
他的手骨節分明，力道輕柔，不像在「安撫」，更像在說：這裡是妳的位置。
她坐下，他幫她覆好被。
整個過程，沒有一個字提起「逃走」、「夜國」、「七星」、「妳到底是誰」這些可能讓她炸裂的話題。
她終於抬起頭，看著他。
半晌，她輕聲開口，像是喉頭壓著什麼才擠出一句：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懷瑾看著她，眼神柔得不像他平日那雙鷹眼。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回避，只輕輕應了一聲：
“嗯。”
她眼圈一紅，卻沒再掉眼淚。
只是低聲問：
“為什麼不問我？”
懷瑾輕笑了一下，語氣像風過夜林：
“因為妳從來不說謊。”
“妳不知道我是誰的時候，從沒假裝過自己懂鳴遠王；”
“妳不知道宮廷局勢的時候，從沒亂猜；”
“妳不記得七星的過去，妳就用妳自己的方式走到現在。”
他伸出手，輕輕替她理了理額前凌亂的髮絲，指尖溫熱。
“我不問妳是誰，是因為我早就知道——不管妳原來是誰，現在妳是我的王妃。”
柒星紅著眼，想說什麼，卻發現喉頭堵得說不出一句話。
他沒讓她再想下去，溫聲說：
“那位夜國皇子，交給我處理。”
“妳不用應對、不用裝、不用扛——這一場我來。”
他按著她的肩，慢慢讓她躺下。
“現在，妳只需要做一件事。”
“睡。”
她閉上眼，身體依舊繃著，卻在他蓋上被角、坐在床邊輕拍她肩膀的節奏中，一點一點鬆開力氣。
她是醫者，是偽裝者，是救命人，是外交風暴中的棋子。
但此刻，她只是柒星。
只是那個在懷瑾面前，不需要再撐的人。
燈未滅，夜還長。
懷瑾坐在她床邊，一手握著她從未交出來的那頁身份答案，
卻選擇永遠不拆封。
因為他知道，這世間最珍貴的，是妳不問我何時看穿，而我永遠不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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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這不是買賣，她是我王妃】
皇宮·會客殿
今日宮宴，天子設席迎接遠道而來的夜國使團。主位上除皇帝與幾位近臣外，右首高座，特設給夜國皇子——夜恆澤，皇后嫡出第二子，風姿峻拔，眼神銳利，一看便是宮中權衡慣了的性格。
禮節方畢，他便不繞彎，開口即道：
“大曜與我夜國聯姻，本為國策之舉。惟當初所議，應嫁者為五公主。”
“七公主素來體弱，又年尚幼，卻不知因何，被迫代嫁。”
“此事我母后知情之日，震怒莫名——七星殿下被送入沖喜之婚，與將死之人結契，這不是婚約，是判她死路。”
此言一出，滿座側目，氣氛驟凝。
夜恆澤聲音微沉：
“今日本使特奉王命，求貴朝明斷——此婚不可算數。”
“請將七星殿下安還夜國，我國另遣五公主前來和親，以正原約。”
皇帝微皺眉，尚未開口，側席之上，鳴遠王懷瑾動了。
他緩緩起身，病後氣息雖未全恢復，神情卻極其清明，聲音不急不緩：
“夜皇子此言，未免將我王府視為兒戲。”
“我與王妃成婚，雖因沖喜而起，但旨出朝廷，禮成六儀，婚書留檔在冊。”
他掃視全場，目光落在夜恆澤身上：
“大曜迎親迎的是七星公主，八抬大轎，儀仗過街，她踏進王府那日，便是我正室王妃。”
“不管是誰陷害她，或誰錯押花轎——我認她，不換。”
夜恆澤微變臉色，冷聲道：
“可那不是她自願的。”
懷瑾回道：
“可如今，是她留在我府中的選擇。”
“她入門時我命懸一線，她卻一步未退，救我、護我、助我成局。這世上誰都可質疑這場婚姻，唯獨我不能。”
“我王妃不是政治贈品，不是可以來退回重選的聯姻棋子。”
“她是我——懷瑾的正妻。”
皇帝轉頭看向夜國使團，緩緩開口：
“此事朕已知詳情。七星如今已入宗簿為王妃，若無本人請退，此婚不可廢。”
“夜皇后若有疑，朕可親書解釋。”
夜恆澤臉色鐵青，正欲爭辯，懷瑾已側身一步：
“若夜國不信我與王妃感情，可當場請她入殿一問。”
“只要她說一聲：不願，我立刻送她出府、與貴國五公主另定新婚。”
“但——”
他語氣轉沉，幾乎帶著鋒刃：
“她若不說，那這場話題，到此為止。”
滿堂側目。
誰都知道——七星進府至今，未曾離府半步，王爺護得極緊，如今更當著外國使臣當場發話：
要換？先問她答不答應。
這場風暴，還未落定，下一刻，門外傳來通報：
“王妃已至殿外，恭候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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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七妹，是妳嗎？】
皇宮·會客殿
滿殿肅靜，氣壓如冰。
夜國皇子夜恆澤言辭激烈，要為「錯嫁」的七公主討回公道；
懷瑾當場斷言：不換。
所有人正等著那位傳聞中冷靜寡言的王妃進殿開口——
門扉被推開，一道熟悉的身影步入長殿。
她穿著大曜王妃正服，儀態端方，步伐穩定，目光清澈無波。
直到那聲音響起。
夜恆澤猛地站起，一聲喊出：
“七妹！”
那一聲，不是質詢、不是寒問，而是壓抑多年、穿透千山萬水的——兄長喚妹的本能之聲。
那聲音一出，全場動容。
柒星腳步一頓。
她站在百官與兩國權臣面前，明明應該堅定如鐵，說出「我不回夜國，我是王妃」這句話……
可那一聲「七妹」像是一柄溫柔又鋒利的刀，狠狠劃過心底。
她從未擁有過原主的記憶，也未曾真正見過自己的「哥哥」。
可當那聲音落下——
她的心口忽然發酸，像是身體裡某段從未激活的記憶，被這一聲叫醒了。
“……七妹……”
她眼眶一紅，鼻尖一酸，眼淚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整座殿堂一瞬靜如死水。
所有人都看見了——
這位冷靜的王妃，這位從不示弱的女子，此刻竟紅了眼，眼淚悄然滑落。
夜恆澤喃喃上前一步：“……果然是妳。”
而下一刻——
懷瑾動了。
他原本還在上席，下一瞬便快步奔下台階，顧不得病體、顧不得眾目，只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他的動作近乎失控，將她死死摟在懷裡，低聲喊她：
“柒星——”
她埋在他懷裡，眼淚還在掉，卻沒說一句話。
而他整個人都在顫。
不是氣，不是怒，是害怕。
他怕她動搖、怕她走、怕她被那聲「七妹」拉回從未屬於他的國度。
他怕——他守了這麼久的人，會在這裡，被一句血緣拉走。
他收緊懷抱，近乎顫聲道：
“……別走。”
“不管他是誰，這裡是你嫁的地方。你是我王妃——哪怕你眼淚掉下來，你也只能哭在我懷裡。”
滿殿寂靜，無人敢言。
皇帝也沒出聲，夜恆澤站在原地，手指微顫，神情複雜。
他明白，他喊的是七妹，但這個人——現在，是別人的王妃。
懷瑾終於鬆開一點她，低頭看她的眼睛。
他沒有逼問，只問：
“妳還想走嗎？”
她搖了搖頭。
他低聲應一聲：
“……那就別哭了。”
他用指腹為她擦去眼淚，輕聲說：
“別讓別人看見，我王妃脆弱的樣子。”
那一刻，她眼淚止住，呼吸平穩。
她知道了——不論前世今生，不論她是不是「七星」，
他才是她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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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這裡是王府，不是和親再審處】
皇宮會客殿。
柒星步入殿中，不過數步距離、數十雙目光，剛落座尚未開口。
夜國皇子夜恆澤一聲「七妹」，她眼淚落下——
而下一刻，懷瑾便不顧一切地衝下階，將她一把摟入懷中。
這一舉動，在場所有人都震住。
大曜朝向來禮制森嚴，朝會之上，哪有王爺在天子面前直接擁人而走之理？
可懷瑾做了，還做得理直氣壯。
柒星臉色蒼白，眼淚未擦，整個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已被他半擁著護出大殿。
他抱著她時，連她鞋角都沒讓碰地，轉身對皇帝一拱手：
“王妃身子尚虛，不宜多言。”
“臣先帶她回府，過幾日，夜皇子若仍想探望親妹——”
“本王會在王府親自設宴，恭迎駕臨。”
語氣溫和，字字不留情。
這不是請客，是王爺當場畫界線。
夜恆澤還站在原地，伸出一步卻被皇帝抬手擋下。
天子聲音不大：
“王叔有傷在身，王妃情緒不穩，朕也覺得——該回府歇息。”
夜恆澤咬緊牙關，只能眼睜睜看著懷瑾將人帶走，留下一地餘韻。
宮門外，王府轎車早已備妥。
柒星被放進車內，一直沒說話，只抓著膝上的衣角。
懷瑾坐在她對面，看著她蒼白的臉，低聲道：
“不想面對就不面對。”
“這種事，妳一句都不用說，我來處理。”
柒星抬眼，聲音沙啞：
“……我是不是太軟弱了？”
懷瑾望她一眼，目光柔到極致：
“妳不是軟弱。”
“是因為今天這聲『七妹』來得太晚——”
“晚到妳已經有了別的身份，別的名字，還有別人護著妳。”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聲音低而堅定：
“從今天起，那聲七妹聽過就好。”
“但妳，是我王妃。”
車輪轉動，馬蹄輕踏。
懷瑾低聲道：
“幾日後的那頓招待宴，我會好好安排。”
“讓夜國皇子知道，他妹妹過得如何——只需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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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留下來，好不好】
夜深，王府寢殿內燈火未熄。
柒星被懷瑾一路抱進主院，未經任何交代，也不容拒絕。他的手臂緊得發顫，像怕她一掙就消失。
他低頭替她掀起被角，將她輕輕放在床榻上，像放下什麼易碎的寶物。
她沒有掙扎，只是默默望著床帳頂部，臉色蒼白，眼尾還微微泛紅。
那雙曾經總是清冷堅定的眼睛，此刻看起來脆得像月下碎瓷。
懷瑾坐在床沿，沈默片刻，伸手，指腹輕輕撫過她的眼角。
他動作極輕，那份細緻甚至不像一個習慣握刀劍的人，而像一個怕碰痛她的笨拙情人。
低沈的聲音緩緩落下，帶著從未有過的猶豫與克制：
“留下來……”
“好不好。”
柒星閉了閉眼，沒有回應。
他沒有催，也沒有問。
只是繼續用指腹溫柔描繪她眼角那點紅，像是在替她把淚痕一點一點揉進掌心裡，再不讓她流出來。
半晌，她聲音極輕地問：
“你知道，我不是她吧。”
他點了點頭，語氣仍溫柔卻篤定：
“我早就知道。”
她喉頭一緊，眼角重新泛紅。
“你不怕？”
他低笑一聲：
“怕。”
“但比起妳不是她——我更怕妳不再是我的。”
他低下頭，額貼著她的額，聲音像是夜裡微風：
“我不問妳從哪來，不問妳是誰。”
“我只問妳，現在——妳願不願意留下來。”
她終於伸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
指尖輕得像是要被風捲走，但她握住了。
她喃喃道：
“……好。”
“我留下來。”
那一刻，他閉上眼，鬆了一口氣。
這不是一場勝利。
這是他賭上性命與信任，換來的，她的心甘情願。
他不問，不拆，不揭穿，只說一句：
“那就睡吧。”
“明天，不管是誰來見你——你都不用再一個人面對。”
燈光漸暗。
他輕輕為她拉上帳幕。
她在裡面，安心地睡著。
他守在外頭，這一夜，終於不怕她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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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她沒變，只是名字換了】
皇城西苑，夜國使團的臨時行館。
夜色沉沉，帳中燈未滅。
夜恆澤換下了正裝，披著寢衣，坐在案邊，一手托腮，一手撫著桌上的茶盞，眼神落在窗外燈影，神思似遠非近。
他心腹侍從秦望低聲進門：“殿下，王府那邊傳來消息——王妃已安然歸寢，鳴遠王暫不見客。”
夜恆澤輕輕一笑，語氣有些淡然，又帶著一絲自嘲：
“不見客，倒也理所當然。”
“畢竟今日我那一聲‘七妹’，讓他王妃眼淚都落下來了——換作我是他，也不想再讓我見第二次。”
秦望遲疑道：“殿下，您確定……她就是七公主？”
夜恆澤低聲笑了一下，語氣輕得像是一句舊夢：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這麼愛哭。”
“小時候跟我下山，馬車顛一顛，她都能哭三站地；有一次在寺裡丟了方丈那隻老貓，躲在佛堂裡哭了一夜。”
他頓了頓，神情柔下來：
“我原本還想，這些年她病多、體虛，性子會不會變了……結果一見面，哭得那麼委屈，我就知道——她沒變。”
秦望垂首不語，夜恆澤又低聲補了一句：
“……也不知道，王爺對她好不好。”
“嫁進王府，是不是受了委屈。”
“今日雖說她穿得光鮮，但那眼淚不像是驚喜……倒像是受了太多委屈後，不小心聽到一句熟悉話。”
他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遠處燈火，聲音越來越輕：
“七妹從小體弱，在護國寺長大，和方丈學醫，日日臨帖、抄經、聞草藥。”
“我也沒想到，她學得那麼好……連王爺都被她救了回來。”
秦望問：“那殿下打算……怎麼做？”
夜恆澤沉默片刻，只道：
“……明日再去見她一面。”
“不是使節的身份，是哥哥。”
他轉身一笑，溫和卻帶著一絲遠方人的落寞：
“她現在是王妃，不是我能帶回去的人了。”
“但我還是想親口問一句——妳過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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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這次，不問朝事，只問你過得好不好】
王府主院，晨光初上。
夜國使團如約再訪，這次沒有鼓樂，沒有威儀，只是一位穿著便服的青年男子，帶著一位近侍靜靜踏入王府大門。
他就是夜國二皇子，夜恆澤。
王府總管早已得令，將他引至東廳偏院——這是王妃柒星平日讀書養氣之處，也是整個王府最靜、最遠、最安全的角落。
門開之前，夜恆澤先深吸了一口氣。
——他今天不是來審問、不是來談國，是來見那個失散多年的、突然在異國婚禮中「重現」的親人。
一聲傳報響起：
“王妃駕到。”
柒星緩步進入偏廳。
她今天穿得很簡素，去掉了王妃的繁禮，只是以一件素色長裙搭一枚象牙簪，整個人看上去淡然、沉靜。
她一走進來，夜恆澤便立起身，望著她的眼神一瞬複雜萬千。
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當初那個病弱得幾步就喘的小女孩。
她眼神澄清，步伐從容，氣質甚至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自持與距離感。
可儘管如此，他仍毫無猶豫地認定：
她就是七妹。
兩人分賓主而坐，短暫沉默。
最終，還是夜恆澤開口：
“……昨日在殿上，是我唐突了。”
“我只是……見你那麼多年未歸，還被送來沖喜，心裡……”
他語聲帶著一絲顫：“……心裡實在過不去。”
柒星微垂眼，不動聲色地端起茶盞：“皇子言重了。如今一切安好。”
夜恆澤盯著她，忽然輕聲問：
“妳……還記得護國寺裡那棵老槐樹嗎？”
柒星手一頓，卻沒有露餡，只是點頭，淡淡道：
“……記得。”
夜恆澤眼裡微微一亮，像是終於得到某種確認，語氣比方才輕鬆了一些：
“那就好。”
“我只是想看看……妳過得好不好。”
“被那樣送來沖喜，我真的怕……怕妳活不過來。”
柒星輕聲答：
“……我活下來了。”
“而且活得還不錯。”
夜恆澤靜靜看著她，良久，終於露出一點笑意：
“他對妳很好吧？”
她沒正面回答，只輕輕說了一句：
“他沒讓我後悔留下。”
夜恆澤低聲笑了一下，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
這場會面，沒有長談，沒有政治，只有一句話：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過得好。”
對夜恆澤來說——這場探望，不是為夜國，不為聯姻，更不是為過錯，而只是：
我想看看，那個曾經總是在我背後哭的七妹，現在是不是有人替我，替家，替自己護住了。
當夜恆澤告辭離去，柒星站在窗邊靜靜望著他離開的背影。
懷瑾走到她身後，輕聲問：
“妳還好嗎？”
柒星點頭，聲音極輕：
“……我以為，我會害怕見他。”
“但他說他只是想知道，我過得好不好。”
“這種話，我從來沒聽過。”
她忽然轉身靠進懷瑾懷裡，聲音像風吹過雲：
“現在我知道——我不是只有一個人了。”
而懷瑾抱緊她，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下定決心：
不論她過去來自哪裡，未來去哪裡——她現在在我這裡，我就要她一生過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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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錯嫁者榮，原配人怒】
夜國·後宮偏殿
宮人屏息而立，不敢多言。
殿中那位著水紅宮袍、金鳳簪束發的女子正站在窗邊，攥著手中的信紙，指節發白，連那頂精緻的髮冠都微微顫動。
她是夜國五公主——夜昭靜。
原本，此次與大曜和親的對象該是她。身份尊貴，年紀適中，長於宮廷規訓，也受皇后親教，是夜國最具「國嫁之姿」的女子。
但誰知——因後宮內鬥、禮部調簽，竟讓那個從小體弱多病、在護國寺長大的七妹代她上轎。
而現在，信裡寫得清清楚楚：
「七星公主入大曜王府，王爺非但未死，病已痊癒，深受皇帝倚重，朝中聲威日隆。」
「更傳言王爺貌若天人，府內待王妃極重，近日更有意補行大婚禮。」
**
夜昭靜看著信，指尖發抖，冷笑一聲：
“病未死、權在身、容貌還俊——這不是沖喜，是一步登天。”
“她何德何能？”
近侍低聲說：
“殿下，七公主命好……但這場婚事，若按原訂，也該是您。”
夜昭靜猛然回身，眼神凌厲：
“是我的！本來就是我的！”
“要不是那年母妃宮鬥落敗，誰會把我推下來？！”
“我才是夜國皇后嫡女，我才是最該嫁入大曜、做那王妃的人！”
她一把抓過書案上的地圖，眼神漸冷：
“她能嫁，為什麼我不能？”
“這段婚事，我要討回來。”
夜宮之外，一隻密信鴿悄然放飛，帶著她的心思直往京城而去。
而夜昭靜站在窗前，望著遙遠的方向，喃喃：
“王爺啊……你若真俊得如傳言那般，倒是可惜了這場錯嫁。”
“放心，我會親自去看你——再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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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歪瓜裂棗，也想進王府？】
王府主院，寢室內。
暗一低聲回報完畢，正要起身退下，忽然聽見身前一聲嗤笑。
懷瑾原本還倚在榻上，一聽完消息，猛地坐直身，笑出了聲——但眼裡冷意未散。
他手中玉杯微抬，語氣帶著明顯譏諷：
“當我王府是什麼地方？”
“什麼歪瓜裂棗都想進來？”
暗一低頭不語。
懷瑾又笑了一聲，冷冷補上一句：
“她這麼恨嫁——是怕老了嫁不掉，還是看我過得太好，想撿回她丟掉的？”
“連這種事都想來分一杯羹，她真當自己是誰？”
他眸色一轉，笑意漸深：
“既然如此——成全她。”
暗一抬眼，懷瑾已站起身，語氣陰柔中帶著毒：
“不是說要『正位王妃』嗎？”
“我看那幾位王爺——都還單著。”
“挑個府裡最熱鬧、最不清靜、最好爭寵的那一位，把人往那兒送。”
暗一反應過來：“王爺是要——設局？”
懷瑾冷笑：
“她想搶我王妃的位子，就得付出點代價。”
“本王不搶別人的，也絕不讓人來搶我的。”
他坐下，命人擬旨回覆皇帝與夜國，聲音如刀切水：
“我王府不納旁人。”
“但既是夜國盛情，不妨問問其他王府——哪位王爺願納一位『渴嫁如命』的五公主？”
暗一低聲補一句：“景王、寧王、慎王皆尚未成婚……”
懷瑾冷靜點頭：
“那就設宴請客，請那幾位王爺一同來王府走走。”
“讓她自己挑，或者……讓他們挑。”
“別說我懷瑾不懂禮數——本王，是把她當嘉賓處理的。”
這一夜，京城最風雅的幾家織坊與樂司忽然收到王府訂單：
「定制盛宴所需錦宴、妝盒、香帳、女伶十人、宮燈百盞。」
消息傳開，全京城以為王爺要補辦婚宴——
但熟知內情者都知道：這場宴，是為夜國五公主設的。
至於她最後會「選中」哪位王爺？
懷瑾只冷笑一聲：
“別挑本王這座山。旁邊那幾個土丘，她自己去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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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你們各憑本事，礦山自己搶】
京中最大酒樓「聽雪樓」，今夜包廂層層，朱帳高張，香氣四溢。
這一晚，懷瑾以王命設宴——表面上是「為夜國使團接風洗塵」，實則京中誰都知——夜國五公主欲補嫁，幾位王爺皆列邀中。
王妃柒星未至，全場便由幾位未娶王爺應對為主。
**
五公主夜昭靜盛妝而來，儀態端方、言笑嫻雅，對每一位王爺皆行足禮節，語氣柔順，幾不可挑。
而那幾位年約二十一二的王爺們，初時還拘謹，待聽到“五公主的母妃為她備了一份嫁妝，除卻珠寶、土地之外，還有一座實打實的銀礦”時——
酒桌氣氛立刻變了。
**
景王捻著杯邊，語氣不動聲色：
“礦……在哪處？”
使團笑著回：“燕州南境，產量穩，還有自建轉運道。”
慎王原本低頭吃點心，聽到這裡眼睛一亮：“轉運道都備好了？”
寧王笑：“五公主這嫁妝誠意……比她本人還亮眼。”
話音一落，眾人一頓，然後心照不宣地乾笑。
**
景王壓低聲音與旁邊的慎王咕噥：
“人是不錯，就是聽說性子不太好伺候。”
慎王啜酒，慢悠悠道：
“她在夜國鬧了三年才從冷宮出來……這脾氣，娶回去怕是祖宗供奉。”
寧王低聲笑道：
“祖宗我能供，只要礦能年年開銀。”
景王笑噴，舉杯：
“兄弟們，咱們這婚——要講感情，也要看地產！”
這時，坐在最上首的懷瑾終於開口了。
他從頭到尾神色淡淡，直到現在才撩了撩酒盞，語氣懶散：
“既然你們都這麼上心——”
他看了五公主一眼，神色含笑不達眼底：
“那本王也不好偏心——”
“……你們各憑本事吧。”
這話一出，全場安靜一瞬。
然後——
景王笑：「那我可先敬公主一杯，祝公主得儒雅佳婿。」
寧王起身：「五公主若不嫌我笨，回頭可來王府坐坐，犬馬之誼，誠為心意。」
慎王語氣最穩：「聽聞公主曾習琴藝，小王府內正有南苑雅閣，專擺高士之席。」
**
五公主笑容不減，禮數周全，但心裡已有明算：
——懷瑾是絕對不會娶她了。
——可若這場婚還能嫁進皇家，哪怕妾，也能扳回面子。
而王爺們則一邊交杯寒暄，一邊各自盤算：
——不娶可惜，娶了要命，妾倒是可以考慮。
——只要礦歸我、主位歸她……不算虧。
**
懷瑾舉杯，看著這場戲，淡笑：
“真熱鬧。”
“正好配這座礦山。”
宴散時，眾王爺笑意盈盈，各懷心事。
五公主踏出酒樓，輕聲問近侍：
“……懷瑾王爺，全程都不與我對話？”
近侍沉默，半晌才回：
“他只說了一句：‘你們各憑本事。’”
五公主眼神沉了下來。
**
而王府那邊，柒星正在帳下看書，聽到流桑小聲報回：
“王爺說那場宴辦得很好，王爺們都很高興，五公主也很滿意。”
柒星挑眉：
“她滿意什麼？滿意自己嫁得出去？”
懷瑾剛好進門，聽見，失笑：
“她高興是她的事。”
“但你放心——嫁的人不是我。”
柒星淡聲回：
“你如果真的讓她進門，我就讓你進手術室。”
懷瑾笑得一臉無辜：
“王府不養礦山，也不養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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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放妻書還在我這，別逼我用它】
星院夜深，燈火暖黃。
懷瑾剛從前廳回來，外袍還未換，踏進內室時，看到柒星已坐在書案前，一手托著下巴，一手在案上一頁頁翻著病歷草稿。
她沒有抬頭，也沒說話，整個人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冷靜、理性、克制。
直到他走近一步，她忽然開口，聲音很平靜：
“那位五公主，要嫁誰我無所謂。”
“她是不是嫡女、是不是皇后所出、是不是有一整座礦山——我不關心。”
“但我今天要說一句話，而且只說一次。”
她抬起頭，看進他眼裡，一字一頓，語氣不快不慢：
“放妻書，還在我這裡。”
“你若真哪天覺得別人更合適——想娶她、或娶誰，我會把那封信拿出來，簽字畫押，自己走。”
整間屋子陷入短暫的沉默。
懷瑾站定，看著她那張淡定如水卻又藏著決絕的臉。
她不是在鬧脾氣，也不是要試探。
她是在告訴他：
“我可以不爭、不鬧、不吵，但我從不被動等待被取代。”
他終於開口，語氣低得像夜風：
“……妳在怕什麼？”
柒星淡聲：
“我怕有一天我醒來，不再是王妃。”
“不是因為我做錯什麼，而是因為我從來都不是你要的那個人。”
“我來自哪裡，我自己知道——所以我也知道，留得住一個位置，不代表留得住你轉身的選擇。”
懷瑾沉默幾息，忽然走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發燙，眼神卻極冷靜：
“我從沒說要娶別人。”
“我連她進王府的門都不讓，更不會讓她進我心裡一步。”
他低頭，額輕輕抵住她的額，聲音近乎低語：
“那封放妻書，我讓你拿著，是讓你有退路。”
“但我從沒想過，有一天你真的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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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我喝了點酒，但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心的】
柒星眼神微微一動。
她不是沒懷疑過他是不是信她，也不是沒想過他會不會改變主意——
可他這麼說的時候，她才忽然想起：
這世上真的有一個人，把她的退路當成他的底線，從沒想過拿來用。
他看著她，再開口時，語氣終於低了下來：
“所以這句話，你說一次就夠。”
“我記一輩子。”
那一夜，她沒再提起五公主。
他也沒再提起王妃位子。
因為兩人都知道——
他要的是她，
她要的是不被動地留在這裡。
而他們手中那封從未交出的「放妻書」，此刻依舊靜靜藏在空間抽屜深處。
不曾燒，也未簽。
它不再是分開的前提——而是彼此都尊重的承諾與邊界。
柒星重新抬頭，皺了皺眉，嫌棄地說：
“你全身酒味，去洗澡換衣服。”
懷瑾眨了眨眼，像是沒想到她轉話題轉得這麼快，乾脆也配合她轉得很快：
“好。”
“但妳要等我，不能睡。”
他語氣低低的，尾音還拖著一點試探：
“……我回來就躺你旁邊。”
柒星不搭理他，只將帳角撩開，冷冷道：
“你身上再帶一分酒氣進這間房——你就別回來。”
懷瑾笑著退開，轉身前還低聲念了一句：
“真兇。”
“……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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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這次不是照顧，是陪伴】
夜已深，星院主臥靜靜地籠著燈火。
柒星側身躺在床內側，沒有睡，眼睛望著帳頂的燈影浮動。
她今天沒有看診錄，也沒有寫藥單，只是換了身柔軟的裳衣，安靜地躺著——第一次，不是以照顧者的身份，而是以妻子的身份。
以前，她是替他喂藥的人，是替他縫傷口的人。
但從今晚起——她是要與他共枕而眠的人。
她的手輕輕握著被角，心裡沒底，但沒有退。
腳步聲輕輕從外室傳來。
下一刻，懷瑾推門而入。
換過乾淨的衣袍，洗去一身酒氣，頭髮微濕，神情少了酒意，更多的是……安靜。
他沒有說話，只抬手撩開帳角，在她身側躺下。
氣息靠近。
她側頭，看著他沉靜的側臉，忽然低聲開口：
“……我答應你，留下來。”
“但我得先說清楚。”
“我是個小氣的人。”
她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你只能有我一個。”
“如果有第二個人，我會……”
話還沒說完，她的唇就被封住了。
**
懷瑾沒有等她講完。
他低下頭，乾脆俐落地吻住她的唇。
這不是衝動，也不是試探，是一場早就壓抑太久的回應。
他的掌心扣住她的後腦，帶著一種幾乎要將她鎖進生命裡的決心。
柒星眼睜睜地看著他那張總是笑著說“隨你”的臉，此刻只剩下認真與火熱。
直到氣息微亂，他才鬆開她一點。
嗓音低啞，幾乎貼在她耳邊：
“記住這句話。”
“你說你會留下——我記一輩子。”
“而我答應你——這輩子，只有你一個。”
他又補了一句，語氣輕得像風：
“本王從來不擅長分心。”
她怔了一瞬，忽然想笑，卻沒笑出來，只伸手扣住他的手指，緊緊握住。
**
這一夜，燈未滅，但兩人都闔上了眼。
他再不是將死的病人，她也不是帶著急救箱的過客。
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只是如此。
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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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剛剛那一下，不夠】
清燈未滅，床帳輕垂。
剛剛那個吻之後，兩人都沒再說話，只是靜靜躺著，聽著彼此呼吸漸緩、心跳逐漸重合的節奏。
懷瑾側臉望著她，眼中帶著難以抑制的柔意。
她靠得很近，呼吸還有些亂，眼尾還泛著紅，睫毛落在臉側像輕羽。
他想了很久，最終還是開口了，語氣帶著一絲克制不住的期待與試探：
“……柒星。”
她轉過頭，眨了一下眼，還沒反應過來。
他看著她，眼神微閃，低聲說：
“可以……再吻一次嗎？”
柒星一怔。
她本想反射性地質問一句「你是不是喝多了」，
可話還沒出口，下一秒——她的唇已經被吻住了。
**
這一次，沒有預兆，沒有留白。
懷瑾的手扣住她的後頸，動作熟練而溫柔，唇貼上她的那瞬間，他連眼都沒眨，像是怕這次比剛剛更短。
他的吻比方才深一些，也急一些，帶著一種“剛剛不夠，現在要補上”的堅定。
而她——明明一開始錯愕得睜大了眼，卻在一瞬之後被他的氣息緩緩拉走。
她沒有躲，也沒有推開，只輕輕閉上眼，讓他將那句「可以嗎」的答案，親口取走。
**
良久，他才放開她一點，額頭貼著她的額頭，呼吸仍微微凌亂，聲音帶著餘韻與沙啞：
“剛剛那一下……不夠。”
“你答應留下，我想吻你一輩子。”
柒星沒說話，只用指尖輕輕捏了捏他袖角，語氣淡得像平常：
“下次問之前，先洗乾淨嘴。”
他失笑，輕輕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洗了才來的。”
“妳試過了。”
她整張臉紅透，轉身要躲。
他卻不肯讓，從背後環住她，頭埋在她頸側，語氣低得像呢喃：
“妳現在不能走了。”
“這話說完，這吻還了——妳這輩子就只能是我的。”
**
她沒有反駁。
他也沒再說話，只靜靜抱著她，滿足地閉上眼。
燈光熄下之前，床帳微動。
那一晚，他吻過她兩次，卻還覺得——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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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騙到礦再說】
翌日清晨，京中傳出消息——
五公主夜昭靜，近日將於數日內陸續赴幾位王爺的邀宴，以「遊湖賞景、踏青飲茶」為名，實則早就被看穿是——精選駙馬候選名單初訪。
景王、寧王、慎王三人，皆年齡相近，尚未成婚，皆「不知哪來這麼一致」地發出邀請。
**
景王府內，寧王與慎王應邀小聚。
景王端著茶，先開口，語氣漫不經心：
“五公主果然沒放棄。”
“昨日才赴我府，今日說要去慎王那踏春，明日還排了寧王的射箭台。”
慎王冷笑一聲：
“她想當皇叔妃沒戲，現在就退而求其次了。”
寧王放下杯盞，笑得高深莫測：
“那是她母妃給她壓了底——礦山還在手上。”
景王挑眉：
“那你們真要娶？”
慎王挑唇：
“娶不娶……得看誰先撐得住。”
寧王語氣半玩笑半真：
“就她那脾氣，我一個正妃位置換她來鎮後院，怕不是天天炸廚房。”
三人一頓，然後默契爆發地同時說了句：
“——但礦是真香。”
然後一起大笑。
**
景王搖頭：
“她還放話說要正妃位置。”
寧王咂舌：
“這是把我們當跳板，也當傻子。”
慎王嗤聲：
“先騙進門再說。”
“礦要先過戶，人嘛……進門以後再安排。”
三人舉杯，一致喝茶為盟：
“為那座銀礦——合謀到底。”
王府門外，五公主夜昭靜在馬車中翻著最新送來的書冊，一臉平靜自信。
她自語：
“這些人，一個個看不起我……可到頭來，還不是排著隊請我入府？”
“礦是嫁妝，也是籌碼。”
“但我若進門，一定得是——正妃。”
而王府主院。
懷瑾坐在棋案前，聽完暗衛低聲回報，神色淡定，挑起嘴角一聲冷笑：
“她要正妃？”
“她能進門就不錯了。”
他落下一子，語氣緩慢又冷酷：
“那幾位王爺嘴上說奉迎，心裡早算好了開幾房妾、誰生孩子、怎麼管她。”
“——我沒讓她進我府，她以為別人就好惹？”
他抬頭，目光凌厲：
“讓她慢慢挑。”
“本王看，她最後只能挑個妾室位子，也得磕頭磕到底。”
這時，星院傳來消息——王妃今日醒得早，正在日廊看書。
懷瑾揮手收棋，嘴角柔了幾分：
“去看看她。”
“本王這裡不缺礦，更不缺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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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她不爭，所以最難動】
清晨，春光乍暖，京中街市漸漸喧鬧。
五公主夜昭靜一早便已換好衣衫，香粉得體、珠釵輕顫，馬車一路駛過景王府、轉入寧王側門，再繞到慎王設宴的風亭樓。
她笑得大方、說話得體，像一隻經過訓練的花蝴蝶，在皇家圈子裡飛舞穿梭。
身邊的侍女悄聲道：
“殿下今日又見三位王爺，若再訪一次信王，便可將四王爺齊聚。”
五公主微微一笑，回話恰到好處：
“該來的，自會來。不該來的……看完也無妨。”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計算。
**
而同一時刻。
王府主院，日光正好，微風不躁。
庭院中，柒星換了一身淡青常服，披著薄紗長衣，腳邊擺著一盞熱花茶，一本醫書橫展於膝。
她正安靜地看著《奇經八脈疏理注解》，指節細長，翻頁動作從容。
身後幾盆藥植正在發芽，一旁小几上放著她剛剛研磨的新藥配方——星院雖是她的實驗室，但主院的陽光，才是她最喜歡的療養地。
流桑從屋內走出，捧著乾淨的帕子，低聲問：
“王妃，外頭說五公主又去信王府了，穿著牡丹色新衣，聽說是特地裁的。”
柒星頭也不抬，只淡淡應了一聲：
“哦。”
流桑觀察她神情，小心翼翼地說：
“奴婢聽說……她這幾日打算把幾位王爺輪一遍，看誰最有誠意。”
柒星終於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語氣依舊平淡：
“那是她的事。”
她低頭，繼續看書，口氣不急不緩：
“她嫁誰，都與我無關。”
院外樹影斜斜，院內清香靜靜。
春色很鬧，可王妃不動。
她已經不是那個時時觀察風向的人了——
她是風來時，也不改頁的那個人。
而在另一邊，懷瑾聽著暗衛回報五公主今日的「拜訪進度」，淡淡一句：
“春光正好，她也該多走動走動。”
他起身走向主院庭院，看見柒星安坐書前，微風吹過她耳畔的碎髮。
他眼中一柔，笑意藏不住：
“有她在，我王府何必多一個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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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別看了，我們走】
陽光穿過竹影，斑駁落在石道與她膝上的書頁上。
柒星靠在長榻的軟枕上，指尖翻著醫書，神色專注，花茶微涼，一切恬靜如畫。
她讀到一段心經脈絡的診治，正打算摘記筆記時——
一本《奇經八脈疏理注解》忽然被人從指下抽走了。
她手一頓，抬頭一看，是懷瑾。
他今日換了便服，淡墨色，衣袖翻動處露出修長的手腕。他一手提著書，一手負在背後，斜倚在她面前，笑得一臉理所當然：
“別看了。”
她挑眉：“我還沒看完。”
他將書舉高，擋住她的手，語氣懶洋洋：
“我吃醋了。”
她一怔：“……吃誰的醋？”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
“吃這本書的醋。”
她：“……”
他見她啞然，低頭湊近她，笑意深了：
“你日日看經絡穴道、氣血流轉，連本王要靠近你都得排診單。”
“今日天氣好，我也不想讓你成天坐著當石佛。”
他牽住她的手，語氣輕快：
“走吧。春日難得，我們也去戶外走走。”
“不為別的——就當我也來掛號診心。”
柒星被他牽得站起來，還沒回話，他已經笑著說：
“你不是說醫者要懂預防勝於治療？”
“那本王今日心情過靜，需要預防——悶氣。”
她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語氣依舊清淡：
“那你先說說症狀。”
他傾身靠近她耳邊，語氣帶笑：
“症狀一：見王妃太美，心跳過快。”
“症狀二：見王妃不理我，胸悶。”
“症狀三：見王妃手裡拿著書，不肯陪我——頭昏。”
她失笑：“……你是想要我處方，還是想要我陪你？”
他回得極快：
“我想要你。”
“人，不是藥。”
她輕輕一笑，沒再推拒，只任他牽著，踏出院門。
春光就在前頭，陽光明媚，風從巷尾穿過，像為他們讓出一條只屬於他們的靜路。
王府不遠處，有杏花新放，鞦韆掛在亭中。
她想起一句書裡的話：「人心有病，藥不能醫；但有人陪著，就好過一點。」
她低聲說：
“我陪你走，但明天不許再搶我書。”
懷瑾笑，牽著她往陽光裡走去：
“好，那我搶你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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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她未喊娘，他已當她是妻】
春色漸濃，王府後山皇家莊園。
這處莊園位於城西松嶺之間，原是宮中皇妃避暑私居之所，遠離宮牆，氣候宜人，幽靜避世。
懷瑾今日特地帶柒星出京，遠離是非與人眼，馬車過了兩個時辰才緩緩停在石道之外。
下車時，柒星望著這片山林環繞、杏花掩映的園林，一時怔住。
這地方不像皇族產業，反而更像醫者修身養性的隱居之地。
懷瑾扶她下車，一路牽著她走過林間石階。
她問：“這是哪裡？”
他語氣淡淡，卻藏著溫柔：
“我母妃生前最喜歡來這裡。”
“這是她娘家陪嫁產業，先帝允她保留自用，我成年後便歸我名下。”
“她說——哪天我娶了妻，要親自把這裡交給她。”
柒星腳步一頓，抬頭看他。
懷瑾看著前方，聲音低下來：
“她說，這裡是她唯一覺得像家的地方。”
“她不信宮牆，也不信妾室之位。她說，兒媳要娶回來，是娶進心裡，不是擺在府裡。”
柒星心頭微動，卻還是故作鎮定：
“……那妳母妃如今？”
他語氣平靜：
“她走得早，在我弱冠那年。”
“但她留了一樣東西給我。”
他領著她穿過花樹、繞過一池碧水，來到一處簡素卻雅緻的小屋。
屋內陳設乾淨，茶案、書櫃、花瓶、白紗帳一如舊時未動。
懷瑾走到角落的匣櫃前，打開一只漆木盒，取出一件溫潤白玉、雕成鸞鳳繞枝的小巧髮釵。
他轉身，將它放到她手中。
語氣很輕，卻也無比堅定：
“她說——這件釵，留給我的正妻。”
“如今，她不在。”
“我替她交給你。”
柒星望著那根髮釵，手指顫了顫。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從未拜過誰為婆母。
但此刻，這根玉釵比所有宮禮都更重。
她低聲問：
“……你確定？”
懷瑾看著她，笑了笑，將釵親手替她插入髮間，語氣溫柔到幾乎顫音：
“從妳走進我房的那晚開始，我就確定了。”
“這世上，除了妳，誰戴都不合適。”
窗外杏花一樹落，風起時，白紗掀起。
他牽著她坐下，為她斟茶，像一場最樸素的、沒有親人見證，卻比成婚還莊重的——家禮。
他在說：妳是我妻，不需拜堂，不需聖旨，只需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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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她的血，喚醒了什麼】
懷瑾牽著柒星的手，走過小橋流水，一間一間推門而入。
這處莊園雖久未住人，但每一處角落都被細心保留——
窗邊的書案、掛著半卷的古琴譜；
迴廊下的石凳、他母妃曾坐著曬太陽喝茶的地方；
後花院的枇杷樹，還在，枝幹粗壯，葉子茂密。
他一邊走，一邊解說那些「只有他記得」的過往。
柒星靜靜聽著，沒說話，卻一次次牽緊他的手。
直到他領著她，走進了莊園深處一間不起眼的小屋——
“這是她以前調藥的地方。”
屋內乾淨，空無一人，唯一顯眼的是桌上那口半掩蓋的藥爐。
它已有些年歲，爐身泛舊，銅鐵交雜，邊緣處甚至覆了一層深褐色的鐵鏽。
柒星走近，微微蹙眉。
“這種藥爐，早就該銷了。”
“鐵鏽若進體，是毒。”
她本能地伸手去掀蓋檢視，卻沒料到那爐口處竟銳利異常——
手指劃破，血滴落下。
一滴。
落入爐內。
懷瑾一驚，立刻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急聲：
“別碰，妳流血了——”
但話沒說完，他就愣住了。
那口藥爐——忽然發出微光。
淡青色的光芒像水紋一樣從爐心漣漪而出，隨著那滴血的融合，整個爐身泛起一圈一圈的符文。
而最驚人的，是下一刻——
那團光脈，如一道水蛇般直衝而起，撞進柒星的眉心！
“——柒星！”
懷瑾大喊。
但柒星的身體已微微顫了一下，雙眼一閉，整個人無聲地倒進他懷中。
他急忙抱住她，心跳驟停，輕拍她的臉：
“柒星！柒星！妳醒醒！”
她眉心閃著淡光，面色卻毫無血色，整個人昏迷不醒，呼吸尚穩，但氣息內斂，像是陷入了某種特殊的沉眠。
懷瑾臉色陰沉，緊緊抱住她，聲音低啞：
“我才剛把妳留下……怎麼可能讓妳又走了？”
他望向那還在微微發亮的藥爐，眼神沉如寒潭。
“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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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兩界之中，一人醒，一人守】
【意識空間內】
柒星緩緩睜開眼。
眼前不再是莊園藥房，而是一座獨立的小木屋，屋內清香四溢，暖光柔和，所有器具井然有序。
她抬起頭，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置身某間高級私人實驗室。
可四周的擺設分明是古制：
屋中正中央是一張實木大桌，桌上擺著一座泛著淡淡藍光的藥爐，爐身雕有鳳紋、鳳目含光，與現實中那口生鏽破爐截然不同。
桌面另有一本厚重的古冊，上書金紋書名——《丹經·九脈篇》
她忍不住翻開來看，第一頁就是：
【辟邪固本丹】
功效：解雜毒、調虛氣、引真元。
每一頁後面都附有配方、火候與藥引，這些方子她從未見過，全是現代已失傳古丹方。
木屋的另一側，是一面高大的藥櫃。
抽屜整齊排列，每一格上貼著紅紙條，筆跡工整，寫著：
「玄參」「血珀」「青穗芝」「破金藤」……
柒星怔了一息，醫者的本能就已推動她向前。
她手指落在那本書的第一頁——第一道丹方。她喃喃：
“煉丹……我從來沒試過。”
“不過……”
她環顧四周，掌心落在那爐蓋上。
“第一回，也不是不能試。”
她開始依書取材、稱量、調和、入爐、控火。那一刻，她不是王妃，也不是穿越客，她是——丹房主理人。
她的意識全沉進去，完全不知道外界的動靜。
**
【現實世界】
莊園內，春風漸起，花落枝頭。
懷瑾臉色陰沉，抱著柒星回到內室，一路吩咐：
“打熱水，鋪淨被，拿金創藥。”
“叫暗一立刻入京，帶御醫來。”
“……她一口氣都不能亂。”
柒星的身體依舊溫熱，呼吸穩定，脈象沉而穩，但就是醒不來。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低得近乎哀求：
“你不是什麼都會嗎？不是連我都能救回來嗎？”
“那這次……你也要自己回來。”
他從沒這麼怕過。他能上戰場、能設局、能殺人。
可眼下她閉著眼，他連該對誰動刀都不知道。
那口藥爐他已命人包起，封鎖藥房。但他知道，那東西不是普通器物——它動了她的魂。
**
他看著她沉靜的臉，眼中波瀾翻湧。
“柒星。”
“你回來，我答應你——這輩子只讓你進一次藥房。”
“剩下的，全都我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六十六章．太醫落地，氣息全無】
夜幕下，王府西院風聲驟起。
一道人影從天而降，腳步踉蹌地落在地上，手裡不是兵器，肩上卻扛著一個人。
暗一滿臉冷漠，語氣毫不客氣：
“人帶來了。”
他將那人一甩，砰一聲扔在了主院走廊的石階上。
那人一襲太醫院官服，髮髻歪了半邊，臉色白得像霜裡掏出來的豆腐，一落地就撐著地面，一手捂胸口，嘴唇發青。
正是——御醫李允中。
李太醫眼淚都快飛出來了，還沒站穩就連連拱手：
“王、王爺……卑職……是一路飛來的，無罪無罪啊——”
懷瑾站在房門前，面無表情，看都沒看他一眼，聲音如冰：
“看看王妃怎麼了。”
李太醫話沒說完，趕緊爬起，顫顫巍巍踏進房內。
**
屋內燈光柔和，氣息安靜。
柒星安靜躺在床上，臉色不似病，呼吸尚穩，但雙眼緊閉，眉心還帶著一點未散的淡光。
李太醫一見她神情，心中一驚，忙坐下把脈，手指一搭，臉色再次煞白。
“脈象極沉……似睡非睡，似閉非閉……這、這不像昏厥，也不是中毒……”
懷瑾在旁冷聲：
“不是中毒，不是昏厥，那是什麼？”
李太醫苦著臉，小聲：
“……像是魂不附體。”
他話一出口，立刻想堵自己嘴，話講完自己都嚇到了。
果然，懷瑾眸色一沉，語氣驟寒：
“魂不附體？你覺得本王的王妃，是被嚇跑了魂？”
李太醫冷汗直流，趕忙連連跪下：
“卑職……只是形容！形容她的狀態……其實、其實可能是氣機內斂、閉脈自護，也可能是靈識——”
懷瑾沒聽完，已轉頭吩咐暗一：
“把藥爐的所有殘痕送去太醫院，讓他們一夜之內給我查清來歷。”
“封園、封路、封口——今日她倒下，誰都不能傳出去半個字。”
暗一領命而去。
李太醫跪在地上，只覺得全身都在抖，卻還得硬著頭皮請示：
“卑職……可否開方穩氣？用藥引她回神？”
懷瑾低頭看著柒星安靜的臉，眼神變得極沉極沉。
“不必動藥。”
“她不是病。”
“她只是……去了一個我還到不了的地方。”
他抬手，溫柔替她整了整鬢角，語氣壓到極輕：
“她會回來。”
“我等她。”
屋外風聲驟起，夜色更深。
王府所有人都被命令禁聲，只知道一句話在主院傳開：
王妃臥病，王爺一夜未離榻前。
沒人知道，那一夜他不只是守病——他是在守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六十七章．我睡一晚，你們要給我放血？】
【意識空間內】
柒星手持銀匙，剛將一顆青灰色、表面晶亮的小丹丸從藥爐中取出。
火候、藥引、分量都完美契合——那一刻，她內心甚至微微雀躍。
「第一爐，成功。」
空間裡沒有時間感，光線永恆柔和，她只覺得不過片刻。
但就在她將丹藥收好，正準備關爐時，一股輕震從眉心傳來，像是什麼在召喚她意識回歸。
**
【現實世界】
王府主院，天已破曉。
燈燭未滅，屋內氣氛緊繃。
御醫李允中正在桌上排列銀針與拔罐器具，額頭全是汗，聲音顫顫：
“……王爺，若再不行動，怕是王妃氣血阻滯，需立刻行血刺法——”
懷瑾坐在一側，臉色陰沉，眼神紅潤，握著她的手指不曾鬆開。
他終於開口，聲音極低：
“……動吧。”
御醫剛要舉起針，一步踏近床邊——
**
忽然，床上人輕輕睜開眼睛。
眸光未散，但聲音極快地蹦出來：
“——等等！！！”
“你們在幹什麼？！！”
御醫手一抖，銀針掉在地上。
整間屋死寂三秒。
懷瑾猛地抬頭，眼神瞬間亮起，一個箭步撲到床邊，近乎顫聲：
“柒星？！”
她還迷迷糊糊地坐起來，還沒完全分清「我剛煉完一爐藥」與「現實一整天過去了」之間的落差。
她一邊揉額，一邊死死盯著那一桌放血器具：
“你們……這是要放我血？！”
御醫一臉懵：“王妃，您已經昏迷一天一夜……”
柒星咬牙：
“昏迷什麼？我只是進空間……呃，進了個夢！”
她及時轉口，狠狠瞪了懷瑾一眼：
“你居然讓他給我放血？！我教你過多少次了，放血是下下策，是——”
懷瑾一把抱住她，把她整個人攬進懷裡，聲音低得快碎：
“我管不了什麼策。”
“你不醒，我就要瘋了。”
她怔了一下，手慢慢抓住他後背的衣襟。
這一夜的懷瑾，從未這麼亂過。
她終於輕聲說：
“我沒事了。”
“我在夢裡……學了一樣東西。”
她抬頭，低聲補了一句：
“以後你再發燒，我能煉藥給你吃。”
懷瑾緊緊抱著她，嗓音已經啞了：
“妳要是再睡不醒，什麼藥我都不吃。”
她低聲笑：
“那你就只能……被我打醒。”
御醫跪坐一旁，滿臉蒼白小聲道：
“卑職……還需放血嗎？”
柒星和懷瑾異口同聲：
“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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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你抱著我不放，我就把秘密給你看】
御醫一走，門關上，房中重歸寂靜。
懷瑾仍緊緊抱著柒星，像是要把剛剛那場生死邊緣的驚悸從身體裡壓出去。
他不說話，卻不肯鬆手。
柒星抬手輕輕拍了拍他背，聲音低低的：
“我沒事了。”
“真的。”
懷瑾的下頜抵著她肩，聲音壓得近乎沙啞：
“妳醒來的那一刻，我什麼都顧不上了。”
“御醫說要放妳血，我竟然……差點點頭。”
她輕輕笑了一下，語氣裡有一絲暖意：
“你再慢一點，我眉心可能就會衝出來打你了。”
他這才輕輕鬆開她一點，看進她的眼睛：
“……柒星，妳剛剛去哪了？”
她看著他，沒有躲開，也沒有逃避。
她緩緩坐直，在他面前伸出手，指尖一翻，掌心中憑空出現了一顆光澤圓潤的灰青色藥丸。
懷瑾眼神瞬間一震。
這不是藏在袖子裡的戲法，也不是哪裡拿來的「準備好的東西」——
這是「變」出來的。
她語氣平靜，卻有種從未有過的真實與決心：
“我去了一個地方。”
“不在現實裡，也不在夢裡。像是一個……空間，一間屋子。”
“裡面有藥櫃、有丹爐、有一本丹經。”
“我照著書練，練出這個。”
她將那顆丹藥遞給他，讓他看：
“這是我做的第一顆丹。”
“【解毒丹】，能解九十九種常見毒類與慢性寒疾。”
懷瑾接過藥丸，捧得極小心，彷彿那不只是藥，而是她從另一個世界回來後交給他的信物。
他沒說話，只是盯著那枚丹看了很久，最後才低聲問：
“這個……你做了多少顆？”
柒星回答得很乾脆：
“十九顆。”
他抬眼看她，語氣帶著一點過度冷靜後的反問：
“那你給我這一顆，是第幾顆？”
她淡淡一笑：
“第一顆。”
他眼神一變，呼吸微頓。
她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句診斷：
“因為你是第一個知道我秘密的人。”
“所以這是你該拿的那一顆。”
懷瑾忽然低頭吻了吻她的掌心，聲音極輕：
“柒星——”
“妳不該是我王府的王妃。”
她一愣：“……那我是什麼？”
他抬頭，眸中帶光：
“妳是我命裡的仙。”
他將那顆丹小心收入錦囊，佩在自己腰間內側，貼身收著。
這不是丹，是她命魂回來的證明，是他這輩子最怕失去的東西的象徵。
而她望著他這小心翼翼的動作，忽然笑了。
“你把這當傳家寶了？”
懷瑾笑著回：
“妳就是我家的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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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丹藥出爐，命從她手中來】
夜半，主院書房燈火未滅。
柒星坐在懷瑾書案前，從空間中一一取出十九枚精心煉製的丹藥。
每一顆大小一致，色澤青灰，光潤剔透，表面有極淺的光暈流動，彷彿藥氣尚未散盡。
她將它們放入一個內層鎏金、外層烏木的丹盒中，交給懷瑾。
“全部十九顆，都是一爐煉出。”
“服用方式我已寫好，緊急解毒有效，能壓九十九種毒與寒邪。”
“沒有副作用。”
懷瑾接過盒子，低頭凝視良久，語氣從未如此鄭重：
“這是妳給我的命，我要怎麼分出去，都得慎重。”
翌日一早，他將丹藥分裝為三份。
第一份，兩顆，貼身佩戴，放入他日常用的腰間暗囊。
這兩顆，他自己都不打算服用——一顆是給自己的命，一顆是給她的命。若她哪天有事，他不用等太醫。
第二份，五顆，封入漆盒，交由暗一送往皇宮。
他給皇帝遞了個密信，只寫了幾行：
【此物乃王妃所煉，解毒壓邪，無價之物。】
【朕若不信，可試其效；若信，請善用。】
【我能活至今日，皆因她手中藥。】
皇帝收到時眉頭微蹙，沉吟良久，未多問一句，只命人收進內庫——並立即派人暗中查驗王妃背景。
第三份，十二顆丹藥，由懷瑾親手分發給他最信任的六名暗衛，每人兩顆。
發藥那天，他一句話沒說，只將盒子放到每人面前。
是藥，也是信任。
暗二雙手接過時，忍不住低聲問：
“王妃……真能煉丹？”
懷瑾掃他一眼，冷聲回：
“你們連命都在她手裡留過，現在才問這種話？”
暗衛們齊聲低頭：“是。”
從此，王府中無人再敢輕看這位王妃。
她不是賢內助，也不是醫女。
她是——鳴遠王府的藥庫、命脈、核心資產。
那夜，懷瑾回到主院，見柒星還在讀書。
他走過去，坐在她身邊，一手輕搭她肩，低聲問：
“若有一日，這藥能救了我之外的人——你會後悔交給我嗎？”
柒星翻過一頁書，語氣平靜：
“你是誰交出去的？”
他回答得極輕：
“鳴遠王。”
她嘴角一彎，低聲回：
“那我就不後悔。”
因為她知道——鳴遠王懷瑾，從不讓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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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丹藥未入宮，命就差一息】
京郊，紫藤山。
那日天氣晴好，五公主夜昭靜特地邀請幾位王爺出行「踏青郊遊」，意圖加深印象、拉近距離。
其中一位王爺——慎王，正是懷瑾當初親點的「有女有妾、正妃死過」的熱鬧代表。
慎王本就對五公主「又嫌又想要」，今日見她穿著俏麗、笑意盈盈，自然也不便拒絕，陪著走了三分山路。
但正當眾人歡談時，慎王不慎踏入草叢，腳踝處瞬間傳來劇痛——竟被一條毒蛇咬中！
眾人驚呼，侍衛亂作一團！
不到半刻鐘，慎王面色發青、唇色發紫、呼吸困難，昏死過去。
王爺命在旦夕，事態急轉直下！
馬車連夜趕回皇宮，御醫趕至檢視，滿頭大汗地連連搖頭：
“毒素入骨，尋常解毒湯根本壓不住……需取血續命，但已無時間……”
五公主在一旁臉色大變，連裝的從容都顧不上了，顫聲：
“救他！快救他啊！！若他死了，我……”
沒說完，慎王生母-太妃也趕至，見兒子已經氣若游絲，當場撲倒在殿前痛哭。
**
太妃痛哭求見皇帝，聲淚俱下：
“陛下，您手上不是有……那王妃所贈的解毒丹嗎？！”
“求您救救慎兒，他、他還年輕，他還沒立妃，他有一個三歲的女兒啊——”
皇帝沉著臉，手指捏緊椅角。
他當初收下丹藥時，還半信半疑，甚至未曾試用。
如今……
**
他回頭，望向身側的內侍：
“……把王妃的藥，拿一顆來。”
內侍頓住：“陛下，那可是……”
皇帝冷冷一瞪：
“本是為我保命而備，命不該我用，借一顆出去，天理亦容。”
**
當那顆青灰色的丹藥被端至慎王床前時，御醫們面面相覷。
李太醫強忍懷疑，將藥磨碎後喂入。
**
半刻鐘後，慎王的嘴唇開始回紅，胸口起伏略穩，青黑的面色也慢慢緩退。
**
皇帝眸光微沉，低聲道：
“……果然是她煉的。”
太妃當場跪下叩謝，五公主臉色灰白，呆坐在席旁，雙眼無神。
她明白了——
她努力爬山、努力討好、努力裝賢，最後還是靠王妃煉的一顆藥救了人。
那一瞬，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
這場「錯嫁」裡，柒星不是被選錯的人，而是自己永遠也追不上的那一位。
**
而此時王府，柒星正將新一輪丹方記錄寫入冊，懷瑾倚在窗邊，聽到暗一低聲回報「丹已救人」。
他只淡淡道：
“記得去提醒皇上——王妃煉的藥不多，該還就得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七十一章．丹藥救命，皇命斷念】
皇宮·御醫院偏殿。
慎王在榻上緩緩睜開眼，還未完全清醒，便先感覺喉中一股苦澀藥味。
他微微動了動，便聽見一聲驚呼：“殿下醒了——！”
幾名太醫、內侍立刻圍了上來，忙不迭地跪下請安。
李太醫顫聲說：
“王爺大吉！是王妃所贈解毒丹壓住了蛇毒，否則、否則……”
慎王一愣，還未反應過來，門外已有人進來，正是皇帝近侍之一的王儀。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
“陛下口諭——慎王之命得王妃丹藥所救，此恩不輕。”
“王妃之藥非朝廷所有，是王府私資。”
“所以——”
他頓了頓，才緩緩說出那句話：
“該還，就要還。”
**
那一刻，慎王心中一震。
這句話看似平淡，但落在他這位深知宮心的王爺耳中，分量極重。
——解毒丹是王妃之物，非皇藥。
——救你一命，是王府私恩，不是國家義務。
——你若借此將夜國五公主娶回、得其嫁妝礦山，那就不是「還恩」，而是「趁恩謀利」。
而皇帝這句話，就是在警告：
你命是救回來了，別想順勢收下人家的礦山當報酬。
慎王喉頭滾了滾，坐起來，臉色仍微青，卻神志清明。
他強撐著行了一禮，語氣謹慎：
“請代臣謝主隆恩。”
王儀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只留慎王一人，坐在床上，沉沉呼出一口氣，臉色晦暗不明。
**
他知道，這場婚，他未必真能娶得成。
那座礦山，看得見，摸得著，卻未必能握在手裡。
**
而此時，夜國五公主正坐在馬車中，聽著下人回報慎王清醒的消息，神色微帶期待。
她輕聲笑道：
“他若知我那日陪他上山，救他回城，必知我有情。”
她轉頭問：
“王府可來信？”
下人低聲：
“……無。”
她一頓，唇邊笑意稍斂。
她還不知道，京中局勢，早已因一顆丹藥——改了方向。
而王府主院。
懷瑾倚在廊前，手中轉著那只裝丹的玉匣，目光閒散，語氣卻冷涼：
“他若識趣，就該知道——王妃的藥不是娶妾用的。”
柒星走來，一邊捧著茶一邊問：
“你對他下了什麼命令？”
懷瑾接過茶，低笑一聲：
“我沒下命令。”
“只是告訴皇兄——這顆丹不白給。”
“想拿回報，就別從我王妃頭上想法子。”
柒星淡淡一笑，低聲：
“所以……這就叫『規則』？”
懷瑾回道：
“不，這叫——護短。”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七十二章．你陪她上山，那就娶她下山】
皇宮·御醫院外殿
慎王甫從毒發昏迷中甦醒，神志尚未清明，正靠著枕坐起來喘息。
滿室太醫與內侍還在細聲議論方才那枚傳說中的王妃解毒丹，如何起死回生。
正在這時，一名身穿金邊玄衣的高級內侍走入，雙手捧著詔卷，聲音不大，但極具威儀：
“奉天承運，皇帝口諭——”
殿中眾人齊齊跪下，慎王也連忙半撐起身，勉力拱手。
內侍緩緩開口，聲音鏗鏘：
“慎王誤中毒患，幸得王妃所贈靈丹得救，是命運之幸，亦是恩情之重。”
“今朝廷與夜國交好，五公主遠嫁有意，既已同行山野、並肩同厄——”
“凡事有因，有緣便結。”
“朕言：該還，就要還。”
**
這句話一落，全場瞬間靜到連落針可聞。
慎王眼角猛然一跳，抬頭望向內侍，想開口確認——「皇上說的，是什麼意思？」
但內侍已雙手一合，微微一笑，俯身補了一句，語氣輕柔卻刺骨：
“王爺既為公主中毒，亦得公主陪伴返宮，”
“此情、此禮、此命，既成——還個婚事，剛好。”
**
慎王：「……」
整張臉從蒼白變成鐵青，再變成——無言以對。
**
送走內侍後，太妃急忙入內，見兒子平安，老淚縱橫，邊哭邊喜：
“老天保佑！你這趟山也沒白上——公主陪你，你命也保住了。”
慎王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
“……我原本只是去賞花的。”
太妃擦著眼角，笑得欣慰：
“皇上親口說了，緣已結成。你若真娶了公主，礦也有了，身份也穩了——你這命，是該還的。”
慎王喃喃：
“還個屁。”
**
與此同時。
夜國五公主夜昭靜聽聞皇帝口諭，當場笑得花枝亂顫，直接命人：
“備衣！我要換一件更穩重的——要讓他感覺我能管後院。”
她對著鏡子，自言自語：
“一場蛇毒就定了婚命……這不叫意外，這叫天命。”
**
王府·主院
懷瑾聽到皇帝的口諭回報，坐在窗邊翻著冊子，冷淡一笑：
“他不是說，只是想陪公主走走？”
柒星淡淡喝了一口茶：
“人沒死，那就得負責。”
懷瑾瞥她一眼：“說得好冷靜。”
柒星翻頁：“我是醫者，講的是病理。”
“這叫——毒發後遺，療效必須延續到婚禮結束。”
懷瑾笑出聲，低聲補一句：
“五公主要礦，也要人。”
“皇帝的口諭是——給你命，就得還個家。”
**
這一日之後，京中盛傳：
慎王，與五公主命中結緣，毒後成婚，世間罕見。
而熟悉內情的幾位王爺聽聞後，只默默抬頭，對著天：
“那條蛇到底是哪來的？我們怎麼沒被咬？”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七十三章．救命換婚書，後院多一鬥】
慎王府，自從皇帝下口諭的第二天起，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
府中下人來來往往，忙著添新帳、收舊花瓶、給正廳掛上紅絹，整座府看起來像一場婚禮準備期。
可只有核心幾位內侍心裡知道——
這不是喜事，是補刀。
**
慎王從病床上撐起身，臉色未定，心情比氣色還灰。
他換好衣裳，對著鏡中自己一張蒼白俊臉，冷冷說了一句：
“我真是為了陪個公主爬山，差點連命都沒了。”
“現在還得把人娶回來，還附送一座礦山、五十口嫁妝、三車『宮規禮冊』。”
內侍小心問：“王爺可要挑一日下聘？”
慎王一擺手：
“挑什麼挑，皇命說了該還我就還，那就……娶吧。”
“但我只娶人，不保證愛人。”
**
下聘當日，他冷著臉送出金冊與聘禮，該有的流程一樣不少，該說的話，一句不落。
可心裡清清楚楚：
這不是他選的婚姻。
這是被蛇咬後的補償式聯姻。
而他對這位五公主——從來不喜。
當她身披紅衣進門時，他站在門口只冷冷看了一眼，沒說話。
五公主倒是笑得溫婉，眼底卻滿是志得意滿。
她朝旁邊早已站好的幾房妾室一眼掃過，淡淡說：
“從今起，府中事由我安排。”
幾房妾室跪下行禮，心裡卻已有波瀾——
這新王妃，來勢不小。
**
婚後第一天，慎王夜宿書房。
婚後第三天，他在花園看書，一整天未進主院。
婚後第七天，他就提出將新妃的管家權交給內管總理配合執行——「避免操勞」。
五公主怒而砸盞，宮女報上後，慎王只回了一句：
“主母若有火氣，就自己收著。”
“本王命是她陪我撿回來的，那就……陪一輩子吧。”
**
王府內暗潮翻湧，妾室們心中一喜一懼——
喜的是王爺不寵新婦，懼的是這位新婦不好惹。
每日妝桌前已開始默默排陣：先妾不讓側妃、側妃打壓小妾、小妾串聯管院嬤嬤……
還未滿月，王妃與側室已冷戰三輪，廚房口味已換四套。
整個王府上下公認一句話：
“慎王娶了王妃，等於請了一場大病回來。”
**
而另一邊，柒星坐在主院小樓，看著剛送來的《京中婚禮冊》上，慎王娶五公主的流程表。
她看了一眼，語氣平淡：
“婚事辦了？”
懷瑾倚在她身側，喝著她泡的花茶，笑著說：
“辦了，妝扮得體、熱鬧非凡。”
“王爺臉色很青，倒也配紅帳。”
她放下書：“他很委屈？”
懷瑾笑：“他陪人爬山被咬，救命後被逼娶，現在還要管她後院。”
他低頭湊近她耳邊：
“你說，是不是比我更像沖喜？”
柒星失笑：“那你應該感謝我沒讓你娶五公主。”
他點頭，語氣一貫低緩深情：
“我感謝你每一晚都睡在我身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七十四章．母妃回府，皇嬸看戲】
慎王府近日氣氛微妙。
五公主夜昭靜自入府以來，張羅規矩、主掌禮數，管後院、改廚房、換嬤嬤，連慎王自己的書房燈罩都被換了新色。
慎王忍了一陣，忍無可忍。
那天，他一臉陰雲，站在正廳看著那張「粉紅牡丹團花」的新椅墊，沉默良久，只冷冷吩咐：
“去把母妃接回府。”
內侍愣住：“王爺，您是說……請太妃回來？”
慎王咬牙冷笑：
“對。”
“我這王府妖魔鬼怪多，得請母妃來鎮鎮場子。”
太妃回府當天，全府上下如臨大敵。
她年雖長，精神矍鑠，氣場強得能壓過半個內閣議政的老王爺，更何況一個剛進門的五公主。
她一進門，先是問安，再是看病，最後淡淡開口：
“我那兒子救命靠誰？”
內侍回：“是……王妃。”
太妃頷首：
“那這府裡，最該供著的，就是王妃。”
“五公主若想坐穩主位，先把心放穩，手放開，嘴收住。”
五公主臉色微變，但還沒開口，太妃已命嬤嬤：
“家規抄三遍，從哪裡來的就從哪裡開始念。”
王府之外，消息傳到鳴遠王府。
柒星正坐在榻上看醫書，流桑帶笑回報：
“王妃，太妃已進慎王府，今日五公主被訓了兩頓，廚房那邊都聽到了。”
柒星一愣，然後笑得打跌在床上：
“慎王真的把母妃搬回來了？”
流桑忍笑：“是，說要治妖魔鬼怪。”
柒星搖頭，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想去看熱鬧。”
懷瑾在一旁翻書，沒抬頭只說：
“你是皇嬸，要穩重點。”
柒星：“……但我想穩著笑。”
懷瑾抬眼，笑意漸深：
“那就笑吧。她們吵得越熱鬧，咱們府就越清靜。”
京中百姓紛紛傳說：
“五公主進府七日，被慎王母妃治得服服貼貼。”
“慎王說自己是命被救，婚是還債，現在請老母來還業障。”
而在王府主院，懷瑾泡茶，柒星翻書。
他遞茶時低聲說：
“你那位五姐如今天天抄家規，我看她礦山都快抄沒了。”
柒星笑著接茶：
“她撐不住了？”
懷瑾漫不經心地回：
“再撐下去，慎王那桌粉色牡丹椅墊都得換成黑白的。”

慎王府後院，因太妃歸府，氣場驟變。
一眾妾室都老實了，五公主夜昭靜則明顯收斂鋒頭，昨日還在府裡改家具、換花瓶，今日便只默默抄家規。
她不服，但也不敢違。
因為太妃一進府，第一句話就點明：
“我兒既娶了正妃，本宮自然要教她怎麼當正妃。”
她話沒說完，意味已到位。
而太妃對王妃柒星——極是敬重。
畢竟，是她救回了自己兒子的命。
每每提起，太妃都要親自下令：
“王妃是救命之恩，誰見了都該敬她三分。”
“哪怕是本宮，也不能失了規矩。”
**
而慎王這邊，自從太妃進府之後，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今日還心情不錯地在書房內看茶，聽內侍回報：
“五公主剛與王妃在花廊前擦肩，王妃問安，她低聲回了句——”
“……皇嬸。”
慎王抬頭一愣，隨即一拍桌，大笑出聲：
“這聲『皇嬸』，她終於喊了？”
內侍小心地：“是，王爺您那日特地提醒她：你嫁的是皇叔的兄弟，得喊輩分。”
慎王笑得眼淚都快出來：
“她以前自持是公主，本王都不敢讓她倒茶，現在可好，遇上我母妃，連喊人都要低一格。”
“讓她喊一聲皇嬸，比叫她抄十遍家規還有效。”
**
王府正院，柒星靠在躺椅上看書。
流桑一邊替她換茶，一邊笑得嘴角抽抽：
“王妃，剛剛五公主見您時，嘴角都在抖……還是硬擠出一聲『皇嬸』。”
柒星抬眼，語氣淡淡：
“她喊錯了？”
流桑一頓：“不……從禮法上說，是對的。”
柒星點頭，語氣一如既往冷靜：
“那就好。”
“她不高興是她的事，禮數對不對，是我的事。”
流桑笑得伏桌，低聲自語：“這聲嬸，喊得她好像活吞了一塊鐵。”
**
而另一邊，太妃在後堂與管家嬤嬤對話，問起柒星情況。
嬤嬤回話恭敬：
“王妃溫和，少言，但一切分寸得體，沒什麼可挑的。”
太妃點頭，語氣淡然：
“王妃是個有分寸的人，也是個講命的——我兒子能活，是她救的。”
她頓了頓，又說：
“至於那五公主……讓她喊皇嬸，是禮，也是鏡子。”
“讓她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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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府中漸靜，心中不許她遠】
近來京中風波稍歇，慎王府在太妃的坐鎮下漸漸平穩，五公主乖順許多，連側妃都開始信佛誦經。
各王府後宅紛紛感歎：
“鳴遠王妃煉的是藥，救的是命；但慎王太妃——救的是整座王府。”
而鳴遠王府主院，倒比往常更加清靜。
柒星近日行跡不明，侍女流桑雖未多問，但心中早知：王妃時常回星院——那是她的實驗室。
實際上，她是進入了那個「無時間概念的丹術空間」，專心煉製第二批療毒養氣之丹。
有時她進去一瞬，在裡頭不過翻幾頁、點一爐火、試一劑藥……
可當她再回過神，現實已過去一整個時辰。
這天黃昏，她剛從空間中退出，還坐在星院榻上喘了口氣，就聽見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懷瑾的聲音不急不緩，帶著一點壓抑的語氣：
“妳不是說只去一會？”
她一愣，抬頭看他。
他看起來沒有動怒，只是站在門邊，手背在身後，眼神溫和，卻藏著一絲明顯的不悅。
她低聲解釋：
“裡頭沒時間感，我一時……”
他走上前來，語氣忽然壓低：
“我知道妳想救人，也知道那空間對妳來說是術，是本事。”
“但妳別忘了——這裡也有人等妳吃晚飯。”
她怔了怔，眼神微動。
他站在她面前，語氣淡得像是說一句閒話，卻字字落進她心底：
“可以進空間，但不准忘了時間。”
“不准讓我連妳在哪都不知道。”
她忽然低頭笑了一下，像是突然心虛，又像是安慰他：
“……你是擔心我走不回來？”
懷瑾沒回答，只伸手，像握劍一樣握住她的手，語氣極輕：
“我不是怕妳走不回來——我是怕妳忘了，有人在等。”
她反握住他的指尖，輕聲說：
“那你下次提醒我，不是說‘不准忘了時間’，而是說——”
“‘我在這裡。’”
他看著她的眼，笑意一點點浮現，輕輕將她拉起來：
“好。”
“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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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妳不用救天下，妳只要好好睡】
柒星這幾日沒進空間，轉而開始研究那本《丹經·九脈篇》後面的丹方。
她本打算煉出第二、第三種藥以備未來局勢所需，結果翻了幾頁之後——人直接傻了。
第二頁的藥材是「龍髓冰草」，第三頁要「萬象露心石」，還有「青元浮靈砂」、「魂音涼羽」……
她看了半晌，合上書，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不是丹經，這是仙界旅遊圖鑑吧。”
“搞不好我穿越的不是時代，是物種。”
這天晚飯後，她邊喝湯邊將這件事告訴懷瑾。
他剛放下筷子，正準備問她明天還進不進星院，結果聽完這一段，第一反應不是驚訝——而是極其真誠的笑了出來。
他邊笑邊擦嘴，語氣愉快得近乎感謝那個「仙界」：
“煉不了最好。”
柒星一愣：“你不覺得可惜？這是失傳的丹經，至少九成是沒人見過的……”
懷瑾笑得眼睛彎彎，語氣溫柔：
“我不想你救天下，我只想你別再泡在那間屋子裡六個時辰出不來。”
“我娶妳，不是為了讓妳修仙。”
柒星忍不住笑：“……你也太現實了。”
懷瑾湊近她，靠在她耳邊低聲：
“仙丹能救人，但我只怕妳累壞了，連自己都忘記吃飯。”
“這樣的『煉藥人』，我寧可讓她睡多一炷香。”
他握住她的手，語氣一貫從容：
“妳若真想煉，煉一種就好。”
“其餘的——我們留給有命去仙界的人去煉。”
柒星失笑，又微微動容。
她從未想過，這種「煉不了」的挫折，會被人當成好消息來安慰。
那晚她沒進空間，也沒寫藥方。
只窩在他懷裡，一邊翻著丹經，一邊笑著問他：
“如果我哪天真飛升了呢？”
懷瑾懶懶靠著她，半抱著人，眼神含笑：
“那我也修。”
“你飛升，我就飛撲。”
她低聲笑了，枕在他肩上，忽然覺得：
「藥煉不了，其實也不重要了。」
「因為我想留下的東西，已經全都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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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王爺交書不藏私，太醫院開工不休眠】
王府主院。
柒星正午後小憩，懷瑾坐在書桌前，手中攤開的是她從空間中抄出的那本《丹經·九脈篇》副本。
他親自翻過每一頁，確認內容無虛妄、無神話成分——但同時，後半部所列藥材基本全是天方夜譚等級的仙界詞彙。
他嘴角一翹，笑意裡藏著一抹清醒的譏諷：
“本王若真把這書當寶藏藏著，早晚被人當妖術處置。”
**
他命暗一備好一封書信，親筆書寫：
「王妃所獲丹經，原為無意所得，今取解毒一方煉丹施用，效驗極佳。」
「恐未來朝中有需，故特送此抄本呈上。」
「其餘方皆難以煉製，所需藥材多為古籍所無，當為異志之說。」
「丹方可信，製法可研；若有所得，自為朝福。」
最後落款一行字：懷瑾敬上。
他將丹經裝入鐵鎖封匣，親手交予暗一：
“進宮，不走正路。送給皇帝，不給旁人看。”
暗一頷首應下，一夜未眠，悄然入宮，於正殿偏門親手交予皇帝。
**
皇帝展卷後，沉默良久。
他手指摩挲那一句「所需藥材多為古籍所無」，目光略沉：
“這本經，是她從哪得的？”
旁人不語，他自語地補了一句：
“但懷瑾肯送，代表——他沒打算把這當命根子。”
**
太醫院當日接旨，從上到下動員，抄錄、歸檔、研製、按比例提煉。
第一句總指導命令為：
“解毒丹方優先！其餘慢研！”
結果全院十數名御醫，一邊手抄古丹法，一邊開始人生第一次按「氣脈三轉、火候定式、藥砂先煅」的方式煉丹。
一名老太醫感嘆：
“這不是我們學的醫書，這是煉仙丹啊……”
另一位咬牙：
“不管是不是仙丹，皇上要我們煉，我們就得煉。”
**
那一夜開始，太醫院燈火長明——
再無節假日、再無午歇，只剩下三班輪流、四口爐子、無限次數的「今天又炸爐了」。
**
王府主院。
柒星醒來時，懷瑾正倚在窗邊看著一封來自太醫院的飛鴿簡訊。
他笑著轉頭對她說：
“妳的書現在讓整個太醫院加班。”
“我看這些老御醫，這輩子沒這麼認真過。”
柒星撐著頭，語氣懶懶：
“他們能不能成功？”
懷瑾一挑眉：
“不重要。”
他靠過來，手指輕敲她額心：
“因為那顆藥，是妳煉的。”
“世上只有一個王妃能煉出這個方——其餘人，不過是在學妳。”
她微微一笑，低聲：
“那你不怕他們學成，反過來就不需要我了？”
他握住她的手，低聲：
“他們要的是藥，我要的是人。”
“這一點，誰都不能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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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王妃分析丹，太醫院終於有救】
王府主院，日頭偏西，院中落葉靜靜。
太醫院當值御醫親自到訪，神情有些倉皇、更多的是恭敬。
他們手裡還拎著一包炸裂的丹渣，臉色一言難盡。
御醫跪在廊下，苦著臉說：
“王妃，求您指點一二……太醫院連煉十六爐，無一成功，藥材都快沒了，被陛下罵得……罵得我們現在連藥都不敢領。”
柒星端著茶，語氣平靜：
“你們不是有方子嗎？”
御醫哀鳴：
“方子是有，可實操火候、藥量全無頭緒，依照抄錄的火候來煉，一爐三成碎，七成焦。”
她不多話，只點頭：
“我先研究一下，明日再來。”
御醫感恩戴德，如蒙大赦地離開。
等人一走，柒星回身進屋，一邊抬手：
“懷瑾，腰上的那顆解毒丹，借我一顆。”
懷瑾剛躺下要歇午覺，一聽這話，立刻坐起來：
“妳要拆了它？”
柒星語氣極冷靜：
“我只分析不毀，送進空間做結構掃描。需要一顆完整樣本。”
懷瑾沉默三秒，一邊解腰帶，一邊無奈嘆息：
“……這可是我的保命藥。”
她看了他一眼，笑道：
“你不還有一顆？”
他遞過去時還不忘交代：
“結束後要還我。”
她點頭，轉身進入星院，進入她獨有的——空間醫療分析室。
**
【空間中】
她將藥丸放入分析儀，啟動掃描。
淡藍色光線流轉，開始分層提取構成結構，並自動進行成分定量。
螢幕上一點一點浮現：
• 主藥成分：玄參 8.2g、黃芩 3.1g、藿香 5.6g
• 補助藥：血珀 2g、金黛 1g、破金藤 4g
• 引子：青穗芝 1.2g（稀有）
火候資訊、氣壓波動、成形時間也一一列明。
**
不到半刻鐘，一份完整成分報告自動生成。
她盯著那張圖看了兩遍，點了點頭：
“……行吧。”
“我明天教他們怎麼不炸爐。”
她將藥丸取出，重新包好，準備帶回還給懷瑾。
【現實】
柒星推門回房，見懷瑾還坐在榻邊，假裝讀書。
她將藥還他，語氣平淡：
“沒拆壞，還你。”
懷瑾接過藥，一臉認真地放回腰帶，低聲道：
“它剛才進了一個奇怪的空間，現在更有價值了。”
她挑眉：
“你想說它被賦予了神秘力量？”
懷瑾一本正經：
“不，我是說，它進過你手兩次，現在叫——限定款。”
柒星笑了。
**
翌日，太醫院總管帶人再來求教，柒星只是淡淡擺了掃描清單，說：
“按這個抓藥。”
“火候我會監煉一爐，之後自己複製。”
御醫們跪下謝恩。
——王妃不是藥神，但她比藥神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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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克與兩之間，太醫們瘋了】
太醫院·主藥堂
當王妃遞來的成分分析清單傳到太醫們手中時，全場一度鴉雀無聲。
那上頭整整齊齊地寫著：
【黃芩 3.1g】
【藿香 5.6g】
【血珀 2g】
【青穗芝 1.2g】
【破金藤 4g】
御醫總管李允中盯著那個「3.1g」看了整整一炷香。
“這……符號是什麼？”
副院使臉色煞白：“是……克，據王爺說，是王妃定的計量單位，克是重量。”
李太醫咽了口唾沫：“那它跟兩有什麼關係？”
副院使硬著頭皮答：
“大約……一兩是三十七點五克……”
李太醫：“……”
副院使補一句：
“所以三克就是……不到一一點。”
太醫們對視一眼，集體懷疑人生。
有太醫哆嗦著開口：
“這個0.1和0.2之間，真的有差嗎？！”
有人一巴掌拍在桌上：
“要是煉成後毒素沒解反送命，差的就是一條命！”
李太醫扶額：
“從今往後，太醫院得備天秤、沙漏、精秤、溫控器，還得學……這叫什麼來著？”
副院使低頭：
“……王妃稱這為『精密劑量控制法』。”
太醫們齊聲：
“……我們是來救人，怎麼成了學數學的？”
那一夜，太醫院多開一間器具工坊，派人日夜研究“0.1g”怎麼準確分切藥材；
更有一名年長太醫抱著藥篩跪在地上，看著0.2克的紅參碎末泣不成聲：
“我行醫四十年，沒想過我的一生會敗在兩顆芝麻大小的粉末上……”
而在王府主院，柒星正與懷瑾對坐飲茶。
她翻著太醫院送來的「精秤製造需求表」，笑得眼尾微挑：
“他們竟然問我克與毫克的區別。”
懷瑾抿茶，淡聲道：
“這一頁比那本《丹經》殺傷力還大。”
“妳不是送他們丹方，是開了仙界考卷。”
柒星喝了口花茶，語氣平靜：
“總得讓他們知道，精確劑量不是浮誇——是差一點，就死人。”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0.1和0.2，不是差別，是生死。”
懷瑾靠近她，語氣低低的：
“那我呢？”
她挑眉：“你什麼？”
他低笑：
“我是你心裡的0.1，還是0.2？”
她放下茶盞，語氣不鹹不淡：
“你要是再問這種話，就是0。”
懷瑾笑倒，伸手握住她的指尖，低聲：
“妳心口精準得像藥爐，但我還是要賭——我是妳配方裡最不能省的那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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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王妃教學一分鐘，太醫清醒一整年】
太醫院·主藥堂
一間屋子裡擠了十幾位太醫，滿臉焦灼，桌上擺著一疊藥材計量單、幾座精秤、一張被劃滿計算公式的竹簡，還有一鍋剛炸完的黑丹糊。
李太醫抓著一張方子，腦袋都快冒煙了：
“黃芩3.1克、藿香5.6克、血珀2.0克……”
副院使一臉崩潰：
“我、我不知道，這火候到底怎麼算，燒的時候要不要變爐溫？！”
御醫甲捂頭：“我睡夢裡都在背比例公式了！”
正鬧哄哄間，王府來人，送來一張簡潔的竹簡條，開頭就一句：
「你們可以一次煉十份。」
眾太醫愣住，李太醫顫聲問：“然後呢？”
簡條第二句，清清楚楚：
「所有數字 ×10 就好了。」——王妃親筆。
全場安靜三秒。
然後，副院使當場握拳落淚：
“這就是我讀醫三十年沒學到的核心思維——乘十！！”
御醫乙激動起立：
“原來克是可以加法的！不是咒語！”
御醫丙捧著竹簡仰天長嘆：
“王妃一句話，勝我十年苦修！”
李太醫熱淚盈眶：
“王妃這是救我們命啊！不是煉丹，是開智！”
然後集體喊：
“會了會了！！！”
**
王府主院，懷瑾聽著暗一回報這事，一邊喝茶一邊笑：
“她不是教煉丹，是教數學。”
柒星翻書不抬頭：
“我以為他們知道這叫比例運算。”
懷瑾笑得肩膀抖：
“他們上次聽到『比例』這兩個字，還是在他們老祖宗抄藥書的時候。”
她瞥他一眼，淡淡地說：
“那他們要不要再學個『括號優先』？”
懷瑾挑眉：“要不要附個小抄？”
她頷首：
“我已經寫好了，放在解毒丹的配方後面，叫《太醫數學入門》。第一章是乘法表。”
太醫院收到那份新送來的小冊子，封面題名：
【解毒丹比例指南附：初等數學基礎一覽】
下面落款：
鳴遠王妃 謹製
全太醫院當晚淚灑藥房，立匾曰：
「王妃教我們的不只是煉丹，是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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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測試這件事，你先別那麼樂觀】
皇宮·內廷正堂
太醫院眾人連夜不眠、廢材無數，終於在第三天淩晨煉出第一批成型解毒丹。
藥色光潤，氣味淡香，與王妃當初親自煉製的成色相差不遠。
太醫們雙眼泛光，如同考上狀元的窮書生，捧著丹匣直奔皇宮大殿，剛抵達御前，太醫總管便情緒激動地脫口而出：
“回稟陛下，解毒丹成了！”
“我們……馬上測試！”
話音剛落，御案後，皇帝手中朱筆一頓，抬頭緩緩看向他，語氣冷若寒霜：
“……你要不要再看看你剛剛說了什麼？”
太醫眨了眨眼，還未從煉丹亢奮中清醒：“……臣是說，可以立即檢驗效效……”
皇帝眼神不動，語調依舊平靜：
“你要自己去給蛇咬一下嗎？”
“還是要朕派人幫你準備？”
太醫：“……”
眾太醫：“……”
**
殿內安靜到落針可聞。
下一刻，一名副院使顫顫開口：
“……或者可以用小動物試試？”
皇帝語氣不改，抬眉：
“太醫院養了一屋子人，現在突然想起有動物？”
太醫總管已經額頭冒汗：“陛下明鑒，是臣等一時口快，不敢造次！”
皇帝輕哼一聲，放下筆卷：
“傳王妃訊息——讓她看一眼你們的成品。”
“若王妃首肯，再做測試。”
“若她搖頭——”
他瞥了眼桌上的丹匣：
“這批東西就拿來施放禮炮，送你們自己聞著過年。”
太醫們連連叩首：“臣等遵命！”
**
王府主院，柒星正在星院收拾實驗筆記，聽聞太醫院來人求驗成丹，還附送了一句皇帝原話：
“王妃若不認可，這批藥就直接當炮仗用。”
她一邊拆開那盒丹，一邊冷淡回：
“他們終於學會謹慎了。”
旁邊懷瑾喝茶笑說：
“你那批教材發揮作用了。”
她點點頭，指尖捏起一顆，觀色、聞氣、觸溫，語氣專業：
“色溫尚可，氣息有偏，效力大約是原版的七成。”
“若真蛇毒入體，能壓制，但不能完全化解。”
懷瑾問：“能讓他們通過測試？”
柒星回頭一笑：
“勉強及格，適用於‘被狗咬’這個等級。”
第二日，皇帝收到王妃親批：「次級版，可用作初級解毒；嚴重者仍需原方。」
他點頭：
“很好，這就叫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他抬手對近侍說：
“傳旨，太醫院初成有功，全體賞銀十兩。”
頓了頓，又加一句：
“另發一箱數學書，誰算錯比例，加班翻倍。”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八十二章．七成還原，帝命封名】
皇宮·御前殿
一整排太醫跪在金磚之上，面前擺著的，是仿製完成、穩定發揮在七成效果的解毒丹樣品。
經過十五輪實驗，五例解毒對照，三十六次成分對照分析——皇帝終於點頭。
他輕聲開口，望著那盒丹藥，語氣平靜：
“七成，是你們極限，但也已足以救命。”
他轉頭望向近侍：
“從今日起，此丹錄入大曜丹錄第七卷，列為太醫院急用藥物之一。”
內侍拱手問：
“不知此丹……陛下擬賜何名？”
皇帝微微一頓，忽而露出淡笑：
“此丹得於王妃手錄，初煉出自鳴遠王府，療效穩定、解毒迅捷。”
“功效為七，七亦為極，亦為正。”
他抬手一指：
“封名為——【極七丹】。”
“寓意效之極限，源之七方。”
**
太醫們齊聲叩首，御前口諭當場記錄，納入宮中典冊：
「極七丹，錄入大曜七卷，《急毒篇》第十二條，七成效用，功可解亂毒、封寒毒、壓亂氣……」
而在王府主院，柒星聽聞這個命名時，正巧在榻上研讀醫書，聽完只是淡淡挑眉：
“……極七？”
懷瑾靠在她身側，笑問：
“你不喜歡？”
她瞥他一眼，語氣冷淡：
“還好，比起‘王妃之藥’，這名字勉強能接受。”
懷瑾笑得滿是寵溺：
“其實皇兄原本想叫『鳴遠丹』，是我提醒他你姓夜，他才轉名為七。”
柒星翻了個白眼，語氣微酸：
“你就這麼想全天下知道我是你的人？”
懷瑾湊近她耳邊低語：
“不是天下，是讓天下知道——你能救天下，但只屬我一人。”
而在太醫院內，極七丹第一批成品封裝完畢，內院牆上高懸一匾：
「極七堂」
——那是對一顆藥的致敬，也是一段救命傳奇的開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八十三章．妳的婚書，是用礦山換來的嗎？】
太妃回宮那日，王府送出十二輛馬車的禮，九位嬤嬤跪送至府門，五公主穿了最體面的正妃朝服站在大門前，從日頭正中，等到影子落過門檻。
太妃沒多看她一眼，只淡淡一聲：“王府的事，本宮已說盡。今後，有事自己擔著。”
她輕輕上轎，轎簾一放，馬蹄聲碎落，從此慎王府後院，沒了壓得住人的人。
五公主夜昭靜沒動，只是站著，像一尊刻得太完美的玉像，笑容不變，眼底卻冷如寒潭。
這天夜裡，側妃被御醫確診喜脈。滿院皆知。
五公主在主院靜坐，手中攪著那盞早已冷透的玫瑰露茶，等慎王來說一句什麼——哪怕只是個敷衍的祝賀。
結果慎王只走過門外，一句話甩給管事嬤嬤：
“讓她自己養著。”
“不必送來主院——母親親自養的，才養得出真心。”
那聲音不輕不重，正好傳進屋內。
茶盞落地，瓷聲清脆。
五公主看著自己冰白的指尖，手掌在膝蓋上緩緩握緊。
**
她出嫁那日，皇帝親口說她是「國之和親之寶」，王府上上下下都稱她「貴重無雙」。
她的嫁妝裡有整座燕州礦脈，是她母妃一生爭來的資產。
她以為，那就是她的籌碼。
但現在她才明白，那些籌碼，換來的只是一紙婚書——不是一個丈夫。
慎王沒碰過她。
成親至今，他甚至連她的髮髻都未曾解過。
房中有香，有燈，有新人鋪的帳子，有從夜國帶來的喜嫁彩緞——
可他從不進門。
**
她第一次意識到：
她不是被娶進來的，是被抬進來的。
甚至，連抬的那張轎子，還是別人安排的。
她是名正言順的王妃。
但也是最無實權的那一種。
這晚，沒有人來安慰她。
側妃有喜，滿院稱賀。
她的主院，燈卻滅得比誰都早。
她躺在帳中，眼睛睜著，看著帳頂的金絲鳳凰，緩緩地吐出一句話：
“我到底是嫁給了人，還是……嫁給了一座礦山？”
而慎王當夜，翻了三卷軍報，在書房坐了一整夜，連她的臉都沒見。
他說過的話清清楚楚：
“王妃是皇命，不是我的選擇。”
那她呢？
她是不是，連一夜的選擇都不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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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這不是嫉妒，是皇叔的生存危機】
鳴遠王府，主院書房。
懷瑾今日沒去議事，坐在窗邊喝著第二盞冷茶，手裡那本兵書翻了五頁，一個字都沒進去。
他心思不在軍政、不在藥書、不在皇命——
他心裡只有一句話在不停回響：
「慎王的側妃有孕了。」
這話是暗一今早來報的，語氣還特意加了點敬畏與羨慕：
“王爺英姿勃發，真不愧是盛年風采，兩年內第二胎。”
那時懷瑾只是淡淡點頭，沒說話。
現在回想起來，他只想掀桌。
他一手扶額，望著窗外柒星正在樹下看醫書。
她穿著淺色家常衣，鬢髮挽起，安靜坐在藤椅裡，手邊一壺熱茶、一碟糕點、一疊全是草藥結構圖的手抄紙張。
她坐得那麼安穩——
穩得像個全然沒有「生育壓力」的人類。
懷瑾嘆了口氣，放下茶盞，低聲自語：
“……不著急的人總是她。”
“著急到想原地變出個孩子的，是我。”
慎王的嫡女三歲了，側妃懷孕三月。
而他，堂堂皇叔，一國皇帝的親叔父，三十未滿、身份鼎盛、相貌絕倫、權傾朝野——
到現在，連圓房都還沒圓。
最要命的是，這件事連柒星都不急。
她每天不是看書就是研究藥方，偶爾對著他笑笑，最多說一句：
“你最近上火，別靠我太近。”
“熬夜對腎不好，你又不是不想養孩子。”
懷瑾忍不住咬牙：“我是真的想養。”
那夜，柒星又晚睡，還在星院記錄新的藥材筆記。
懷瑾進屋時，她抬頭問：
“你怎麼來了？這麼晚。”
懷瑾語氣極淡：
“來確認妳是不是又把我這個丈夫忘在實驗室外了。”
柒星失笑：“你不還坐在我旁邊嗎？”
懷瑾走近，一手撐在她椅背，低聲靠近：
“我是坐在妳旁邊，但我想跟妳——”
“躺在同一張床上，不是睡覺的那種。”
柒星手一頓，抬眼盯著他，挑眉：
“皇叔你這麼著急？”
懷瑾語氣含笑：
“不是著急，是皇族延續壓力。”
“我身為皇叔，再不傳宗接代，要被記在史書旁註裡了。”
她輕哼一聲：
“你不急傳宗，你是急自己。”
他握住她的手，低聲：
“柒星。”
“慎王都兩個了——我，一個都沒有。”
她靜了一下，忽然說：
“那你就讓我先研究一個穩胎丸。”
懷瑾：“……？”
柒星眨眼一笑：
“不然你真有了，我還來不及準備應急方。”
懷瑾看著她那張滿是「醫者冷靜、老婆佛系」的臉，忽然覺得：
自己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娶了一位會開刀、會算命，還會把圓房排進科學日程的王妃。
但他也沒說什麼，只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悶悶說：
“……那能不能至少先抱一下？”
她一笑，把手伸過來：
“來吧，皇叔，抱一下你的小實驗助手。”
他抱住她，像是抱住一份等待已久、卻還得繼續等待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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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為了圓房，皇叔偷偷請軍師】
夜宮清靜，內廷中只剩燈火微明。
太妃剛剛在後殿抄完經，準備歇息，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內侍驚疑，剛要出聲，門簾一撩，走進來一人——墨袍、金帶、氣質沉冷。
太妃一愣，隨即笑出聲來：
“鳴遠王？”
懷瑾雙手抱拳，低頭一禮：
“晚輩失禮，叨擾太妃清修。”
太妃合起經書，語氣一貫雍容：
“本宮不敢當你禮。如今皇上都要叫你皇叔，宮裡除了我，再沒人敢說自己是你長輩。”
她抬眼上下打量他：
“你這樣夜裡進宮，不為軍政、不為密諜……是為什麼？”
懷瑾抿了抿唇，神情極難得地有一絲尷尬。
他沉默了一下，終於低聲說：
“……我想問點事。”
太妃：“你說。”
懷瑾咳了一聲，低頭：
“就是……怎麼讓王妃……主動點？”
太妃：“……”
她愣了三秒，眼神緩緩浮出極具長輩壓迫感的慈笑：
“你，是說——你跟王妃……還沒圓房？”
懷瑾點頭，悶聲回答：
“她不急，我也不敢逼。”
“但我急。”
太妃：「……」
“慎王已兩個孩子了。”
“我堂堂皇叔——至今無子。”
太妃終於笑得輕輕搖扇，語氣裡既驚訝又憐憫：
“天底下怕老婆的王爺，本宮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麼怕。”
懷瑾面無表情，語氣認真：
“這不是怕，是……尊重。”
太妃點點頭，嘴角一翹：
“那你今夜，是來求我出謀劃策？”
懷瑾深吸一口氣，一抱拳：
“太妃高見，本王求一計。”
太妃沉吟片刻，忽而輕笑：
“你別求本宮辦什麼荒唐事，本宮只問你一句：你王妃平時最喜歡什麼？”
懷瑾不假思索：
“看醫書。”
太妃：“那她最怕什麼？”
懷瑾：“……熬夜。”
太妃笑容更深，靠近半分，語氣低柔：
“那就從她不願熬夜下手——**讓她看醫書看晚了，**再由你……送去臥房。”
懷瑾：“……”
太妃收扇而起，最後輕聲補一句：
“本宮幫不了你圓房，但能保你不丟面子。”
“想抱上孩子，先讓她習慣你抱著。”
當夜回府，懷瑾看著柒星坐在書案後，又在摘錄丹方比例，火光暖黃落在她耳邊那縷碎髮上。
他輕聲走近，語氣溫和：
“王妃。”
她頭也不抬：“嗯？”
他淡聲說：
“太妃今日讓我帶話給你——晚睡對腎不好。”
她停筆，看了他一眼：“你跑去見太妃了？”
懷瑾笑而不語，伸手從她手裡取走筆，一本正經：
“她說你要補腎……要從被我抱著開始補。”
柒星：“……”
他笑，抱住她，低聲道：
“我們，先從習慣開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八十六章．主院封鎖，目標肚子】
鳴遠王府，黃昏時分。
暗一剛從星院巡完，準備進主院報告，結果剛跨進廊下，就被王爺本人一手攔下。
懷瑾一身常服，外表看起來風平浪靜，語氣也極為淡定，只有一句：
“從今日起，主院夜間封鎖。”
暗一一愣：“封鎖……什麼程度？”
懷瑾轉過身，負手而立，語氣不徐不疾：
“日落後，主院一炷香範圍內，不准有任何人靠近。”
“巡邏繞道，連貓都別放進來。”
暗一心頭微震：“是……王妃有危險？”
懷瑾語氣依舊冷靜，頭也沒回：
“沒有。”
“本王傷已全癒，武功恢復，王妃的安全，本王可親自護。”
暗一一怔，然後忽然想到什麼。
沉默三息，他低聲道：“明白了。”
他沒問王妃知不知情，也沒問會不會有人被誤解。
因為他太清楚自家主子那句「安全我親自護」的真正意思是——
“我現在沒傷了，動作靈活，晚上要幹正事。”
“目標——王妃懷孕。”
夜色漸沉，整座王府主院靜得誇張。
連風聲都繞路，巡夜內侍繞了三圈不敢靠近。
暗二在牆頭小聲問：“真的要封嗎？萬一出事……”
暗一臉色複雜：“要是王妃今晚真出什麼事——那也是她懷上的事。”
暗三：“……你什麼時候這麼懂了？”
暗一歎口氣：“我不是懂，我是被迫懂。”
而主院內，懷瑾已經換好寬袖內袍，靠在臥榻上等人。
柒星還在小案邊寫方子，問：
“外面怎麼那麼安靜？”
懷瑾隨口道：
“我讓他們今晚別巡了。”
她抬頭：“為什麼？”
他靠過來，語氣極溫柔：
“因為今晚我打算認真實施……太妃教的策略。”
她眼角微挑：“你說的是哪一條？”
他壓低聲音，湊在她耳邊：
“從抱開始的那一條。”
她抬頭與他對視，片刻後冷靜放下筆：
“那我現在去洗澡。”
他眸光一亮，喉結微動：“……我去幫你放熱水。”
主院燈火漸亮，夜色流轉，風聲不入。
而整座王府，都知道：
這一夜，是主院禁令之夜，也是——
皇叔計劃懷孕第一夜。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八十七章．主院無聲，心跳有聲】
主院夜深，燈光溫黃。
柒星坐在桌邊，手邊那本醫書已經翻過去兩頁，可她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她的茶杯還熱，剛斟進去不到一刻鐘。
可她又舉起壺，倒了第二杯。
又過一會——第三杯。
懷瑾在內室洗澡，動作不快，卻也不算慢。
她聽得見他卸下腰帶的聲音，聽得見銅盆倒水的聲響，聽得見他赤腳踩上木板的輕響。
一聲一響，全敲在她的神經上。
她放下書，手指握住茶盞，掌心微涼。
**
七星公主外表十八——是最適婚、最動人的年齡。
可她不是十八歲的少女。
她的靈魂來自更遠的地方，經歷過更複雜的情緒與人性，救過生、見過死，做過手術、開過胸腔、也親手關上過一個又一個的生命指數。
她不是無知。
她太知道他今晚要做什麼。
懷瑾的眼神、語氣、動作，連他的沉默都寫滿了「我準備好了」。
而她呢？
**
她坐著，忽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該找個理由——比如「我今天有點累」「我月事快來了」「我得加班看方子」。
可她終究什麼都沒說。
她只是喝了第四杯茶。
茶已經不熱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他出來，還是等自己逃開。
忽然，門後傳來衣料摩擦聲，有水珠滴落地面，然後是他低沉的聲音，隔著一道門，懶懶的、溫柔又逼人：
“還不睡？”
她一頓，盯著茶杯裡泛涼的茶水，答得極慢：
“……茶還沒喝完。”
他輕笑一聲，不再追問。
可腳步聲開始靠近。
她放下茶盞，轉頭看向床帳——那張她今晚終究得躺上去的床。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心跳，第一次，不像醫書裡的正常節律。
而那雙熟悉的腳步聲，已經停在了她身後——
**
這一夜，茶香未散，燈火未滅。
她坐在桌邊，他站在身後。
誰都沒說話，但兩人都知道——再不說，就真的要進下一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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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靜默的夜，他抱她上床】
她的背對著他，坐得筆直，茶杯放在手邊，盯著那一片冷掉的茶水出神。
他站在她身後，沒再出聲。
夜風從窗外輕輕灌入，燭光搖曳，她的身影細長柔和，落在桌前的檀木地面上，像她的呼吸——均勻、但不夠平靜。
他眼神微動，腳步無聲地靠近。
一寸、一寸，再一寸。
她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
他知道她不是無知的少女，也不是會被哄兩句就靠過來的人。
她聰明、冷靜、清醒得讓人想咬牙。
但她不說話，也不閃避——
他就當她是默認了。
他伸出手，掌心落在她肩上。
那一下，她微微一顫，卻沒有回頭。
他掌心沿著她的肩線緩緩下移，觸到她手肘時，她的指尖緊了緊，還是沒說話。
他低下頭，靠近她耳側，聲音輕柔而低：
“我來抱妳，好不好？”
她沒應聲。
但也沒有推開。
**
他動作極輕地將她轉向自己，雙臂一收，就這麼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她很輕，比他想像中還輕。
他一步一步走向床邊，穩穩地將她放在床上。
她睜著眼看著他，眼底有霧，卻不是驚慌——是第一次不那麼理性地動搖。
他替她拉過帳子，語氣輕得像風：
“妳不說話，我就當妳答應了。”
她低聲嗔他一句：“……你這是強詞奪理。”
他低頭，額頭輕貼她額間：
“那妳說不。”
她抬眼看他，眼波流轉，過了幾息，輕聲道：
“……我說不出來。”
他笑了。
**
那一夜，帳內燈滅，外頭無聲。
她沒有拒絕，他沒有強求。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從擁抱開始，把她留在自己懷裡。
這不是一次激情或佔有——是他等了許久、她默認給予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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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他只在她滿意時，才讓自己失控】
夜燈幽微，帳內靜得像一池深水。
柒星躺在榻上，指尖抓著薄被，身體還帶著一點因緊張而自然的僵硬。
懷瑾伏在她身上，沒有立刻行動。
他將額輕輕抵著她的肩，呼吸淺淺，像是壓抑著什麼。
他的動作極慢，像是怕驚了她。
他的手落在她的側腰，順著肌膚溫柔地描摹著她的弧線，掌心穩、指尖熱，但沒有一絲強勢。
他輕聲問：
“緊張？”
柒星低應了一聲，不確定自己在答什麼。
他低笑，聲音哑得好聽：
“妳不說話，我就當妳願意了。”
當他真正進入她體內時，是極慢、極淺、極克制的一次推入。
他幾乎是咬著牙，一點一點地試探她的接受度。
她皺起眉，手微顫地搭上他的手臂，他立刻停住，眉心皺緊，貼在她耳邊：
“我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妳告訴我，好不好？”
她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他便照著那個節奏，溫柔地前行，像是在渡河，每前進一寸，便退半分，直到她的身體終於慢慢放鬆，喘息漸長，指尖不再緊抓，而是反握住他。
他聽見她的呼吸顫了幾次，低吟從喉間逸出，那一聲細小得快聽不見的顫音，卻讓他身下的理智再度繃緊。
可他還是沒放縱。
他忍著，繼續照她的節奏，引導她，一點一點地往那個最深的愉悅走。
她的腰終於開始微微迎合，喘息斷續，像是自己也沒預料到那種本能的反應。
他親吻她額間，低聲道：
“妳喜歡嗎……告訴我。”
她唇間吐出一句幾不可聞的「嗯……」，聲音細碎顫顫，他才終於加深了力道。
那一刻，她眼角泛紅，喘息破碎，身體在他的懷裡輕顫——
他知道，她到了。
在她微顫的高點、理智斷線的那一刻，他終於才允許自己跨過那條壓抑已久的界線。
**
他放開了束縛自己那條繩索。
一口氣推入最深處，將她完全環抱進他掌控的世界。
他低吼一聲，聲音悶在她頸側，將所有情緒傾瀉在她體內：
“柒星……我真的很想妳。”
那聲音裡，是渴望，是滿足，是一個男人真正得到了「心甘情願的妻子」時的釋懷與佔有。
她摟著他，臉貼在他胸前，還在微喘。
他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像是還不敢鬆開，嗓音低沉微啞：
“妳剛才……真的很美。”
她閉著眼，懶懶開口：
“……你現在是想誇我，還是想再來一次？”
他失笑，喉頭輕震：
“兩件事都是真的。”
這一夜，他極致溫柔地讓她先走完了一場高峰；
而當她接納了、允許了、達到了，他才敢真正地放肆自己。
這不只是情慾的完成——
這是愛與尊重的同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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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他只要一次，她卻記了一夜】
夜深帳落，燈滅聲斂。
柒星躺在他懷裡，肌膚微紅，呼吸仍未全緩。懷瑾側身摟著她，一手還輕輕撫著她背脊。
她沒說話，他也沒催她開口。
他只是靜靜地等著，等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過了很久，他才俯身吻了吻她的額。
“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今晚只要這一次。”
她微微睜眼：“……為什麼？”
他眼神極柔，低聲：
“妳第一次，我不忍妳太累。”
她嘴角勾起一點點笑意，沒再說什麼。
但心裡卻暖得像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正在一層一層打開。
他本可以要更多的。她知道。
可他沒有。
**
又過了一陣，懷瑾坐起身，撐著額呼出一口長氣，聲音仍帶著未散的低啞：
“備水。”
屋外嬤嬤聽見動靜，早已候在帳外，這會兒聞聲進來，含笑施禮，口中不說什麼，眼角全是溫婉與喜氣。
她們行過這種場面無數回，自有分寸，不會多看、不會多言。
只是輕聲問：
“王妃可要先擦身？”
**
帳內，柒星已經閉了眼，氣息平穩，神情自然，彷彿早已熟睡。
懷瑾看她一眼，微微失笑，語氣溫柔：
“王妃累了，睡著了。”
嬤嬤們會意，一邊打水一邊低聲笑：
“是，王爺疼人。”
柒星沒有睜眼，只在心裡偷偷嘟囔一句：
“……誰說我睡著了。”
她只是，不想讓這個夜裡那麼快被打破，
不想讓這個男人把那句「我不忍你太累」的溫柔，交給下人見證。
**
她想保留這個夜晚的最後一分鐘，只給他。
所以她裝睡。
裝得心安理得，裝得嘴角微笑，裝得像是在說：
“這一次，我讓你贏。”
而他，也不揭穿。
他知道她醒著，卻只替她蓋好被子，自己坐起身，挽起袖子接過嬤嬤手中的熱帕巾，一點一滴替她擦拭。
那是一場愛的落幕，也是一段更深長牽絆的開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九十一章．皇叔有了進展，皇后還在原地】
後宮·慈寧殿
晨光穿過珠簾，太妃今日格外起得早，坐在窗邊慢慢喝著桂花露，唇角微翹。
身側幾位嬤嬤低聲說著話，語氣極輕，臉上卻忍不住壓抑著笑意：
“昨夜鳴遠王主院封人，不許任何內侍靠近。”
“半夜後，熱水叫了兩次，清晨又傳了補湯進去。”
太妃沒說話，只是放下茶盞，指尖輕點桌面兩下，緩緩點了點頭。
臉上不笑，心中早已暗道：
“成了。”
她面上淡淡地道：
“這才像話。”
“一府主母，總得有點動靜才算穩。”
這時，皇后帶著幾名宮人進來，氣色和煦，見太妃神情極好，頓時笑著行禮：
“母妃今日氣色不錯，是有什麼喜事麼？”
太妃掀起眼皮瞧她一眼，唇角含笑，語氣溫和：
“是啊，聽說鳴遠王府……昨夜終於洞房了。”
皇后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洞房？」
她這才想起——王爺跟王妃早就成婚了，卻一直沒聽過什麼喜事消息。如今這話一出……她頓時明白，面頰一紅：“哦……是這樣啊……”
太妃慢條斯理喝了一口茶，忽然語氣一轉，隨口問：
“我說妳啊……當了皇后都快兩年了，怎麼肚子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皇后正準備喝茶，手一抖，瓷蓋輕敲杯緣，差點灑出來。
她頓了頓，低聲答：
“兒臣……也不知怎麼，可能是緣分未到。”
太妃含笑看她，語氣裡全是“我懂但我不說破”的長輩審視感：
“鳴遠王的傷都養好了，王妃一夜圓房就要補湯。”
“妳是天子正室，怎麼反倒比她慢了？”
皇后低下頭，耳根微紅，一時間半句話也接不上。
太妃一邊慢悠悠抿茶，一邊心中冷笑：
“本宮等這句話講好久了。”
殿內燈火溫暖，空氣卻帶著一股看不見的壓力。
太妃坐著不動，身邊嬤嬤輕聲道：
“奴婢覺得，這次說得恰到好處。”
太妃笑而不語。
心裡卻已經在思考——
「柒星這孩子，能給鳴遠王一個孩子，那才叫真正站穩後院的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九十二章．你們都鬆了一口氣，我還在他懷裡當貓】
京中，從宮中到王府，從太醫院到御膳房，從街口茶館到市井嬤嬤——
這一日開始，整個京城都默默流傳著一句話：
“鳴遠王府，圓了。”
而說這句話的時候，所有人臉上都帶著一種——
「可喜可賀、終於等到這天」的解脫感。
後宮裡，皇帝聽說消息時，輕哼一聲，語氣像是在懷疑：
“……他真的成了？”
近侍低聲應道：
“主院封人三夜，熱水兩次，補湯連送四日。”
皇帝失笑：
“他當初是將死之人，妃子入門無圓房，全京都體諒。”
“現在他傷好了，這事才真算圓滿。”
太妃聽完後，點頭讚許：
“這才像話。”
“鳴遠王府穩了，王妃也穩了。”
太醫院那邊甚至有人默默把補身藥單整理成冊，取名《鳴遠妃養胎參錄》，偷偷預做準備。
有人笑道：
“萬一她真有了，這就是醫案首卷。”
而就在所有人「鬆了一口氣」時，王妃本人——
柒星，還窩在懷瑾懷裡，靠在他胸膛撒嬌。
她衣衫鬆軟，髮絲散落，臉上還帶著剛起床的微紅。
她伸手摟著他，低聲問：
“你今天不進宮嗎？”
懷瑾一手撫著她背，笑得懶洋洋：
“不進了。今天本王要養身。”
柒星笑了笑，往他懷裡又鑽了鑽，語氣帶點嬌氣：
“昨天就沒讓你多動，是不是覺得吃虧了？”
懷瑾喉頭一動，壓著聲笑：
“誰說的？本王心滿意足。”
“昨晚妳喊我名字那幾聲，本王到現在還回味。”
她羞得一巴掌打他肩膀上，氣得翻身就要下榻。
懷瑾一把將人拉回來抱住，輕聲哄：
“乖，再抱一下。你外面都炸了，妳都不關心一下？”
柒星一愣：“……什麼外面？”
懷瑾笑著貼她耳邊：
“我們圓房的消息，現在整個京城都知道了。”
柒星：“…………？”
“誰傳的？！”
懷瑾一臉無辜：“不是我。是整個王府的燈滅時機、補湯頻率、主院封鎖程度……太明顯了。”
“還有太妃、皇帝、太醫院、你那五姐，都知道。”
柒星張著嘴，半天才擠出一句：
“我現在……能裝死嗎？”
懷瑾低笑，把她按進懷裡：
“不行。”
“現在妳是全城關注的王妃。”
“——最好看起來幸福一點。”
她氣得撐在他胸口，用枕頭砸他頭。
他笑得被打也不鬆手，抱著她繼續在床榻上打滾：
“來來來，讓本王再驗一次圓房後笑容有沒有達標。”
帳內打鬧，帳外春風微動。
整座王府都沉浸在某種說不出口、但人人都懂的歡欣氣氛中。
因為全天下都知道：
那位王妃，不只進了門，這次——也進了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九十三章．鳴遠王圓房，五公主碎杯】
慎王府主院，午時。
五公主剛用過午膳，正拿著香帕擦手，陪嫁的老嬤嬤低聲附耳說了幾句什麼。
只見五公主手一頓，臉上原本還算端莊的笑容瞬間凝結，緊接著——
“啪！”
第一隻茶杯摔了。
嬤嬤們心中一凜，卻誰也不敢說話。
五公主咬牙，眼神寒如冰，問：
“你說……誰圓房了？”
宮女顫聲：
“鳴遠王與王妃……昨夜主院封人，今早嬤嬤們送補湯，王妃未出房門。據說……據說太妃都笑了。”
五公主攥緊帕子，一口氣悶在胸口，拿起案上的香盞——
“啪！”
第二隻碎了。
她咬著唇，聲音裡藏著幾分失控：
“她不是沖喜嗎？！”
“不是進門等守寡的嗎？！”
“現在……她竟然被寵成這樣？！”
她猛地起身，腳下一絆，一盞玉瓷也跟著翻落——
“砰——！”
第三聲，脆響過後，地上滿是碎片。
五公主氣得胸口起伏不定，手背青筋畢現，對著那滿地狼藉低吼：
“欺人太甚！！！”
她咬牙坐回榻上，目光毒得像能燒出火來：
“她進門那日，我在宮中親眼看見——那王爺都快死了，連眼都睜不開。”
“現在不但好了，還……還封主院、送補湯、傳滿城。”
宮女不敢多言，悄聲說：
“王妃畢竟救過王爺的命，鳴遠王如今痊癒，對她情深也是……人之常情。”
五公主一巴掌拍在桌上：
“人之常情？那我呢？！”
“我嫁給慎王，堂堂公主，正妃之位，至今沒碰過我！”
“圓房不給，孩子沒有，府裡連個主事都不讓我管——如今她一個替嫁的沖喜妃，居然全城傳喜。”
她猛地站起來，咬牙切齒：
“她再這麼得勢下去，我以後怎麼抬頭做人？！”
屋外風聲微動。
整個慎王府都知道：王妃，今天又摔了杯。
但這次，不是因為後院吵鬧，不是因為嬤嬤頂嘴——
是因為，那位原本「等死守寡」的七妹，如今擁有了她連做夢都求不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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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信還沒寄出，子宮先被封了】
慎王府·書房
夜半風涼，燈下，一封剛寫完的密信正被貼上火漆，外頭腳步聲一響，門推開。
管事內侍端著信，小心翼翼：
“王爺……這是王妃讓人送出的密信，說要快馬送至夜國。”
慎王抬眼，語氣不緊不慢：
“給誰的？”
內侍低頭：“她母妃。”
慎王笑了一聲，不帶情緒，卻冷得發骨：
“她倒還記得自己有靠山。”
他收起信，慢條斯理看了幾行，果然，滿篇都是對柒星的貶損與控訴，還附上一句：
「女兒委曲求全至此，竟不敵一個沖喜之女！」
慎王手指一抖，將信丟進銅爐，火光吞噬紙張，灰燼翻飛。
他起身，聲音冷得像鋒刃：
“她要玩大的是吧？”
“行，那我就先讓她下不去場。”
他吩咐管事：
“傳膳房——”
“明日正午送主院一盞清補湯，記得……加好那味‘無子草’。”
管事愣住，驚了一瞬：
“王爺……這是？”
慎王冷冷道：
“她既不想安分當王妃，就別妄想當王母。”
隔日，午膳時分。
五公主照常坐在主院等膳，嬤嬤端來一盞香氣清雅的補湯，說是王爺特地交代今日加送的「清氣安神養身方」。
她一愣，眼中一瞬掠過疑惑與雀躍：
“他終於知道要補我了？”
她接過來，喝下時眉眼溫柔，仿佛有一點虛假的「幸福感」。
可她不知道，那盞湯裡，已經替她封住了這輩子唯一能翻盤的機會。
她還在妄想用血脈維繫權勢的時候——
慎王已經悄無聲息地給她切斷了唯一的延續線。
而慎王坐在後院書房，翻著軍報，語氣冷靜：
“她既不肯消停，就當幫她消停。”
管事低頭不語。
慎王淡淡補了一句：
“她若問，便說是……為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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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慎王夜入，只有冷眼與懲罰】
第五夜，王府主院燈火如常。
五公主剛剛沐浴完畢，披著寬袖睡袍坐在妝鏡前，宮女替她擦髮。她的神情比前幾日多了一點輕鬆，手中把玩著一串翡翠珠鏈，眉心隱隱帶著笑。
她以為自己開始「見成效」了。
這幾日慎王送來的膳食逐漸升等，嬤嬤也口風一轉，說王爺心境穩了，甚至連昨日那碗清補湯，她都喝得心甘情願。
她以為他回心轉意了。
直到那聲門響，砰然震動了整個寢殿。
門被一腳踹開，夜風卷入，燈火晃動。
慎王走進來，衣襟未束，酒氣未散，眼神冷淡。
她微愣，立刻站起來：“王爺？”
他沒說話，揚手讓侍從全退，嬤嬤們嚇得不敢言語，只能魚貫而出。
門關上，整個房間靜得可怕。
五公主還沒來得及調整語氣，他已邁步走近，一把將她推坐回妝椅。
她驚呼一聲，睫毛微顫：“你……你喝酒了？”
他垂眸看著她，聲音低冷：
“三封密信，一封比一封精彩。”
“你想告誰的狀？”
她怔住，心中驚駭未散，還想解釋：
“我只是……我只是想讓母妃知道我的委屈……”
他低笑一聲，眼神卻沒有半點笑意：
“你喝了三天養生湯，是我給你的第一份回應。”
“今天這一份——是第二。”
他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將她壓入榻上，動作粗暴卻不失分寸。
她身體僵硬，睜大雙眼看著他逼近。
那眼神沒有溫柔、沒有憐惜，只有冷眼與——一種殘忍的「確認」：
「你不是要當正妃嗎？那就讓你做滿這個位置該受的禮數。」
她沒有掙扎，沒有喊叫。
只是眼角泛紅，死死咬著下唇，什麼都沒說。
那一夜，沒有前戲，沒有愛撫，沒有情慾。
只有懲罰，只有他對她所有攪局行為的沉默報復。
隔日清晨，宮女進門時看到主妃未起，臉色蒼白地躺在榻上，鬢髮散亂、唇色失血，連聲音都沒有。
只擺了擺手，示意退下。
沒人敢多問，沒人敢提起——
因為這一夜，全王府都知道，王爺終於踏進了主妃的寢房。
但誰都看得出來——這不是寵，是冷處理後的最後一刀。
慎王當天清晨依舊如常上朝，衣袍整齊、氣息平穩。
暗衛低聲問他：“王爺，主妃那邊……”
他淡淡回頭：
“她要的，不就是這個位置嗎？”
“我給了。”
“還有什麼不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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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報的是十年前的雪中一湖】
慎王府·密室
蠟燭未滅，地圖未卷，慎王站在書案前，面色陰沉。
暗一低聲稟報，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怒意：
“屬下查清楚了。”
“王妃，也就是夜七公主，從小體弱多病，與五公主不睦。”
“十三歲那年冬，五公主曾將七公主推入冰湖，還命人封口。”
“另一年則偷偷將極寒藥粉放入她的安神湯中，導致其月事長期不調，體寒入骨。”
慎王聽完，沒出聲，手指一寸寸緊握。
過了半晌，他才低聲說了一句：
“……她倒是從小就不安分。”
暗一猶豫了片刻，補了一句：
“鳴遠王說，『既然她想當主母，就該知道自己當年做了什麼。』”
慎王聞言抬眸，眼神冷如冰刀。
那句話不算命令，不算請求——卻比命令還重。
他輕聲問：
“鳴遠王是氣瘋了？”
暗一低頭不語。
慎王冷笑了一聲：
“他向來護短，這次……是打算讓我替他收債。”
三天後，無子湯照送，五公主照喝。
她還以為自己開始得寵，日日對鏡上妝，還親手寫了一封信要送給母妃，說自己「與王爺和睦甚歡」。
她不知道，自己喝下去的，是從此無子的命。
她不知道，昨晚的那場行房，不是寵幸，而是懲罰。
她更不知道，慎王那一句「你不是要這個位子嗎？我給你了」的背後，藏著的是一場十年後的報應。
而在鳴遠王府，柒星靠著懷瑾肩頭，輕聲問：
“你讓慎王動手了？”
懷瑾沒回答，只是輕輕拍著她背，語氣平靜：
“她以前害妳宮寒，如今也別想生。”
柒星沉默了片刻，低聲說：
“我沒想過報復。”
懷瑾側頭看她，笑容極淡：
“我想過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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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我調得慢一點，你就再等我久一點】
鳴遠王府主院，夜。
柒星靠在懷瑾懷裡，指尖輕輕轉著那枚補氣丹藥的空瓶。
他低頭親她髮頂，語氣壓得極低：
“我查過，慎王的側妃已入胎三月。”
她“嗯”了一聲，語氣淡得沒什麼波動。
懷瑾又說：
“太妃最近頻繁問起王府香火。”
她翻書的手停了一下，想了想，回過頭對他說：
“你想要孩子？”
他沒立刻答，只看著她眼睛，過了一會兒才道：
“我想要你先好好的。”
她一笑，語氣輕鬆：
“那我就告訴你個時間表吧。”
“我的體質宮寒，過去多年不調，但現在每天在調養，氣血在補。”
“快的話，一年；慢的話，一年半。”
她側頭望他，眉眼透著一貫的從容與自信：
“我不需要奇蹟，我有我自己。”
“你就……再等我一下。”
懷瑾喉頭微動，眼底翻起微波，手指輕輕握住她的手。
半晌，他才低聲說：
“一年我等得起，一輩子也等得起。”
“妳要多久，就多久。”
她笑了，靠近些，貼著他胸口：
“那你要乖一點，不准亂碰別人。”
他失笑，手臂收緊，語氣極輕：
“我哪還看得上別人？”
“妳都把我調教成專屬體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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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連補湯都沒她的份】
慎王府·主院
五公主昨夜身子受寒，又被慎王那一夜無情行房折磨得元氣大傷，整日臉色慘白，連說話的力氣都削了半分。
她早膳只動了幾口粥，便攤在床上不願起身。
身邊陪嫁的宮女紅杏看不下去，心疼得眼圈都紅了，急急去了廚房想要為她討一盅補湯。
誰知剛踏進廚房，就被門口的廚房管事攔了下來。
紅杏恭敬開口：
“主院王妃身子乏了，奴婢來討一盅補氣安神湯——只需熟地、黃耆、紅棗三味即可。”
管事嬤嬤頭也不抬，語氣冰冷：
“主院的補湯？你們自己煮。”
紅杏一愣：“廚房不配嗎？”
管事嬤嬤抬眼看她，語氣一字一句：
“現在大廚房每日只送三道例湯。”
“一盅進側妃房，一盅進嬤嬤堂，一盅——進主事小院。”
“王爺沒點名的房，不在例表。”
紅杏氣得發抖：“那我們家主母……還是正妃！”
管事嬤嬤冷笑：
“那你問問王爺，還認不認。”
“現在大房要湯，自己買藥材自己燉。廚房不供。”
紅杏氣急敗壞地回了主院，將情況如實稟報。
五公主坐在床上，披著薄毯，聽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雙手緊緊攥住被角，指節泛白。
她咬牙：
“連一盅湯都沒我的份？”
宮女們低頭不語。
她終於意識到，那一夜的行房——不是寵幸，不是轉機，甚至不是羞辱。
那是宣告。
宣告她仍在這府中，卻——已經沒有任何地位了。
窗外風聲輕響，簾角微動。
五公主閉上眼，聲音沙啞低啞：
“我連當棄妃的資格，都沒了嗎？”
慎王這一日照常出府，未留一語。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那位「正妃」的名字還掛在門口，但——她再也不是那個能管飯菜、掌人事、管後院的主母了。
她的身份，從此，連廚房都不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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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她還妄想翻盤，他已另立中心】
慎王府·主院
夜色如墨，五公主坐在側廳的小炭爐前，手裡握著一張藥方。
那是她自己請外面的郎中開的，補氣養血，調理宮寒——她不信自己無法懷孕，她不信那一晚什麼都沒留下。
只要懷上，只要是嫡子——她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嬤嬤勸過她，她不聽。
連紅杏也忍不住低聲說：“主母，王爺如今對側院……”
她冷冷打斷：
“只要孩子是我的，他們什麼都不是。”
她咬著牙，捏緊藥方。
不靠大廚房，不求廚事總管，她讓人自己去外頭買藥材、買爐、請小廚娘。主院東偏廂，成了她的秘密小藥廚。
每日清晨與黃昏，一盅熱湯、一盅補藥，不敢間斷。
她堅信，只要努力，她還是可以贏。
慎王當然知道她在做什麼。
那日暗一低聲稟報：“主妃自設小廚，每日進補。”
慎王只是淡淡抬眼：“補什麼？”
“藥材偏溫補、調宮寒……應是為求子。”
慎王不語。
半晌，他只回了一句：
“隨她。”
三日後，側妃房中傳來消息，太醫連夜進院診脈。
第二日清晨，診斷結果傳出——胎相穩定，脈象陽重，極可能為男胎。
側妃人未出院，賞已先到。
慎王當日親至，站在側院庭前，吩咐下人：
“從今日起，側妃臥房禁諸喧，膳食親送，所需用藥，太醫三人值守。”
“孩子未出，規矩先立。”
消息傳到主院時，五公主正在燉下一鍋湯，湯剛開，藥香漸起。
紅杏跑進來，臉色慌亂，想說又不敢說。
五公主皺眉：
“出什麼事了？”
紅杏低聲道：
“側妃那胎……太醫說，應是男胎。”
五公主手一抖，湯杓落入鍋中，燙起一陣藥汁濺出，灼了她的手背。
她沒喊痛，只怔怔地看著藥湯慢慢滾沸——那鍋她為自己煮了十幾天的希望，此刻彷彿也被什麼潑了一身冷水。
她撐著桌緣站起，眼底一片死白：
“男胎……他要立了？”
紅杏不敢回答。
她低聲喃喃：
“我再怎麼努力，也趕不上了嗎？”
沒人應她。
鍋裡的湯還在滾，屋外的風忽然大了起來。
可這風再怎麼刮，都吹不動那個男人轉身看她一眼。
那一夜，慎王坐在書房，聽著院外風聲，淡淡開口：
“她還想翻盤。”
他合上手中的策冊，語氣極輕：
“但盤，早換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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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她娘來探病，實則來穩權】
慎王府·側院
窗前有花，床頭有湯，側妃斜倚在靠枕上，臉色比初診時紅潤許多。
她懷的是慎王的第二胎，據太醫所言，此胎氣脈旺盛，極可能為男。
如今府中上上下下對她都客氣得不得了，嬤嬤換了新的，廚房照三餐進補，太醫三人輪守，連主院都安靜了許多。
今日午時，通傳來報：
“尚書夫人駕到——”
側妃還來不及起身，門簾已被輕掀，一位貴氣沉穩的中年婦人踏入室內。
她是禮部尚書的嫡妻，也是側妃的生母。
夫人走到床前，一眼掃過女兒的臉色與床邊藥盞，語氣溫溫：
“氣色不錯。”
“但這胎要得穩，不能鬆懈。”
側妃點頭：“女兒謹記在心。”
尚書夫人坐下，侍女奉茶，她卻並不急著喝，手指在茶盞邊緣輕輕一轉，語氣不重卻格外穩：
“王爺前頭那位正妃，死得早，沒留下什麼，但她有個女兒，三歲了。”
側妃一怔，沒有答話。
夫人抬眼看她，意味深長：
“這個孩子，眼下沒聲沒響，但等你孩子生下來，她就是你兒子的姊姊。”
“這種『姊弟有序』的事，不只是口頭上的。”
“你若不先一步攏絡，日後有人拿這個孩子做文章，你就得吃啞巴虧。”
側妃輕聲道：“女兒明白，但……她畢竟是先王妃所出……”
夫人語氣溫和，卻冷得發狠：
“正因為是她的女兒，你才更得拉過來。”
“王爺要的是傳承，不是舊情。”
“你若當上王妃，這個孩子若親你，就是你未來最大的助力；若疏你，就是你後院最大的不穩。”
她低低一笑，茶盞終於端起：
“別讓人搶在你前面，當這孩子的『親近人』。”
側妃垂下眼睫，輕聲應：
“我會主動走動，多做些心。”
尚書夫人點頭：
“還不只走動，你要讓她記得你是她娘親以外，唯一肯親手給她剝栗子的女人。”
她放下茶，聲音低而穩：
“一個孩子記不住你的身份，但記得住誰給過她甜的。”
屋外風過花牆，藥香裊裊。
側妃撫著腹部，目光漸漸清明：
“這個府裡，以後是我的。”
“我兒子不能輸，她——也不能落在別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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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中秋設宴，皇叔皇嬸並肩而行】
中秋夜，明月掛天。
皇宮御苑設宴，百官齊集，燈火如晝，絲竹繞耳，玉階上仙樂初起，佳人倚坐，王侯對席，端的是大曜一年一度的盛會。
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皇帝的金座，也不是夜國使臣的到來，而是今日鳴遠王與王妃並肩而入，步入主席西側位列。
懷瑾一身墨金常服，烏玉冠髮，氣度從容。
柒星穿著鳳紋繡襖，儀態大方，神情淡雅，襯得天上月色都黯然幾分。
她並非嬌羞之人，卻也不喜過度張揚。
但今夜，她與王爺同行，自是滿場貴婦嫉羨、眾目聚焦。
**
皇帝一見懷瑾與柒星聯袂出席，當即起身笑道：
“皇叔與皇嬸同來，今夜之月才算真正圓了。”
懷瑾拱手為禮，淡笑回道：
“月圓人聚，是佳節應有之意。”
柒星也隨懷瑾一同行禮，語氣平靜：
“見過陛下，祝陛下萬福金安。”
皇帝看著她，眸光一閃，隨即含笑：
“皇嬸近來神采更勝從前，想來王府之中調養得法。”
此語落下，周圍數位貴婦低聲交談，臉色各異——眾所周知，這對近日剛圓房。
五公主坐在末席，聞言面色微僵，指尖死死摳著玉盞邊緣，強擠一絲笑意。
而皇帝轉頭向殿門方向：
“聽聞夜國使節已至，這次來者是夜國三皇子？”
宮門大開，金鈴響起。
夜國三皇子身著紫衣銀冠，氣質冷峻，踏月而來，眉目間與五公主幾分相似，卻更凌厲一分。
柒星眸色微動。
她知此人非二皇子，與她無血親，是五公主的親兄。
但他一出現，五公主的神情明顯一變，甚至起身快步上前，親自迎接。
“皇兄遠來，昭靜有失遠迎。”
三皇子微微一頷首，掃過席間一圈，目光落在鳴遠王與柒星身上，眸光稍頓，卻並未表現出多餘情緒。
他只是對皇帝行禮，語氣恭敬：
“父皇命我代賀中秋，願兩邦同安、歲歲月圓。”
皇帝笑道：“三皇子客氣，今晚不談政事，只賞月飲酒。”
**
柒星安靜坐在懷瑾身側，將一切看在眼底。
她感受到夜國三皇子對她的注目——不是疑問，而是……探究。
她自持冷靜，端杯而笑，神色無波。
但懷瑾側頭看她一眼，語氣低得只有她能聽見：
“怕？”
她挑眉：
“我是皇叔正妃，怕什麼？”
他失笑，拿起酒杯與她碰了碰。
**
月上中天，絲竹正起，一場大戲，月下開幕。
而她，不是偷看戲的人了。
她，坐在舞台最正中央的位置，與王爺同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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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她醉了，他護到連月亮都不給看】
宮宴已至中程，酒過三巡，月色清朗，玉盞浮光。
柒星手中那杯翠琅白剛斟滿一指，她本是為了附和懷瑾一句祝酒話，才端起杯子輕抿一口。
一口，不多。
可她忽略了一件事——
這具身體，不是原來的她。
她忘了自己原本在現代千杯不醉，醉倒的是身邊人。
現在的這副身子，從來沒碰過酒。
——是一杯倒。
而這一杯，剛好就倒了。
懷瑾才剛與右相輕聲交談，轉頭便發現她眼神開始迷離，坐姿微歪，手中酒盞還沒放下，嘴角已經帶了點傻氣的笑。
他心中一驚，立刻傾身過去：
“妳怎麼了？”
柒星歪著頭看他，臉頰紅得像熟透的桃子，聲音黏黏軟軟：
“……你臉好近喔……”
“比月亮還亮……”
他眉心一跳，低聲道：
“妳醉了？”
她還搖頭：“我才……才沒醉……我只是……”
話沒說完，她身子一歪，整個人撲進他懷裡，臉貼著他胸口蹭了蹭。
“好香……你是不是偷吃糕點沒分我？”
滿場驚愕之際，鳴遠王已一手托穩她的後背，一手收住她的酒盞，眼底神色一沉。
他不怒，只是語氣極淡：
“本王王妃失儀，恕難久坐。”
說罷，他也不等皇帝回話，抱起柒星就起身。
她衣衫整齊，髮絲未亂，懷瑾動作極快，動靜卻極小，沒有讓她落一點狼狽。
他抱著她轉身離席，語氣平穩得彷彿離席的理由只是「夜涼風重」。
皇帝望著那背影，眼角一跳，又覺好笑：
“皇叔這是真疼啊。”
太妃也笑，慢悠悠喝了口茶：
“怕她醉樣給人看見吧。”
座上幾位命婦低聲議論：
“王妃醉了？哎呀，看不出來啊，她平日裡不是挺穩的麼？”
“這不是王爺不許別人看她不穩。”
而那一頭，懷瑾一路抱著人回到車駕，柒星還在他懷裡呢喃：
“我是不是又丟臉了……”
“你會不會不要我了……”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心，語氣沉柔：
“怎麼會。”
“我只是不想讓他們看妳……這麼可愛的樣子。”
她笑了，手勾住他脖子：
“你說這話……我要記下來……明天醒了問你還認不認……”
他失笑，回她一句：
“你記不住我也會重複。”
“一百次都行。”
馬車慢行，宮門之外，夜風溫柔，月色剛好。
但他懷裡的人，比月亮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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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這麼帥的小哥哥，是我家的】
鳴遠王府·夜
柒星還沒清醒，整個人蜷在懷瑾懷裡，滿臉紅通通地蹭著他肩頭。
她眼神迷離，聲音軟得像剛從酒壺裡灌出來的翠琅釀，帶著點醉意的嬌氣：
“哎呀……這麼帥的小哥哥……是誰家的啊……”
她眨著眼，抬手捧住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像發現新大陸似的驚訝：
“怎麼這麼好看……皮膚這麼滑……”
懷瑾輕笑，任她捏了捏他的臉，低頭看著她那副醉態，眼神裡盡是藏不住的寵與笑。
他貼近她耳邊，聲音極低極溫柔：
“妳家的。”
她一愣，眼睛瞪大了點，呆呆重複：
“……我家的？”
懷瑾笑意加深，輕聲道：
“整個人都是妳家的，從臉到心，從頭到尾。”
“我現在在妳懷裡，是不是該問問——這位漂亮的小嬸嬸，怎麼打算處置我？”
柒星噗嗤一笑，酒意加情意，雙手抱住他的脖子，像隻糯糯軟軟的貓：
“那就……收回家，藏起來，誰都不准看。”
他低頭親了親她鼻尖：
“遵命。從今天開始，只給妳看。”
柒星昏昏沉沉地點頭，縮進他懷裡，一邊嘀咕：
“好吧……這麼帥的你，就委屈一下，當我一個人的小哥哥吧……”
懷瑾將她抱得更緊，語氣輕得像呢喃：
“早就是了。”
“從我們成親那天起，我就是妳一個人的。”
窗外夜風輕拂，星燈斜照。
他抱著她入榻，替她蓋好被子，在她耳邊最後輕聲說了一句：
“睡吧，妳家的人，會守著妳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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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她一睡，他滿心都是她】
鳴遠王府·主院夜
燈已滅，只餘一盞小夜燈在案邊輕輕閃著微光。
柒星睡得極沉。
她側臥在榻上，被角拉得整整齊齊，一隻手自然搭在枕邊，髮絲鬆落幾縷，掩住半張臉。
懷瑾靠坐在榻邊，未歇未動，低頭靜靜望著她。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她——
沒有冷靜的眼神，沒有從容的語調，沒有那些醫者的距離、理智的克制。
她只是一個人。
他的妻子。
他的小女人。
她睡得很乖，不翻身，不皺眉，眉心平展，呼吸綿長，睫毛在微光中像安靜的羽扇輕顫。
懷瑾看著，嘴角忍不住揚起一點。
他心裡一陣發癢，忍不住低頭，指腹輕輕撫過她的眉尖，像描繪什麼寶物一樣。
“原來妳不動不說話的樣子……這麼好看。”
他低語，怕吵醒她，又忍不住說：
“妳平時總要打藥、開方、鬥嘴……怎麼一睡著，就這麼小只？”
柒星像是聽到了什麼，鼻尖輕哼一聲，往他懷裡挪了半寸。
他立刻順勢低頭吻了吻她額間，然後整個人伏身抱住她，語氣溫柔到極致：
“好，我不說了。”
“讓妳好好睡一覺。”
他抱著她不動，呼吸隨著她的頻率一點一點放輕。
燈火無聲，夜風拂簾，他第一次這麼深地明白——
她不說話、不睜眼、不發脾氣的樣子，比所有言語都動人。
而這一刻，他只想看她一夜安睡，從頭到尾，只給他一個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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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她說哥哥，他們欺負我】
中秋宴散後，燈火漸熄，御苑人聲漸稀。
夜國三皇子夜辜剛從御書房退下，便收到傳話——五公主請他到昭霞亭一敘。
他略有猶豫，還是點頭應了。
亭中燈未熄，月光斜照，一人早已坐等多時。
她今日衣袍已卸，換了淺紋宮紗，眉眼清淡，眼下卻浮著一層濃重的陰影。
夜辜踏進來時，五公主猛然起身，低聲喚：
“哥哥。”
夜辜走近，掃了她一眼，眉頭微蹙：
“怎麼在這裡吹風？妳身子本就虛。”
她咬唇不語，眼圈一紅，終於低聲：
“哥哥……他們欺負我。”
夜辜眸色一變，聲音壓低：
“誰？”
五公主垂下頭，聲音像碎了的珠子：
“我嫁來這裡，原以為會有地位……可是……慎王不寵我、不碰我，府中上下都不將我放在眼裡。”
“現在那個側妃懷孕了，全府都在說我是空殼正妃，沒有子嗣就要被冷下來。”
她攥著手帕，委屈斂在聲音裡，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就連廚房……都不肯給我一碗補湯。”
夜辜沉著臉，手指敲著石欄，一字一句：
“他們敢這樣對我夜國的公主？”
五公主立即補一句，語氣帶淚：
“我沒有撒謊……哥哥，我是真的撐不下去了。”
“你可不可以……幫我說說話？讓皇帝知道，讓夜國知道，我不是被隨便嫁來受辱的。”
夜辜沉默良久，最終道：
“父皇命我來，是為節慶和使節交接，不是為內宅私情。”
五公主心頭一緊，抬眼看他。
夜辜卻補了一句：
“但我若親眼見到夜國公主受辱……我自然要上奏報回。”
她眼眸一亮，輕聲：
“哥哥……”
夜辜語氣依舊冷靜：
“妳若真要我出面——那我做的，就不只是『為妳討回一碗湯』這麼簡單了。”
“妳要想清楚。”
五公主握緊了裙邊，低聲應：
“我想清楚了。”
亭外風過，亭中燈火微顫。
她知道，自己這一步，是退無可退。
但只要哥哥肯動，這盤棋——還有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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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他不信眼淚，他只信情報】
當夜，皇宮賜宴散後，夜國三皇子夜辜回駐京使館。
月色高懸，殿中燈火未熄。
他換下外袍，立於窗前不語，指尖有節奏地敲著窗欄，眼神在陰影中逐漸冷靜。
先前五公主一番控訴，聲淚俱下，將慎王府描繪得宛如後宅煉獄；又言側妃得寵、王妃遭冷、無人理睬、地位名存實亡——
若他不識人，不識她，自然會信三分。
可惜，他太了解自家親妹了。
「她是什麼性子，本宮一清二楚。」
「若說是她主動惹事，再怎麼鬧出來，我都不會驚訝。」
夜辜轉身，淡聲道：
“召北戎。”
片刻後，一名身穿便裝的俊朗男子入內，單膝跪下：
“屬下在。”
夜辜語氣沉穩：
“從今日起，查慎王府。”
“但不查主妃，查的是——側妃、嬤嬤、小廚、太醫進出、廚房例膳。”
北戎頓了頓，領命：
“是要查……是否偏寵？”
夜辜眸色微閃：
“查她（五公主）是否所言屬實。”
他語氣極淡，卻透著寒意：
“若她說的是真的，本宮自然會出面。”
“若她說的……只是一場自導自演——”
他頓了頓，聲音微緩：
“那就別怪本宮回去如實稟報。”
北戎一拱手，退下前還問了一句：
“王上若問此次與大曜交涉情況……”
夜辜輕笑：
“就說——月色不錯，曲宴清雅，大曜皇叔王嬸，琴瑟和鳴。”
北戎一怔，旋即應聲退下。
夜辜立在燈下，目光沉穩。
五公主的眼淚他記得，但他更記得的是——那個總是把身邊宮女罵哭、把小妹推下水，自己卻能哭著把一切扯成委屈的皇家五公主。
“我不是不護妳。”
“但我不會再盲目護妳。”
他收斂笑意，坐下提筆，批了第一道命令：
「調查慎王府內事，情報一到，不許誤判。」
他想知道的，不是他妹的情緒——而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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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既然他要查，那就給他答案】
鳴遠王府·書房
暗一單膝跪地，語氣低穩：
“夜國三皇子已派人滲入慎王府，調查五公主是否如她所言遭受冷待。”
懷瑾斂眸，手指輕扣案邊，語氣淡得無波無瀾：
“他查得不慢。”
暗一遞上一封密報：“調查範圍包括小廚、嬤嬤、太醫出入，以及五公主飲食。”
懷瑾接過，掃了一眼，眼尾帶了點笑意：
“有腦子，比他妹妹強。”
他將密報輕輕合起，放回案頭，語氣微轉：
“既然他查，那就讓他查透。”
暗一一愣：“王爺的意思是……？”
懷瑾轉頭看他，神色冷靜：
“幫他一把。”
“該知道的，就讓他知道。”
“別讓他誤以為自己妹妹是無辜的，免得日後覺得我慎王府欺負了誰。”
當日夜裡，夜國三皇子的心腹在京郊外院接到一份“匿名書信”，裡頭是慎王府內部調查紀錄——
五公主自入府後如何擅權鬧事、如何私設藥廚、如何在被告密前三日仍自購補藥妄圖懷孕。
還有那一夜行房前三日，她連服三盅「清補湯」，其實是……
——早已下了無子方。
最後一行，是一筆極淡卻清晰的落款：
「大曜·鳴遠王」
而夜國三皇子收到密報後，沉默至天明。
他將信摺起，低聲對心腹說：
“回京時，將這封信帶給父皇，親呈。”
心腹猶豫片刻：“殿下……五公主……”
夜辜神情不變，語氣極平靜：
“五皇妹如今的遭遇，是她過去種下的因。”
“我身為兄長，能保她一命，不能保她無過。”
他望向宮牆之外的天光漸起，輕聲道：
“那位七妹……似乎過得比想像中好。”
同時，鳴遠王府。
懷瑾合上密函，轉身走入內院，柒星正在院中曬書。
他站在她身後，語氣低沉：
“夜國那邊的帳，我幫妳算清了。”
柒星抬頭，微微一笑：
“你這次動手真快。”
懷瑾俯身，將手搭在她肩上，語氣溫柔卻冷淡：
“我從不與外人計較。”
“但誰要欺妳，我便一個也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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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她若不幫我，我還能留她嗎？】
夜國使館·內室
燈燭微搖，窗外月色如水。
夜辜披著便衣，坐在案前未眠，指節敲著一封密信，眼神幽沉，眉宇微蹙。
五妹已廢，這是毫無疑問的事。
他自派人調查以來，不過五日，便拿到一摞慎王府內帳：無子湯、小廚房、被冷待的日常……她想翻身，根本沒機會。
他冷笑一聲，低語：
“五妹……妳這局，輸得不冤。”
可真正讓他坐不住的，不是她。
是七妹——那位如今被稱作「皇叔正妃」、據說醫術出神入化、還能調動鳴遠王暗衛與主院禁令的女子。
他一向不曾正眼看過那位幼妹。
當年在夜國時，七公主總是安安靜靜，跟在母后與二皇兄身邊，禮數齊整，話不多，脾氣也淡。
他記得二皇子總護著她，皇后更視為掌上明珠。
但那樣的七公主，怎麼現在——
“能讓一個大曜王爺，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親自抱她離席？”
“還能把一個後宮打得全京城閉嘴？”
夜辜指節一頓，眼神冷了幾分。
這個七妹，不再是他記憶裡那個「不惹事、不說話、不沾朝政」的嫡女。
她現在有權、有勢、有倚靠。
更重要的是——她有民間聲望與醫術口碑。
若有朝一日，他真要爭那個位置……
他不說出來，但心底早知：
“她不站我這邊，便是變數。”
他捏緊了紙邊，低聲喃喃：
“可惜她有二哥，皇后親生的二皇子……七妹是他的命。”
“若我與他爭，妳站哪邊？”
他眼神微冷，沉思許久，終於起身，走向窗前，望著大曜宮牆的方向，聲音極輕：
“妳若不幫我……那妳，還能留下嗎？”
窗外風聲起，燈火微晃，他神情如鐵——
這不是兄妹之情。
這是帝位之爭裡，無可退讓的計算與清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一百一十章．誰敢算她，就先算自己的命】
鳴遠王府·書房夜
夜深風急，燈光不動。
懷瑾坐在案前，靜靜聽完暗一的稟報，未語先笑。
那笑容裡沒有半點暖意，像是刀光反映在玉面上的折影。
“夜國三皇子……打的是主意不小。”
“先是給五公主哭個夠，又派探子查慎王府，再對王妃那邊動心思——他當朕是死人？”
暗一低頭沉聲：“屬下已將王妃院中巡線加密，外圍暗線調整為五層防。”
懷瑾點頭，語氣冷了三分：
“還不夠。”
“他若是動腦子算王妃，那就叫他身體替他還債。”
他抬眼看向暗一，語氣平淡卻字字如劍：
“從現在起——盯緊。”
“只要有一點動作是衝著她來的，哪怕是試探、借話、遞手帕——”
“直接廢了他。”
暗一一怔，心神震動，低聲確認：
“……屬下遵命。”
懷瑾合上卷冊，拈起筆，在信箋上寫下兩字：
「護她。」
**
他不怕夜國使臣、不怕三皇子身份、不怕背後的皇族血脈。
他只怕一件事——她被打擾。
哪怕一根手指頭碰到她的裙角，他都不容。
她現在不只是王妃。
她是——他的命。
他站起身，走向內院。
夜燈還亮著，柒星正窩在臥榻上翻書，披著他替她搭的外袍。
她回頭見他進來，眼神微彎：
“這麼晚，你忙完了？”
懷瑾走過去，坐在她身側，握住她的手，語氣平穩：
“我來看看我的人，有沒有被誰惦記。”
她一愣，挑眉：“誰惦記我了？”
他不答，只淡淡一笑，低頭吻了吻她的手背：
“沒事，有人惦記，我也會讓他沒命去惦記。”
這夜風依舊，但月光再冷，也照不進他設下的鐵圍牆。
他的王妃，他護。
誰敢碰，就先廢了他再問國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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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酒醒後第一句：我餓了】
鳴遠王府·主院內室
夜已深，窗外蟲聲隱隱，燈下人影和暖。
柒星翻了個身，鼻尖蹭著柔軟的錦被，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懷瑾倚坐在榻邊，還穿著外袍，手上摺著一本冊子。
她眨眨眼，輕聲問：
“你還沒睡？”
懷瑾放下書，俯身摸了摸她的額頭，語氣柔和：
“醒了？感覺怎麼樣？”
她眨了眨眼，回神兩秒，忽然懊惱地嘟起嘴：
“我沒吃多少東西就喝酒……現在酒退了，餓得要命。”
說完她自己都愣了愣，然後抬頭看他，嘴角抽了抽：
“……我是不是失態了？”
懷瑾一笑，伸手揉了揉她頭髮，語氣裡帶著輕鬆與寵溺：
“你醉得挺漂亮。”
“除了黏人、撒嬌、抱我不放之外……沒做什麼失態的事。”
柒星嘴角一抽：“你這還叫沒失態？”
他故意裝傻：“本王挺滿意的。”
她坐起來，咕噥了一句：“我餓了。”
懷瑾立刻站起身，衣袍一振：
“我去讓廚房煮宵夜。”
她忍不住笑出聲來：“你不是王爺嗎？親自跑腿？”
懷瑾理所當然：
“王爺的王妃說餓了，王爺當然得親自跑。”
他語氣頓了頓，又補了一句，眸光發亮：
“妳這還是第一次主動說想吃東西，我怎麼可能不高興？”
柒星微怔，望著他走出去的背影，忽然心口暖了一點。
不到一刻，熱氣騰騰的麵湯、兩樣小菜、一盅鴨蛋蓮子粥便送進內室。
懷瑾親自端來，替她擺好，又替她舀了一勺：
“來，王妃，請享用你的醉後宵夜。”
柒星接過來，低聲笑了笑：
“我是不是很麻煩？”
他抬手替她撥開鬢髮，語氣溫柔得不像話：
“妳若不麻煩，我拿什麼來疼妳？”
那一夜，她吃得乾淨，他看得滿意。
而那碗麵，懷瑾記得很久——
因為那是柒星第一次醒來後，對著他撒嬌、說餓、想吃東西的模樣。
也讓他第一次確信：
“她不是住在這裡。”
“她是……真正開始依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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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一碗吃一半，剩下靠彼此補】
夜已深，內室燈火未滅，麵湯熱氣裊裊。
柒星靠在懷瑾懷裡，手中捧著白瓷碗，懷瑾舀了一口湯送到她唇邊，她微笑著喝下，喉頭一動，唇角還沾了一點湯汁。
懷瑾伸手替她擦了擦，動作輕極了。
她看著他，眉眼彎彎，忽然偏頭也舀了一口，遞到他唇邊：
“王爺也嚐嚐？”
他一挑眉，故意問：
“王妃賞的，我敢不嚐？”
他咬住那口湯，視線卻不離她眼，喉結微動，喝下之後，忽然低頭湊近她耳側，語氣低低的：
“比嘴裡的還甜。”
柒星被他說得耳根微熱，拿湯匙輕輕戳了他一下：
“你這話……越來越會說了。”
懷瑾笑了笑，湊近些，鼻尖蹭著她頰邊：
“是妳教會我的。”
桌上那碗湯，一人一口，慢慢見了底。
兩樣小菜也只吃了幾筷子，肚子裡半飽，胃口卻全被對方撩得吊了起來。
柒星本想收拾碗筷，卻被懷瑾一把按住手腕。
他聲音壓低，眼神半眯：
“妳說吃飽了沒？”
柒星還沒反應過來：“大概……五分？”
他低頭在她唇邊輕咬一口，像懲罰又像預告：
“那剩下的五分，我來補。”
她剛一語未盡，身子已被他橫抱起，麵碗還沒放下，就被他一腳踢遠了小几。
他將她放在床上，覆身而下，語氣貼著她唇間，溫柔得不帶一絲餘地：
“今晚妳說餓，那我就得讓妳——吃飽。”
她笑著掙了兩下，還想開口，卻被他吻住。
這一吻沒酒味，只有他掌心的溫熱與她餘唇未散的湯香。
從額角、眼尾、頸側一路吻下，他溫柔又堅定地掀開她的衣襟，像打開一份他等了許久的小饋贈。
她也沒再說什麼，手緊緊攀上他背脊，眼神藏著幾分挑釁與柔情：
“你要是哄不好我，我可不幫你收拾碗。”
他低笑一聲，吻得更深：
“那我今晚就哄到你收不了身。”
這一夜，碗裡沒吃完的那幾口，早被兩人彼此交換、彼此貪戀的熱度補上了。
而那張床，比那一桌菜，更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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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他像要把她寵進骨子裡】
主院·夜深
簾帳落下，燈火溫暖，外頭靜到連風聲都聽不見。
榻上，衣袍早已滑落，被褥亂得像雲一樣堆在兩人身下。
柒星趴在枕上，指尖緊緊抓著一角錦被，後頸泛著薄汗，氣息亂得不像話，眼尾紅得像剛滴過淚。
而身後的懷瑾，還低著頭，吻著她肩頭、背脊、鎖骨，一點一點地落下無聲的熱意。
這一夜，與初夜不同。
那晚他收著力，小心翼翼，像呵護一件剛打開的珍寶。
但今夜——
他已經確定她是屬於他的，身體、聲音、每一寸細膩的顫抖。
於是他放開了手，也放開了心。
他低頭問她：
“妳還撐得住嗎？”
她想說話，卻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又輕又破的喘息。
他笑了，眼神帶著明顯的成就感：
“那就……再疼妳一點。”
他的動作從容又熱情，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捧在掌心融化，一次一次將她從現實拉進極致，又再輕輕接住她落下的神魂。
她整個人被他寵得像沒骨頭似的，腰軟腿軟，連指尖都沒力氣。
她哭著推他，聲音碎成氣音：
“不要了……我真的動不了了……”
他親了親她的耳垂，低聲笑：
“我知道。”
“但我真的很想妳。”
她最後是被他吻著哄進懷裡，整個人像一灘被雨淋過的花，軟得一點抵抗都沒有。
懷瑾抱著她，將她裹進被裡，親手替她擦汗、理髮、吻額。
他語氣極輕，像在說夢話：
“妳是我這輩子……唯一想這樣對待的人。”
她沒力氣回答，只是靠在他胸前，含糊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他笑了，心滿意足地收緊手臂。
那一夜，懷瑾終於把他這些日子裡想說卻沒說出口的愛、想給卻忍住的渴望，一點不剩地全都給了她。
他愛她，愛到不敢放過她任何一聲喘息，任何一滴淚光。
而她也在他這樣極致的寵溺下，整個人像花一樣，被他一層層親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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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她還在喘，他已經開打】
鳴遠王府·主院晨
日頭剛照進簾縫，屋內空氣還帶著一絲昨夜餘熱。
柒星睜開眼，動了動，剛想翻個身，就在腰間扯出一聲細細的“唔”。
她僵了兩秒，低聲罵了一句：“……王八蛋。”
她不是貓，是人。
可昨晚那人根本就當她是貓砂糖葫蘆一樣輪著轉來寵，寵到現在一根手指頭都不想抬。
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被子裡，含糊地喊：
“懷瑾——你人呢？”
沒回應。
她皺眉：“……該不會還在睡？”
忽然，院外傳來兩聲清脆的“啪——！”
接著是暗一氣喘吁吁的聲音：
“王爺……您要不要休息一下……咱們已經對了三百二十七招了……”
懷瑾語氣從容：
“才三百？你手下留情了。”
柒星：「…………」
她一把掀開被子，披著裘衣走到窗邊，隔著半扇木窗，正好看到院中晨霧未散，懷瑾身穿輕甲，步法如風，氣息悠長，與暗一交手如行雲流水。
她盯了好幾秒，冷笑了一聲。
“昨晚是誰說‘我忍不住’？”
“今天又是誰活蹦亂跳當沒事人一樣？”
她咬著牙，氣得牙癢癢，又氣又羞地扯過被子蓋住頭。
“狗男人！根本體力詐騙！”
院中，暗一汗如雨下，手掌已經震得發麻，終於忍不住問：
“王爺……您今早怎麼這麼有精神？”
懷瑾隨手一掌拍開長劍，嘴角一抹極有深意的笑：
“補過了。”
暗一：「……？」
懷瑾不多解釋，只側身一擋，腳下如影掠過。
“被人當糖咬了一夜，不補怎行？”
暗一滿臉「不想知道細節」的表情，一邊被打退三步，一邊心中哀號：
“王妃今天出不了門，能不能讓我也休息一下啊啊啊——”
而屋內，柒星氣鼓鼓地抱著枕頭自言自語：
“他下次要是再敢這樣……我就給他開個藥——讓他睡三天都起不來。”
她手一拍床沿，咬牙切齒：
“看誰體力詐騙！”
但說歸說，她眼角卻微微彎起一點笑意。
——因為她知道。
他精神抖擻，是因為昨晚那一夜，是他真正得償所願、抱著她滿心滿懷的結果。
而她，被寵到軟，也不是委屈，而是——她願意給他那個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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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沒人催、沒人管、我躺到中午真快樂】
鳴遠王府·主院晨後
日上三竿，整座王府早已運轉如常。
但主院內室，靜得像另一個時辰的世界。
柒星揉著眼睛坐起來，披著外袍慢慢走到窗邊，陽光暖暖，照得人身上都酥了。
桌上早餐熱氣還在，花膠粥、餅夾蛋、小菜三兩樣，擺得體面又不過分隆重。
她坐下來，慢悠悠吃著，每一口都吃得很慢、很認真。
吃到一半，她忽然笑了一聲，沒來由地。
不是什麼好笑的事，只是——
這樣的日子，太不像她過去的生活了。
從前那些日夜顛倒、身心繃緊、呼叫鈴一響就得跳起來的日子，如今彷彿隔了一世。
現在的她，不用誰催、不用誰等，醒了就有早餐，吃完可以繼續賴著，這樣的清閒，太罕見，也太珍貴。
她沒說話，只是低頭繼續喝粥。
臉上浮起的那點笑，是她獨自享有的、無人能讀懂的愜意。
一旁的流桑見她眉眼舒展，端莊中又帶著難得的輕鬆，忍不住柔聲笑道：
“王妃今日神情真好，奴婢都覺得這陽光更暖了些。”
柒星只點點頭，沒多言，神色自若。
她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所有的過去，都該深藏；所有的舒服，現在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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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王妃醉走後，熱鬧才剛開始】
鳴遠王府·主院偏廳
柒星吃完了早（其實是午）餐，正在捧著茶慢慢消食。
侍女流桑與翠琅一邊替她收碗，一邊忍不住竊竊私語。
終於，柒星放下茶盞，抬眼看她們：
“好了，有話快說。”
兩人一驚，趕緊跪好：“奴婢不敢亂言宮中之事——”
柒星微挑眉：
“本王妃允許了，快講，昨晚我走後到底發生什麼了？”
流桑憋了半天，終於笑出來：
“回王妃，昨夜您剛走沒多久，那邊樂師開始奏《踏霓裳》，幾位歌姬登場跳舞。”
翠琅接話，壓低聲音：
“結果有個新進宮的歌姬，腳下踩錯拍子，一腳踏出臺階，直接撲到南鎮將軍身上！”
柒星驚了：“……這麼戲劇性？”
流桑忍笑點頭：
“正好撞個滿懷，將軍大人猝不及防，還下意識扶了一把，結果——”
翠琅已經笑得抖：
“結果將軍夫人在一旁氣得當場起身，衝過去拎住將軍耳朵就扭！”
“說什麼‘本夫人來賞月，不是來賞你摟舞姬的’！”
柒星噗地一聲沒忍住，笑出來：
“那將軍怎麼辦？”
流桑語氣裡滿是同情（假裝的）：
“回王妃，將軍一邊被扭耳朵一邊喊冤，說自己只是扶人，不然姑娘要摔了。”
“結果夫人冷笑一聲說——‘摔了更好，正好不礙眼！’”
柒星笑得幾乎要靠著桌角，擦了擦眼角：
“這夫人……我欣賞。”
翠琅咳了一聲：
“還不止呢，後來還有位侯爺家的公子喝多了，非要和一位尚書千金對詩，結果詩沒成，當場倒在人家裙子上睡著了。”
流桑搖頭：
“那位尚書千金眼淚當場飆出來，說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沒詩意的男人。”
柒星聽得快樂得不行，轉頭感慨：
“昨晚我真不該醉得這麼早。”
翠琅忍不住笑說：
“王妃醉得可香了，還抱著王爺說‘這麼帥的小哥哥是誰家的’。”
柒星臉一紅，立刻拿茶盞擋臉：
“閉嘴——這段我不想聽。”
流桑憋笑：
“那奴婢們繼續講別人的。”
柒星撐著額角，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快講快講，後宮的這些正劇還不如你們這些副本好看。”
這一日，她不查房、不寫藥方、不進實驗室。
她只聽人講講昨晚的戲、說說誰家夫人抓了誰的耳朵、哪家千金扔了誰的帕子。
——她發現，這種無關生死、只關人情冷暖的小八卦，真比什麼都療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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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你在笑別人摔耳朵，別人在懷念你家小哥哥】
鳴遠王府·主院
柒星正一邊聽著翠琅講昨夜御宴後半場的荒唐事，一邊拿著點心邊吃邊笑，快樂得像個沒有職責的觀眾。
結果她才笑完南鎮將軍被夫人拎耳朵，就聽見流桑突然補了一句：
“王妃，那個……奴婢昨晚也聽到其他人在說您。”
柒星拿著餅的手一頓：“我？我怎麼了？”
流桑一臉憋笑地轉述：
“後來您離席後，有幾位還未出閣的小姑娘坐得靠後，就在那邊悄悄說——”
“‘王妃好幸福喔，喝醉了還能被那麼帥的小哥哥親自抱走……’”
柒星：“……”
翠琅接上：“還有一位姑娘說——‘我家的小哥哥不知道在哪呢？’”
她一邊說一邊學那位小姑娘的夢幻語氣，眼神泛光：
“‘要是我也能有一位這麼俊、這麼會抱人的小哥哥，我寧願一醉不醒。’”
柒星嘴角抽搐：“這什麼夢女修仙系劇本？”
流桑憋不住，笑到掩嘴：
“後來那位姑娘的娘親在旁邊冷冷說了一句——”
“‘老帥哥要不要？那可是皇叔。’”
翠琅笑倒在桌上：“然後那姑娘的臉當場比粽子還紅！”
柒星：“……”
她拿起茶盞喝了一口，無語到極點：“這群人……我昨天醉的是不是有點冤？”
流桑笑得喘不過氣：“王妃您不是冤，您是贏。”
翠琅點頭附和：“那位姑娘還說——‘王妃叫他小哥哥，他就真的親自抱她走了……好甜喔……’”
柒星：“我再說一次，那是醉話。醉話！”
流桑一臉認真點頭：
“奴婢知道，可別人不這麼想。”
柒星抱頭埋桌：
“我這形象算是沒了。”
翠琅遞上一塊桂花糕，笑嘻嘻補刀：
“可您名氣漲了。”
而就在這時，主院外傳來腳步聲。
懷瑾從外頭走進，正巧聽見屋裡一句“那麼帥的小哥哥”。
他腳步一頓，挑眉進門，語氣平靜：
“哪個小哥哥？”
柒星臉色瞬間變了：“……不是你想的那個。”
懷瑾微笑，眼裡帶著戲謔：“那是哪個？”
柒星轉頭瞪流桑：“妳剛才講了什麼？”
流桑飛快後退一步：“王妃說的是別人！真的不是王爺！”
懷瑾走近她身側，低頭輕聲說：
“那妳再醉一次給我看看。”
柒星低吼：
“不準提醉話！！”
這一日，王妃在王府主院笑著八卦別人，
而在京城其他角落——
未嫁的小姑娘們望著月色傻笑，娘親們翻著配親譜頭疼，貴婦們一邊抿茶一邊小聲問：
“妳說皇叔那位王妃，到底是怎麼把他收住的啊？”
她以為自己是觀眾，結果她是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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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秋風初起，宮裡送來了溫暖】
鳴遠王府·午時
中秋節剛過，氣溫已在早晚間悄然變了個味。晨起時，風透衣角，連院中的桂花都不再那麼香得盛氣凌人，而是開始往內收。
這日午后，王府正門鼓聲輕響，來了幾位穿著太監服的宮內內侍。
為首者手執黃符玉牌，聲音不高卻字字帶著規矩：
“奉皇上口諭，賜鳴遠王府秋裝一批，內中有皇嬪手選錦衣三件、外朝定制鵝絨袍四套、內襯十件，並有白狐披風一副，轉入王妃院中。”
王府總管當即迎出，行禮接旨，院門兩側的侍衛一聲不吭，連氣都屏住。
秋風習習，四抬木匣魚貫而入，打開時，內裡香氣撲鼻，都是新換時節的衣料香。
柒星正在主院東廂看書，聽說宮裡來了人，正準備起身迎見，懷瑾卻比她快半步進了門。
他身上已換了秋裝，深青襖衣，袖口繡著銀絲墨竹，氣度更沉穩幾分。
他一進門便對她伸手，語氣溫和：
“走，帶妳去看看妳今年的秋衣。”
柒星挑眉：“我也有？”
懷瑾笑：“皇上給我下的旨，但賞得最多的，是妳那幾件。”
她站起身，側頭問他：
“那你這身新襖，是不是皇帝也給的？”
懷瑾眼中帶笑，聲音低得只給她聽：
“不是，是王妃晚上賞的。”
她一腳踢過去，他笑著避開。
兩人並肩走出東廂，來到前院，只見打開的錦箱中，一襲鵝絨披風內襯天青，銀絲勾邊，金縷扣飾，風一吹便有光浮動。
柒星瞇著眼看了一眼，隨口評價：
“漂亮是漂亮，就是這扣子……太難解。”
懷瑾瞥她一眼，語氣輕柔：
“本王會幫妳解。”
她斜睨他：“……我說的是脫衣的時候。”
他沒說話，只是笑得意味不明。
秋風漸起，桂香漸落。
王府換上了新裝，而她，也已不再是那個初入門時隨時準備「退場」的外人。
她現在穿得暖，吃得好，還有人幫她解扣子——
這種過日子的感覺，似乎，越來越像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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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秋獵將啟，她比誰都興奮】
鳴遠王府·主院
內侍剛退下，手中還留著皇帝玉諭餘香。
懷瑾坐在窗前，撫著茶盞，聲音淡淡地複述一遍：
“秋獵定於半月之後，請皇叔務必出席。”
柒星坐在對面，剛喝了一口熱茶，聽到這句話立刻抬起頭，眼神亮得像夜裡的霜燈。
“秋獵？”
她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期待與興奮：
“能騎馬？能用弓？能下場跑的那種？”
懷瑾抬眼看她，見她整張臉像忽然被打開開關的孩子，連嘴角都止不住地翹著。
他淡笑一聲，語氣漫不經心：
“秋獵不是你想的遊樂場，不是拿弓追兔子而已。”
她湊過來一點：
“那追的是什麼？鹿？狼？豹？”
他看了她一眼，語氣微頓：
“……人。”
柒星眨了眨眼，一臉躍躍欲試：
“那我更想去了。”
懷瑾失笑：
“不是你去打人，是你要保命，別讓人打。”
柒星雙眼發亮，像根本沒在聽那句警告，只顧著問：
“那我可以帶暗衛嗎？我能自己騎馬？可以自己選弓？！”
懷瑾搖頭失笑，放下茶盞：
“可以，但妳得聽我安排。”
她立刻舉手行軍令狀狀：
“聽指揮！不亂跑！不搶先！有危險先報——”
懷瑾眼神一柔，打斷她：
“我帶妳去。”
她一頓，嘴角止不住笑意：
“說好了。”
懷瑾點頭，語氣堅定：
“皇帝的邀請，本王應了。”
“但——是帶著王妃一起應的。”
窗外秋風初起，樹影搖動。
而柒星早已在腦中飛快盤算——馬場在哪？弓藏在哪？她能不能偷偷準備點什麼小玩意，讓這場「秋獵」變成她的第一場戶外試驗田。
而懷瑾只是靜靜看著她那副「得了野的」表情，低聲喃喃：
“……早知道她這麼想出去，該更早讓她過個野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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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因她而改制，這就是寵】
皇宮·御書房
晨光初升，百官尚未進殿，御書房內一派靜謐。
內侍跪在地上，聲音恭敬：
“鳴遠王已回信，應允出席秋獵。”
皇帝懶懶地合上奏本，語氣不疾不徐：
“他答應得比往年快。”
內侍垂首，語氣中含笑：
“據聞王妃……聽說要去秋獵時，眼睛都亮了。”
皇帝動作微頓。
他指節敲著桌案，一下一下，聲音極輕：
“皇叔……要帶她去？”
內侍不敢多言，只是輕聲應：
“王爺說，皇上的邀請，他是與王妃一起應下的。”
室內沉默了半晌。
皇帝眉心輕蹙，目光深沉地望著殿外的天光，心思翻轉。
秋獵場地雖廣，但一向不許女眷隨行——這是慣例、是制度，更是權力與武備的純陽之地。
可——
“他要帶她。”
皇帝敲案聲停了，聲音冷靜卻含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既如此——重新擬旨。”
內侍一怔：“……陛下？”
皇帝緩緩道：
“今年秋獵，允攜女眷隨行。”
“不作為觀禮，而是准隨同留營。”
內侍連忙記下，頓了頓，又小聲問：
“那……其他宗親與勳貴也——？”
皇帝眸光一閃，語氣斷然：
“既開例，則皆可。朕不偏私。”
但心中那句話，他沒說出口：
“本來只是軍禮巡場，但她要去，那就不再只是規矩了。”
她是皇叔的王妃，也是——他唯一願意為之改章程、破傳統的那位「皇嬸」。
新詔當日便傳入王府。
柒星看完聖旨，眼神亮得像月華落水。
懷瑾瞥她一眼，語氣帶笑：
“高興成這樣？”
她點頭如搗蒜，興奮地把衣袖揮了個圈：
“不只我去，連其他女眷也能一同入營——這種事古代做得到？！”
懷瑾挑眉：
“以前做不到，現在……妳要就行。”
她一頓，回過頭瞪他：
“你是不是偷偷改了朝制？”
他靠過來，輕聲說：
“不是我改的。”
“是妳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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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一場秋獵，讓繡樓繃線】
京城近日風頭最盛的話題，不再是誰家新納側室，也不是誰家公子新中榜首——
而是皇帝破例允許女眷隨行秋獵。
這消息一傳出，整個貴族圈像被潑了油的火塘：
“真的嗎？！可以進獵場？！不是隔著帳篷觀禮那種？”
“那我要穿獵裝！我要騎馬！我要讓我家小侯爺看看我射箭的英姿！”
各大繡樓從早排到晚，供不應求，裁縫們日夜加班，針頭快冒煙。
盛錦坊、芳華樓、燕繡齋、錦泉繡館……一夕之間被塞爆了訂單。
——而這一切的根源，被人津津樂道：
“你說那位鳴遠王妃，她是怎麼做到的啊？”
“聽說就是她一個人要去，皇帝才開了例。”
“這叫什麼？這叫能耐！”
這日午後，柒星與懷瑾一同出府，沿街閒逛。她想替自己物色些適合狩獵用的輕便衣料。
他也難得配合，穿著常服走在她身邊，十指相扣，毫不避諱旁人目光。
他們剛走進「錦泉繡館」沒多久，前方忽然一聲嬌喝：
“且慢——這匹布我先看上的，還輪不到旁人挑！”
柒星抬頭，就見一位嬌豔小姑娘手上抱著一匹雲煙色錦緞，理直氣壯。
而她身後站著幾名侍婢，還有兩名錦衣衛護從，明顯是官宦人家。
店家正手足無措，那匹布分明是柒星剛挑出來、準備請人裁做的料。
柒星挑眉，正要開口，身邊的懷瑾已經先一步邁前，語氣懶洋洋卻壓得人透不過氣：
“這布，是本王妃看上的。”
姑娘一愣，這才抬眼對上他，目光一掃，再看到柒星，臉色「嗖」地白了一截。
她嘴角微僵，強笑著行禮：
“原來是……皇叔與皇嬸，民女……無意冒犯。”
柒星笑笑沒說話，只轉頭對店家溫聲道：
“這布幫我收好，連同花樣，備做騎服一件，鬆緊要合身。”
店家連聲應下。
懷瑾眼神不著痕跡一掃那姑娘背後護衛的腰牌，眸色一沉，語氣淡淡：
“鳴遠王府用布，不勞旁人爭。”
他們轉身離去，小姑娘臉色半紅半青，被侍婢攙住，還在低聲抱怨：
“我又沒認出來……怎麼那麼兇啊……”
而她身後傳來圍觀人群低語：
“這位王妃，看著不動聲色，氣勢可真不輸將門。”
“她不說話，王爺都幫她說完了……”
柒星與懷瑾並肩走出繡館，她側頭問他：
“你剛剛故意的吧？”
懷瑾語氣坦蕩：
“當然。”
他微一頓，側眸看她，笑得懶：
“妳出來逛街，是來挑布的，不是來讓人碰運氣插妳隊的。”
柒星挑眉一笑：
“真有你這樣當夫婿的，寵得太過了。”
懷瑾轉頭看她，語氣極正經：
“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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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她的帥，不看技術，看氣場】
街市上人聲鼎沸，繡坊門前香氣與喧鬧混雜。
柒星剛挑完布，轉身回到懷瑾身側，整個人神清氣爽。
懷瑾瞥了一眼她手上的花樣，淡聲問：
“妳剛剛訂的是騎馬裝？”
柒星毫不遮掩，點頭回：
“當然！我選的這一套——布料挺括，配皮襯，腰身合緊，英氣又俐落，騎裝中的戰神款。”
懷瑾聞言，語氣仍然淡淡：
“哦？那妳……會騎馬？”
柒星腳步一頓。
幾秒後，她乾脆抬起頭，堂堂正正回答：
“……不會。”
懷瑾：「……」
柒星理直氣壯地補充：
“但這不妨礙我穿得像會的。”
“我想要帥——不行嗎？”
她語氣篤定，一臉「誰來阻止我我就給誰開方子」的自信。
懷瑾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
“王妃追求的，果然是神韻，不是實用。”
柒星雙手抱胸，語氣驕傲：
“你以為我想射中獵物？不，我是要氣勢壓倒眾人。”
“我站在馬旁，劍不出鞘就得讓人知道：這女人，不好惹。”
懷瑾一邊笑，一邊抬手揉了揉她的頭：
“可妳連馬都不敢靠近。”
柒星拍開他的手，冷哼一聲：
“那是現在不敢，等我站在馬前三炷香，就自然會了。”
懷瑾語氣低笑：
“那妳準備什麼時候站？”
柒星一本正經：
“等我先把獵裝試穿三回，再練個氣勢五日，然後……再想辦法摸一匹馬屁股。”
懷瑾聽完，笑到不行：
“好，我幫妳安排馬屁股。”
她伸手指著他：
“你敢笑我，我就點你脈、封你經，讓你一整天不能騎馬。”
懷瑾一把握住她的手，語氣貼耳：
“不能騎馬……沒關係，晚上我還能騎妳。”
柒星臉一紅，氣得當場想捶他，他已笑著往前一步閃開。
她咬牙切齒：
“你這人不會說話就閉嘴！”
懷瑾笑得一臉無害：
“本王不會騎馬嘴也不會閉，妳不是說氣勢壓倒一切嗎？”
兩人拌嘴拌笑，街市旁人皆避讓三尺。
誰也不知道，這位王妃——騎馬不會，弓也沒摸過，
卻偏偏敢訂最貴的獵裝，說要氣場壓場，
還有個王爺寵到連「站在馬前」這件事都親自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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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日落歸晚，酒樓為他們留了燈】
街市人潮漸散，夕陽斜照，餘暉像橘紅色的綾羅一層層鋪在屋脊上。
柒星抱著一堆買回來的東西，從馬蹄靴到騎馬裝配飾，再到一整袋桂花糕與蜜桃乾，氣勢堪比半個騎隊補給站。
她剛要說「回府吧」，懷瑾就像早預料到她會退場似的，抬手一指前方：
“那邊。”
柒星一看，是京城知名的「醉仙樓」。
她挑眉：“還能訂到位置？今天這街上人這麼多。”
懷瑾淡聲：“訂不到，本王怎會帶妳來？”
她狐疑：“你剛剛什麼都沒說，哪來的訂？”
懷瑾嘴角微勾，四個字：
“我不用說。”
兩人走到門前，醉仙樓掌櫃早已候在門口，笑得滿臉褶子都打著結：
“王爺、王妃大駕光臨，樓上雅間已備，菜色依昨日所議，現正火候恰好。”
柒星一聽：“你昨天就說了？”
懷瑾挑眉：“我只說了‘或許會來’。”
掌櫃忙補一句：“王爺一句‘或許’，我們自然當作必來看待！”
柒星轉頭看他，目光懷疑：
“所以……你在我還沒說要出門的時候就預料到我會吃完街邊點心後餓？”
懷瑾不疾不徐：“不準備好，萬一妳餓了，我不就罪過了？”
柒星忍笑：
“你這一副早知我會嘴饞的樣子，是不是連我晚上想吃幾碗飯都算過？”
他貼耳低語：
“三碗飯、兩盤小菜、一碗甜湯，最後餵妳回府。”
柒星一巴掌推開他，笑著罵：
“王爺你嘴也太賤了。”
懷瑾一攬她肩：
“那妳進去賤一頓？”
她嗤笑：“滾。”
二人入樓，包廂在樓上東側，窗前可見夕陽沉入遠山，一盞燈早早燃起，茶香瀰漫，熱氣不多不少，正合時宜。
桌上擺著一道道精緻小菜，都是柒星喜歡的清爽類：桂花藕片、芙蓉豆腐、醋香排骨……菜單明顯經過設計。
柒星瞇眼：“……你連我這幾天口味變淡了都察覺了？”
懷瑾輕聲：“王妃的胃口，本王一直關注。”
她盯著他幾秒，終於低頭拿起筷子：
“行，那我今天多吃點。”
懷瑾舉筷：
“本王願陪。”
夕陽盡落，燈火初上。街上人聲尚在，樓上卻只餘兩人共席，杯盞間全是柔情。
包廂外的掌櫃站得筆直，心裡想著一句話：
“這對王爺王妃，一看就是……過日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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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一桌飯不為飽，只為她吃得剛好】
醉仙樓·東廂包間
包廂不大，卻比想像中溫暖得多。
地板鋪著厚實毯面，牆上掛了幾幅淡墨花鳥，炭爐鎮得住風，燈光柔黃不刺眼，連窗紙都是上好的絲絹紗，映著日落的餘暉格外柔和。
柒星環顧四周，眼神微挑：
“這裡不是一般人能來的吧？”
懷瑾不疾不徐地舉杯倒茶，語氣淡淡：
“不是。”
她挑眉：“那是誰的？”
他淡笑：“妳的。”
沒過多久，菜就一道接一道地上來。
每盤看起來都精緻得像畫，但份量極少，剛好兩人一人一口，有時甚至只能她吃，他嘗。
柒星看著那盤精細雕花的翠綠瓜盅，忍不住問：
“你提前交代過分量？”
懷瑾挑眉看她：“妳不是說最近胃口小？”
“滿桌子的大菜妳又會說浪費。”
柒星低頭看著那幾乎能用銀匙舀乾淨的小碗紅棗糯米：
“所以你這桌飯，是按『能把我餵完』的標準來配的？”
懷瑾若無其事地夾起一道筍香豆卷：
“我不只想餵妳飽，我是想讓妳剛剛好。”
柒星：“……你會不會太精準了點？”
他看著她，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我只想讓妳一口氣都不用多花。”
整頓飯下來，從湯品、主菜到小點，全程無縫銜接。
每上一盤，剛好清掉前一道；每一道香氣，不重不淡，剛好刺激食慾又不撐腸胃。
柒星吃到後來，竟有點發呆，像在細數：
“……這都算好了的吧？這不是偶然。”
懷瑾喝了口溫茶，不動聲色：
“從妳坐下前的步伐、妳捏筷子的力道，我就知道——今天妳只吃得下七分。”
柒星驚了：“你是武功修成了什麼偵測師嗎？”
懷瑾不答，只笑著遞來最後一盅桂花銀耳蓮子羹。
她低頭嘗了一口，含在嘴裡，輕輕嘆了句：
“……真甜。”
懷瑾低聲回應：
“這不是甜，是我哄妳吃飯哄出來的成果。”
她眼神一轉，狡黠一笑：
“那我明天要吃難煮的。”
他一挑眉：
“本王親自下廚？”
她抬下巴：
“當然。”
他放下茶盞，眼神平靜又篤定：
“妳開口的事，無論難不難，本王都下得了手。”
這頓飯，桌上擺的是菜，心裡裝的是人。
空間雖小，安排卻極盡妥貼；
飯不求飽，卻求剛剛好。
這不是一頓飯——是一次王爺對王妃「熟悉到極致」的實踐與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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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她說我好愛，他吻得她說不出話】
醉仙樓·東廂包間，燈火微明。
最後一盅蓮子羹也吃完了，桌上收拾得乾乾淨淨，連湯匙都擺得齊整。
柒星半靠在懷瑾的胸前，軟著身子、餘香未散，一邊揉著肚子，一邊小聲抱怨：
“你好會……我好愛……”
語氣帶著幾分困意，卻透著從未有過的安穩與真心。
懷瑾垂眼看她，手指輕輕撫著她的髮絲，語氣淡笑：
“會什麼？”
她靠得更近，嘟囔著：
“會餵人吃飯，會哄人開心，還會一點一點把人養進你懷裡……”
說到一半，她忽然仰起頭，眨著眼看他：
“可以給你一個吻。”
懷瑾眼神一暗，低頭湊近，語氣壓得極低：
“那我就不客氣了。”
下一秒，他吻住她的唇，溫柔卻不容退讓。
她原以為只是蜻蜓點水，沒想到他一吻下去，竟沒停——
吻得她整個人軟在他懷裡，手都不知道該抓哪裡，眼角漸漸泛紅。
她想退，他就輕輕扣住她後頸，語氣含笑低喃：
“妳說可以給的，我就不還了。”
包廂外，燈火明滅，食盒早已撤下，店家早知這桌不許人打擾。
柒星終於氣若游絲地喃喃一句：
“這是飯後福利嗎……”
懷瑾親了親她額心，聲音滿是寵意：
“是妳給的獎賞。”
這一吻，沒聲沒語，卻比整桌飯菜更飽。
她說「我好愛」，他就把那句話，吻進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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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兩匹戰馬慢慢走，兩人並肩慢慢回】
鳴遠王府外街道，暮色初沈。
飯後的風帶著幾分甘涼，街邊人聲漸少，唯有一對身影緩緩前行。
柒星與懷瑾並肩而行，手牽著手，步調一致。她笑著說話，他聽著應，有時一句話說到一半，她笑得彎了腰，他就停下來，等她笑完再走。
兩人身後，是不緊不慢跟著的王府馬車。
駕車的內侍手勢極穩，連鞭都沒抬過一下，兩匹馬——黑風與白霜，是懷瑾從前親自挑訓的戰馬，此刻卻配合得不能再乖。
腳下步子收得極小，馬蹄有節奏地“笃、笃、笃”，跟著主人節奏，像是也怕打擾了這段月下的溫柔時光。
柒星回頭看了一眼，半開玩笑：
“你這馬是不是被你打過？這麼乖。”
懷瑾淡笑：
“它們知道我現在有比戰場更重要的任務。”
柒星抬頭看他：“什麼？”
他語氣一本正經：
“護妳回家。”
她撇嘴一笑：“矯情。”
他眼神一轉，壓低聲音：
“要不今晚再騎妳一回，就不矯情了？”
柒星紅著臉掐他腰一下：“……不要臉。”
他笑著牽緊她的手，搖了搖頭：
“是心甘情願。”
不遠處，一戶臨街人家的木窗微微挑開縫隙，兩人正悄悄探頭張望。
一人壓低聲音驚訝道：
“那是王府的戰馬吧？這麼乖？不吵不動？”
另一人小聲回答：
“不止戰馬，你看那前頭牽著王妃的——那位是誰？”
“戰神本人。”
第一人倒抽一口涼氣：“那……他也笑得太軟了吧？”
第二人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
“戰馬收蹄，戰神收鋒……果然，天下最厲害的不是兵法，是——王妃。”
風繼續吹，燈火一盞盞亮起。
柒星靠在懷瑾身側，腳步踏得輕，他牽著她，慢慢往府邸走，走得像這條街上沒有時間，也沒有結束。
身後兩匹馬一步不緊一步不慢，像懂了什麼，又像看破一切。
今夜，戰馬歸圈，戰神收兵。
只因那人，正牽著他心裡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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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她問幾套衣服，他想幾套辦法讓她別摔】
鳴遠王府·主院內室
天色剛轉暗，房中燈火剛點起，柒星已經忙得熱火朝天。
她一邊打開櫥櫃，一邊飛快喊著：
“那件騎馬裝呢？還有那件帶護腕的！對了，我的手套和靴子——”
懷瑾靠在門邊，臂膀交疊，看著她像隻鑽來竄去的貓，在衣櫃裡翻箱倒櫃，笑意藏不住：
“妳是要搬家？”
柒星轉頭看他，眼睛亮亮的：
“明天就出發了對吧？要去七天，對嗎？我得準備幾套衣服？五套夠嗎？還是七套？”
懷瑾慢吞吞地走過來，語氣淡定：
“帳篷營地不是換裝展覽，七套……太多。”
柒星皺眉：
“可是我流汗會換一套，晚餐換一套，晚上要休息的也要一套，穿髒了不能穿第二次啊——你要我穿著汗衣睡帳篷嗎？”
懷瑾忍笑：
“所以妳這次去，是打獵還是走紅毯？”
她哼了一聲：
“我不只要打獵，我還要打臉——誰說獵場不能有氣場？”
懷瑾索性坐下，扶額道：
“行，妳打，我看。”
她又從抽屜裡掏出一疊絲帕和腰帶，嘴裡還念念有詞：
“護腕兩副、內襯三件、防蟲香包六個……還有還有，妳說晚上會冷，披風我要兩件。”
懷瑾看著她這副「氣勢衝營」的備戰姿態，忽然笑了：
“妳知道嗎？”
柒星轉頭：“嗯？”
他起身，走近，將她手裡那堆東西輕輕放回桌上，低頭在她額頭一吻：
“全軍最早出營那年，本王沒帶半件換衣。”
“現在王妃出營，要帶半個衣櫃。”
柒星揚起下巴，語氣理直氣壯：
“本王妃精緻。精緻不丟人。”
他摟住她腰，笑著：
“不丟人，最多辛苦暗衛們收拾行李。”
他們不是在備戰，是在備甜。
而這場秋獵還沒開始，氣場已經被王妃穿得滿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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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三套是假象，馬車是真豪】
秋獵前一夜，鳴遠王府·主院
懷瑾坐在案前看兵冊，柒星正在衣櫃前仔細整理。
她一邊收衣服，一邊嘟囔：“只帶三套……三套就夠了……你說的，不是我貪心。”
懷瑾挑眉：“嗯，我說的。”
柒星一本正經點頭，把第三套也折好放進衣箱，拍了拍，轉身離開——
然後，進了她的內室，關門反鎖。
下一刻，她手一翻，進入空間。
七套獵裝、三件休閒內袍、兩件披風、配件無數、香包一列、繡鞋一疊——
全塞！
柒星拍著一箱箱衣物，得意地在心裡哼哼：
“這才叫高效率女穿越者。”
翌日清晨，王府出發。
車隊整裝，懷瑾的行李簡潔，一匹馬、兩名暗衛護從，外加一輛看起來穩重又樸素的馬車。
柒星從容上車，還誇了一句：
“這樣不錯，不會太招搖。”
她話才落下，街口一陣轟隆。
——前方車隊開始彎進來。
金色、紫色、青絲、錦邊、織金、翡翠掛鈴……貴族女眷大軍進場了。
一人一輛，車頂疊衣箱，車尾綁披風，有的還帶化妝箱，還有一輛專門載梳妝鏡。
連駿馬都一臉絕望——
這不是出征，這是女眷版的宮廷走秀。
而在隊伍最尾那段，柒星還看見一輛車上掛著：
“晨裝、獵裝、宴服、睡衣、備用鞋架。”
她驚了，開窗問旁邊暗一：“那誰的車？”
暗一一臉死寂：“……某部侍郎家千金的。”
柒星：「……」
整支車隊出城時，長到足足三公里。
前頭軍騎騎得整齊，後頭女眷氣勢如虹，衣香鬢影、箱櫃如山。
一旁隨行的男朝臣紛紛停馬，滿臉複雜。
有的低聲自嘲：“我們……是來打獵的吧？”
有的眼神死：“我以為皇上給女眷開例，是讓人觀禮，不是搬府搬家。”
還有的默默閉眼，念了一句：“這不是秋獵，這是衣櫃出征。”
而最沉痛的一位監軍大人，只淡淡說了一句：
“這七日……是我們的劫。”
柒星看著眼前盛況，忍不住回頭笑著說：
“懷瑾，還好我低調。”
懷瑾瞥她一眼：“低調？”
她理直氣壯：“我只塞了七套在空間裡！”
懷瑾：“……”
這一趟秋獵還沒開場，女人們的行李先打了場氣勢仗。
而男人們……只能帶著沉默，陪這些華服一路奔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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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百姓圍觀：這場面怎麼像全國跑路？】
京城·南門
日頭初升，霞光微透。
百姓原本只是照常來城門口趕集，結果一到城牆下，就被陣仗震住了。
金飾馬車一輛接一輛，繡旗飄揚、車箱堆得像塔，還有粉色、紫色、冰藍、金紅的布巾從窗縫裡曳出，在晨光下飄得像天女散花。
排在最前頭的是皇旗、王旗，還有數十名身披金甲的禁軍開道。
然後——還沒完。
又來了。
又一列、又一列，全是車！
整條南大道都快被車隊填滿了，光是衣箱堆疊的高度，就能遮住馬蹄。
百姓們看傻了，紛紛張望、打探、交頭接耳：
“這是……皇帝搬家？”
“是外敵來犯了要遷都嗎？”
“要打仗了？！我們要不要也收拾行李逃命？”
人群中一位賣豆腐的老翁一邊舀豆花一邊咕噥：
“這哪是打仗……這是女眷出巡，哪打仗打得這麼香噴噴？”
另一個大叔搖頭嘆氣：
“我昨兒個還看見某位尚書千金往箱子裡塞桂花糕和珠釵。”
“這不是打仗，這是打氣勢。”
正在這時，一位年輕小夥子眼尖，看到了中隊馬車旁的一對並肩而行的男女——
男的俊朗冷峻，氣場渾然天成；女的容貌絕麗，笑意淺淺。
“我去！那是鳴遠王跟王妃！”
人群一頓，空氣凝固一瞬。
接著剛才還喊「皇帝遷都」的那人被一把捂住嘴巴，身旁人驚恐地瞪他：
“閉嘴吧你！腦袋不要了是吧？！”
“這是皇叔和皇嬸秋獵出行，懂不懂規矩？”
“他們出門帶女眷，帶的衣服、車、馬，比我們家三代總財產還多，這很正常的！”
“正常”兩字說完，連說的人自己都臉抽了一下。
但誰敢說不正常呢？
全城都知道——這是皇叔的寵，這是王妃的面子。
為了一場秋獵，全城貴婦帶了全家衣櫃，連馬都快哭了。
車隊繼續緩緩向南而行。
百姓自動讓出通道，不敢再亂說，只敢暗暗抬頭看：
“這陣仗……別說敵軍，我看連敵軍的皇后都沒這麼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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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獵場初定，帳前風起】
午後，日光漸斜，車隊終於抵達皇家狩獵場。
天高雲疏，四野開闊，遠山如畫，草原靜靜鋪展在眼前。
早有禁軍提前清場待命，旗幟分列東西，黃紗帳、龍紋旗隨風舞動，整片獵場瞬間活了起來。
“帝后帳在中央，先立旗，再開營——快！”
“御廚營往東，騎隊往西，女眷帳擺內圈——”
“王爺駐紮御帳右側，靠內，與朝親五營平行！”
將令落下，人馬奔走，帳篷如雨後春筍般一頂一頂撐起來。
柒星下馬時剛好看見一名御前侍從正親自扶著一位打扮華貴的美人下轎，那位美人一身金釵玉帶，舉止得體，卻難掩神情間的高傲。
她低聲問身旁的翠琅：“那位是？”
翠琅壓低聲音：
“皇上只帶了一位妃子，就是那位——昭儀娘娘，近日極受恩寵。”
柒星瞥了一眼，沒放在心上，只一抬眼，就看見前方右側不遠處，有幾道熟悉的身影正在行動。
是暗三、暗四、暗五。
他們已換上便裝，身手俐落，與王府親衛一同在懷瑾的帳前動作。帳篷高挑厚實，外表不起眼，卻是懷瑾多年行軍慣用的營帳式樣，內層鋪陳齊整，冬夏皆宜。
柒星下意識看向御帳與懷瑾營帳之間的距離。
不遠，幾步之遙。
足夠顯示出——懷瑾的地位，與皇帝幾乎平行。
翠琅看出她的心思，小聲道：
“王爺說要讓王妃離御帳近些，若有突發也能立刻應變。”
柒星嘴角彎了彎，笑道：
“應變是假，護我是真。”
懷瑾走過來，披風半展，目光落在她身上，聲音低沉：
“這營地布得還滿意？”
柒星看了看四周，草地平整、風口在後、水源不遠，地形易守難攻，營帳堅固、後營通路清晰——
她語氣懶洋洋地說：
“很像你。”
懷瑾失笑：
“哪像？”
她轉身向他走近一步：
“外表低調，實則嚴密，遠看沒殺氣，近看一肚子算計。”
他一挑眉，語氣帶笑：
“王妃讚我，就是這麼特別。”
她抬眼：“我那是警告。”
懷瑾輕聲：“我聽成情話了，來不及改了。”
營地落定，風聲漸起。
帳幕之外是獵場萬里，而帳幕之中，已開始醞釀這場秋日遊獵的真正核心——人心，與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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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她不說，他也不問】
獵場·鳴遠王帳內
帳幕搭好，內裡乾淨寬敞，兩側分置簡易衣櫃與低矮桌几，炭爐未點，卻已可感一絲暖意。
柒星先進了帳，熟練地翻開鋪蓋，動作麻利。
她手指一翻，趁無人注意時從空間取出幾樣東西——
兩個柔軟的絎繡枕、一條鋪著金線暗紋的厚毯，以及……一隻圓滾滾、毛茸茸的小狐狸抱枕。
她順手拍了拍那狐狸耳朵，然後放在她那邊的枕邊，一臉平靜地繼續鋪床。
沒過多久，懷瑾掀帳而入，正好看見這一幕。
他的腳步頓了頓。
目光在那張鋪得齊整的床上掃了一圈——枕頭、厚毯、抱枕，全是今晨離府時未見之物。
而她分明只帶了三件衣裳、一雙靴子、兩個小包。
懷瑾眸光微動，但下一刻，只低聲說：
“妳鋪得挺快。”
柒星沒抬頭，只說：
“我怕你一進來就倒下，把靴子踩上去。”
懷瑾笑了一聲，走過去脫下披風掛好，坐到床邊，剛想伸手試試那毯子的觸感，柒星忽然又從行囊裡掏出——不對，是「假裝從行囊裡掏出」五個香囊。
香囊小巧，繡得細緻，內芯鼓鼓，看起來剛調製不久。
她遞給懷瑾：
“給暗一他們的。他們應該是睡馬車吧？這幾個是我配的防蚊蟲藥香，直接綁腰上就行。”
懷瑾接過，低頭嗅了嗅，草藥香清新溫潤，不刺鼻，帶一絲檀香的尾韻。
他點了點頭，聲音低沉：
“嗯。”
沒問她哪裡做的，沒問何時準備的，也沒問這種東西怎麼做得這麼準。
只是接過——像接過她給的一種默契。
柒星也沒多解釋，只彎腰整理被角，把抱枕拉了過來，放得離自己近了一點。
懷瑾瞄了一眼那隻圓滾滾的小狐狸，沒說什麼。
只是忽然想起一句話——
「她身上，有很多東西不是這個世界的。」
但只要她還在他懷裡，那些東西從哪來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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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香囊不止驅蚊，也驅心頭的疲乏】
狩獵場·王府後營一帶
傍晚，太陽已落過山頭，野地夜風漸起。
暗一從懷瑾手中接過香囊後，低聲行禮，隨即悄然退入營外，走至王府護衛臨時安置區。
五人輪番守營，各自坐靠馬車邊吃乾糧。見暗一來了，其他人紛紛收聲，一臉警戒。
暗一卻只淡淡一笑，打開手中包裹：
“王妃給的藥香，防蚊蟲的，一人一個。”
語畢，他逐個遞過去，四人先是一愣，接著動作齊整地接過。
每個香囊都是一樣大小，顏色低調，繡的是極簡的淺金花紋。
暗二接過後默默綁上，暗三低聲說了句：「氣味沉得住，不會干擾嗅覺，王妃真細。」
暗四點頭：“香不刺鼻，不會引來蛇。”
而年紀最小的暗五，眼睛一亮，像撿到什麼寶貝似的，把香囊在手上轉了一圈，立刻掛到腰上，嘴裡小聲念：
“王妃保佑我不要被蚊子咬……我不想再腫一臉了……”
其他幾人本是冷臉，聽到這句全噗地笑了。
暗一面上無波，耳尖卻輕輕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夜風一吹，香囊中藥香與土氣交融，驅走了幾隻湊近的蚊蟲。
暗五一拍手：“真的有效耶！”
他立刻又低聲補一句：
“我以後要跟著王妃混。”
暗三在旁冷冷一聲：
“你現在就是。”
王妃沒說多少話，卻讓他們感到——她不是高高在上的花瓶，不是任王爺寵著供著的嬌物。
她會想他們會不會被咬，會不會睡不好。
這樣的王妃，是他們會記在心裡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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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一夜無蚊，香囊立威】
狩獵場·王府後營區，夜
第一日為整備日，無獵無試，天色剛暗，營地已漸漸安靜下來。
王府這邊帳幕分明、營地整潔，暗一等五人照常輪流守夜、休息，不急不躁。
他們本以為野外露宿少不了蚊蟲困擾，結果——直到午夜輪值交替，五人一夜無擾。
連平時最容易被叮得滿臉包的暗五，今夜也睡得一臉安詳，夢裡還咬著一塊紅豆糕，口水都快流出來。
暗三低聲戳了他一下：
“醒醒，你沒被咬。”
暗五翻個身，抱著香囊嘟囔：
“王妃保佑……不癢……”
旁邊幾人看著彼此，雖無言，卻皆心領神會——
那幾個香囊，果然有用。
同一時刻，御帳左側不遠處，皇帝禁軍營區卻畫風截然不同。
“……癢死了！誰有藥？”
“腿上咬了三包！這破草地是不是養了整窩蚊子？！”
“我這邊耳朵都快被蚊子搬走了——你還敢說你是親衛？！”
一帳裡幾名侍衛抓得滿頭滿臉，個個怒氣沖沖，邊跳腳邊掀衣。
再遠些的帳中，有將領小聲嘀咕：
“聽說鳴遠王那邊一夜無事。”
“他們是不是用了什麼密方？”
另一人咬牙：
“他那邊有王妃。”
帳中安靜了三息，接著一人幽幽說了句：
“不如我們明天……去借香囊？”
“不行，丟臉。”
“我寧願癢死也不讓王妃看笑話。”
“你已經在癢死邊緣了。”
此夜無風，草間微動。
但只有王府帳內香氣幽幽、寧靜安穩。
暗一輪值結束，靜靜坐回一旁木墩上，目光落向不遠處王妃帳前的燈火，低聲道：
“王妃在外頭，也真能照得過來。”
他話聲不大，語氣平淡，但那一聲“王妃”，分量比從前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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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帳內是天堂，帳外亂成癢】
獵場·鳴遠王帳內
夜色已深，遠處營地偶爾傳來幾聲侍衛低聲抱怨與抓癢聲。
但這一切，與帳中兩人無關。
厚實帳幕將夜風擋得嚴實，炭爐未熄，香囊的藥香淡淡瀰漫，驅走了所有蚊蟲與騷擾。
柒星睡得安穩，側臉貼在懷瑾胸口，小狐狸抱枕被她圈在手臂裡，呼吸平穩又規律。
懷瑾一手攬著她，一手覆在她腰上，整個人微微側靠。
他本不是那種能睡得太沉的人，行軍多年，早練出風一動、眼先醒的習慣。
可今晚，他卻沒什麼戒備。
她在他懷裡，他覺得——這樣，就足夠安全了。
外面傳來某個禁軍帳篷的怒吼：
“你再抓我一腳，我今晚真打你了！”
懷瑾聽見了，眉都沒動一下。
他只是低頭，看了看懷中人。
她還在睡，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唇角微彎，低聲喃喃：
“他們癢不癢，與我何干。”
“我們這帳裡不癢，就夠了。”
這一夜，他沒夢，她沒醒。
整個獵場千帳萬營，只有這一帳——暖、香、安穩，如同世外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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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她帥得要命，他忍得快命沒了】
第二日清晨，陽光透進帳幕，天氣微涼，風拂草動。
柒星早起，心情極佳。
她換上昨日特製的騎馬裝：短身皮襖束腰收線，裡襯緊貼勻稱身形，配上黑靴護腕，一身利落、英氣十足。髮梢以銀環束起，眉眼間都透著「我今天要帥炸全場」的得意。
她轉了半圈，走出內帳，在主帳裡站定，朝桌邊喝茶的懷瑾伸手，語氣一派自信：
“如何？”
“好不好看？”
懷瑾抬眼，一眼看去——
眼前人挺拔清俊、氣勢颯爽，身形線條貼得剛好，腰線窄得像能一手握住。
他眼神深了幾分，茶也沒喝了，盯著她上下掃了一遍，語氣壓得極低：
“……好看。”
柒星一臉得意：“我就知道。這套氣勢值爆表！”
她轉身拿披風，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懷瑾那一瞬間低罵了一句：
“……妖精。”
他喉頭一動，手中茶盞無聲地放下。
今早天氣偏冷，軍中無火，按理說應該是「不動如山」的好時機。
偏偏她這一身騎裝，正好踩在他理智的臨界線上——
布料貼身，線條分明，走一步還偏要腰擰三分。
——一早起來就給他視覺暴擊，還靠得那麼近問「好不好看」。
懷瑾眯眼，聲音低啞：
“王妃。”
柒星轉身，笑著：“嗯？”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靠近，直到她背貼帳壁、無處可退。
“你……你幹嘛？”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裡閃著藏不住的壓抑與危險：
“妳知不知道男人一早醒來，是怎麼樣的？”
柒星一愣，低頭、猛然驚覺，再抬頭看他那雙快要燒起來的眼睛——
“……不是，我剛剛真的只是想問騎裝怎麼樣。”
他語氣低啞，鼻息灼熱：
“那我也只是想問……妳是要現在脫掉讓我冷靜，還是晚上再處理？”
她眼睛瞪大：“我穿這麼帥，你怎麼只想脫？”
他笑了，低頭在她耳邊說：
“因為我知道，裡面也好看。”
外帳風聲漸起，馬蹄聲隱隱。
而帳中，一身騎裝的王妃，此刻正被王爺壁咚在營帳裡動彈不得——
不是她戰力不夠，是她剛換好衣服，不想再換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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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這一身太好看，他不想讓別人看】
鳴遠王帳內，晨光透亮。
柒星扣好最後一枚金釦，轉身對著懷瑾轉了半圈，語氣明快：
“如何？這套騎馬裝，不錯吧？”
懷瑾剛端起茶盞，手卻頓住了。
她這一身緊身獵裝，收腰剪裁利落，長靴襯腿、襖衣貼肩，把平日裡寬鬆衣袍下隱藏的線條，毫無保留地勾勒出來。
他眼底神色一變，淡淡抿唇，終於低聲道：
“……太貼了。”
柒星一怔，回頭望他，剛想開口調侃兩句，卻猛然注意到他眼神沉沉，像藏著什麼沒說出口的情緒。
她靜了幾秒，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看不出他的情緒——懷瑾這個人，哪怕心思藏得再深，她總有辦法讀懂。
柒星沒再說什麼，只是輕聲道：
“那我換一套。”
懷瑾一愣，沒料到她會這麼乾脆。
她走回屏風後，卸下剛換好的獵裝，轉而挑了另一件剪裁寬鬆、色調低穩的套裝。
換好出來時，她頭髮重新束起，眼神清朗：
“我今日是王妃，不是來驚豔全場的。”
懷瑾靜靜看她良久，終於低聲開口：
“我不是不讓妳穿得好看。”
“只是……我不想讓別人，看見太多的妳。”
柒星抬眸與他對視，輕聲一笑：
“我明白。”
“我不是妖精，我是你的人。”
那一刻，他心頭浮起的不是欲，而是一種深到骨子裡的疼惜。
她沒爭、沒笑，只是安靜地把他的介意收進眼底，然後自然而然地為他改變。
不卑不亢，不過度，也不冷落。
她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為誰。
懷瑾走近她，手覆上她的後腰，語氣低柔：
“這一身……更像妳。”
她眨了眨眼，問他：“好看嗎？”
他點頭，眼中深意如墨：
“好看，而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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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她走得穩，旁人走得心虛】
晨光照耀獵場，帳前草地還露著晨霜。
柒星與懷瑾並肩出帳，她換下原本的貼身獵裝，改著一身深墨騎衣，線條簡潔不失氣勢，護腕腰帶全實用式設計，眼神明亮、步伐穩健。
她沒穿金，沒掛玉，也沒繡花，只有一身乾淨俐落的英氣。
卻偏偏——走過眾人之間時，自帶目光追隨。
懷瑾瞥了一眼，語氣淡淡：
“眼睛很多。”
柒星不緊不慢地說：
“是你走太慢，我只好當箭頭。”
懷瑾低笑一聲：“箭頭也別太鋒利，我怕後頭人被割了臉皮。”
沒過多久，其他女眷也紛紛出帳。
有幾位王妃與世家千金衣著端莊大方，穿的是與身份相配的獵裝，保暖、得體、收斂。
但也有一兩位——
腰身收得過緊，胸襟低得過頭，連披風也換成了紗薄輕羅，走路時擺動得風情萬種。
還有人腳踩半高靴，細腰搖得比馬尾還要騷氣。
這些人一出現，原本聚在營邊等指令的青年武將們目光齊刷刷飄了過去。
有些人還未曾見過這種場面，直接愣住；也有人眼中光芒明顯，語氣壓低，卻聽得出早已失了分寸。
柒星餘光掃過那一圈人，沒說什麼。
懷瑾卻冷冷眯起眼。
他語氣極輕，像是自言自語：
“……早晚會出事。”
暗一站在一旁，聽得一清二楚，立刻會意。
獵場之上，帳帳分立，人心各異。
有人為打獵來，有人為獵人來；
而有些人，是來當獵物的。
懷瑾站在帳前，護著柒星向外走。
他的眼神沒再看那些打扮得艷光四射的姑娘，卻已默默在心中，給那些「狼眼」做了記號。
他從不對獵物心慈，但對敢碰他王妃的人——更不會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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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騎的是馬，看的是你，追的是兔子】
秋獵第三日·獵場邊林
隨著皇帝下令出發，滿朝官員與勳貴子弟整裝入林，弓馬齊備，氣勢如風。
眾人策馬奔馳，或為爭榮譽、或為求獎賞，競速掠影、劍弦如雷。
而林邊小道上，柒星慢悠悠坐在一匹高頭駿馬上，雙腿垂在馬腹兩側，一手搭在馬鞍，一手遮陽。
她懶懶地開口：“這就是你說的秋獵？我怎麼覺得像一群大人在玩賽車。”
懷瑾牽著馬，嘴角微彎：
“讓他們玩。你不是說過不搶功勞？”
柒星點頭：“我只想騎馬溜達，看點風景，最好再有個燒烤。”
她說得無比自然，彷彿自己不是王妃，而是秋遊隊長。
懷瑾一臉寬容：“妳今天就是賞景組組長，賞兔賞鹿都行。”
話音未落，只見前方草叢間忽地竄出一隻野兔，白尾一晃，轉瞬就蹦進了小徑旁的低叢中。
柒星眼睛一亮，猛地坐直：
“有兔子！”
她一手撐著馬鞍，一手已經去抓腰間的小弓：
“我來我來！”
懷瑾眼神一凝，迅速收住馬韁：
“小心別掉下來。”
柒星興致高昂：“不會！我有練過！”
懷瑾低聲嘀咕：“我怎麼不記得妳練過這段。”
她一臉正經：“我練的是氣勢！”
兔子竄得極快，柒星忙不迭瞄準，懷瑾在旁看得無奈又心疼，已悄悄做好她一箭射偏、他親自補箭的準備。
——但就在她拉弓那一刻，兔子一個急彈，消失在矮坡背後。
柒星：「……喂！我還沒射呢！」
懷瑾淡淡一笑：
“它怕了妳氣勢，自己躲起來了。”
柒星不甘心地放下弓：
“我就想射個兔子給你吃……”
懷瑾看她一眼，牽馬走近，低聲笑道：
“本王是來陪妳賞景，不是等妳打兔子的。”
他抬手，扶住她腰際，語氣柔和：
“想吃，回帳讓他們燉。”
柒星撇嘴：
“不一樣。自己打的兔子比較香。”
懷瑾低頭輕笑，牽著馬繼續走：
“那妳今天專心帥，兔子交給我補。”
一邊是弓馬殺聲、一邊是牽馬賞兔。
別人來爭榮譽，她只想讓王爺笑得多一點，兔子多一點，帳篷裡晚餐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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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她玩得快樂，那邊已經出事】
獵場午後，陽光漸緩，林中氣息清爽。
柒星坐在草地上，長靴踩著乾枝，懷裡抱著一隻毛絨絨的灰野兔。小兔蜷成一團，在她懷中瑟瑟發抖，像誤入了人間仙境的野地精靈。
她笑得開心，一邊摸兔子耳朵一邊得意：
“你看，我終於親手抓到一隻了。”
懷瑾半跪在一旁，雙手替她檢查兔子有無外傷，語氣帶笑：
“王妃英勇，連兔子都不敢反抗。”
柒星仰頭看他，眼神天真：
“晚上可以養一晚再放嗎？”
懷瑾一愣，眼中露出一絲無奈：
“妳不是說要吃？”
柒星低頭看看小兔，再看看他：
“我改主意了。”
他嘆口氣：
“王妃改主意的速度，比兔子跑得還快。”
兩人就在林間休息了半晌，天氣和順、心情寧靜。
然而，另一頭的山道後坡，氣氛卻完全不同。
——那位昨日在繡樓插單、今日一身火紅輕紗出場的某位世家千金，不見蹤影已有一炷香時間。
她的侍女急得在林中到處找人，聲音顫抖：
“小姐？！小姐你在哪兒？！”
再往林後探入，地勢轉為濕滑山壁與低矮山洞。地上有一串淺亂足跡，以及幾片紅紗碎裂的邊角，隱約染了草色。
帳中高位的幾位婦人已聽到風聲，臉色微變，卻無人出聲。
昭儀低聲冷哼一句：
“穿成那樣，叫什麼山風吹了裙子？風不會扶你腿。”
這場獵，終究不是人人都能玩得安全。
有人來找功名，有人來找人，有人想勾引權貴、改變命運，卻沒想到——
她不是選了獵人，她選成了獵物。
而山洞裡那點殘影，將成為這場獵場最不見光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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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她以為自己在引人，其實早被盯上】
獵場西側·山道深處
入夜前，搜尋隊終於在後山低洞中找到那位失蹤多時的千金。
她伏倒在地，身上紅紗破碎，髮簪散落，胸前肩側皆有明顯指痕與青紫。
她一動不動，像是睡了太久，又像——再也不想醒來。
兩名侍女見狀當場哭出聲來，連忙用披風將人裹住。
直到擁人回營，她才悠悠轉醒。
她神情呆滯，嘴唇蒼白，身上還有未乾的泥斑與枯葉，嗓音乾啞：
“我……怎麼會在這裡……”
無人回答。
營中帳前，幾位老夫人臉色陰沉。管事低聲稟告：
“人已救回，但……醒來時衣不蔽體，且神志不清。”
“她說自己只記得喝了一口水，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有人驚怒，有人噤聲。
昭儀冷笑一聲，輕聲道：
“喝水前是誰送她進林的，查過沒有？”
回報人低頭答：
“她自說要獨自散步，未曾通知。”
一石激起千層浪，營中人人皆知：
——那位衣著艷麗、風姿招搖的千金，被人迷昏，失身於無人知曉的山洞中。
她不是失足，她是失了算。
她以為穿得鮮明，是勾人的手段；
卻沒想到，在這片獵場中，有人看她，不是想娶，是想狩獵。
懷瑾聽聞消息時，正坐帳中研地圖。
他淡淡放下手中筆，聲音無波無瀾：
“派人查。”
暗一低聲應道：“王爺懷疑是……”
懷瑾語氣極冷：
“不是誰做的，是誰……讓她以為這裡可以這樣做。”
這場獵場已不再只是比箭術的地方。
獵人不只有弓，還有笑；獵物不只野獸，也有人心。
而那位千金——早在出帳穿上那身衣時，就已經把自己放進了錯誤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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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她不再喝，其他人也不再鬧】
夜幕低垂，星子稀落。
營火燃起的瞬間，木枝“啪”的一聲炸裂，燒出金紅火星，照亮整個帳前空地。
營地設下圓形坐席，一邊是朝臣王爺，一邊是貴族女眷，彼此間隔不近也不遠。
烤肉架早早支起，香氣四溢，配上酒水與野味，原本應是一場歡笑熱鬧的野宴。
但今夜——格外安靜。
昭儀舉杯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刻，才輕輕飲下一口；
一位平日風頭最盛的郡主，只低聲與同伴咬耳，動作拘謹；
甚至有幾位昨日還搶著說笑的千金，今晚只安靜坐著，眼神四處打量，明顯多了防備。
柒星坐在懷瑾身邊，手中拿著一小串烤肉。
她吃得很慢，一口接一口，連醬汁都擦得乾乾淨淨。
懷瑾側頭看她，笑意藏在眉眼：
“今晚怎麼這麼乖？連酒都不碰？”
柒星看著酒杯，毫不掩飾地說：
“我怕一喝又去叫你小哥哥。”
懷瑾低笑，語氣放柔：
“妳現在叫，我也不介意。”
她一臉警惕：“不行，那是醉話，我要保住理智。”
他微側過身，湊在她耳邊：
“那妳今晚回去再叫。”
柒星紅了臉，連忙塞一口烤肉進嘴裡堵住話頭。
她不說話了，懷瑾也不逼，只替她夾了一塊剛翻轉的鹿脊肉放進她盤中。
周圍其他女眷看在眼裡，無不心思微動——
王爺寵王妃，是人人知曉的事；
可如今這份寵，連席上都顧得細緻，實在讓人無法不羨。
但這會兒，沒人再敢輕舉妄動。
那位出事的千金，雖未留下多少話語，卻早已成了沉默的警鐘。
這場營火晚會，火還是暖的，肉還是香的，酒還是濃的。
可人心——都不再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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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她帶著兔腿，也帶著疑問】
營火尚旺，人聲漸高，香氣四溢，觥籌交錯。
眾人注意力幾乎都集中在帳前的主席上——皇帝左側是最受寵的昭儀娘娘，衣袂輕搖、笑語嫋嫋。她不時替皇帝斟酒，目光溫婉，一副主位自居的架勢。
但那本應該位列帝側、身份尊崇的皇后，卻從頭到尾……影也沒見著。
柒星一邊啃著一串烤得香酥的鹿肉，一邊餘光掃了幾圈，心底泛起了微妙的直覺。
她又拿起一塊剛烤好的兔腿，想了想，轉頭看向懷瑾，語氣不高：
“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皇后一直沒出現？”
懷瑾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她。
柒星接著說：
“按理來說，這種場面她該出來露臉的。”
懷瑾沒說話，只是視線落在遠方那昭儀身上，眸色深了幾分。
柒星遞上手中的兔腿肉，笑了笑：
“你陪我去看看她吧，我帶吃的。”
懷瑾終於點頭，語氣淡淡：
“好。”
兩人起身時，沒人特別注意。王爺王妃並肩而行早已是眾人眼中的日常。
柒星一手提著兔腿，一手牽著披風，走在懷瑾身側，語氣輕鬆：
“我又不是要查案，我只是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懷瑾微微頷首，聲音壓得低：
“妳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有人想她好，有人想她不好。”
柒星冷哼一聲：
“那我偏偏要看清楚，到底是哪種。”
她不是後宮的棋子，但她始終明白：一個皇后，若在這種場合中消失得無聲無息，不是病了，就是被人想讓她病了。
而這種事——
她柒星，不會裝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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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那股烤肉香，其實是喜脈的前奏】
皇后帳內，燈火幽暗，藥香混著帳內悶氣。
柒星進門時，皇后正半臥在床榻上，面色蒼白，眼神微黯。她聽見動靜，強撐著坐起，微微福身：
“皇嬸……”
聲音虛弱如絲，卻仍帶著應有的禮數與拘謹。
柒星走近兩步，輕聲說：
“不必多禮，我是來看看妳的。”
她一靠近，眉頭便微微一蹙——空氣中雖有藥香，但隱隱還透著一種難掩的不適氣味。
皇后掩鼻皺眉，眼神閃避。
柒星心中一動，輕聲問：
“妳聞到烤肉味……不舒服？”
皇后怔了怔，點了點頭，語氣極輕：
“一聞那味……就想吐……”
這一語一落，柒星眉心一沉，立刻走近榻邊，抬手搭上她脈門，口中不說一句客套話。
皇后怔住，有些不安地看她。
片刻之後，柒星收回手，眼神帶著從未有過的慎重。
“妳懷孕了。”
皇后瞳孔微震，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又像是忽然脫力地往後靠。
“我……不可能……三年……都沒有……”
柒星眼神凝定，語氣比任何一次都來得冷靜：
“三年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
“妳的脈象極穩，且偏弱孕喜，吐納氣浮且雜，這不是虛，是早孕。”
帳內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
皇后輕輕抬手捂住腹部，神情恍惚，半信半疑，唇角動了幾次，最終只問了一句：
“這……是真的？”
柒星語氣極低，卻無半點含糊：
“如果妳信我，那就是真的。”
皇后眼中泛起淚光，這三年她日日在等、夜夜不敢問的希望，如今竟在這帳中悄然降臨。
她望向柒星，顫聲說：
“那我該怎麼做……才能保住這孩子？”
柒星站起身，望向帳門，眼神微冷：
“妳什麼都不用做。”
“我會處理。”
這一刻，柒星知道，她不只是發現了一個喜脈——
她發現的是，整個宮廷裡最不能被知道的消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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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她救的不只是胎，是一條命運線】
皇后營帳，氣氛一度凝重。
柒星放下脈診後，一語中的：
“妳這胎，才剛滿一個月。”
皇后整個人微微發抖，指尖緊扣被角，還在強撐：
“那我……我前幾日還起身走動、抬手……我……”
柒星直接打斷她，語氣帶著一絲難得的冷厲：
“幸好妳沒去騎馬。”
“不然這孩子保不住。”
皇后猛地抬眼，臉色一白，仿佛剛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接近失去。
柒星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墨色藥丸，遞過去：
“這是我自製的，安胎丸。藥性溫潤，能穩心止吐。”
皇后接過藥，捧在手心像捧著命根子。
柒星語氣放輕，卻仍然堅定：
“這幾天妳什麼都別做。”
“裝病也好，真病也罷，總之不能露面，不要亂走，更不要碰酒和肉。”
皇后急急問：
“那……陛下那邊……”
柒星轉身，拉起簾角，對門外等候的懷瑾點頭。
她回頭，語氣自然得像安排午餐：
“我讓懷瑾去說。”
皇后愣住，像是沒想到這件事能說得這麼乾脆利落。
她看著眼前這位年紀比她小，卻穩定得像御醫頭牌的大曜王妃，一時不知如何回話，只低聲：
“皇嬸……謝謝妳。”
柒星淡淡一笑：
“我不是為了妳。”
“我是為了這個孩子。”
她頓了頓，又加了一句：
“三年無子，這一胎，改變的不是後宮。”
“是整個皇室的繼承邏輯。”
帳外，懷瑾已邁步而入，與柒星交接眼神。
她只說一句：
“皇后有孕，我剛確認的。不能動，不能勞，不能被打聽。”
懷瑾神色一斂，點頭：
“我會處理。”
她將空瓷瓶放入袖中，語氣平靜：
“妳現在，是一個不能醒來的病人。”
皇后目送兩人離開，手中握著那兩粒藥丸，眼神從慌亂，慢慢變得堅定。
她知道，這不只是懷孕——
這是，她最後一次，贏過後宮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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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皇叔來了，妳還敢起身？】
營火晚宴進行到半場，氣氛漸熱。
皇帝手持金杯，身邊昭儀輕笑低語，貴族青年獻舞獻詩，歌樂聲中一派太平。
就在這時，一陣靜風而至。
懷瑾身著深墨長襖，手中端著半盞溫酒，步履閒散，緩緩向皇帝席前走來。
明明只是一步一腳，卻讓整場場子像忽然降溫。有人低語，有人停杯，有人眼神飄忽。
他是皇叔，是先帝遺血，是能一人駐軍、三年退敵的「鳴遠王」。
這樣的人——沒有一個人敢當他是普通宗親。
昭儀最先發現他來了，忙不迭要起身迎接，想趁機做足禮數，撐出自己與皇叔熟稔的體面。
卻不料她剛剛起半個身，皇帝已一腳踢出，狠聲一喝：
“滾！”
昭儀一聲驚呼，跪跌在地。
皇帝目光如刃，聲如寒鐵：
“皇叔什麼身分，是妳能接待的嗎？！”
全場驚愕。
寵妃昭儀在場上是頂頭花，今夜還與皇帝同席而坐，此刻卻被當眾斥退、無情踢開。
有人心驚，也有人暗想——皇帝今日，是怎麼了？
懷瑾臉色未變，只微微點頭，語氣不輕不重：
“去裡頭說。”
皇帝深吸一口氣，放下金杯，沒再言語，起身隨他入內帳。
整個御帳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目光追隨那兩人進入的背影。
帳內風靜。
懷瑾將酒杯放下，沉聲開口：
“皇后有孕，剛確認，才一月出頭。”
皇帝瞳孔一震，整個人仿若被風擊中，站在原地不語良久。
他喉頭一動，低聲：
“……真的？”
懷瑾只看他一眼，語氣平靜：
“王妃親診，我信她的手。”
帳內沉默許久，皇帝緩緩坐下，將手中酒壺重重放在桌上。
“三年沒動靜……這一胎，得保住。”
懷瑾點頭：
“她現在還沒吐完第一輪，妳要是還讓那些人上門煩她，孩子還不落地，就先被嚇沒了。”
皇帝握緊拳，冷聲道：
“誰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朕把她家族一起辦了。”
他忽然轉頭，低聲問：
“她怎麼說？”
懷瑾淡淡道：
“她只問該怎麼保住孩子。”
皇帝嘴角顫了顫，許久後才說：
“……她是我的皇后。”
他說完這句，眼神漸冷：
“別人可以爭恩寵，爭權勢，但不能爭她肚子裡的孩子。”
懷瑾頷首：
“現在妳知道了，後面就看你怎麼做了。”
帳外營火還在燒，帳內風聲全斷。
這一夜，朝局未動，後宮未言，
但——一枚喜脈，已撼動所有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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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他要的是孩子平安，不是場面喧哗】
帳內，燈火無聲。
皇帝靜坐片刻，終於低聲道：
“這胎……要保。”
懷瑾微微頷首，眼神不動，等著他說下一句。
皇帝握著酒壺，忽然用力一握，酒水自指縫滑出，滴在地毯上，聲音輕微卻透著寒意。
“可現在在野外，不在宮裡。”
“這裡太亂，太鬧，太多耳目，太多貓和狗。”
他一字一句，像是把氣強壓著咬碎，終於下定決心：
“……暫時不說。”
懷瑾問：“連太醫也不宣？”
皇帝語氣沉定：
“由王妃照看，太醫只傳舊方，不允探脈。”
“其他人——昭儀、妃嬪、宮女、官眷，全不准靠近皇后帳五丈內。”
他說到這裡，神情比任何時候都冷：
“誰問，就說病了。”
懷瑾語氣淡然：
“這病，怕是要病得久些。”
皇帝點頭，眼神如劍：
“病到朕決定她可以好為止。”
外頭營火依舊，眾人以為萬事如常，卻不知——
這一夜，有人懷了命，有人起了心，有人動了殺機。
但風還沒吹出帳，皇帝就已提前落鎖——
這一胎，只能活，不能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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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帳中燈未滅，終於不再是空帳】
獵場之夜，風靜火熄，帳內燈未滅。
皇后帳中仍亮著一盞燈，光極柔，像是怕驚了人心。
夜色極深，外頭營火早已只餘燼灰。帳門被輕輕挑開，皇帝披著一襲輕氅走入，腳步不快，像不忍驚動。
榻上的人還未入眠。
皇后側身倚著，蒼白的臉在燈下透著一點紅，她看見他進來，眼神有些不敢置信。
“你來了。”
皇帝走近，坐在她身邊，望著她的臉，語氣低柔：
“我該早點來的。”
她搖頭，輕聲道：
“你能來……我就很開心了。”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微涼，像是三年都沒握熱過。
“這三年，委屈妳了。”
她只是笑了笑，眸中泛著一層細光，卻無怨，無恨。
“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我知道你的難處。”
她話未說透，但兩人都懂——
昭儀進宮，是為了哪家勳貴，是為了哪一股朝堂平衡，
不是情，不是心，只是局中的一顆子。
皇帝低聲道：
“這些年我看著妳……不出聲，不埋怨，也不鬧。我知妳不是不難受，是怕我為難。”
她靜靜地望著他，低聲回答：
“我不是怕你為難，是怕你太孤單。”
他喉頭微動，眼神終於有些濁。
“如今妳懷了，我才知道，我不能再讓妳一個人。”
他靠近她，額頭抵著她的，聲音幾不可聞：
“等回宮，我要全天下都知道——我皇后，有了朕的骨血。”
皇后微微一震，片刻後，輕聲笑了：
“嗯，我等那一天，等了三年。”
燈火搖晃，那句“我等了三年”，不是抱怨，而是答覆。
她一直都在。
這一夜，帝后執手不言，只靠著彼此坐了一整晚。
帳外無人知曉。
但從今往後，那座帳中——不再只有孤燈與藥香，而是兩個心照不宣的靈魂，終於再次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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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皇后病帳重守，昭儀閉門吃癟】
次日，晨光如水。
獵場再次開啟，旗幟招展，宮人來回奔走，貴族子弟提弓上馬，一如昨日。
唯獨皇帝營帳那一側，氣氛格外寧靜——
那頂印有金紋龍帳的帝帳，整日未動。
帳中人未出，帳外衛如林。
早晨開始，內侍總管親自安排禁軍四重輪哨，帳前一步一崗，帳後箭手藏影，任何靠近者都會被問阻、遣回。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整天都沒去狩獵。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即使是年幼登基、最初幾年的秋獵，皇帝也會巡視一圈、給貴族子弟留個面子。
但今天——他從帳中到夜幕，都沒露臉。
帳中，皇后靠著厚墊榻坐，手中握著柒星特製的溫茶。
皇帝坐在一旁，親自翻著御醫調養手冊，時而問她餓不餓，時而替她蓋被角。
外頭喧鬧，他全然不聽。
皇后輕聲問：
“你這樣不出去，會不會被議論？”
皇帝淡淡答：
“他們若敢議我守妳，我就議他們不守家。”
她沒再說話，只靜靜握住他的手。
這一日，昭儀多次差人來請。
先是說「今日身體不適，想求皇上賜藥」，再說「昨夜風寒，喉間微痛」，最後竟說「欲進帳向皇上請安，表忠」。
每一次，皇帝身側的內侍總是神情平靜地回一句：
“皇上今不見客。”
第三次，甚至未回話，連人都不放靠近——
昭儀派來的宮女直接被擋在十丈外，語氣再不溫婉：
“皇后鳳體稍感不適，今帳前嚴禁一切探視。”
這話一出，全場皆知。
昨日還坐主位的寵妃，今日連帳門都進不去。
秋獵還在進行，但真正的獵場——已從林中，轉到帳外人心之中。
而柒星坐在馬背上，遠遠看著那一頂帳幕，微風吹過，心中淡淡一笑：
“她守了三年，今天，換他守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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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她藏得住喜脈，他護得住人心】
秋獵過程六日。
自第三日起，皇帝恢復每日進林狩獵、帳中應酬，笑語如常，杯盞不亂，彷彿那晚的密談從未發生。
而皇后——也不再一整日深居帳內。
她偶爾會在晨起或傍晚出帳散步，手中拈著溫茶，氣色雖仍清淡，但步伐平穩。
而每一次出帳，她身邊必定有內侍隨行，帳後三步有女官，帳外十丈之內更有兩排御前親衛與數名暗影護衛來回巡哨。
——這便是皇后應有的儀仗。
於是無人多問，也無人敢問。
昭儀曾數次從遠處望見那身鳳紋華袍從帳中緩步而出，目光冷得像要穿破霧氣，卻一句話也沒說。
她知道，那扇帳門，她再敲，皇帝也不會再開。
六日之內，狩獵如常，政局無波。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線緊繃。
但一切——都穩穩守住了。
直到第六日夜，營地內帳整理收束，整支車隊調度完成，清點無誤。
一名內侍低聲通稟：
“明日卯時拔營，回京。”
皇帝未言，懷瑾低聲回應：
“知道了。”
柒星聽見，揉了揉肩膀，語氣輕鬆：
“七天過得比我想像快。”
懷瑾側目看她一眼，低聲笑了：
“妳是玩得太快。”
她理直氣壯：
“我還沒玩夠呢。”
他挑眉：“回京再想辦法帶妳玩夠。”
營火餘煙中，獵場安靜。
六天的風浪，收於無形。
而所有人都知道——明日之後，才是真正的「獵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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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她坐穩中宮，他多了新稱呼】
回京第三日，宮中風聲四伏，內侍傳旨如流，太醫院與尚膳監暗地忙得人仰馬翻。
但皇后宮裡，卻一片靜謐。
自回宮當晚起，皇帝親自下令：中宮靜養，禁客探、禁召喚、禁流言。
一切由皇后身邊的兩名得用女官處理，太醫每日遞方，調膳按方，一切照章但不宣。
皇后靠在御榻上，飲了一盞溫補湯，心中那條繃了六天的弦，終於慢慢鬆下來。
這裡是後宮——她熟悉的地盤。
她知道哪個角門能避耳目，哪個宮女是誰家送的，哪個太監嘴巴最緊、腿腳最快。
這裡，她不再需要仰賴風向。
她自己，就是風。
鳴遠王府內，柒星正斜倚在軟榻上，看著一本書。
懷瑾在旁替她剝橘子，動作極其自然。
她看著他低頭的側臉，忽然想起一事，勾著唇笑道：
“對了，我剛想到一個新稱呼。”
懷瑾眼皮也不抬：“嗯？”
柒星語氣懶洋洋：
“皇后有孕，那這孩子生下來，不就是皇帝的長子？”
“以宗法來算……你這位皇叔，就成了皇叔祖囉。”
懷瑾手一抖，橘子皮直接飛進茶盞裡。
他緩慢地抬起頭，看著她：
“王妃，你是不是很閒？”
柒星翻了一頁書，淡定地說：
“我只是幫你準備心理建設，畢竟以後那孩子喊你‘祖’，你不能露出想打人的表情。”
懷瑾語氣淡得可怕：
“那我以後要是喊妳‘祖嬸’，妳也不能翻臉。”
柒星一把橘瓣塞進他嘴裡：
“你敢。”
他含著橘子，一臉無辜地咬碎它，低笑：
“我不敢，我只想——升輩分不如升床位。”
柒星眼睛一瞪：“你現在是皇叔祖，小心我敬你三碗湯，讓你一夜養身不出門。”
帳外天氣回暖，帳內話語鬥趣。
有人穩住後宮，有人穩住王妃。
而京城還未反應過來——這場從獵場開始的權力小震，才剛剛種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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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不是誰先懷孕，而是誰先被準備好】
當柒星離開皇后帳後，太妃宮中便已收到了密信。
她坐在鳳椅上，聽完老宮女耳語傳報的那句話後，許久無聲，手指仍緩緩轉著那一串沉香珠。
片刻後，她開口了，聲音極輕，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寬慰：
“終於來了。”
這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
不是意外，也不是寵愛帶來的懷孕。
這是有規劃、有預期、有政治考量的結果。
——三年前，皇帝即位未久，太妃便曾與他密談。
她說：「你可以寵妃，卻不能亂懷。」
他點頭，回答：「母后放心，我要的不是誰先生，是誰生得立得住。」
因此，這三年，後宮雖有美人千百，卻無一人有孕。
因為——都避著。
不是後宮不得孕，是皇帝不讓她們孕。
只有皇后，不被干涉，不被阻擋。
三年，看似冷淡，實則是在給她一個機會，一個太后之位從根上就能坐穩的機會。
如今，終於——報到了。
太妃命人關上窗，語氣平靜地對身側老宮女說：
“此事不傳。”
“該守口的守，該備份的備，該收拾的……慢慢來。”
老宮女點頭，剛欲退下，又聽太妃淡淡道：
“那位王妃，這次也做得好。”
“日後回宮，賞不能少。”
她目光看向宮牆之外，聲音悠悠：
“她這一回，是保了一個命脈，也是護了一個國本。”
皇室的嫡長子，意味著穩定的未來。
這不是後宮的榮寵，而是江山的落子。
從此起，誰是太子之母，誰是天子的根，已無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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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她懷的是天子骨，她撐的是中宮位】
兩月轉眼而過，春光日暖，皇后胎像已穩。
皇帝選在朝會結束後、百官尚未退席時，親口宣告：
“皇后有孕，已滿三月，喜脈穩定，天賜嘉兆。”
朝堂上瞬間一片靜然，旋即百官齊賀：
“皇后賢德，國有福胎！賀陛下，賀中宮！”
自皇帝登基以來，後宮無子，朝中雖不敢明言，卻多有議論，如今這一聲“皇后有孕”，不只是一場喜訊，而是整個皇室未來的權力錨點正式落定。
後宮風向隨即翻轉。
三年前還有妃嬪私下以“宮中無嗣”為由自薦者，如今皆噤聲不語，心思難測。
但就在眾人尚在觀望時，皇帝再下一道旨意：
“後宮事務繁雜，皇后靜養期間，由婌妃輔理宮務。”
這道詔書一出，後宮再無爭議。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婌妃與皇后本是同年入宮，情如姊妹，一向共進退、同喜憂。如今皇后靜養，婌妃出面，是整個皇后陣營在全面「接管後宮」。
婌妃接命當日，行禮周全，態度溫婉：
“臣妾不過代為傳達，凡事仍請各位姐姐妹妹安分守序。”
她這話說得柔，但所有人都聽得出來——
後宮從此再沒了空位，沒了模糊，也沒了機會。
而柒星在王府聽聞此事，翻了一頁手中冊子，淡淡笑了：
“該穩的都穩了。”
懷瑾看她一眼，低聲應道：
“那妳接下來可以安心玩了？”
柒星理直氣壯：
“可以去挑我春遊的衣服了。”
懷瑾挑眉：“還記得妳是誰？”
柒星咬下一口橘子，嚼著說：
“皇叔祖嬸。”
他笑出聲：“我還真是，失算了。”
宮牆深深，權位已定。
三月之孕，成了未來十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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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她的胎是喜訊，也是試金石】
皇后喜訊傳開當日，宮中鐘鼓齊鳴，百官賀表如雪飛入宣政殿。
而就在滿京稱頌之時，一紙密令悄然落入國丈府。
——由皇帝親筆口諭，懸印內閣，轉送至皇后之父案前。
內容極簡，只兩句話：
「中宮已穩，舉家皆靜。三年之內，不准見客、不許添事、不得妄動一步。」
「若動之，當連坐重懷之人，寧斷根，毋留患。」
國丈閱後不語，將詔文折起，親手收入鎖匣。
他知道這句話，不是威脅——是警告。
這一胎，是皇帝給中宮的機會，也是給國丈府的考驗。
皇后能不能穩坐太子之母的位置，不只看胎能否平安，還要看她的家族能不能配得起這個身份。
一旦有人為了爭風頭，出了一場戲、擅結一樁親、亂動一筆銀，後果將不只是家族毀名，更可能是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命斷於宮牆之內。
於是當夜，國丈下令：
「全府即日起閉門謝客，三年內不得赴宴、結親、接使。」
「家中子孫，不得進宮半步，亦不得向外攀權。若有違令，一律重罰。」
滿府鴉雀無聲。
從前這是京中最風光的門第，如今卻是最怕多走一步的風口浪尖。
皇后誠然尊貴，但她懷的是天下未來。
而未來——最怕的不是仇人，是自己人。
太妃聽聞後，搖頭笑了笑：
「皇帝這招狠，卻是對的。」
「這不是怕國丈府亂，是提醒所有世家：皇后要當得穩，不靠娘家，只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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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這場雪，是給她的，第一場】
鳴遠王府·初冬
晨起時天色灰白，風聲極輕。等柒星出門時，院中已落了薄薄一層雪。
一片片潔白紛落，如同誰偷偷將天上的絹剪碎灑下來。
她站在廊下，眨著眼看那飄落下來的片片雪花，整個人像定住了。
良久，她低聲呢喃：
“真的會下雪啊……”
穿越至今，她早聽說這裡會有四季分明的寒冬，但親眼看見飄雪，卻還是第一次。
那不是機場轉機時窗外的霧霰，不是山上速來速去的粉末，而是……乾淨到讓人心安的雪。
柒星把自己裹得像顆年糕，穿著厚襖、圍著毛披，還不安分地跑到庭院正中，一手接雪、一手舉著裙擺轉圈。
她仰著頭，笑意藏不住地喊道：
“懷瑾——雪是會飄進嘴裡的耶！”
廊下的懷瑾一身墨袍，手中抱著披風，靜靜看著她。
她站在雪地裡，整個人像從畫中跑出來的。
眼睛亮，臉頰紅，嘴裡還像孩子一樣吐著熱氣往雪花裡吹。
他不自覺笑了，低聲自語：
“怎麼這麼傻……”
然後披風一甩，走進雪裡，把她整個人從背後一攬，將人圈進懷裡。
她還嘟嘴抗議：
“幹嘛啦，我還沒玩夠！”
懷瑾語氣低低的，卻藏不住寵溺：
“地滑，冷，妳的手像冰糖葫蘆一樣冰了。”
她笑：
“那你不就正好吃掉我？”
他低頭湊近，聲音比雪還輕：
“若妳願意，我今晚就……吃個夠。”
柒星一把把他推開，怒瞪：“下雪你都不正經！”
廊下積雪尚淺，簷角垂落幾串冰花。
柒星裹著厚袍，手裡捧著熱茶，還時不時伸手接一兩片飄雪玩。
她開心得像個孩子，腳下踩得吱吱作響，整個人站在雪地裡閃閃發亮。
懷瑾站在廊中看她，眉眼帶笑，語氣閒閒：
“北方夜國，每年都會下雪，還比這裡早。”
柒星點頭：“嗯，聽說過。”
他又淡淡補了一句：
“聽說七公主擅長滑雪？”
柒星手一頓，低頭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笑得純良：
“我嗎？聽起來很厲害啊。”
懷瑾也沒多說，只是頷首：
“嗯。很厲害。”
兩人對視一瞬，然後又各自轉開話題。
柒星去抓雪團，他在她身後替她拎披風。
她沒承認，他沒追問。
他知道她不是原來的七星，她也知道他都知道了。
這件事，就像這場雪——
明明都下了，卻沒人指著天說：「你看，天變了。」
雪落無聲，腳印一路延到庭外。
有些事不說破，才得以保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