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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胎69



「信寄出去了?」宇髓問,抬頭看向虹丸飛離的方向。善逸剛剛跟他借了虹丸,因為獪岳看到啾太郎的話,或許不會接這封信。

「寄出去了。」善逸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彷彿是戰鬥前的呼吸。

善逸面無表情,很難得露出這種安靜。

他們望著碧藍天空,宇髓的手放在他的頭上,拍了拍。

「去拿刀吧。」




善逸去拿刀前,特地找了雛鶴小姐。

「我要去訓練,想麻煩雛鶴小姐幫我買個東西......」

真正訓練時,因為宇髓體術和劍技的訓練很嚴厲,善逸從早到晚,幾乎沒有精力和理智思考訓練以外的事,像一把不斷打磨鍛鍊的刀,去除多餘的雜質。

善逸喘著氣,掌心都是汗水,再次握緊刀。

每一次日落前的對刀驗收,善逸只使用他自創的型。對於這個型,宇髓沒有指點過他,不像平常那樣對他動作的矯正,而是沉默不語的迎上,不說他進步,也不提醒他暴露什麼缺點,但善逸總會落敗。

一開始宇髓先生根本不需要拿刀,抬起腳就能將他踹離攻擊範圍。擊不中,或者以為擊中了,宇髓先生沉重的大刀,刀尖總在一瞬間就能制住他。善逸握著刀喘氣,死命地想,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但他似乎不是動腦那種類型。越是想為什麼,就越是想不透,反而動作變得多餘累贅,被打得更慘。被揍飛到空中時,善逸掠過葉間,覺得自己悲慘極了。

啪噠、掉到落葉堆裡,紅褐色的乾枯葉子被激起來,在空中飛舞,一片片落在他的身體上。

「今天就華麗的到這裡。」宇髓扛著竹刀,悠閒地走到善逸旁邊。

宇髓低頭,善逸呆呆地躺著回望。宇髓忽然想起玄倉溪谷,善逸第二次逃跑後,他就是在艷麗深紅的山毛櫸林間,逮住他。

善逸躺在落葉堆裡,在戰鬥餘韻中不斷喘氣,金亮如朝陽的髮絲散落在身後,上身赤裸,腹部淡銀色的妊娠紋蔓延,像落葉間的細細蛛網。雖然找回了肌肉,但善逸的乳頭是被嬰兒奮力吸吮過的圓脹深色。

跟他對練的,是懷孕、生產過的身軀。宇髓想起那封善逸寫給獪岳的信,跟這個傻呼呼的表情不一樣的決絕。

這麼一個善良的傢伙,去寫那些冷硬的字句——

宇髓蹲坐下來,撈起善逸將他緊緊抱住。

「宇髓先生?!」善逸被緊緊勒在懷裡,不斷拍打著宇髓的背:「好痛!呼吸不過來咕呃呃呃──」

宇髓鬆開手,拍掉黏在他胸上背上的落葉,脫下羽織包住他的上半身,抱著他往音屋敷走。善逸難得享有訓練完被抱回來的待遇,不用靠著雙腳走回去,就是開心。這種開心感,跟啾太郎看到是虹丸送信時發出的聲音一樣,是逃過一劫的慶幸。

宇髓一眼就看得出來他在開心什麼。

他很清楚善逸的身體極限,並因此設下了適合他的訓練,加上善逸年輕,身體掌握度快,善逸的確一直飛躍性的進步,進步到他都為之驚喜。但還不夠,離能讓善逸每次都能安全回來還有距離。

宇髓低頭看了他一眼:「這麼開心?」

「不用自己走回去當然開心。我腿——都——要——斷——了——!」

「吵死了,看你還有精神,再去揮刀。」宇髓罵他,穩穩地抱緊他。善逸的金髮上還有一片葉子,宇髓低頭吹掉了。

「很努力啊,善逸。」宇髓說,聲音很溫柔。

「當然,努力的快死掉了。」他以前雖然也很努力,但都抱著忍耐不了、做不到等想要放棄的念頭,善逸討厭踏踏實實努力,總覺得最累人了。

可是現在,再怎麼疲憊,放棄的念頭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他想要在這點上被肯定,但感覺說出口只會被罵而已,「不要放棄是鬼殺隊華麗的基本吧啦吧啦吧啦」之類的。

善逸很快放棄這個想法。宇髓先生的懷抱很穩,很安全,好像變成梓那樣小小的,縮在他的懷裡,從師父的嚴厲轉換成丈夫的擁抱,善逸在宇髓先生溫柔的心音包圍下,善逸眼皮越來越沈重,疲累的睡去。




善逸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餓醒的。練習的體力消耗,餓感激烈的回撲,善逸察覺現在是在被窩裡,迷迷糊糊間好像洗過澡了,他爬起來,就著外面月光看,身上也被換上睡衣。渾身都是劇烈訓練下的酸軟,善逸聽到浴室有水聲,再聽了一下,宇髓先生在起居間裡。天梓也在那裡,善逸榨出一點力氣,往起居間走。

宇髓起身去拿他的晚飯,善逸走到起居間時,只有天梓在。搖籃上多了一個藤編的圓環,掛著四隻色彩鮮豔的棉娃娃,一隻藍色兔子、紫色鹿、金色狗狗、老虎、還有一個看不出什麼的圓滾滾動物,出自不同人之手,顏色都很飽滿鮮豔。

每一隻的棉花都塞的很飽滿,善逸坐到搖籃邊,天梓正在看著那些娃娃,善逸輕輕轉了下圓環,天梓紅色的眼珠就跟著看,伸手想要碰。

「梓~」善逸忍不住微笑,聲音高了八度,天梓朝他笑,用力晃動小手,善逸就立刻抱他起來。天梓傳來充滿安全感的心音。

「你又抱他,」宇髓說:「你吃完飯再抱。」

「梓想要我抱抱啊。」善逸聞到飯菜的味道,抱著天梓,餓得往桌子挪。他親了一下天梓的臉,就交給宇髓抱著,低頭吃起美味的晚餐。

宇髓抓著天梓的腋窩舉起來,天梓看著他的臉,發出快樂的「啊哇啊哇」的聲音。

「你跟你媽媽都喜歡說話。」宇髓說,天梓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咕哇喊聲,善逸糾正他:「我是他爸爸!」

「嗯?」宇髓發出不以為然的聲音,將天梓抱在懷裡,天梓開始蹬他的手臂。

「跟你力氣一樣大。」善逸邊吃邊說。

宇髓讓天梓砰砰砰地踢,小小孩的紅色眼睛盯著他的臉看。

「我比較喜歡善逸你的眼睛。」

這句話很輕巧的溜出來,說的很突然,很不經意,但比不過善逸撲來的突然。

善逸摀住天梓的耳朵,嚥下口中的飯,義正詞嚴的說:「不可以這樣說,小孩子會傷心。」

「⋯⋯什麼?」

宇髓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善逸繼續說:「而且我⋯⋯」

「嗯?」

「⋯⋯喜歡宇髓先生的眼睛。」善逸低下頭,摸天梓的小耳朵。

「有時候我都會看著梓,想著這是宇髓先生小時候的樣子。」善逸小小聲地說。說完之後立刻用更大聲的音量蓋過去:「總之顏色很漂亮!像紅寶石!」

善逸耳尖有點紅,將天梓抱起來換另一個方向,讓他不要一直蹬宇髓先生的左手臂。

「多踢一點,宇髓先生耐踢。」你父親肌肉不是練假的,善逸在心裡對天梓說。

「我小時候的樣子?」宇髓低頭看他,天梓現在在他雙臂間伸展身體,將腿抬得高高的,再用力放下。

「好棒哦梓!」善逸一邊咀嚼,湊過來開心地握住他的腿,幫他交互地推,像在做著運動,天梓興奮地咯咯笑。

雖然對這個年紀的自己沒有記憶,但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宇髓一族的小孩從來不會露出這個表情。現在懷裡,這個紅色眼睛的小孩,無憂無慮的笑著。

總感覺真的華麗的不一樣了,自己確實沒有像父親那樣。至少他讓自己的小孩能露出這種笑臉。

善逸放開手,在吃下一口的空檔時,天梓枕在宇髓的斷肢上,他看著宇髓,腳又抬得很高再放下,宇髓總覺得天梓似乎在期待。

他把手掌放在天梓腳的上方,天梓踢到了。

「華麗的不錯嘛。」

天梓快樂地尖叫,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

這個表情太像善逸被誇獎的模樣,宇髓被逗樂,哈哈大笑,天梓跟著咯咯的笑出聲,須磨跑了進來:「什麼、什麼好笑?」

牧緒、雛鶴跟著走進起居間,剛洗完澡的她們都散發好聞的香氣,好奇地問發生什麼事。

「這個表情,華麗的很像善逸啊。」

天梓被宇髓誇獎時才會露出那個得意的表情,牧緒大叫:「好可愛!天元大人多誇我們天梓一點!」

「哈啊?誇獎的話要他做了值得誇獎的事才可以說。」

「天元大人太嚴格了!他可是是你的兒子哦!」須磨大聲反駁,天梓看向她們,開心的笑,抓住牧緒的頭髮,發出一串快樂的聲音。

善逸難以反駁宇髓先生說的話,但又覺得哪裡不對,苦思了一下,突然指著宇髓的臉:「你也會露出這種表情!得意的表情!」

雛鶴拍了拍掌:「沒錯呢,也很像天元大人!」

「什麼?!」

「那種自稱祭典之神的表情!不會吧天梓不可以這樣,怪裡怪氣的——」

「說什麼啊?!神的兒子是該華麗的得意啊!」





今晚天梓跟牧緒小姐她們睡。因為在宇髓旁邊,天梓會一直想晃動手腳和他玩激烈的踢動遊戲,牧緒怕他會玩到吐奶,喝過牛奶後,天梓就被帶回房間睡覺了。

宇髓處理公事時,善逸把一個藤環帶進房間來,還有雛鶴小姐幫他買的東西。

善逸盤腿坐在床上,打開那個小布袋,袋口朝下倒在柔軟的被褥上,是一大堆五顏六色的小鈴鐺。

宇髓聽著善逸搖晃鈴鐺,每個鈴鐺有不同的音高。善逸挑掉了作工不好、聽起來過於尖銳刺耳的鈴鐺,留下或柔和或清脆的聲音。

「善逸。」宇髓邊寫字,邊說:「你要不要去柱訓練?炭治郎跟豬都還在悲鳴嶼那裡。」

還是考慮到善逸會想要和朋友們聯繫的心情。現在的善逸跟剛來音屋敷的能力判若兩人,宇髓甚至能斷言,比懷孕前還要強上太多。

「⋯⋯嗯,」善逸猶豫了下,說:「我想他們。去幾天的話可以,可是時間久了,我會捨不得梓。」

善逸將鈴鐺穿過絲線,一個個綁在藤編的圓環。

「而且我目前在宇髓先生這裡訓練的很足夠,但至少要再好一點,出去才不會給宇髓先生丟臉吧⋯⋯」善逸綁完最後一顆鈴鐺,說:「因為宇髓先生把我當繼子啊。」

「不過,這時候去柱訓練,可以華麗的得到不同刺激。」宇髓放下信,回頭看他:「說到繼子,你在我手底下,堅持撐那麼久,沒有放棄。很華麗啊,善逸。」

善逸正在轉動圓環,聽到宇髓說的話,手停住了,轉頭看著宇髓先生。

「不要放棄不是鬼殺隊的基本嗎?」他問。

「面對鬼,鬼殺隊當然沒有放棄的權利。」宇髓摸摸他的頭:「但繼子不一樣。」

柱訓練也從沒有逼迫隊士參加。變強的道路有很多捷徑可走,宇髓瞧不起選擇放棄的懦弱者、抄捷徑的投機者,但他也不認為選擇最困難之路是理所當然。

善逸沒花了好大力氣忍住眼眶莫名其妙的蓄積眼淚。

宇髓先生永遠都⋯⋯說得出他渴望聽見的話。善逸低頭假裝轉動藤環,發出一連串碰撞的聲音。

宇髓好奇的問:「你在做什麼?」

「你之後就知道了。」善逸深吸一口氣,繼續投入在製作中。他聆聽轉動的鈴鐺聲音,認真思考著,再拆下來調整位置重綁。

宇髓轉回去繼續處理,聽著背後傳來的鈴鐺聲,也覺得辦公時的心情愉快起來。


隔日之後,善逸用過早餐,就去參與柱訓練。雖然比炭治郎他們晚開始,但因為經過爺爺和宇髓先生慘無人道的訓練,在柱訓練中通關的很順利。他大概隔兩到三天就會回音屋敷,回來之後就先跟宇髓對練,讓宇髓考察他是否有進步,然後宇髓再抱著他回來音屋敷吃晚餐。

天梓也特別黏善逸,每次善逸再次離家後,天梓都會哭得很傷心。

善逸離開的期間,宇髓每天都會寫信給他,妻子們有時候各自也會。雛鶴會跟他說今天幫天梓換尿布了,須磨寫信給他說今天誰跟誰吵架了、出去逛街時有甚麼好玩的東西,牧緒總是詳實的記錄天梓做了甚麼,就好像音屋敷的大家都在他身旁,又或者說善逸都好像在音屋敷裡。善逸都在深夜、隊士睡著時回信,有時候太累了,回信到一半就睡著,臉上都有墨痕。

而善逸每次回音屋敷,都會在吃完晚餐後把玩那些鈴鐺,他自己也在跟不同的柱訓練時,在當地買了各種鈴鐺,拿著藤環,不斷重複著綁好、轉動聆聽、微調的過程。



善逸呼出一口氣。今天剛從風柱狂風般地風勢下勉強獲得認可,自創的型也總算逼得宇髓先生有一瞬間的防守了,吃過晚飯後,他又回房間投入在製作中,直到睡前。

他開心的說:「宇髓先生!我做好了!」

宇髓感興趣地坐過來,天梓躺在他旁邊,伸手想要勾鈴鐺。

「你聽哦。」善逸轉動藤環。

轉動的同時,綁在上面的鈴鐺發出高高低低的鈴鐺聲,隨著轉動的速度、力道、方向的不同,互相敲擊出各式各樣和諧的旋律,或悠揚或活潑或溫柔,一如轉動百色眼鏡的多變組合。更驚奇的是,這些旋律,是桑島、他、雛鶴、牧緒、須磨、善逸唱過的歌,而善逸單靠著鈴鐺,最大程度地還原了他們的音色。

這只有善逸對音樂的敏感做的出來。

「真厲害啊,善逸!好華麗!」宇髓驚艷不已,深深為這個精巧的樂器著迷,手指抵著藤環輕轉,只要旋轉不停,樂音就永不止息。

天梓靜靜聆聽著,小心臟因為這個樂器而興奮新奇的快速躍動。

善逸坐在他們身旁,抱著膝蓋,滿意地聆聽著成品。

「以後即使我不在,這還可以陪著梓哦。」善逸笑著說。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