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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了我的電話。」伯爾雙手放在方向盤上,手指敲打著,無聊地等紅燈:「我感覺你狀況很糟,就來了。」

漢密爾頓整個人陷進皮椅裡,仿佛只是睜開眼就花費了他全部的力氣,他抬頭呆滯望著車頂,伯爾車內的暖氣開得很充足,導致他整個人昏昏欲睡,漢密爾頓只能靠著胃部時不時傳來的疼痛清醒。

伯爾嘆了口氣,指節在方向盤上敲擊毫無規律的鼓點,他們的氣氛凝重到仿佛可以用刀劃開。

「你的後座多了東西。」漢密爾頓說,他望向後視鏡裡臉色蒼白的自己,再看看自己身旁粉嫩的兒童座椅:「你有小孩了?」

「她叫賽奧多西亞。」伯爾停下敲擊的動作,臉上溫柔的笑容擴散著:「和她的母親一個名。」

漢密爾頓呼出一口氣,他注意到了,伯爾的車內整潔,就連兩隻手也好端端放在方向盤上。

他想起以前還年輕的時候,他們五個人常到酒吧慶祝和開派對,一玩就是隔天早上,喝酒喝到記憶斷片,而伯爾總是那個在旁邊看他們發瘋的清醒人,同時也是被任命開車在他們的那個。漢密爾頓經常在伯爾車子的後座跟勞倫斯舌吻,拉法葉就坐在他們旁邊翻白眼,而伯爾特地空出一隻手對他們比中指。

那時他們是多麼青春且瘋狂,漢密爾頓甚至是在酒吧認識勞倫斯的。

時間久遠,腦袋混沌,當初的氣氛環境,漢密爾頓完全記不清,唯獨那對琥珀色眼眸讓他始終無法忘懷。

好幾年了,大家都變了,似乎他的心靈還停留在二十多歲,勞倫斯還沒離開的那個傍晚。

「Fuck!」

突如其然的叫喊聲和煞車後的慣力讓漢米爾頓猛地坐了起來,被安全帶狠狠拽回真皮座椅內。

「伯爾?」

伯爾臉色煞白,絲毫沒有剛剛溫柔的樣子,一滴冷汗從他的額頭滑下,他趕忙鬆開安全帶下車,漢密爾頓拖著疲憊的身子倉促的跟上,馬路正中央倒著一個人,顯然剛剛的撞擊便是這人引起。

「該死。」伯爾靠在車頭前,手放在額頭上漸漸下滑遮住雙眼:「他怎麼會突然衝出來?」

伯爾的身軀擋住漢密爾頓的視線,他想去看那個被伯爾的車子撞到的倒楣人,伯爾踱步到旁邊打了電話,漢密爾頓撥開了那名男士深紅棕的亂捲髮,臉上的雀斑清晰可見。

「勞倫——」

來不及將那名字說出口,亞歷山大被一輛飛馳而來的黑色賓士撞了個正著。

※-––––––※

「我靠!」

漢密爾頓直起了身子,他面色驚恐,伯爾被他突如其來的髒話嚇了一跳,身子肉眼可見的抖了下。

「注意,先生。」伯爾轉頭看著他,善意的提醒漢密爾頓的言行,手指依然在方向盤上敲打,漢密爾頓抬頭看向交通號誌,紅燈。

說不定是夢。

漢密爾頓左右環顧,兩隻手在自己的肚子和腰側摸索著,他感覺自己全身都散架了。粉嫩的兒童座椅在他身旁十分顯眼,漢密爾頓抱著一絲求證的心態開了口。

「你女兒叫賽奧多西亞,跟她的母親一個名?」

「嗯?」伯爾挑起眉毛,上面的交通號誌閃著綠燈,他發動車子前往醫院:「你為什麼知道?」

漢密爾頓倒抽一口涼氣,臉色活像是見了鬼:「我要回家。」

伯爾下意識與他爭辯,隨後越發感到疑惑,漢密爾頓無視伯爾眼神中的關切,揮揮手打斷了他的所有問題。

「你要是有什麼事情,我可以給你拉法葉的電話。」伯爾在沉默中開口,漢密爾頓知道他內心在醞釀措辭,等待合適的時機一吐為快:「你們很久沒聯絡了,我想。」

下一個紅綠燈,漢密爾頓緊繃的肩膀放鬆下來,重新陷入暖氣與皮椅的舒適中。

是夢。

「謝謝,不需要。」

整段路上氣氛尷尬,伯爾將車停在了公寓附近,漢密爾頓用力闔上車門:「抱歉,給你添了麻煩。」

他拍拍伯爾的車頂,有點不自然的笑道。

但是伯爾似乎沒有想走的意思,反而緩緩搖下車窗,兩人沉默對視的時間似乎超出了正常社交會有的範圍,開始變得尷尬起來。

「你真的沒事嗎?亞歷山大。」

伯爾仍舊是一臉嚴肅的直視著漢密爾頓的雙眼。

「沒事,酒的關係。」漢密爾頓擺手,有些踉蹌地離開。差點撞上從街道的另一頭走來的路人,他嚷嚷了一聲對不起,又衝伯爾堅定地揮揮手,似乎是向他表明自己一切都好的樣子。

漢密爾頓進了家門,那提著的心才終於放下,他抓抓頭髮,手習慣性的往口袋裏掏菸,最終只掏出了個皺巴巴的菸盒,裡面還剩最後一支菸。

他叼著被壓扁的最後一根菸,走到陽台俯瞰紐約市,夜晚的空氣沁人心脾,他靠在欄杆上深吸一口氣,隱約聞到一股怪味。樓下的維修工人們打開了井蓋維修著,說不定這就是怪味的來源。

他們還不如先去修好那些路燈,再來管這該死的井蓋,漢密爾頓想。

陽台的盆栽每個都半死不活,角落的那盆甚至枯死到讓人看不出來是甚麼,漢密爾頓拿起打火機點菸,偶然撇到那些植物時,他想起勞倫斯在的時候常照顧它們。

他返回屋內坐在充滿酒瓶的沙發上猛按打火機,卻連半點火星都見不著,漢密爾頓嘗試了好幾次,最後怒吼一聲把打火機摔到了房間對面。無奈嘆氣,他走到了廚房,如同往常那樣彎腰湊近廚房的火爐轉下旋鈕。

沖天火光吞噬了漢密爾頓那小小的公寓,據說那爆炸聲隔著兩條街都能聽見。

※-––––––※

「停車!!」漢密爾頓朝著伯爾怒吼:「我說停車!!!」

「漢密爾頓,你到底怎麼了?」

伯爾一頭霧水,他趁著紅燈時在路邊停了車,搖下車窗睜大眼睛看著漢密爾頓,漢密爾頓無視了他驚愕的表情,摔上車門就離開了。

十二月份的紐約陰冷,髒兮兮的人行道上覆蓋著一層灰白色的東西,遠看就像是發霉,漢密爾頓閉起雙眼,花了一分鐘才意識到那是雪——少的可憐,完全覆蓋地面都很勉強。

他只是走在街頭,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身上的長袖薄衣服無法讓他保持溫暖,他開始想念伯爾車上的暖氣了。

沒帶手機,陪伴他的僅僅只有一包菸、打火機,以及公寓的鑰匙,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了公寓附近的街道,他不能回家,那裏只有瓦斯外洩等著他。

分神時,他狠狠撞進一人的懷裡,他的視線從下往上看去,那人穿著米色的長版風衣,脖子圍著一條白色的羊絨圍巾,臉色比起漢密爾頓更加地糟,與他紅棕色的捲髮形成對比。

漢密爾頓透過了對方琥珀色的眼眸,看見了自己。

「勞倫斯?」

他飛也似的逃開了。

漢密爾頓喘著粗氣,他奔跑著想跟上勞倫斯,那曾經熟悉但快要忘卻的溫暖在他的胸口炸開,像一隻活蹦亂跳的蜂鳥在振動翅膀。

然而沒跑兩步,漢密爾頓腳下一空——他是對的,那些工人果然該先修路燈,再管那該死的井蓋。

※⁕-––––––⁕※-※⁕-––––––⁕※

勞倫斯是怎麼遇見漢密爾頓的?

勞倫斯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很瘋狂的夜晚,他獨自坐在吧檯邊喝著馬丁尼,看著自己的兩個好友勾肩搭背唱起不知是從那裡學來的民謠。酒吧氣氛昏暗,吧檯閃著昏黃的燈光,然而覆蓋整座酒吧的燈還是以深紫色為主。

「一杯Mojito,謝謝。」那人將揉的皺巴巴的鈔票扔到櫃檯上,坐到了勞倫斯身邊,他懊惱的抓頭髮,口裡嘟囔著甚麼。

勞倫斯對他起了興趣,笑著貼近漢密爾頓,當時他怎麼敢搭訕他的?回想起那對純黑的眼眸,勞倫斯就渾身發熱。

或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他們聊得很開心,兩人熱烈地笑著,胡鬧的喝了交杯酒,拉法葉與繆里根也醉醺醺的湊過來起鬨,儘管伯爾那時從人群鑽出,攬住漢密爾頓的肩膀企圖把他推走。

漢密爾頓推搡著勞倫斯,帶他進了廁所隔間,一次又一次接吻,像是真的情侶一樣索求彼此,廁所外的音樂和交談聲絡繹不絕,雖然在這曖昧的氣氛下顯得十分突兀。

他的手滑過漢密爾頓的臉頰,漢密爾頓的眼睛閉著,在他的撫摸下發出一聲輕輕地嘆息。

最後兩人糊塗的去酒店開了一間房,那是他們的初夜。

從那之後,他們這幾個朋友像是連體嬰一樣,幾乎從沒分開過,他們經常開派對,在酒店嗨翻到隔天早上,喝酒喝到頭腦昏沉無法直立,而他與漢密爾頓則是整日沉浸在無法結尾的慾望中。

每次更加深入的肉體與接觸,讓勞倫斯心底異樣的情感又多了幾分。

然後他告白了,漢密爾頓從他的炮友變成了男友。

但事情越來越不對勁,勞倫斯開始經常性感到頭暈,某次做飯時刀刃劃破了他的手指,鮮紅的血液滲透出來,流了好一會也沒有要停下的樣子,漢密爾頓、繆里根和拉法葉等人急匆匆的開了車去醫院。

他緊握著出來的報告,指尖泛白,在拉法葉開口詢問時,將那張紙揉成一團丟到對方身上。

拉法葉看了幾眼,臉色既詫異又煞白,他小心翼翼地問他,該不該告訴漢密爾頓。勞倫斯搖頭拒絕,他只跟拉法葉與繆里根講了這件事,希望能把這個意外爛死在他們的肚子裡。

隨著時間的流逝,勞倫斯越來越虛弱,他變得越來越容易疲倦、體重減輕,有一次甚至發燒了很久,漢密爾頓甚麼都幫不了,說去醫院也只會遭到愛人的大聲拒絕,只能日復一日的替勞倫斯擦著汗,直到他好起來為止。

可能是迴光返照,過沒幾天後,勞倫斯又回到了以往那樣熱情的樣子,那天傍晚完事後,他們躺在床上,勞倫斯在漢密爾頓身旁感受著他的溫暖與呼吸,漢密爾頓在勞倫斯的懷裡享受他的氣息,與因呼吸起伏的胸膛。

「你今天很高興。」漢密爾頓在愛人的胸膛上用手指畫圈,最後點上他的鼻子,另隻手掐了一把勞倫斯的臀部:「再來一場?」

「Alex,我......」「喔,拜託,我知道你愛我,也知道你喜歡我這樣。」

勞倫斯執著的在漢密爾頓脖子上留下痕跡:「我愛你,Alex。」他在漢密爾頓的耳邊輕聲說。

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能待在你身邊。

那一整夜,勞倫斯避免著與漢密爾頓的眼神進行接觸,他怕會被那灼熱的視線給看透想法,也怕自己眼底藏不住的不捨與疲倦會坦露出來,在他親愛的亞歷山大面前,勞倫斯無所遁形。

趁著天剛微亮,漢密爾頓熟睡之際,他離開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把廁所漱口杯中的他的牙刷收走,包括毛巾,衣櫃裡所有的衣物,廚房裡情侶馬克杯的另一半——也就是他用的杯子,所有在這個公寓的痕跡與東西,他收得乾乾淨淨。

拉法葉曾經語重心長地向他問道,他問漢密爾頓知道後會怎麼想,他問勞倫斯為何不選擇與他坐下聊聊,他問了很多。

勞倫斯的回答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我不知道,躺在床鋪上熟睡的漢密爾頓並沒有意識到枕邊人已經離開,勞倫斯的手指懸浮在漢密爾頓的臉上,隔空描繪他的眉眼,隨後拉著行李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打開手機,早已準備好的訊息發送在他與漢密爾頓的messenger聊天室,他上滑,就在前幾天他們還在聊關於烏龜的話題,雖然最後變成了漢密爾頓單方面開黃腔,而勞倫斯火急火燎的趕往漢密爾頓的公寓準備讓他付出代價。

勞倫斯突然感到眼睛痠脹,他吸了吸鼻,將脖子上圍的那條漢密爾頓送的白色羊絨圍巾拉得更緊。

離開才是正確的,對吧?

※-––––––※

漢密爾頓這次在伯爾的車內整整尖叫了兩分鐘,無論他的朋友企圖說什麼,他都是以喊叫聲回應。

伯爾的車很順利地開到了醫院,他替漢密爾頓辦好手續,漢米爾頓幾乎快忘記自己當初是怎麼搭上伯爾的車,胃裡泛起的疼痛告訴他,是酒後的急性胃炎。

「大概這樣了。」伯爾在單子上寫下簽名,謹慎又小心的字跡:「需要什麼跟我說,亞歷山大,看在我們曾經是朋友的份上。」

漢密爾頓恍惚的坐在了候診區,醫院消毒水與藥物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深吸一口氣,嘗試理解剛剛的狀況。

他決定離開,主動回到公寓外的那條街道,他說不定還能遇到勞倫斯。

他磕磕絆絆穿過走廊,電梯門就快要關上了,他一個箭步衝了進去,引來乘客的一陣抱怨。

漢密爾頓環顧四周,除了他以外還有三男一女,這就足以把電梯塞得滿滿當當,漢密爾頓不認識這些人,他只是盯著逐漸關上的電梯門,一名女性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像是要用眼神在他身上燒穿一個洞。

電梯平穩上升,所有乘客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只能聽見偶爾的咳嗽以及呼吸聲。

電梯燈閃爍了幾下後突然熄滅,所幸很快又亮了起來,但糟糕的是電梯停止了運行,引得眾人的驚呼。其中一名男子不耐煩的上前用力按了幾下按鍵,電梯乖巧地繼續運行,那名男子滿意的退了回去,就在此時電梯猛的煞住,乘客們都能感受到纜繩的晃動,像是在鞦韆上。

電梯內的氣氛開始騷動,乘客們各個交頭接耳訴說心中的疑慮,電梯燈開始快速閃爍,整個電梯陷入黑暗,人群中蔓延的緊張氣氛仿佛炸開了鍋,尖叫咒罵聲四起,有的人掏出手機,有的人上前對按鍵猛按。

電梯開始搖動,緊接著下墜了一段距離,那對男女中的女子已經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名急躁的男子用拳頭猛砸按鍵,漢密爾頓靠著電梯內的欄杆看著,突然一個人握住了他的手。

「A、Alex?」

勞倫斯。

電梯再次劇烈搖晃起來,燈光閃爍的間隙照亮了漢密爾頓慘白的臉,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電梯內部亂成一團,有人捶著門,有人坐在地上大哭。可憐的照明承受不住壓力,在一聲燈絲燒斷的脆響後,整個電梯陷入黑暗。

黑暗中一隻顫抖的手猛地握住勞倫斯的胳膊,仿佛那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緊緊掐住他。

「勞倫斯、你為甚麼要離開?!」

「我......」

電梯猛的一晃,下落了幾尺,耳邊的哭喊哀求聲從沒停過。

「你這個該死的白癡、我真的很想你,我真的很愛你!」漢密爾頓沙啞地對著他吼道:「這場鬧劇什麼時候停止?我真的受夠了勞倫斯,我求求你,陪在我身邊.......」

勞倫斯將漢密爾頓緊摟進懷,他拍了拍他的背,在他耳邊如同以往那般輕聲細語的說。

「我愛你。」

伴隨一陣尖銳刺耳的摩擦,電梯從高處墜落。

※-––––––※

漢密爾頓無精打采的站在陽台。

他請伯爾把他送回家。

這有什麼意義?一切都沒有意義。

他努力過、憤怒過、傷心過,然而一切終將沒有意義。

鬼使神差中,漢密爾頓來到樓頂,他感受吹來的徐徐涼風,抬頭仰望萬般星辰。勞倫斯的懷抱就像棉被,緊緊包裹住他,溫暖的像是顆太陽,只對他的溫潤嗓音讓漢密爾頓聯想到了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床單。

他閉上眼,準備一躍而下,底下一名男子的咒罵讓他回歸現實。

「我告訴你!你最好他媽的給我下來!!!!」

漢密爾頓瞇起眼睛。

「......拉法葉?」

-

拉法葉帶他上了車,到了附近的咖啡館請他喝了一杯熱騰騰的拿鐵。

咖啡館內的氣氛溫馨舒適,淡淡的咖啡香氣和輕柔的爵士樂交織,燈光是柔和的暖橘色。有幾個人坐在窗邊閱讀書籍或用筆記型電腦進行工作,還有一對情侶低聲細語,對彼此投以溫馨的眼神。漢密爾頓認出來了,那對情侶正是電梯的那對男女。

拿鐵冒著熱氣,漢密爾頓用雙手捂住,咖啡的溫暖從手掌傳遞進他的身體裡,拉法葉兩隻手放在下半張臉前,只露出一雙眼睛打量他。

「說說,剛剛是怎麼回事?」拉法葉的語氣異常的平靜,但漢密爾頓知道他現在肯定氣瘋了。

「一切都沒有意義,所以我要結束。」他平靜地陳述了內心想法,啜飲一口拿鐵,奶白色的漂亮拉花被搞得一團糟。

拉法葉睜大眼睛,他看著有些吃驚,他們彼此沉默了一陣子,漢密爾頓拿了木桌上的一罐糖,準備邪惡的在咖啡中加幾塊方糖,拉法葉思考著該如何說出口,最終沉重地開了口。

「你沒想過勞倫斯會怎麼樣嗎?」

漢密爾頓停頓了一下,手中的方糖撲通三聲應聲落入咖啡中,他嘆口氣,他本來只打算加一顆的。

「然後呢?」他拿起咖啡攪拌棒,希望那三塊糖能趕快溶解,原本還有一點形狀的拉花被他一番折騰後留下了白色的漩渦,漢密爾頓低頭看著,仿佛那漩渦要把他吸進去:「他拋棄我了,他離開了。」

那句我愛你,漢密爾頓甚至懷疑是不是死亡前導致緊張的腎上腺素讓勞倫斯講出了這句毫無可信度的話。

「他沒有......」拉法葉說到一半急忙將口中話語吞回肚子,漢密爾頓猛地抬起頭,他犀利的回話:「沒有?什麼意思?你最好把一切都給我解釋清楚。」

該死,拉法葉想。

他套我的話!

「勞倫斯那年被查出白血病。」拉法葉將手放到脖子後面,眼神閃躲著看向咖啡廳窗外,外面正零星的飄落灰白色的雪點,不少雪已經融化成了一灘髒水,覆蓋在街道上:「他記得你媽是因病去世的,不想讓你再體驗一次,所以走了。」

拉法葉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來,指尖在桌面上不耐煩敲打:「他只告訴了我跟謬里根,他不想讓你知道。」他懊惱地將臉埋進雙手中:「雖然我還是跟你講了,混帳。」

「他本來打算在國外待著治療,不知怎地最近回來了,我在想......」

「什麼?」

漢密爾頓打斷拉法葉,手中的攪拌棒清脆的落到桌面,上頭殘存的咖啡噴濺了一點到他的袖子上:「他在紐約?」

「喔,對。」拉法葉急促的回覆,不等他說完,漢密爾頓匆忙的接話:「帶我去見他。」

-

勞倫斯站在漢密爾頓的公寓下,他抬頭仰望那小小的樓房,想像他們曾經共同住的房間變成了什麼樣,他穿著米色風衣和白色羊絨圍巾,眼睛轉而盯著屏幕,不斷呼出霧氣。

漢密爾頓幾乎是用衝的,他差點在街道上摔個狗吃屎,飛奔似的撲向勞倫斯,從後背緊緊抱住他。

勞倫斯臉上浮現溫暖的笑容,他撥開漢密爾頓的亂髮,彎下腰與他貼著額頭,他的手掌冰冷,讓漢密爾頓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

「Alex,我很想你。」

琥珀色的眼睛望向他,如同湖面上的水波漣漪,他一見到漢密爾頓,柔情就控制不住的在眼底散開。

「去你媽的。」漢密爾頓凶狠的回話,但他卻緊握放在自己臉龐上的雙手,忍住準備奪眶而出的眼淚:「我去你媽的,勞倫斯。」

「我回來了。」勞倫斯無奈地笑著,親吻他的眼角,隨後把他摟進懷裡,那個溫度讓漢密爾頓熟悉又懷念,他聞到了勞倫斯身上醫療用品散發出的藥味。

淚水濕潤了勞倫斯的衣服,他不願意讓外人看到漢密爾頓哭的樣子,緊緊地用手臂抱住他。

「你哭了?」勞倫斯溫暖的笑著說,拍拍漢密爾頓的後背,又在他的髮上落下一吻。

「問一個紳士有沒有哭是一件很沒禮貌的事,勞倫斯先生。」漢密爾頓吸吸鼻子,哽咽回道。

「不管你死沒死、你只准在我身邊。」「好、好。」

拉法葉看著他們溫馨團聚,翻了白眼,走上去捶了勞倫斯的肩膀一下。

「亞歷山大,勞倫斯的衣服要被你哭濕了。」

「......我喜歡濕濕的。」勞倫斯苦笑。

「現在是冬天。」拉法葉不屑回道。

————end.

⁕【番外-勞倫斯的嘗試】⁕

漢密爾頓自殺了,墜樓。

勞倫斯聽到消息是震驚的,他慌忙趕回紐約,卻只見到了漢密爾頓的屍體,拉法葉身穿一身黑色西裝,眼角紅紅的試圖安慰他。

勞倫斯心如死灰,他走出喪禮現場,分神時被一輛車撞的正著。

然後他回來了,回到了漢密爾頓自殺的三天前。

他趕緊訂了飛機票飛往紐約,在拉法葉的家裡住下,他死了一次又一次,死的每一次都是在去找漢密爾頓的路上。

幾乎每一次,他都死在漢密爾頓面前。

甚至有一次,他害死了漢密爾頓。

他眼睜睜看著他從水井蓋的洞中掉落下去,勞倫斯後悔至極,他最終選擇以墜樓的方式重新開始,幸好開始的地方始終是漢密爾頓自殺前兩天的早上。

最後一次,是在墜落的電梯上。

他緊抱住他,用此生最誠懇的語氣,說了我愛你。

幸好,勞倫斯抱著在自己懷裡哭的漢密爾頓,幸好他成功了。

果然那時患病後離開的選擇是錯誤的,大錯特錯。

他再也不會離開他半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