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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的宿命》


　　榮光賜予你方向，也鎖鏈般地，將你繫上了宿命。

　　年輕信使找到了你，露出羞怯但喜悅的表情，再三確認過你的姓名和身份之後，他把一紙信封交給了你，然後說：「還有一則口信，閣下。」少年就站在那兒，搖搖晃晃，被早春的寒風侵蝕，年輕信使揉了揉自己被凍僵的紅鼻子──你發現信使沒有手套，指甲被咬得很短，恐怕這項任務巨大的壓力，幾乎要把他小小的肩膀給壓垮了。

　　「我想先聽口信。」你不想耽擱他太多時間，畢竟那從包裡滿出來的信件不會自己送達。

　　「好的，先生。」他朝你微笑，然後清了清喉嚨，這舉動讓少年像個小老頭子──然而，你很意外他說話的聲音可以如此清朗宏亮：「鐵壁騎士阿德里安·阿齊爾，無論你在瓦艾克特的何處，即刻返回烏茲茨。」簡單明瞭的命令，沒有轉圜的餘地，你知道這是帝國直接下達的指示，而非男爵一個友善的請求。

　　你俯首看了一眼信上的封緘──皇室的徽記、昂貴的紙張，種種跡象都在印證你的猜測。

　　這紙輕盈的信封，象徵了你沉重的宿命。

　　「我收到了，謝謝你。」你對著小信使頷首，給了他一枚金幣，這年輕人起先推拒萬分，但在你的堅持之下，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把金幣收進口袋，「去給自己買雙手套，還有一些吃的吧。」一聽到你的建議，他高興得雙眼都亮了起來，你目送他離開，然後轉身回到枯容聖母院中。

　　禮拜堂內杏色、白色、銀色的光輝透過彩繪玻璃灑落，你穿過空蕩的木製走道，高潔的聖子殉難像掛在你頭頂，一道裂痕從它嶙峋的身體上劃過，稜角分明的臉上帶著一絲哀傷和憐憫──某種陰暗卻又光芒萬丈的威嚴無聲地怒放。

　　當你取出信紙時，發出了落葉般的沙沙聲響，猶如秋季的末尾，你似乎聞到了一絲肉桂的氣味，杏桃蜜餞，帝國不可或缺的輸出產品，同時也是民眾熱愛的一種點心──突然間，從貝森尚未溶化的冰湖上，吹來一陣悲憫的微風，掃清你腳下的地面，高高捲起通往自由的窗帘，你感覺手中的信紙也幾乎要溜了出去。

　　趁現在還來得及，聽我的忠告，把信紙拋進風中，讓它永遠離你而去。

　　然而你選擇繼續閱讀。

　　你渾身上下顫抖不已，從頭頂冷到腳尖，那是真真正正的絕望，一股揮之不去的寒意。你每讀一個字，就感覺血液從你的大腦中離去，每一行有關火的語言，都在把你肺部的氧氣漸漸抽乾……你沒有死於窒息簡直就是奇蹟。
　　
　　信的內容跟想像中差不多：基於複雜的政治問題，又有地方要被火焰彌平。

　　而你是火，燎原的野火，足以輕易把整個時代燒光，燒得乾乾淨淨。

　　你抬頭仰望榮光，仰望我的象徵，接著雙膝下跪，地板堅硬且冰冷，就好比我的神蹟與凝視，上方玻璃的漫射光落在你交錯的十指之間。世界一片寂靜，只有身後巨大的木製結構在吱嘎作響，它替你擋住了外面的寒風，而你開始祈禱──

　　我們在天上的榮光啊……對你來說，向我祈禱是一條單向道，信眾僅被允許在盡頭處觀望耳語。此路指許我的意志通行，等待我發願慈悲，施福予你，這是場單方面的交易，成交與否，全權取決於我威武宏大的神力巨掌。

　　你其實並不是真的相信我，正因為如此，你信仰這樁『交易』，交易不盡平等，但各有其機運，這是我開啟的一扇方便之門，供你們從門縫間窺探現世幸福、歲月靜好的可能……

　　在我冷峻的凝視之下，無論你屢屢犯下的錯誤，你即將面對的命運，你所逃避的現實和親手製造的苦難，都是人為而非我──我的存在是中立的、透明的、此刻踐現的。

　　我是因你存在的，僅此而已。

　　你離開了禮拜堂，你知道自己該去與誰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