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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邂逅就像美麗的意外,就像神仙教母送給灰姑娘的魔法,過了午夜十二點、一醒來,灰姑娘仍舊是那個穿著破舊衣裳的女孩,轉醒後的伊得依舊是獨身一人。 該不會他碰到渣男了吧?撩了就跑那種。 摀著自己發疼的後頸,伊得既是氣憤又是失落的想著,哀嘆著自己果然沒什麼好運氣,打算起身回家時,從他身上掉落的、不屬於他的衣物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裡的服務已經好到連客人在沙發上睡著,服務生都得來替他蓋被子了嗎?伊得困惑的想著,然而一低頭拾起那件黑色外套,熟悉的香氣便鑽進了他的鼻腔內,他自然不會忘,那是屬於崑西身上若有似無的木質香。 既然都能替他蓋上外套,就好人做到底把他帶回家不行嗎?冒起的怒意還來不及燒上多久便被熄滅,伊得在心裡不滿的誹腹著,卻還是把西裝外套摺好抱進了自己懷裡。 他或許不是有神仙教母的公主殿下,但他可以當個自己拿著玻璃鞋去找王子的灰姑娘、或是灰姑郎? 總而言之,揣著外套踏出包廂的伊得連忙在俱樂部的人群裡找上了老闆,毫不猶豫的朝他說道,「我明天就開始上班!」 人算不如天算,打從那日偶遇過後,入職了整整半個月,伊得再也沒在俱樂部裡見過那抹燦金,即使想過會不會是排班時段和對方來的時間恰好錯開了,但向同事們詢問過後,他仍是一無所獲,反而得到了同事們貼心的叮嚀。 『別去跟他們那種人有什麼糾葛啊,就算老闆幹的是正經生意,但來往的人大部分都還是我們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啊。』 對此,伊得只能掛上禮貌性的笑容,乖巧的點了點頭,卻把這句提醒當作耳邊風聽聽就過——那是自然,畢竟他在這裡工作有百分之三十的原因就是衝著崑西來的,剩餘的百分之七十才是撥給俱樂部裡那些優越的薪資跟工作環境等等。 即使他是如此積極,老天爺似乎也沒打算推他一把。臨近下班時間,做完手上所有工作的伊得悄悄從後場探頭朝大廳瞧了瞧,看過了寫著包廂預約人的名單,忍不住失落的嘆了口氣。 算上今天,他已經足足第十五天沒碰見崑西了。無奈的坐回休息室的椅子上,伊得正想著是不是該換個尋人方式,像是動用一下網路的力量,又或者是直接去向老闆打聽等等,但還沒來得及得出結論,工作用的耳機便傳出了聲響,「伊得,A包廂的客人走了,麻煩你去清理一下囉!」 「知道了。」按下耳機上的對講按鈕,伊得隨後收拾好了心情。從擺放清掃用品的櫃子裡拿出托盤和清潔用具,穿過大廳的人潮,再次走到了半個月前自己以客人身份進入過的包廂,推開門後,淺茶色的眼眸打量了圈熟悉的內部裝潢,他深吸了口氣,冷靜地走進包廂裡將門給帶上,旋即—— 「可惡的臭大叔!來見我一面會怎麼樣嗎?」按耐了兩個禮拜之久的憤怒在包廂內宣洩而出,伊得用力的將手裡的物品往桌上一放,喃喃自語的碎念著,「我等了你這麼久結果等來空氣是怎麼樣,要不是你長那張臉我哪會等你啊……」 道出自己滿心的怨言,伊得卻也沒停下手上的打掃作業,先將桌上的空玻璃杯疊進托盤內,再拿出酒精將桌面噴過一次、用抹布仔細的擦拭著,將散落到沙發或是地板上的垃圾集中進垃圾袋內,又洩恨般的拍了拍椅子上的抱枕,「……臭崑西。」 發洩了整整十五分鐘,伊得才勉強冷靜了下來,捏著自己手裡的黑色的抱枕,想起了那件被自己帶回家後便尊貴的掛在衣櫃上的西裝外套,上頭的香氣本就淺淡,過了這麼久的時間,已經淡得連味道都快聞不出了。 如果味道沒了,崑西都還沒出現的話,乾脆在網路上發個尋人吧。將抱枕抓進懷裡,伊得無聲的咕噥著,他還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如此黏人,要是換個對象,他肯定早早就把人丟進黑名單裡。 他也明白在這種求歡尋愛的場所相見的人們多是尋求一夜的快樂,說穿了崑西就算跟他睡了一晚拍拍屁股走人也是正常,要是平常,他也不會多說什麼。 然而,崑西的吻彷彿有種魔力,總是在他無意間蹭過嘴唇時讓他一再想起對方高大的身影,也或許是他們抱過、吻過卻沒有成功上壘的失落感,不論是哪一種,都令人難以忘懷。 他果然沒有夢裡的自己那種好運氣吧。想起那場真實無比的夢,對比自己存在的、有些殘酷的現實,伊得忍不住嘆了口氣,將手裡的抱枕拍了拍,捏鬆後放回了沙發上。 夢該醒,他的工作也該告個段落。將垃圾袋和玻璃杯帶回了後場,回到A包廂內來回確認了一次,看了看時間,伊得按下對講機報告了聲包廂清理完畢後,踩著點將打卡紙放入打卡鐘,迎來了自己今日的下班。 誠心而論,這個工作真算是不錯的。站在櫃子前將制服換回自己的常服,感嘆著俱樂部人性化的工作條件,伊得赫然想起替自己介紹這份工作的酒吧店長,為了能堵著崑西,他也許久沒去酒吧了。 不如趁今天去一趟吧?反正心情差,喝喝酒解悶也算是個良方。在心裡噠噠的打著如意算盤,關上櫃子前伊得透過裡頭的小片鏡子審視了嚇自己的穿著,過於樸素的打扮讓他又陷入片刻的思考,最後定下了先回家換身衣服再出門喝酒的打算。 可惜今天的老天爺似乎不作美,一踏出俱樂部,被烏雲密布的天空便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不一會兒便從毛毛雨轉成滂沱大雨,即使包裡常備著傘,但這種天氣出門一趟濕一次,要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去酒吧裡喝上一杯簡直是做夢。 眼見雨沒有停下的趨勢,伊得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回家的路上拐進了便利商店,隨手抓了幾瓶啤酒和一些微波料理結帳,提著袋子撐著傘,帶著被雨水打濕的褲腳有些狼狽的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下雨時的街景依舊是那樣熟悉,不同的是街道上的人們少了許多,相比於平時熱鬧的模樣更顯寂靜,如此環境讓伊得下意識放空思緒的走著,他轉過了一個街角,見著離自己的小公寓越來越近,腳下的速度也跟著加快了些,「嘰嘰!」 「嗯?」倏然間,小動物的叫聲穿透了雨水落地的聲響傳入伊得的耳內,淺茶色的眼眸好奇的探尋著聲音的來源,在身旁轉了幾圈後總算循著有些著急的嘰叫聲發現了一個隱密的小巷。 隱蔽的巷弄內沒有路燈的光線,加上被漫天烏雲遮去了月光顯得更加漆黑,見著這幅景象,伊得緊張的吞了口口水,躊躇著自己應不應該進去看看是不是哪來的小動物受了傷。 「嘰、嘰嘰嘰!嘰嘰嘰!」 「嘰嘰……嘰嘰嘰——」 還是進去看看吧。一再傳出的叫喚讓伊得皺緊眉頭,從口袋裡撈出手機,將買來的東西掛在自己的臂彎,點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後,漆黑的巷子總算多了點光,深吸了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他才跨出了步伐。 大雨讓巷弄邊積了些水,他小心翼翼的避開水坑,打著光一路走進去,小動物的叫喊聲也變得更加明顯,伊得儘可能的快步向那處走去,視線裡終於出現了晃動的影子時,他連忙將手電筒朝那處照去。 「嘰!」 「唔……」 亮晃的燈光打上兩道影子,伴隨著聲響映入眼簾的景象令伊得呼吸一滯,不光是因為他朝思暮想的對象正在眼前,更多的是為了對方側腹滲出的大片血色,伊得連忙湊到了崑西身邊,「你受傷了?嚴不嚴重啊?還、還是要我先打電話叫救護車?」 即使明白這種狀況需要保持冷靜,但第一次看見這種畫面,伊得還是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連要滑動手機的手指都有些發顫,但在他滑進通話的鍵盤畫面時,崑西被雨水浸得冰冷的手卻先遮去了手機大半的畫面,「……不用。」 「嘰!嘰嘰嘰!」 「都傷成這樣了怎麼可能不用!」 短短兩字的回應便得來一大一小的抗議,不論是被淋濕的小動物或是伊得皆是副氣急敗壞卻擔心的模樣,見狀,崑西不得不多嘴解釋道,「……只是傷口裂開,不嚴重。」 「不嚴重的話你還會坐在這裡淋雨嗎?嘴硬什麼啊。」伊得顯然對這理由不買單,淺茶色的眼盯著被血染紅的襯衫一會兒,旋即伸手去揭開那處的衣料。 如果可以,伊得更願意在床上做這動作,至少他還能有餘力欣賞崑西的腹肌,而不是看著側腹上有道不淺的傷口正滲著血,別於膚色較淺的新肉看上去就像因過度運動而拉扯開的模樣,讓他不禁皺緊了眉頭。 這種情況還不叫嚴重的話,那到底什麼才算嚴重?帶著指責的看向了崑西,然而對方只是神色如常的看著他,就像這種傷可謂家常便飯般。 憋著股發洩不出的怒意,伊得板起臉認真的說著,「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我打電話叫救護車來、一個是跟我回家我幫你包紮,你要選哪個?」 「太麻煩了,我……」 「我只給你兩個選項!救護車跟我家,就這樣!」難得硬氣的打斷了崑西的話,伊得的眉頭皺得更深,滿臉寫著〝我現在超生氣,不准惹我〞幾個大字。 縱使伊得將不悅表現得如此明顯,崑西卻遲遲沒有開口選擇,夕陽色的眼眸別開了來,只有雨滴拍打著傘面的聲音持續的響著,幸好,這裡除了兩人之外還有隻小動物,正當伊得啟唇想說些什麼,小白鼬便爬上了崑西被雨水打濕而塌下的金髮上,毫不留情的扯咬著,「嘰、嘰嘰——」 趁著這個機會,伊得立刻開口接上,「你看,連托帕都叫你快做決定了,快點!我可不想在外面再淋雨了,都要感冒了。」 「……牠不是那個意思。」嘴上雖這麼應答著,但和小白鼬想表示的意思卻相差不遠,聽著還在嘰叫著讓自己趕快跟對方回家的白鼬叫聲,崑西還是冷漠的道著,「你可以走了。」 這到底算什麼。又一次得到了拒絕,伊得氣得就想往崑西的傷口上狠捏一把,但理智打住了他伸向傷處的手,改而從對方的手臂下穿過,扣住對方側胸的位置,奮力的想將人從冰冷的柏油路上拉起。 「你想做什麼?」看向憋紅了臉還沒移動自己半分的伊得,崑西輕皺著眉,不能理解自己所說的話是怎麼導致了眼前的小傢伙做出這種決定。 「你不選就我幫你選啊,既然你也不想去醫院,那就是回我家了……呼唔!」邊喘著氣邊回答道,連手上的雨傘都因用力而歪斜,雨水也隨之落上了伊得單薄的上衣,但他已無暇理會,一心只想把地上的男人帶起。 或許是瞬間爆發力的力量、又或許是男人終於聽進了他的話,第三次使力將人往上帶的當下,崑西撐起了身,站穩前雖然踉蹌了幾步,但伊得還是吃力的維持住兩人的平衡。 「早知道聽話就好了嘛……」朝著高上自己半顆頭的崑西抱怨了句,伊得將傘柄夾在臉和肩膀中,空出的手將對方的左手拉到左肩上搭好,再重新將傘握回了手裡。 不大的傘面理所當然無法容下兩人,可即使是這麼彆扭的姿勢,伊得也還是認真地朝崑西說著,「好了,回家了。」 短短不過幾百公尺的距離如今卻像是漫漫長途,花上比平常要多三倍的時間,總算抵達家門口,掏出鑰匙打開自己的小套房、推開門的剎那,伊得感動得都想替自己歡呼,可惜他並沒有替自己喝采的時間。 讓崑西靠在玄關邊的牆坐下後,他連忙收起了傘,脫去自己早就濕透的鞋子後咚咚咚的朝著屋裡跑去,翻出了幾條備用的毛巾和自己在打折時腦袋一熱買下的寬大運動服,馬不停蹄的繞回了對方身旁,「給你,受傷的地方等等再幫你上藥,先把身體擦乾吧。」 「不用這麼麻煩……」 「都知道你麻煩我了,那就麻煩到底啊!」無視了崑西又一次的拒絕,伊得兀自的拿起條毛巾蓋上了對方還滴著水的金髮,洩憤般的揉了幾下,嘴裡邊咕噥著,「我也不是誰都撿回家的好不好,要不是你長了這一張臉,我才不會這麼多事好嗎……」 所以該怪自己臉長得好嗎?感受著自己的一頭金髮被蹂躪著,崑西心情複雜的想著,並不是因為伊得說出的話令他苦惱,而是他不明白為何這個小傢伙一而再的和他扯上了關係。 上一回單純確實只是意外,對方趁著他心煩意亂時摸進了包廂內,可好歹被闖進來的下屬喚回了理智,這次確實也是個偶遇,但只要對方聽從他的話,從那條昏暗的小巷退出去,他們也不再有所交集。 但這小傢伙偏偏做了不同的決定。感覺到頭上的力道越發輕柔,崑西抬頭看去,恰巧被水珠滴上了額心,見著伊得那頭也扁塌不少、沾著水的銀髮,他抿著唇接手了替自己擦乾頭髮的工作,「去把你自己弄乾吧。」 「嗯?」見著崑西突然主動了起來,伊得反而有些困惑,他確實也被淋濕了不少地方,但相較於對方而言好上許多,原本還打算著替對方上完藥再來處理自己。 況且想起崑西方才種種不配合的行徑,伊得實在懷疑在他走進浴室的瞬間,對方就會悄然無聲的離開,於情,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對方,怎麼可能輕易放人走,於理,他也該把傷患照顧好。 然而,崑西像看穿了他的想法般,夕陽色的眼眸瞧了過來,淡然的說了句,「不會走,太麻煩了。」 「什麼都麻煩麻煩的,麻煩是你的口頭禪嗎?」毫不留情的吐槽了句,但得到了崑西的承諾,伊得還是收回了手,猶豫了片刻後起身快步的走進房內,拿好自己的衣服要走進浴室前還擔憂的回頭看了幾次,關上浴室門前大喊了聲,「我很快就好!」 要是平常,伊得想他肯定會在淋雨後好好沖個澡,洗去自己一身的疲憊,但在這種情況下,他連替自己好不容易染好的銀髮仔細護理的時間也沒有,匆匆洗過了頭髮和身體,擦乾穿上乾淨的衣服,踏出浴室的瞬間卻不得不讚賞自己一句時間抓得夠準。 不為什麼,只為了崑西恰巧脫下了身上溼答答的白襯衫,露出了壯實的身材,即使只有背影都足以令伊得下意識的吞了口口水,愣了半拍才回過神來,趕忙隨意的擦了幾下頭髮,拿起急救箱走回了對方身邊。 「擦好了就先上藥吧,雖然好像該讓你洗個澡,不過這種狀況下可以洗嗎?」看著那道有些怵目驚心的傷口,伊得輕皺著眉,就連手上的消毒藥水該不該先擦都有些疑惑了起來。 見著他躊躇的模樣,崑西只是淡然的伸出了手,「我自己來。」 「欸?你可以嗎?」 「只是傷口裂開,不是手斷了。」 「說得也是啦……」得到如此直白的回應,伊得雖然認同,但還是忍不住在咕噥了句,「也不看看別人多擔心,說這種話……」 「嘰!」忽地,清脆的叫聲吸引了伊得的注意,低頭看去,通體雪白卻濕著身的白鼬動作俐落的從急救箱內叼出了棉花棒,在崑西打開藥水罐時又折回箱子邊咬出透氣膠帶和崩袋等物品。 「……真的是托帕啊……」看著白鼬流暢的動作,伊得不禁感嘆道,即使他早就在夢裡見識過托帕的全能,但實際看見又是另一種衝擊感。 「嘰?」聽見伊得的驚呼,白鼬好奇的抬起頭來,溼答答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愛。 「沒什麼。你也要把自己擦乾啊,我來幫你?」笑著回應了小動物的困惑,伊得拿起沒用上的乾淨毛巾,捧在手裡試著靠近白鼬,停在了牠的面前,等待小傢伙自己爬進牠的手裡。 不出意料之外,白鼬只是聞了聞他手上的氣味,便抬起了腳,輕巧的跳進了毛巾裡,笑著向伊得甩了甩尾巴,「嘰嘰。」 「嘿嘿,托帕你果然比崑西好說話呢。」相比於崑西抗拒的模樣,托帕乖巧的樣子簡直深得伊得的心,就連手上幫忙搓揉擦乾毛髮的動作也輕上了不少。 「嘰?」在他聽來半點問題也沒有的句子反而引來了白鼬的好奇,牠困惑的從毛巾裡探出頭,朝伊得發出了疑惑而上揚的音調。 見此,伊得也不解的眨了眨眼,努力猜測著小傢伙的意思,「是我把你弄痛了嗎?還是哪裡不舒服?」 「嘰嘰、嘰嘰嘰?」 白鼬直接了當的回應了他,想當然,伊得仍是一個字也無法理解,正苦思著該怎麼和小傢伙溝通時,他才想起身旁還坐著個托帕翻譯器,連忙轉向了崑西問道,「崑西,你知道托帕在說什麼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同樣得到了崑西的沉默,但不同於剛才的冷漠眼神,夕陽色的眼眸裡帶著探究的意味看向了他,迎著那樣的目光,伊得卻無法理解的問著,「我說錯什麼了嗎?」 「……為什麼喊牠托帕?」半晌,崑西才啟唇問道,為了避免被重複詢問的麻煩,他在後頭又補上了句,「小傢伙在問。」 「咦?」陡然被這麼問起,伊得卻只覺得愕然,眨了眨自己淺茶色的眼,指向白鼬意外的問,「難不成牠有其他名字嗎?」 「沒有。」崑西冷靜的搖了搖頭,看上去也不像是說謊、亦不像是敷衍的神情。 但曖昧的回答讓伊得思考了會兒,帶著不確定的口吻還是重複確認道,「是一直以來都沒有名字?還是說牠本來就有個名字?」 「一直都沒有。」 所以眼前的白鼬不是托帕嗎?震驚的伊得看向自己掌心裡的小傢伙,不論是圓滾滾的眼睛或是雪白的身體,怎麼看就像是他夢裡那隻可愛的、會向他討肉乾吃的托帕不是嗎? 「嘰嘰。」看出伊得的驚訝,白鼬安撫似的隔著毛巾蹭了蹭他的手掌,可愛的模樣稍稍治癒了他受到衝擊的心靈。 冷靜下來想想,名字這種事也不能代表什麼,雖然他是透過名字更加確信崑西是他夢裡的崑西,但要是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就算現在身旁的崑西叫什麼亞歷山大之類的名字,他也還是會上前去試探看看。 說不定托帕也只是沒有托帕的名字,但有托帕的靈魂也說不定!想到這,伊得重振了精神,向手裡的小白鼬提議道,「我幫你取個名字怎麼樣?有名字總比沒有名字好吧?」 「嘰!」 「不用了。」 同步回應他的是兩句亟具溫度差的回應,熱情回答著的白鼬旋即也用不滿意的眼神瞪向了崑西,當然,伊得選擇了尊重個人(個鼬?)意見,逕自的說著,「那我想想啊,既然要取名字的話,當然要取個響亮的名字吧……嗯……」 迎著伊得深思的模樣,白鼬的眼神彷彿變得閃亮,期待著自己能有個帥氣的名字,期待的看著眼前的人靈光一閃,向牠興奮的張嘴說道。 「黃昏之星修爾貝克斯.魯希瓦拉法修托帕!怎麼樣?聽起來超級厲害的對吧?」 「嘰——」 「咦?怎麼搖頭了?不好嗎?」見著小白鼬聽見名字後瘋狂搖著頭的模樣,伊得又皺起了眉頭深思著,「不喜歡的話就換個名字好了,我想想啊……」 「嘰、嘰嘰嘰!」 「托帕就好,牠這麼說。」或許是受激動的托帕影響,崑西難得開口翻譯了句,見伊得還想說些什麼的樣子,淡然的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名字太長,很麻煩。」 「……所以我就說麻煩是你的口頭禪吧……」得到一人一獸不太領情的評價,伊得嘆了口氣,隨後重新打起精神,笑著跟手裡的小傢伙說著,「好吧,那就叫托帕吧!托帕,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嘰嘰嘰!」獲得自己名字的白鼬開心的蹦跳了幾下,主動的湊向前舔了舔伊得的臉頰,被吸去大部分水氣的尾巴重新蓬鬆了起來,喜悅的甩動著。 果然托帕治癒人心啊。想起和現實的崑西碰面來的不滿,對比托帕這麼可愛的模樣,伊得忍不住喟嘆出聲,看向身旁的男人時才發現對方自己上好了藥,紗布和透氣膠貼住了傷口,寬大的手正拿著繃帶纏著腰腹處,固定著被貼起的地方。 「我來幫忙吧。」將毛巾和托帕放回了地板上,伊得再次主動的嘗試著接近,他想要是崑西再多回他一句麻煩,他就要把人丟在這,帶著托帕一人一獸回房間裹進溫暖的被窩裡。 不知道是不是這念頭被察覺了,崑西這次並沒有抗拒他的靠近,在他的手湊近時自然的將繃帶交給了他。伊得對此有些許的訝異,但還是接下了替對方纏上繃帶的工作,稍稍挪動了身子在對方身後跪坐著,像環抱的姿勢把繃帶在男人身上繞了幾圈,在托帕的協助下用剪刀在適當的長度剪下,靈巧的雙手在末端的部分細心的打上了結,「好了。」 「謝謝。」 對比於什麼都說麻煩的態度,道出感謝的時候卻一點也不扭捏,短暫的凝視了面前的崑西一會兒,伊得最後嘆出了口氣,無奈的帶著笑意回應道,「不用謝啊,要感謝的話應該謝謝你自己長成這樣啊。」 要不是崑西的話,自己絕對不可能這麼雞婆的吧。收拾著急救箱,伊得想要是今天路邊倒著的是隨便一個傢伙,他肯定深怕自己扯上什麼怪事,連停也不停的快步離開吧。 但對方是他夢中兼未來(預定)的男朋友,他還能怎麼辦呢? 帶著笑意無奈的嘆息了聲,蓋上急救箱後伊得站起身來,向自己身旁未來的男友說著,「把衣服換下來之後來吹頭髮吧,至少這樣比較不容易感冒。」 「不……」 「在我家我說的最大!不准再說不行、不要,啊!還有麻煩也禁止!」發現了崑西有意拒絕的聲音,伊得連忙板起臉立下了規矩,他實在不懂剛才那麼配合的男人是怎麼在一夕間又變回原樣。 為了避免得到更多反駁,伊得抱起換下的毛巾和衣服,拎著急救箱對腳邊的托帕說著,「我們先進去吧托帕,我也幫你把身體吹一吹。」 「嘰!嘰嘰嘰。」對於這個提議,托帕欣然的接受了,晃著尾巴就跟在伊得身後進了房間,絲毫不理會自己沉默的飼主。 雖然這麼說著,但舉著吹風機替托帕打理皮毛的當下,伊得仍是時不時注意著玄關的動向,深怕下一個瞬間崑西便轉身離去,幸好事情並不如他所想,手下的小白鼬柔軟的絨毛再度蓬鬆起來時,高大的身影也緩步走入房間裡。 關上吹風機,替托帕梳理好了身上的毛髮後,伊得轉身向崑西招了招手,「過來吧。」 狹窄的房間裡,他聽見了崑西輕聲的嘆息,原以為還會得到什麼回應,淺茶色的眼中卻見男人聽話的走到他面前,主動的背對著他坐下,看上去已然明白伊得接下來想做些什麼。 都這麼配合就好了啊。再次打開吹風機,伊得用手邊撥弄著穗金色的髮絲,邊在心裡滿意的想著,機器運轉的轟鳴聲填滿了房間,就連外頭的雨聲也被掩去了大半。 花了些時間將崑西的頭髮吹乾,伊得也草草的將自己的頭髮打理一番、收拾好一切,牆上的時鐘早已走到了翌日凌晨,他便低頭向還坐在矮桌前的男人說著,「差不多可以睡了,上床吧。」 「先說好,因為我這裡也只有一條被子所以得睡一起,不過你放心,我沒有對傷患出手的興趣。」 不過摸一摸的興致倒是可能有就是。在心裡默默補充了句,伊得邊抖了抖自己算不上大的棉被,雖然他的床也說不上大,但總比睡在冰冷的地板披著外套來得強吧? 「我在這就好。」迴避了伊得剛才立下的禁語,崑西淡然的回答著。 「我可沒有虐待人的興趣啊,而且我剛剛不是說在我家我最大嗎?現在我說,你該上床睡覺了!」這還是頭一次,伊得清楚認識到自己還有當老媽子的天分,見男人還不願挪動身體,他也懶得再多說什麼,強硬的將人拉上了床,為了防止對方趁他睡著時跑走,還刻意的將人安置在床的內側。 普通的單人床對兩個男人是有些狹窄,卻也得益於此,他們緊偎著彼此,藏著自己心裡的小竊喜,伊得朝還看著自己,眼神複雜的崑西說道,「好了,睡覺!」 隨著電燈關下的聲響,房間燈光被熄去,只有幾絲光線會從窗簾透進,寂靜的空間伊得還能清楚的聽見自己心臟的怦跳聲,即使剛才態度那麼堅決,但說實話他對於崑西是不是會聽從自己的話還是抱有遲疑,只能豎起耳朵聽著身旁的人是否有什麼動靜。 他聽見了托帕踩著棉被窩下來的聲響、聽見了隔壁鄰居聊天時斷續的聲響,隨後清楚的聽見崑西發出了聲喟嘆,繃緊精神的瞬間,規律的呼吸聲卻傳入了耳裡。 睡著了?訝異的睜大了眼,比預想中來得更平靜的情況讓伊得愣了愣,下意識的想起身看看對方是真的睡著了、或者是故作模樣,然而,挪動身體時發出咿呀聲的小床卻打住了他的行動。 要是真的吵醒崑西那就不好了。想到這,伊得只能輕手輕腳的躺回原位,側頭看向身旁應該是睡熟了的男人,淺茶色的眼裡映著對方隱約的輪廓,像是夢醒前的模糊畫面。 幸好,這一切都不再是夢。感受著兩人相貼的手臂傳來的溫度,伊得不自覺勾起了笑,輕聲的在這個夜晚留下最後一句,「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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